齐晔三岁的时候没了爹娘,叔婶就把他接过来住,虽说是养他,但心也黑。
孩子刚四岁,就开始在家干活,被打骂倒是没见过,但叔婶厚着脸皮压榨他倒是真真儿的。
直到齐晔现在二十二岁,也还没分家出来,挣的工分和钱都上交给他叔婶。
就因为这样,他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儿。
知道情况的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齐晔啊,那不是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更何况,齐晔长得凶。
络腮胡,大浓眉,虽然有把子力气,但衣裳都遮不住那一身腱子肉,梆硬。听说他曾经斗过野虎,还掰断过牛角!
他那脾气也硬,沉默寡言,像块石头疙瘩,压根就没人见他笑过。
娇滴滴的姑娘嫁给他这样的糙汉子,甭说其他,只说那炕上生娃的事,只怕也受不住他。
所以,认识齐晔的人都知道,他这一辈子,是注定娶不上媳妇儿了。
谁知,还真瞎猫遇上了死耗子。
刘菊香见着江茉就头疼。
又心虚自个儿千方百计抢了江茉的娃娃亲,本就不占理儿,还被江茉捏了把柄,家里被闹得鸡飞狗跳的。
刘菊香恨不得赶紧把江茉嫁出去,越远越好。
而齐家叔婶呢,也正想给齐晔找一个媳妇儿,如今生产大队里的闲话越来越多,都说他俩苛待齐晔,连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都找他们谈过话了,说是社会主义新时代,不能再搞以前那一套,只有资本主义才兴压榨人。
这帽子扣下来可不得了。
齐晔叔婶找隔壁生产大队打听了一嘴,都说那江茉漂亮又能干,而且不要彩礼,不办酒席也肯嫁。
虽然不知道江家那么好的闺女怎就急不可耐地要嫁出来,但……管他呢!
总之那肯定是赚大了!
刘菊香见识到齐家叔婶的嘴脸,其实很不愉快。
对方真是死抠死抠的,连彩礼和酒席都不肯办,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两个周扒皮!
但转头一想,江茉又不是她亲生女儿,嫁过去要受多少委屈都不心疼!
甚至,刘菊香还幸灾乐祸起来——她这主意真是极好,不仅把江茉这块烫手山芋甩了,以后还能看江茉的笑话!
江茉,敢和她这后娘斗,还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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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桃路过村口,又听到大伙儿在议论。
“你们知道不?江茉也说了亲,要嫁去隔壁西丰生产大队了!”
“听说了,好像是个又老又糙的穷光棍,二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儿呢!啧啧……”
有人看着江茉长大的,这会儿倒也心疼起来,“江茉那孩子实在心地不错,怎就遭了这么个后娘磋磨?”
有人冷笑,“还不都怪江铁国太窝囊,他在家里连屁都不敢放一声,这回江茉的亲事,也是刘菊香一个人当的家。”
有人幸灾乐祸,“我看呐,还是江桃命好,她人乖嘴甜,嫁去城里正适合。就江茉那性子,就算嫁去了城里,也得被人抛弃。”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诶?她们两姐妹还都是挑的同一个黄道吉日结婚呢,到时咱们都去江家讨杯喜酒,看看热闹啊!”
江桃听着乡亲们八卦热议,没走过去,但忍不住得意地抿了抿唇角。
她就要嫁去城里享福了,日子可想而知,一定是顺风顺水,越过越好。
江茉呢,只能在土里刨食,受尽那糙汉和他叔婶的折磨苛待。
从今往后,她终于可以把江茉狠狠踩在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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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刘菊香提心吊胆的,是怕江茉知道这门亲事之后,会闹,会吵。
谁知江茉不吵不闹,只是牙尖嘴利,又懒又作,时不时嫌弃这个,挑剔那个。
为了保住生产大队的那块牌子,为了让江茉乖乖出嫁,别再留在家里祸害自个儿,刘菊香只能忍气吞声,一忍再忍。
家里的鸡圈狗窝,她来扫!
家里的灶和饭,她来烧!
家里的柴,她来劈!
