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仙娥所说,天尧聿修为尽失,已经沦为废人,星落觉得有几分可惜,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这样当年的事就会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她永远都是神族的叛徒!
不过如此,天尧聿也绝不可能愿意帮她洗清污名,想到这里,星落不由觉出几分快意。
就算她如今恢复了修为又如何?过去之事,她再也无法改变。
天尧离央,星落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是深深的嫉恨,她分明已经失了本命法器,沦为废人,怎么还能活到如今,还能恢复修为?!
星落已经很久不曾想起这个名字,她是衡英宫星落仙君,自九重天玉朝宫出,任是谁见了她,也要以礼相待。
她早已忘了,自己出身不过是魔宫之中一株寻常兰草,只是受天尧离央魔血浇灌才得以化形,做了魔族三公主身边的小侍女。
即便离央被龙族少君退婚,沦为六界笑谈,没过多久,她却为玉朝宫明霄帝君看中,成了他门下第五位弟子,而自己,永远都只是她身边的小侍女!
星落眼中愤恨难解,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只能永远做她身边的侍女,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
自己连对她的怨恨都不能表露人前,否则便是忘恩负义!
好在……星落忽而低声笑了起来,神魔之战后不久,明霄帝君便找回了师妹的转世,原来他收离央为徒,赐她九霄琴,不过是将她误以为师妹的转世!
她根本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
星落眸中满是阴寒的笑意,无论何时,只要想起这件事,她都会觉得无比快意。
天尧离央,你心中最崇敬的师尊,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他将你错认罢了!
已经过了一千七百年了,如今天下早已与旧时不同,自己已经不是她天尧离央身边的小侍女,而是天帝亲自册封的衡英宫仙君,她就算回来了,又能将自己如何?
便是念在当年恩情,沉渊也一定会护住自己,星落眼中闪烁,眼见他护着自己,天尧离央会是何等心情?
“师尊……”
星落正是心神不定之时,闻言一惊,下意识向前方挥出一道灵力。
慕容音不过是元婴修为,身为仙君的星落哪怕只是一击,也不是她能挡住的。重重地撞在墙上,慕容音浑身气血翻涌,用来支撑身体的左手伤势最重,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却是因为方才的撞击折断了。
星落这时才看清来人原来是慕容音,她恍惚想起,好像是自己昨日吩咐慕容音此时前来,没想到……
见慕容音伤得不轻,星落眼中不由掠过几分心绪,不过她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向慕容音致歉,口中只道:“为师尚有要事,你先回去。”
慕容音忍着痛,起身向她行礼道:“弟子领命。”
她不敢在面上露出丝毫不满,沉默地退出门去。
殿外等候的宿南山见她如此狼狈地出门,面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她:“阿音,这是怎么了?!”
慕容音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说。
宿南山忌惮地看向殿内,这殿中唯有星落仙君一人,伤了慕容音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他抿了抿唇,终是不敢多言,沉默地扶着她离开。
相比凌霄殿和衡英宫的沉凝,东皇山上的陵舟得知这个消息时,站在扶桑树上,扇着双翅大笑起来。
“干得漂亮!司泽那个伪君子,活该有今天!”三足金乌激动地在高大的扶桑树上蹦了两下,树枝摇晃,落下一地扶桑叶。
笑得太过分,他被风呛得咳嗽起来,鸟喙中喷出一缕赤金色的火焰。
等笑过之后,陵舟将双翅背在身后,自言自语道:“阿离既然回来了,怎么不先来见我,她要去龙宫闹事,合该叫上我才是。”
想当年不论闯祸还是干架,他们可都是两个人一起上。
“禀报仙君,有贵客来访——”一只八哥从远处飞来,拖长了声音叫道。
陵舟素来不喜欢那些所谓规矩,是以在他身边侍奉的妖族仙官也不必拘束,常以原形来往。
“难道又是谁家想将小辈送来东皇山学剑?”陵舟不耐地反问,不等八哥回答,他便挥了挥翅膀,“不见不见。”
“究竟是谁这样想不开,要让小辈向你这样懒怠的家伙学剑,倒真不怕误人子弟。”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远远传来,语气中满是戏谑。
扶桑树上的陵舟在听到这句话时,僵住了动作,他大睁着双目,呆滞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央带着姬扶夜,缓缓走上了东皇山顶,几乎可遮天蔽日的扶桑树上,三足金乌烈焰一般的羽毛很是耀眼。
“阿离!”三足金乌如离弦之箭一样飞离树枝,冲向离央。
他在半空化为人形,落地时扑进离央的怀抱,语气中满是欢呼雀跃:“阿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陵舟的人形是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稚气,一双鎏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烈焰燃烧。三足金乌寿命悠长,因此陵舟如今化形,也只是少年模样。
他一向觉得这副模样不够威严,是以轻易不肯在旁人面前化为人形。
姬扶夜看着陵舟的动作,嘴角笑意不由有些僵硬,旧友重逢,当是一件喜事,不过实在不必动手动脚吧。
他盯着陵舟的动作,眼中带着几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醋意。
陵舟松开离央,献宝一般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阿离,你看,我如今也能化形了!”
