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玄殷没有说太多,他并不擅长安慰人,两人一时沉默下来。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片刻后,风玄殷才又问道。
“我的剑,还需五行灵物炼化。”离央答道。
风玄殷动作一顿,笑道:“届时,你当能够晋升上神。没想到我风玄殷,还能有个做上神的师妹。”
他心中很清楚,等离央晋升上神,与明霄之间免不了一战。这是离央的执念,哪怕是风玄殷,也没有资格劝她放下。
“你呢?”离央反问,“要做麒麟一族的族长么?”
风玄殷离开朔风原后,便回麒麟一族,将与自己父母弟妹之死有关之人清算。麒麟族长是他刻意放去天宫,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自不可能继续做他的族长。
按理来说,曾为少君的风玄殷的确是最有资格继承麒麟族长之位的存在。
“算了吧。”风玄殷耸了耸肩,“我自在惯了,对做这族长没什么兴趣。”
在族中选个有责任心的上位,一定比他靠谱。
“之后……应当会四处走走。”风玄殷唇边勾起一抹轻笑,“在朔风原困了这千余年,也不知如今天下是如何景象。”
“你要去寻师姐?”离央忽道。
风玄殷一口酒被呛住,连连咳嗽两声,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你胡说什么呢。”
“你不是喜欢师姐么,难道不去找她。”
风玄殷缓缓红了一张脸,不自在地道:“小孩子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
“全玉朝宫都知道你喜欢她。”离央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风玄殷。
她曾经甚至以为,风玄殷护着她,是为了穗心。毕竟他们的关系,实在不算亲近。
只是穗心喜欢风玄殷么?离央也不知道。师姐除了剑道,似乎还不曾对别的什么事表现出过兴趣。
狼狈地收回目光,风玄殷神情间再没了平日的风流肆意,他表现得有这样明显?
“你要去寻她么?”拉赫
相逢以来,风玄殷没有向离央提及过穗心,不是忘了,而是因为将她深深藏在了心上,便不知该怎么说起才好。
“是。”见离央清楚自己的心思,风玄殷承认道。“她离了玉朝宫这么多年,我自是要看着她无恙,心中才放心。”
“师姐的剑,便是你也未必能接下。”离央唇边微微挑起一点弧度。
所以不用太担心。
风玄殷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她一定会好好的。”
酒坛相撞,月光混着清冽酒液淌入喉中。


第68章 难道我不算尊上的挂碍么……
逝水宫数千年来尘封地下,不见天日,如今虽因离央之故重现世间,一时却难改宫内衰败颓废之景。
于是陵舟和姬扶夜便无奈做了苦力,施法扫除宫阙之内的尘埃。
远远见着离央与风玄殷撞坛而饮,陵舟愤愤不平道:“小爷都几千岁了,为什么喝酒还不肯带我,这酒还是小爷带来的呢!”
姬扶夜笑而不语,离央和风玄殷如此,自然是有些师兄妹之间的话要说。
陵舟一边干活儿,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枯树那方,好一会儿,离央似乎终于注意到他,抬手示意。
双眼顿时一亮,陵舟化为一只翎羽赤金的鸟儿向枯树上的离央的风玄殷撞去。
伸手抓住陵舟右翼,风玄殷将他放在树上,含笑说着什么。
姬扶夜笑笑,没有上前,旧友相聚,大约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如今陵舟跑了,清扫逝水宫的就剩下他自己,动作便要快些。
若是没有意外,这逝水宫就是离央未来长居之地,自然也是姬扶夜栖身之处。
既然要长久地住下来,便得好好收拾一二。
与风玄殷的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麒麟与金乌自天际远去,离央孤身一人独坐枯树之上,身后天幕之上弯月如钩,她的身形在月色下备显寂寥。
风声呼啸,掠过枯树枝头,安静得有几分凄然。
姬扶夜并不喜欢这样的安静,这让他觉得她离自己很远,怎么也触及不到,像是与整个世间都割离。
“尊上。”姬扶夜唤了一句。
离央垂眸,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似终于染上了凡尘世俗的气息。
“小狐狸。”她倚着树,懒懒地回道。
姬扶夜站在树下,抬头问道:“尊上可是醉了?”