对于江茉各种各样的挑剔要求,她也都无奈咬牙,有求必应。
直到江茉嫁出去的前一晚,刘菊香想着这日子总算要熬到头了,忍不住松泛了一口气。
江桃有些看不下去,“娘,你现在都把江茉当祖宗似的供着了。”
“她得意不了两天了,去了齐家,我看她怎么哭!”刘菊香也是咬牙切齿的,“算了,不说她那*蹄子的事儿。桃儿啊,你明天就要出嫁了,过来,娘和你说几句体己话。”
江桃眼眶微酸,不舍家的情绪涌出来,被刘菊香拉到小屋里,娘俩说了一堆子掏心窝的话。
不过说着说着,也不知怎么,又偏到了江茉身上,娘俩都恨极了江茉,一人一句,狠狠咒骂着江茉。
忽然这时候,屋内的油灯“唰”地一下亮起来,江茉提着那灯,正幽幽看着她们。
刘菊香和江桃都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刘菊香正想破口大骂,又想起明天是重要的日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江桃奇怪地看着江茉,“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江茉拿着灯,照了一下墙边整齐摆好的系着红绸的各种物件儿,语气轻快,“我来看看我的嫁妆呀。”
这回刘菊香忍不住了,跳脚道:“什么你的嫁妆!这都是桃儿的嫁妆!是我给她攒了十几年的!你想要嫁妆?去找你那埋在土里只剩下一把骨头的亲娘要去!”
江茉不理她,把油灯放好,掏出笔和纸开始记,“我先写写嫁妆单子啊,一台缝纫机,一个脸盆架,两把椅子,一个八仙桌,哟,还有一个收音机呢。”
写完,她扭头朝刘菊香笑道:“娘,都是江家的女儿,江桃有的,我也该有一份吧?”
“没关系,我知道明天就要出嫁了,再去置办,估计也来不及了,这些嫁妆都换算成钱或者粮票就行。”江茉晃了晃手里的纸,“赶紧准备,我明天出嫁的时候带走。别漏了啊,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呢。”
江桃气得脸色涨红,“江茉,你别做梦了!”
刘菊香也呸了一声,“你这赔钱货,你还想要嫁妆?我告诉你,门都没有!大不了你不嫁了!”
“不嫁了?”江茉挑挑眉,殷红的唇弯得更深,“不嫁了好啊,我挺喜欢待在家里的,每天不用干活儿,有人给做饭,有人给洗衣,没事的时候还能去村口聊聊天,和大伙儿说说那个聂士忠怎么就忽然变了心,死心塌地要娶我姐姐的故事。”
“大家一定很好奇聂士忠那天下午在咱家干了什么呢,姐姐和娘说,是不是?”


第4章 心跳加速(修)
被江茉这么一威胁,刘菊香气得差点七窍生烟。
可在屋子里焦急地踱了会儿步,却发现拿江茉无可奈何,只好咬咬牙妥协道:“给你!”
刘菊香弯腰脱鞋,从鞋底掏出一叠钱,手指伸到嘴里沾沾唾沫,再数数刚从鞋子里掏出来的钱,抠抠搜搜数了半天,甩到江茉面前。
江茉无语后退,嫌弃地皱起眉,“我才不要这些,好臭。你先写个欠条,等我回门的时候,准备好崭新的钱和布票,不能有一点点脏和褶皱。”
“你让我给你写欠条?”刘菊香瞪大眼,“我是你娘!”