离央纵容地看着他,眸中难得显露出几分温柔。
姬扶夜顿时觉得心里更酸了。
“阿离,你回来了怎么不先来寻我?要教训司泽那个伪君子,很该叫上我一起才是!”陵舟对于这一点耿耿于怀。
“我尚且缺一双眼睛,自然要等看得见了,再来寻你。”离央微微勾起唇角。
陵舟想到自龙宫传来的消息,皱起了眉:“阿离,你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是当年识人不清,叫人算计罢了。”离央风轻云淡道。
她寥寥几句将当年离开九重天后的事讲明,语气平静。
陵舟却听得怒发冲冠,当即化为原形:“那个抱月竟敢为了一个野男人这样对你,小爷这就去一把火将他们都烧了!”
离央抬手捉住他的右翅:“急什么。”
“如今他们已在无尽深渊之中,想是已被一众凶兽分食,你难道还想去无尽深渊中走一遭不成?”
陵舟丧气地垂下双翅:“当日我就该陪着你一起离开九重天,有我陪着,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阿离竟然被一个人族窃取了双目。
“你陪着我做什么?一起死么?”离央反问。
一千七百年前,陵舟正是幼年,需要大量灵气修炼,若是去了灵气稀薄的凡世,只怕不用多久就会衰竭而亡。
离央想,若非落入无尽深渊,她也不可能恢复修为,活到今日。
陵舟扑扇着双翅落在她肩上,犹豫着道:“阿离,你是怎么从无尽深渊中走出的啊?”
传闻之中,无尽深渊中有无数被天道禁锢其中的上古凶兽,即便是神魔两族,入了其中也是有进无出。
阿离当时修为全失,怎么才能在无尽深渊中活下来?陵舟真正想知道的,其实是这一点。
离央看向姬扶夜:“说来还多亏了这只小狐狸,若非他正好跌入无尽深渊,身上还带着外界气息,本尊或许还要费上许久才能走出那无尽深渊。”
她并没有提及自己如何在无尽深渊中挣扎求存。
陵舟这才注意到姬扶夜,他干咳一声,做出一副长者的姿态:“不错,你身上有天狐血脉,应当是出自姬氏?你帮了阿离,本君不会亏待你的,待我有空,指点一二你怎么用剑。你要是不用剑也简单,本君赏你几件法宝,保管叫你在这三重天上横着走……”
离央屈指敲了敲三足金乌的头:“这小狐狸于剑法上天赋不错,却不能叫你来祸害。”
当年学剑之时,这鸟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竟也有人抢着向他学剑。
陵舟用双翅捂着头,有些委屈地嘟囔道:“虽然我的剑法比起穗心师姐和你差了许多,但放在六界之中,也不是太差嘛……”
听到穗心的名字,离央笑意微收:“如今我师姐和二师兄在何处?”
这也是她来寻陵舟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日离央失了本命法器之后,被禁锢在飞霜殿中。陵舟前来探望时,离央问及穗心和风玄殷情形,他只道,两人被贬下九重天,千年不得归。
彼时离央心神涣散,也不曾怀疑,之后想来,才觉得其中有不对,但已经没有再问陵舟的机会。
陵舟叹了口气,当时他隐瞒离央是怕她担心,如今便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当日之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帝君要取你体内的九霄琴,穗心师姐护着你逃脱,是忤逆帝君,帝君罚她受三十打神鞭,闭门思过。”
但穗心不等伤势痊愈便前往天问殿,当着玉朝宫众仙神的面质问明霄,最后义愤之下,取出自己的道心,自此离了玉朝宫,不知所踪。
穗心本只是东海之滨的一座神女石像,因明霄常年于此练剑而悟道,得一颗纯澈道心。她将道心取出,却是已不肯受明霄恩,千年师徒情谊就此断绝。
“此后直到如今,我再也没有听说过穗心师姐的消息。”陵舟垂下头,他不是没有打探过穗心的行踪,可是这么多年来终究是一无所获。
离央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她才开口道:“那风玄殷呢?”