离央苍白的脸庞上浮上浅浅绯红,朱唇似血,目光流转之间竟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区区一坛扶桑酒,还醉不倒本尊。”
当日在燕国那日不过是意外,偏偏正好叫这只小狐狸瞧见,在一个比自己小了数千岁的小辈面前失态,离央心中免不了会有几分在意。
低头对上姬扶夜的双眼,离央微微勾了勾唇:“本尊只是甚觉欢喜。”
姬扶夜不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今日本尊又了了一桩心事,不该欢喜么?”离央的话难得这样多。
姬扶夜于是点了点头:“的确应该欢喜。”
星落所为已被大白于天下,旁人施加于她身上的污名终于洗脱,从此再没有谁能称她叛徒。
以离央的实力,或许早已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但姬扶夜在乎,所以他才会千方百计找到证据,当着三重天一众仙君面揭露星落的谋划。
“你做这么多,究竟有何所求?”这是离央第二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他本没有必要做这些。
离央不太明白姬扶夜的心思,她本就不长于揣摩人心。
“只是顺心而为罢了。”姬扶夜的右手负在身后,坦然答道。
“你无所求?”离央挑了挑眉。
姬扶夜没有回答,许是有的,只是这一点妄念,却不能直言告知于她。
离央得不到回答,便也不打算追问下去,他不说便罢了,人总是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
待他需要说的时候,自会说的。
眉目间浮起一股浅淡倦意,离央飞身落地,玄色的裙袂在风中舞动,姿态轻灵。
“还剩最后一件事。”她轻声道。
“解决明霄之事后,本尊便再无挂碍。”
那是她如今最后,也最深的执念。
月色下,她好像要乘风而去,姬扶夜上前一步,含笑道:“难道我不算尊上的挂碍么?”
离央回过身,轻笑一声:“你倒的确是满身的麻烦。”
抬步向前,微凉的指尖点在姬扶夜眉心:“既是本尊身边的人,总不能让旁人欺了去。”
“给你一月,将这剑法练至化境。”
一月?姬扶夜暗惊,他眼光不差,自然看得出,想将离央今夜授他的剑法练至化境,这一月间必须得昼夜不停。
这大概会是他的极限。
便在这时,离央又取出一枚玉简,扔向姬扶夜。
姬扶夜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接住。
“姬氏的心法,元婴之前或可一用,至于如今,你可在这玉简中择一而取。”离央说罢,回身向殿内走去。
姬扶夜若是不愿改用旁的心法,倒也无妨。
这终究是他的修行,该有他自己决定。
神魔两族的功法……姬扶夜将神识探入玉简,以他的身份,往日是没有资格接触到这些功法的。
“是。”他忙躬身对离央道。
只是若换功法,时间便越发紧了起来。
旭日东升,霞光漫天,映在逝水宫琉璃瓦上,光彩耀目。
阳光照入殿内,离央睁开眼,从白玉床上起身,赤足向外走去。
原本有些破败的逝水宫竟然已经改了面貌,素白纱幔后,窗边白瓷瓶中有几枝烟紫色的重瓣芍药,花瓣上有晶莹朝露,娇艳欲滴,带来几分别样生机。
离央站在窗边,阳光洒落她全身,竟让人不由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她抬起手,掌心捉住了一缕阳光,指尖仿佛也褪去了平日凉意。
手指屈伸,离央猛地回过神,收回了手。
转身向殿外走去,才步出内殿,便看着捧着茶盘的姬扶夜。
“尊上,不如饮一盏茶。”姬扶夜抬手。
茶色清冽,灵气馥郁,离央看了他一眼,取了茶盏一饮而尽。
“你从何处寻了灵茶。”她将茶盏放回,随口问道。
“逝水宫后的断崖之上正有一棵茶树,今日在断崖修炼时无意中发现,便取了些嫩芽泡茶。”
离央昨夜饮了酒,这盏茶正合时宜。
姬扶夜收了茶盘,竟是又取出各色衣物鞋袜:“前日我见鲛人所织绡纱合适,便与他们市货换了些许,为尊上制衣。”