江茉撩着头发微笑,“你不想写可以不写。”
说完,她转身出去。
刘菊香的鞋接着就飞到了门外,伴随着她中气十足的咒骂声,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
江茉又重新出现,朝刘菊香挑眸道:“你再骂一句试试?我今晚有点睡不着,正好想去找乡亲们聊聊天。”
刘菊香哑然无声,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可张开口,又把话全咽回了喉咙里,眼底快喷出火来。
最后,还是江桃写了欠条,让刘菊香摁了手印,乖乖给江茉送过来。
月光静悄悄的,落地成霜。
江桃眼眶微红,楚楚可怜,“江茉,你明明答应过我——”
话没说完,江茉把欠条收走,直截了当地关门,“砰”的一声,她没空和江桃废话,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睡睡美容觉呢。
江桃的鼻尖差点被门撞上,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扇紧闭的破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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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曦的微光照亮江家的院子,江家的两个女儿都要出嫁了,结婚对象还如此悬殊,这一段生产大队里津津乐道的闲话,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一大早,聂士忠就坐在四个轮子的小卡车上来接亲了。
这年头,连拖拉机都难得一见,乡亲们望着那辆小卡车,全都看直了眼。
虽然那车闻着一股猪臭味,是聂士忠散了不少喜烟,请肉联厂专门拉猪的司机朋友开过来的,但也足足镇住了一大片人。
江桃非常享受大伙儿这样的眼神,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望着她,羡慕她。
她扶着聂士忠的手臂,跨上那小卡车的车厢,就好像在跨越一个高高的门槛。
她确信,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她永远高这些人一等,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江茉……
趁着江铁国和刘菊香还在卖力往卡车上放嫁妆的时候,江桃得意地看向江茉。
江茉走出来时,齐晔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迎过去,手足无措地捧着那一簇山茶花,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想到,他要娶的媳妇儿这么好看。
他没读过两年书,形容不出来,就觉得,她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好像会发光。
齐晔的心直接漏跳一拍,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
即便江茉压根没正眼瞧他,他仍感觉眼中的世界开始翻滚。
江桃将齐晔眼中的惊艳一览无余。
她垂下眼,心中又泛起嫉妒,大家总是拿她和江茉比,光是相貌,她就从来没比赢过江茉。
聂士忠当时第一眼看见江茉,也是这样的反应。
只不过后来因为江茉懦弱沉闷,而她热情大方,会些花样,才得了聂士忠的欢心。
想到这里,江桃忍下心中愤懑,喊了一声,“江茉。”
江茉看了一眼站在小卡车上的江桃,眼神毫无波动。
江桃咬咬牙,她觉得,江茉在故意假装没看到她这辆拉风的小卡车。
于是,江桃清清嗓子,趾高气昂地炫耀道:“江茉,我和你姐夫回县城也要经过西丰生产大队呢,要不要坐我们的车,捎你一段?”
齐晔站在江茉身边,望着那辆擦得锃光瓦亮的小卡车,默默把自己准备的那捧山茶花,藏到身后。
自责、愧疚、无措全都涌上心头,这是齐晔生平第一次,低下他硬挺的脖颈。
是他对不住江茉,接亲连个像样的车都没有,让她受委屈了。
齐晔攥紧衣角,却忽然听到身边江茉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不要,你这车是拉猪的,太臭了。”
他愣住,扭头看过去,阳光之下,江茉白生生的脸像被朝霞镀了一层浅浅的光。
她没有嫌弃他,理所当然站在他身边补了一句,“这移动猪圈,有什么好坐的?”
正在小心翼翼试图摸一摸小卡车的乡亲们:……?默默缩回了手。
猪圈?这可不兴摸!
而江桃,气得表情险些失控,死死攥着卡车车厢的边沿,她就在车里,江茉这意思是在骂她是猪?!