二师兄风玄殷又如何了?
陵舟叹了口气:“当日天问殿前,他竟敢向帝君出刀,这可是大不敬,好在帝君还念着师徒之情,只是罚他在诛邪塔受烈焰灼烧三百年思过。”
以风玄殷所为,即使明霄取了他性命,麒麟一族也不敢有异议。
“只是这二师兄不知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出了诛邪塔,他竟然又闯了天问殿。”
陵舟也不清楚那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那日以后,风玄殷被罚入朔风原。


第52章 风玄殷,什么时候,连一只……
朔风原在三重天极西之巅,混沌初开之时,此处曾是第一次神魔大战的战场之一。或许是因为侵染了太多神魔两族的鲜血,寸草不生,几乎难以见到活物。
极西之地的天地灵气暴虐狂乱,与残留此处的神魔之力碰撞,形成凌厉的风刃,终年不散。
就算以仙君之躯来到此处,待上半日,蕴含着神魔之力的风刃也会令其遍体鳞伤。
而离央的二师兄风玄殷,就是被师尊明霄下令禁锢在朔风原的山石之上,终日受风刃侵袭,不得解脱,至今已有千余年之久。
听完陵舟的话,离央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可说了,要罚风玄殷在朔风原多久?”离央的声音很冷。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她和风玄殷的师尊,明霄。
陵舟摇了摇头:“帝君没有明令。”
离央眸中暗色沉沉,若如陵舟所言,当日风玄殷在天问殿上向明霄动手,也不过是被罚入诛邪塔受烈火焚身三百年。他后来闯入天问殿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禁锢在朔风原至今?
“数年之前,我入朔风原探望过二师兄。”当年在玉朝宫时,陵舟一向是直呼风玄殷之名,但知道他竟然为了护着阿离向帝君动刀,从此就心服口服地唤他一声二师兄。
朔风原的风刃实在过于凛冽,就算陵舟已经飞升仙君,要穿越风团见到风玄殷,也要耗损大量修为。
是以他也只能每百年去朔风原探望风玄殷一次,为嗜酒如命的麒麟带上几坛灵酒佳酿。
陵舟能做的,也唯有如此了。
“我要去朔风原一趟。”听完他的话,离央淡淡道。
“什么?!”陵舟一惊,扑扇着翅膀落在离央面前,化为人形,“阿离,你难道是想去救二师兄?!”
离央没有答,平静的眼神却已经告诉了陵舟答案。
陵舟连连摇头,脸上满是不赞同:“阿离,二师兄是被帝君亲自动手封印在朔风原的,就算你如今修为恢复,甚至比从前精进,可帝君乃是自混沌以来六界第一人,谁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何况就算你勉强破开封印,将二师兄救了出来,只要帝君不开口饶恕他的罪责,就随时能将他再罚入朔风原!”
难道阿离还想和帝君动手么?
陵舟有些着急,他是天生地养的一只三足金乌,在玉朝宫听明霄讲道得入修行之门,对这位帝君从来是又敬又怕。
于陵舟而言,明霄就是不可违逆的存在。
不止是他,整个玉朝宫乃至六界,又有几人敢违抗明霄?
他是混沌之后天地之间第一位上神,是他结束了第一次神魔大战,六界才得以安宁,繁衍生息。
彼时天地之间的生灵大都还未开化,懵懂无知,明霄于玉朝宫讲道传法,无论何族何种,都可往玉朝宫前听道。
是以自混沌初开至今,无数生灵都蒙受明霄大恩。
玉朝宫之名响彻六界,绝不只在于明霄的修为。
离央看向玉朝宫的方向,面上显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
就因为他是明霄,所以无论做了什么,都不容他人置喙么?
玉朝宫之主,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吗?
所以就算他要取出已经与自己相融的本命法器,她也不能怨恨,因为他救过她的命,而九霄琴,本也是他赐予她的。
所以他要收回,也是应当。
可惜魔族天性自私,她做不到。
无尽深渊中无数个不见日月的日夜,她能活下来,靠的便是那一腔怨恨。
“本尊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离央轻轻地笑了起来。
就算是明霄,也不行。
“阿离……”陵舟看着她的侧脸,喃喃道,心中升起几分怅然。
阿离和从前,似乎全不一样了……
可无论如何,阿离能活着就好。
无论变成什么样,阿离永远都是他认识的阿离。
陵舟下定了决心,一脸悲壮道:“阿离,我陪你一起去救二师兄,要是帝君罚你,我就陪你一起担着!”