离央嗅到了他身上隐带的一丝水汽:“你去了南海。”
“是。”姬扶夜摸了摸鼻尖。
在她醉酒的半日,他不仅收拾好了逝水宫,竟是还去了一趟南海。
“你……很闲?”离央高高挑起了眉头。
姬扶夜不敢答话,若是离央觉得太闲,再吩咐下什么,接下来一月他便不用睡了。
那日前去南海,见鲛人所织绡纱极好,便一直惦念着想为离央裁衣。
他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奉与她。
离央没有再说什么,指尖一点,换上一身素白衣裙,又将其他都收起。
姬扶夜心底微微生出一点遗憾,离央没有穿那身红衣。
她若是着那身红衣,定是极好看的。
“发什么呆,”离央抬步向前走去,“你既然有闲暇去南海,想来本尊授你的剑法,当也修习过了。”
“且练来看看。”
姬扶夜心神一凛,连忙跟上她的脚步:“是!”
石桌旁,离央撑着脸,懒懒地看着姬扶夜舞剑。
“仅得其形,不得其神。”看着满身大汗的姬扶夜,她半抬起眼眸,徐徐道。
出了一身汗的姬扶夜站在她面前,不曾为这样的评价不满,只躬身道:“是,尊上,我会继续体悟。”
他想再练一遍剑,却被离央阻止。
“九幽剑与你从前练的剑法不同,”指尖点了点石桌,她的语气不疾不徐,“过来。”
姬扶夜收起剑,乖巧地坐在她对面。
指尖一拂,一斛琼浆玉液出现在石桌上。
“喝了。”
“是。”姬扶夜拱手行礼,双手捧起琼浆玉液,一口饮下。
随着蓬勃灵气充溢经脉之中,他立刻运转功法。
离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中微有讶色,他选了魔族的功法?
神魔功法各有所长,离央的那枚玉简中,记录的自然都是两族最顶尖的功法,其中更有许多她自己改动过的地方。
她没有想到姬扶夜会这么快选定,何况魔族功法的特点是凶横霸道,与姬扶夜一向表露在外的性情并不相符。
或许这只小狐狸,还有她不曾见过的一面。
正在她神游之际,一道灵光自天外而来,离央抬手接下,将灵力注入,顿时一道水镜展开。
“阿离!”水镜之中,陵舟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模样,三足金乌扇着双翅,鸟喙也是赤金之色。“我帮你找到那只老仙鹤了!”
“不过他说,如今长生树魂已经不在他手中。”
“上一次神魔之战结束后,魔族长公主天尧枢跟随魔君前往九重天,从他手中取走了长生树魂。”
离央微微皱了皱眉。
陵舟又道:“阿离,你要长生树魂做什么?这是疗伤圣物,对修行没有益处……”
他昨夜才从逝水宫离开,自然可以肯定离央没有受伤,那她要长生树魂做什么?陵舟不太明白。
离央也不打算向他解释,有些事,不必太多人知道。
陵舟只需要快快活活地做他的鸟儿。
“你要去魔域拿长生树魂吗?我陪你一起去!”陵舟见她不言,也不曾在意,他向来心大,此时便又道。
“你修为将要突破,便潜心在东皇山修炼,不要再四处乱跑。”离央没有应下。
陵舟的境界本要再上一步,这些时日却四处乱跑,以致修为停滞不前,离央自然不会看他如此荒废下去。
陵舟头顶的翎羽好像都黯淡了下去,他苦着脸,修炼最是无趣,哪里有跟着阿离他们好玩儿。
但看着离央神情,不知为何,他又不敢反驳,只得悻悻应下。
拂手挥去水镜,离央的目光落在还未睁开眼的姬扶夜身上,再过几日,便要再往魔域一趟才是。
魔域,陵谷洞中。
夜明珠光辉莹莹,雪白的毛皮铺在石床之上,天尧枢盘腿而坐,双手掐诀,引动天地灵气。
双眸紧闭,她面上狰狞可怖的疤痕无所掩饰,破坏了整张容颜。
天地灵气运转周天,天尧枢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天魔之境……
过了一千多年,她还是没能触及到天魔之境。
这么多年以来,整个魔族唯有她的兄长天尧阍达到天魔之境,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次神魔之战中,魔族才会在玉朝宫明霄出关之后节节败退。