聂士忠穿着一身崭新亮堂的军装,站在江桃身边,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本来还觉得自己威风凛凛,现在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早知道就不找朋友借这车了,本以为可以挣挣面子,没想到因为江桃想显摆,反而闹了笑话。
他瞥了一眼江桃,按捺下心中那点儿刚浮上来的不满,扭头朝前头的朋友说道:“嫁妆都放好了,开车吧。”
在乡亲们从羡慕到复杂的眼神里,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江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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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放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
江桃和江茉两姐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出嫁了。
江桃坐的小卡车开得很慢,几乎是龟速,农村的路不好走,到处都坑坑洼洼,司机小心翼翼避让着那些坑,免得颠坏嫁妆。
而江茉,也走得慢。
走了没两步,她就委屈起来了。
以前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吃得那么差,睡得也不好,还要走黄土路,前边小卡车扬起的泥尘,吹得她一身都灰扑扑的。
“齐晔!”她停下来,委屈巴拉的腔调微微下压,软软的音,明明在生气,却听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齐晔从来没被人这样喊过名字。
叔婶只会大声喊他齐晔,叫他干活。
齐晔知道她不高兴,却不知该怎么哄。
血液都冲到大脑,他手忙脚乱地递给她那束山茶花。
他穷,但是有心意,这十九朵山茶花都正好是九枚花瓣,他精挑细选一路,才挑拣出开得最饱满最漂亮的这些,寓意着他和她,要久久。
可他嘴笨,舌头像抽了筋,说不出心里那些好听话。
齐晔手心的汗快捏出水来,闷声憋道:“今天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
江茉不在意地接过山茶花,拿着挥了挥面前的黄沙,被齐晔这么一说,她的语气也确实委屈下来,“我不要走这条路。”
齐晔揪起浓黑的眉,语气无措,“我带你走山路,可以吗?”
江茉轻哼一声,算是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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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西丰生产大队的土路虽然又脏又烂,但是方便。
如果走山路的话,得翻过一座山,累得很。
江茉并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进山走了没两步,她又不乐意了。
“齐晔!”
明明是不高兴的语调,也娇气得很。
却不知为何,快把齐晔的心都快喊化了。
他有些热,扯开领口。
“这路太难走了。”江茉皱起眉,对路边的一颗小石头发脾气,踢了一脚。
没想到把自己的脚踢疼了,她委屈得直掉泪,哭腔灌着浓浓的软音,“什么呀!我要回家呜呜呜……”
她说的不是回江家,却让齐晔彻底慌了神,以为她不想嫁了,下意识就抬起手想给她擦眼泪。
可瞥见自己掌心那些厚厚的茧子,又怕刮疼了她的脸。
齐晔急得心里直打鼓,怏怏收回手,红着脸俯身半蹲在江茉身前,衣裳扯紧的时候,勾勒出他后背遒劲结实的倒三角肌肉,手臂线条绷得很紧快要爆出来,强健匀称的公狗腰挺得笔直,而粗犷的声线却透着不能更温柔的小心翼翼。
“我、我背你走,行吗?”


第5章 婶婶被怼(大修,建议重看……
江茉只知道齐晔以后会挣钱,却不知道他的身材这么好,妥妥的荷尔蒙炸.弹。
对于这种男模身材,她很欣赏,毫不矫揉造作地爬上去之后,还忍不住顺手捏了捏。
真硬啊。捏得她手指头都疼了。
江茉收回软软的手指,没察觉到齐晔的身体已经紧绷得不像话。
以往翻这座山,即便拎着一头两百斤的野猪,齐晔也能步伐矫健,像腾空攀越的豹子,一身劲儿多得没处使。
可今天这么一路,就像轻飘飘踩在棉花似的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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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晔的后背坚阔宽实,很好睡,臂膀也梆硬有力,莫名给江茉十足的安全感。
所以江茉刚趴上去没多久就睡着了,她睡得沉,回齐家的路上遇到乡亲们,她都没醒来。
有人调侃齐晔真会心疼媳妇儿啊,这就背了一路。
有人羡慕齐晔这媳妇儿真俊啊,这真是老天爷开了眼,天上掉馅饼!
也有人嘴碎,说齐晔这媳妇儿太娇气,走路还要背的,也不和大伙儿打招呼问好,看上去完全不像会干活儿的,瞧齐晔小心翼翼背她那样,像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似的。
这些闲话,江茉一概不知。
齐晔背着江茉回到齐家院里,看江茉还在睡,想把她放回屋里的炕上睡一会儿。
谁知江茉刚离开他这个人形靠枕,就醒了。
她瞥着满头大汗的齐晔,不高兴道:“我很重吗?”