离央的眼神温和下来,她微微挑起嘴角,神情似笑非笑看着面前少年:“你这等修为,去了朔风原,只怕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
陵舟鼓起了嘴:“阿离!”
他如今怎么也有仙君境界,不再是当年玉朝宫中修为垫底的小金乌了。
只是离央已做了决定,任陵舟怎么说,也不曾松口。
朔风原一行,离央既然连陵舟也不打算带,自然更不会带上还在金丹境界的姬扶夜。
“你如今体内灵力已经足够凝实,这两三日间,应该就能突破元婴。”离央淡淡对姬扶夜道。
她看向陵舟:“这几日我便将这小狐狸交给你,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便留在东皇山。”
如今她回归的事情,这六界该知道的人,大约都已经得了消息。
陵舟见她这样说,立刻道:“阿离,你放心,我一定将这只小狐狸照顾得油光水滑,绝不让他掉上一两肉。”
作为被照顾的对象,姬扶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心知朔风原危险,自己又将破境,姬扶夜便没有强求与离央同去,毕竟,若是在朔风原中引来天劫,他恐怕就要被当场劈成一只焦狐狸。
自从与离央相遇以来,这应当算他们第一次分离吧?姬扶夜垂下眸,心底涌起几分不舍,好在大约不过是两三日功夫。
他留在东皇山,倒也正好可以办一件事。
事情说定,离央便也没有在东皇山多留,直向极西之地而去。
目送离央远去,陵舟收回目光,干咳一声,挺胸抬头,望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姬扶夜,做出长辈姿态道:“小狐狸,既然阿离将你交给了我,只要有本仙君在,谁都休想伤你。”
姬扶夜嘴边含着浅淡笑意,抬手向他一礼:“多谢仙君。”
他这般态度叫陵舟很是受用,满意地点了点头,阿离新养的这只狐狸实在比那只抱月兔好上许多。
从前只要自己靠近她一点,她便吓得四脚朝天,难道他堂堂三足金乌,还会吃她一只低阶抱月兔么?
想到抱月,陵舟神情愤愤,真是便宜她了,阿离对她有救命之恩,她竟敢为了一个凡人背叛阿离,害得她失了双目,不得不堕入无尽深渊。
若是自己在,非要一把太阳真火烧得她神魂俱灭!
*
极西之巅,朔风原上。
风声呼啸,残留于此的神魔之力与暴虐的灵气纠缠,形成源源不断的风刃。山石嶙峋,峭壁如削,一只通体莹白的异兽被困在断崖之上。
他麋身龙尾,其首如狮,头生鹿角,正是一只玉麒麟。
玄色的锁链穿过麒麟身上要害,将他牢牢钉在崖上,动弹不得。
四周风刃割破他的皮毛,落下无数道伤口,蕴含着灵气的鲜血滴落在赤红的焦土之上,立时生出奇花异草。
但不过片刻,这些花草便在风刃的侵袭下枯萎折断,化为齑粉。
麒麟身上的伤口瞬间又恢复如初,而后又被风刃划伤,周而复始。
一只通体褐色的鹰隼自天外而来,身体灵巧地躲过风刃,落在麒麟身上。
鸟喙落在麒麟的伤口上,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啄食下麒麟的血肉。
被禁锢于此的麒麟动弹不得,自然也不能将他驱赶开。
苍雷鹰吞下这块血肉,并不敢贪多,麒麟的血肉富含灵力,以他的修为,若是吃得太多,说不定会爆体而亡。
扇动双翅,苍雷鹰落在麒麟头上,语气中有几分得意:“仙君怎么不说话,你我也算旧相识了,这寸草不生的朔风原,也只有我会每年来看看你。”
他说着,发出一串尖利的笑声。
千余年前,这只苍雷鹰还未至仙君境界,但他天生能御风,是以能穿过风团抵达朔风原。
借着麒麟血肉,他如今早已有了仙君修为。
麒麟闭目养神,连看他一眼都不曾,更别提开口与他说话。
苍雷鹰见他如此,不免觉得有些无趣,他刻意道:“依稀记得当年您乃是麒麟一族少族长,又是玉朝宫明霄帝君座下二弟子,那是何等的威风,我等小妖,连面见您的资格也没有。”
“可是如今?听说您那位身为麒麟族长的父亲,为了赎清您的罪过,在神魔之战中奋不顾身,早已陨落,麒麟一族已经换了个族长,自然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少族长。”
“明霄帝君亲自将您镇压于此,没有他下令,您可是永远也不能离开此地。不过这都过了一千多年了,帝君闭关不出,或许早就将您这个还在朔风原上受苦的弟子忘了。”
他低头望去,仍旧不见麒麟有什么反应。
轻啧一声,苍雷鹰振翅就要离开。
但就在这时,一道威压将他锁定,他僵滞在空中,双翅大张,眼中满是惊恐。
难道是麒麟挣脱了帝君的封印?