难道真是天道不愿庇佑魔族?天尧枢的神色有些沉凝,魔族不出天魔,神族却有四位上神。
不过……前日逝水宫再开,兄长从未在意过的女儿,竟然有可能成为天地间第五位上神……
明霄……
天尧枢取出长生树魂,灵力催动,无数灵光自长生树魂中涌出,落在她面上,那块因异火而致的伤疤一点点修补恢复。
她闭上眼,神情中叫人看不清情绪如何。
“殿下,有客来访。”有少女在门外娇声道。
“谁。”天尧枢睁开眼,眸中冷意凛然。
“是逝水宫,离尊大人。”


第69章 尊上放心,我往后不会再如……
天尧枢的神情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平日惯有的轻佻风流:“她今日竟然肯依礼上门,却是难得。”
上一回,离央可是径直闯了进来。
天尧枢鲜红的指尖在雪白皮毛上映得越显妖冶,以自己和离央的关系,她此番前来定不是为了探望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姑姑。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自己的双唇,天尧枢敢肯定,离央亲至陵谷洞,必是另有所求。
只是不知自己手中,竟有什么是她正好需要的。
“堂堂离尊亲至,本宫甚是荣幸,还不快将人迎进来。”天尧枢起身,她今日着一身深紫宫装,裙摆上用金线绣着一朵又一朵怒放的牡丹,雍容异常。
云鬓花颜,随着她走动,裙袂上似有暗光流转。
主殿之中,离央与天尧枢相对而坐,姬扶夜站在她身后,肩背笔直。
“离尊前来,本宫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天尧枢似笑非笑道,目光中带着几许揶揄。
“我来向你取一样东西。”离央并不打算与她废话,单刀直入。
“本宫好歹是你的长辈,有求于人,这般冷硬态度,真是叫人伤心——”天尧枢拖长了声音,指尖绕着一缕发,抬眸时眉宇间俱是风情。
离央平静地看向她,天尧枢见此,不免觉得无趣,她托着脸颊,曼声道:“且说说,你想要什么。”
“长生树魂。”
天尧枢动作微顿:“长生树魂?”
她轻笑起来,发上钗环轻摇,容色勾魂摄魄:“你想要长生树魂?”
“你可知道,长生树魂于本宫有何用!”天尧枢骤然停住笑,面色在顷刻之间化为一片冷然。
“我知。”离央并不为她骤然变色而有所动容。
她当然知道长生树魂对天尧枢有什么用。
异火灼烧的伤痕,也只有长生树魂能暂时掩盖住。
离央还记得她幼时见天尧枢行走在魔宫之中,从来不屑对脸上伤痕有所掩饰。魔族以实力为尊,只要修为境界足够高,外貌美丑从来都是次要。离央也没想到千年后再见,天尧枢会特意寻来长生树魂遮掩伤痕。
“凡世有句话,女子的脸,就是她的命。”天尧枢缓缓道,“你既然知道本宫要长生树魂作何用,又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是魔族,并非凡人。”离央冷淡道,她从不知,天尧枢什么时候起这样在意自己的外貌。
天尧枢脸上勾起几分讥讽笑意,可惜世人总为皮囊所惑,真是可悲,可笑。
涂了鲜红丹蔻的指尖抚过侧脸,天尧枢不知想到什么,久久未言。
离央手中出现一把短匕,割破指尖,姬扶夜一惊,不由上前半步。
将鲜血涂在自己唇上,离央反手将短匕放在桌案,推向天尧枢,开口道:“你将长生树魂予我,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凡本尊力能所及,自当遵从。”
离央并不打算强取,长生树魂在天尧枢手中,她固然不是自己对手,但却有足够的能力毁了长生树魂,那样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离央的一个承诺,换长生树魂,任谁看来,都是一件极划算的买卖。如她这样境界,轻易不会许诺旁人。
以血盟誓,是魔族特有的礼节,天尧枢知道,长生树魂,离央此行定是势在必得。
她看着离央唇上鲜红之色,偏着头笑了一声,目光忽地落在姬扶夜身上:“倘若我要他的性命呢?”