“不重。”齐晔连忙摇头,生怕她以为他嫌弃她。
江茉挑了挑眉,收回还搭在他肩上的手。
谁知手背擦过他的下巴时,被那些硬茬茬的胡须给扎疼了,她娇痛地喊了一声,捂住自己被胡须茬刮红的手背,瞪了齐晔一眼。
那眼波含泪流转,齐晔急得拍了自己下颌一巴掌,仍然嘴笨,不知说什么,埋头就冲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把胡须都剃得干干净净,整个人陡然精神起来。
连江茉都非常意外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着被胡须封印的颜值。
现在刮了胡子,露出流畅漂亮的下颌线条,加上那一身遒劲匀称的肌肉,帅得阅男无数的江茉都愿意给他九十九分。
剩下的一分她给自己,她江茉永远最漂亮,超出满分的漂亮。
“你刮了胡子多好看呀,以前怎么不刮?”江茉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顺便问他。
齐晔被她随口一夸,脸就红了,他挠挠头,“活太多。”
忙得连剃个胡须的时间都没有?
江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仔细问,她视察完要住的屋子,虽然条件不好,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温暖,摆了不少好看精致的木雕、还有用草编出来的花草动物。
快要天黑,齐晔给江茉热了一碗稀粥,半根玉米和一个窝窝头。
江茉很挑嘴,可她知道年代文就是这样,吃的住的都惨不忍睹,在江家就已经习惯,不过她发现,齐家的伙食好像比江家还糟糕。
起码那儿还有咸菜、豆腐乳。
这边,就是配着粥干噎。
吃了两口,她就不想吃了,碗筷一扔,“这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齐晔心头一跳,沉默半晌,忽然放下碗,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的,转身去地窖里取了一小块腊肉出来,又从地里掰了几根蒜叶,洗干净,拿回来炒。
他的手艺很好,没几下就满屋肉香。
江茉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肉了,馋得不争气的眼泪都从嘴边流了下来。
不过腊肉很少,也就几片,盛在碗里就更显得少得可怜。
齐晔放下炒好的腊肉,又把江茉扔在地上的筷子重新仔细洗干净,递还给江茉。
“你不吃?”江茉咬着肉,香得眯起眼。
“我吃饱了。”齐晔闻着肉香,别过头,默默洗碗。
“肉是哪儿来的?”
“我猎的一头野猪。”论这本事,方圆几个生产大队齐晔是头一个,说起这个,他身后仿佛多了条尾巴,在朝着江茉撒欢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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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爬上树梢,家里还是静悄悄的。
齐晔洗完碗,劈了柴,关好鸡,烧过炕,又开始铺床,江茉闲着没事,在一旁搭话,“你不是和叔婶一块住么?”
齐晔抖被褥的动作顿了顿,“他们去镇上吃喜酒了,明天才回。”
江茉撇撇嘴,说起大家都知道的这一点,“你叔婶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啊。”
齐晔彻底停下,明显他也知道这一点,闷了好半晌,才瓮声道:“他们对我有大恩。”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报答他们,偿还他们的恩情。
铺好床,齐晔正打算脱鞋上炕,忽然脚底扔过来一床被子,还有一个枕头。
江茉轻飘飘的娇音传过来,“你打地铺,我睡床上,快点吹灯,别耽误我睡美容觉。”
齐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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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正撑着懒腰,外头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哪个天杀的动了我的腊肉?!我那么大一块漂亮的腊肉啊!现在缺了一个角!”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和刘菊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齐晔的婶子叫王红芬,嗓门大,也小气,爱占别人便宜,自个儿却吃不得一点亏。
听她在外面那么急吼吼的样子,江茉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当即冷哼一声,打开门怼道:“那腊肉是齐晔猎回来的野猪!熏腊肉的柴火是他劈的!烟都是他熏的!我是他媳妇,就算吃了那一整块腊肉,又怎么着了?”
这话说得王红芬一噎,绞尽脑汁还了一嘴,“你这话说得,难不成齐晔猎的猪我这当婶婶的还不让他吃一口啊?可那腊肉是留着过年吃的,现在吃了,咱们过年就只能馋别人家的肉了!”
江茉已经扎起马尾,没搭理她,去厨房让正在烧饭劈柴的齐晔给她洗个干净的碗,她拿去刷牙,又倒了不少热水洗脸。
这下又把王红芬看直了眼,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这是哪家的新媳妇啊,见到长辈也不知道叫人?”