她盈盈笑着,指向姬扶夜,温柔地吐出堪称恶毒的要求。
离央的神情在这一刻彻底冷了下来。
不待她开口说什么,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姬扶夜已经俯身握住短匕,他看着天尧枢,含笑划向自己脖颈,眸中不带丝毫惧色。
天尧枢一惊,正要出手,离央的灵力已经击落了姬扶夜手中短匕,但他颈上出现一点红痕。
天尧枢指尖微动,看向姬扶夜的眼神中已经没了轻佻,反而带着些警惕。她养的这只小狐狸,却是有几分狼性。
对自己的性命都能如此决然,这样的人,未来必然不可小觑。
在离央很是不善的眼神下,天尧枢挑了挑眉梢,自若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如何当了真。”
一个姬扶夜,还值不了将入上神境界的离央一个承诺。
天尧枢也没想到姬扶夜动作会这样快,不带分毫犹豫。如此一来,若是还不肯答应,只怕今日这陵谷洞便要化作一片废墟了。
前日离央在凌霄殿上亲手斩下了曾为自己三师兄的沉渊右手,天尧枢可不认为她会看在那凉薄的血脉关系上,对自己这个姑姑留情。
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只怕还比不上跟在她身边的小狐狸。
便是天尧枢城府颇深,此时也不由觉得一阵郁卒,自己没能为难了离央,反而因这小狐狸的举动没了退路。
未来上神的一个承诺,实在值得好好想想用来做什么,不过她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需要的。身为魔族长公主,天尧枢自身修为在六界也少有敌手,天地间已没有谁能叫她不痛快。
她还有什么想要的?忽然,天尧枢缓缓握紧了手边裙袂。
“我可以将长生树魂予你。”沉默片刻后,天尧枢终于开口,眸色幽沉,“你帮我寻一个人,找到他,不论死活,我都可以将长生树魂给你。”
“他叫姚初。”
“只是一个名字,不够。”离央答道,只凭一个名字,如何在六界众生中寻到一人。
天尧枢也明白这一点,指尖点在自己眉心,从记忆中截下那人长相放在留影珠中,掷向离央:“这是他样貌。”
“没有其他?”开口的却是姬扶夜。
他好像一点也没有被方才的生死险境影响。
这一次,天尧枢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才取出一只粗拙的苍狼木雕,放在桌案之上。
这只苍狼雕得实在很拙劣,像是凡世不知事的乡野孩童才会视若珍宝的小玩意儿。
姬扶夜还想再问,却被天尧枢打断:“若是真有那么多线索,本宫难道不会自己去寻人吗。”
正是因为她寻不到,才会与离央交易。
也不知她要找的人是谁?姬扶夜暗自好奇。
天尧枢为何要寻此人,是有恩,还是有仇?显然,她并没有将其中内情告知离央和姬扶夜的意思。
伸手招来落在地上的短匕,天尧枢也如离央一般割破指尖,将鲜血抹在唇上。
“只要你找到他,本宫便将长生树魂予你。”
离央起身,姬扶夜见此,忙取过木雕,跟在她身后离开。
他没有注意到,身后,天尧枢紧紧盯着他手中木雕。直到姬扶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天尧枢也仍旧跪坐在桌案前,久久没有动作。
木雕虽然粗拙,外表却极光润,可以看出,主人很是爱惜。
姬扶夜一面走,一面端详着木雕,这是天尧枢给出的最后线索,姬扶夜直觉这只木雕或许会成为寻人的关键。
出了陵谷洞,离央忽然停住了脚步,姬扶夜正在思索之中,险些与她撞上。
停下脚步,姬扶夜看着离央转过身,有些莫名。
微凉的指尖抚上他脖颈,姬扶夜怔怔地看着他面前的离央,脑中一片空白。
啪——
姬扶夜被打得偏过头去,他完全没想到离央会这么做,满心愕然,一时不能回神。
“你若是想死,尽可以早说,也免叫当日本尊费心救你。”离央的声音很冷。
姬扶夜这才明白过来,离央如此,是因为自己方才在为陵谷洞中自己拔刀自戕的举动。
他没想到离央会为此生怒,短暂的惊愕之后,见离央离开,姬扶夜连忙追了上去。
“尊上,我不是想自戕。”姬扶夜追在离央身旁解释道,“天尧枢要我的性命没有任何用,她不会看着我出事。”
姬扶夜并非莽撞行事,而是料定了天尧枢不会眼看着他丢掉性命。他死了对她毫无益处,天尧枢怎么会愿意因此交出长生树魂,所以她一定不会让姬扶夜在她面前出事。
当时她那般说,分明是想逼离央放弃长生树魂,姬扶夜主动拿起短匕,反让天尧枢没了退路。
说来,姬扶夜并不觉得自己拿性命作赌有什么不好,是以他也没有料到离央会为此发怒。
“本尊尚且没有无能到用身边人的性命去换取什么。”离央没有看他,冷淡道。
姬扶夜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心中竟诡异地升起几分甜意:“是,尊上放心,我往后不会再如此莽撞。”
*
九重天上,姬扶夜落在逝水宫门外,望着四周空荡,唯见一棵枯树嶙峋,不由道:“尊上,不如在宫外种上些桃树如何?”
届时桃花烂漫,落英缤纷,定是极好看的。
这里既然是他们长久的居处,自然是要好好打理的。
“你想吃桃子?”离央觑了他一眼。
姬扶夜抽了抽嘴角,他家尊上实在有些不解风情。
他转开话题:“再种些梨树如何?”
“随你。”离央不太在意这些事,姬扶夜有这样的闲情逸致,随他喜欢便是。“不要误了修炼。”
近些时日,离央对姬扶夜的修行却是严厉了许多。
姬扶夜心神一凛,不敢怠慢:“是。”
离央并不善卜算之术,天尧枢给出的信息有限,便是她将入上神之境,算来也需要数日闭关卜算。
告诫过姬扶夜尽心修炼,她便入了内殿之中,殿门紧闭,偌大逝水宫此时不免显出几分冷清。
陵舟有意送些鸟雀妖仆前来侍奉,却被离央拒了,是以她闭关后,逝水宫便只剩姬扶夜一人。
好在他对这样的寂寥还算习惯,乖乖按照离央的吩咐修炼功法剑术,闲来便在逝水宫种下草木,过得也很是充实。
如此,三五日转瞬而过。
以姬扶夜的天赋,一味苦修并非最佳,张弛有度才合宜。练过剑后,出了一身汗的少年挽起袖子,施法灌溉他之前种下的草木,心情一片平和。
姬扶夜不觉得这样的生活乏味,如今他能想到最好的未来,就是与离央一道住在这逝水宫中,岁岁年年,长久相伴。
他没想过要将自己那点隐秘的心事说出口,姬扶夜只想一直陪在离央身边。
被他放在袖中的木雕滑落在花泥之上,姬扶夜半蹲下身将木雕拾起,苍狼下方沾了泥,他皱了皱眉,手中用出一个避尘诀,木雕便干净如初。
等等……姬扶夜看着木雕下方,从这样看,这只苍狼的四肢似乎……
他想到什么,屈指从纳戒取出丹砂符纸。
姬扶夜没有笔墨纸砚,好在他对符术略通,之前余暇之时特意备了丹砂符纸在纳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