“睡这么晚才起,要我家齐晔把饭做好了端你手上?”
“哟,这又刷牙又洗脸的,我还以为哪个城里姑娘来了呢。”
王红芬从不讲卫生,刷牙洗脸那是她几辈子都没干过的事情,这会儿叉腰瞥着江茉,说话时露出几颗黄黄的门牙。
江茉看得反胃,翻了个白眼,“有些人顶着长辈的身份,却从来不干长辈的事儿,我叫人怕是要折了她的寿。”
“齐晔是我丈夫,他做好了饭不端我手上,难不成端别人手上?”
“还有,大队长都说了,现在是社会主义新时代,人人都要讲卫生,爱干净,你要是觉得大队长说得不对,那我赶明儿去和他说说。”
王红芬没想到齐晔这个新娶的媳妇居然这么牙尖嘴利,她一时气急,指尖颤抖指着江茉,“你——!”
在齐家顺风顺水了大半辈子,丈夫随便使唤,齐晔那更是随意欺负,王红芬还没受过这样的气!
“你”了半天,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被骗了!!她被天杀的江家给骗了啊!!
是谁告诉她江茉能干软弱好拿捏的?!这完全恰恰相反啊!


第6章 姐夫的靠近
按照习俗,结婚的第三天,新媳妇要回门。
王红芬终于盼到这天,迫不及待打发齐晔陪江茉回娘家。
江宁生产大队离西丰生产大队有几十里路,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不好走,一来一回至少得花上两三个时辰。
但王红芬咬咬牙,宁愿走这么一遭,耽误赚一天工分,也要赖着脸,跟齐晔江茉她们俩小夫妻去一趟江宁生产大队回门。
她心里盘算得清清楚楚,一定要想办法把江茉这个倒霉玩意儿送回江家去!可别再祸害她们齐家!
她可悄摸注意了,江茉和齐晔还没圆房呢!还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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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远的路,江茉没走两脚就喊累。
齐晔又是背她,又是给她摘花,忙得俊脸微红,鼻尖沁出薄汗。
王红芬瞧着齐晔那心疼劲儿,一时也不知是该酸还是该气,仿佛又想起了当年齐晔他爸细心疼媳妇的那模样,把她家齐振华比得哟……
陈年旧事在肚子里泛滥成一肚子酸水,王红芬心底轻哼,还不是两个短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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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
刘菊香的脸真是笑开了花,自家女儿嫁到县城,风光无限,今天回门,更是提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烟、酒、茶叶、水果糖等等,都是城里时兴的好东西,看得刘菊香直了眼,只会乐呵得合不拢嘴,“好啊!好啊!桃儿你说说你,回来就回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这么多好东西,哪儿吃得完呐!”
刘菊香刻意站在院子里扯开嗓门喊,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她家江桃,出息了!
正得意着,刘菊香扭头看见江茉那丧门星也回来了,顿时笑容消失,心里堵得慌,气冲冲往屋里走。
江桃和聂士忠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还不知道什么回事,纷纷朝外看去。
正好看见江茉和齐晔一块走进来,江茉美,齐晔俊,阳光照在两人身上,似乎格外般配。
江桃皱起眉,差点没认出来,上回见齐晔还蓄着络腮胡,像个糙汉,怎么今天这样一瞧,刮了胡须后他穿着那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竟比聂士忠穿着军装的样子还阳刚好看了一大截?
聂士忠也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茶碗,几天没见,江茉怎么又变漂亮了。
那水灵灵的肌肤看上去能掐出水来,手感一定比江桃好很多,他忽然有些遗憾,没有亲手摸过。
两人心思各异地沉默下来,直到江茉和齐晔并排坐下,才发现齐晔的婶婶王红芬也跟了过来。
江茉回门的礼是齐晔提着的,与江桃摆了满桌子系着红绸的篮子相比,少得可怜。
只有两颗鸡蛋,两斤高粱米,还有自家酿的一小瓶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