怎么可能?!
“风玄殷,什么时候,连一只小小的苍雷鹰也能骑在你头上了。”女子赤足踏在山石之上,黑色的裙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腕上红铃轻响,似天外而来。
麒麟身形一怔,终于睁开了双目,女子的身形映入他眼中,风玄殷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小师妹,一千多年不见,你倒是气色不错。”
她的修为竟是恢复了?
陵舟那只小金乌说她离了九重天,她是如何恢复了修为?
离央落在风玄殷身旁,苍白的指尖按住了穿过他琵琶骨的玄黑锁链,其上传来一股熟悉而庞大的力量。
风玄殷见她动作,平静道:“不必试了,这是师尊亲自落下的封印,若是能挣脱,我早就跑了。”
“他如此对你,你竟还肯唤他一声师尊。”离央冷笑道,暗中运转灵力。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风玄殷懒洋洋地道。
“我怎么不知,二师兄你何时是这等尊师重道的人?”
这世上,敢向明霄动刀的人,实在寥寥无几。
风玄殷笑了一声:“小离央,你可难得正经唤我一声二师兄,真叫二师兄我受宠若惊啊。”
“风玄殷,看来你被关在朔风原这些年,还是没有学会正经几分。”离央自然不会再像从前一般轻易被他气得跳脚。
风玄殷打量着离央:“小师妹,你倒是与从前很是不同了。”
见离央仍在运转灵力,他叹了口气:“别再浪费灵力,你不可能……”
话音未落,将他束缚于此的玄黑锁链出现了裂痕,风玄殷一怔,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明霄亲手所下的封印,竟然开始出现碎裂的迹象。
离央看着穿过风玄殷要害的锁链,眼神微冷,周遭暴虐的灵气疯狂涌入她体内,转化为精纯灵力冲击向风玄殷体内封印。
经脉中传来刺痛之感,两股强大的力量在风玄殷体内碰撞,他不由面色微变,看了一眼离央,风玄殷强忍住痛楚。
若是在她面前叫出声来,自己这个师兄未免太没有面子了。
终于,那道金色的封印源源不断的灵力冲击下逐渐出现了更多的裂痕,无数裂痕汇聚,封印就在一瞬间破碎开来。
被离央定在空中的苍雷鹰瞳孔微缩,怎么可能?这女子是谁,怎么可能破了明霄帝君亲手下的封印?!
那可是明霄帝君,天地之间最强大的一位上神!
灵气涌入体内,转化为自身灵力,在解除了桎梏的经脉中顺畅运行,风玄殷一身被风刃割裂的伤口在瞬息之间尽数痊愈。
感受到经脉中开始流转的灵力,他眼中不由闪过讶色,他体内的封印,当真已经被离央破开了。
玄黑锁链化为齑粉在空中消散,通身莹白的麒麟仰天长啸一声,踏云而起,身周隐隐有风雷相和。


第53章 尔等,实在,死不足惜——……
风玄殷在云中化为人形,青年白衣落拓,神情浪荡不羁,不像高高在上的仙人,更像凡世洒脱不羁的游侠。
“小师妹,看来这千余年间,你颇有一番奇遇,修为竟到了如此境界。”风玄殷笑着看向离央,眉目疏淡,如晕散的山水墨色。
他实在没有想到,千载之后再相逢,离央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堪比上神的地步。
要破开明霄的封印,即使全盛时期的风玄殷也很难做到。
离央站在断崖边,右手负在身后,裙袂翻卷,似要乘风而去。
四目相对,风玄殷看着眼前与分别前全然不同的离央,心中复杂,一时竟理不清繁乱思绪。
飞身落在崖上,风玄殷站在离央身边,轻声道:“一千七百年了,小师妹,没想到你我竟还有再见之日。”
风刃在身周肆虐,却不能再近两人的身,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眼前有云海翻腾。
自天问殿一别,已是过了整整一千七百年有余。
倏忽千载已过,天地之间想来已是物是人非。
谁能想到,生平最是放荡散漫的风玄殷,在诛邪塔三百年后,又孤身在这朔风原受了千载孤寂。
不知回想起什么,风玄殷眼中划过晦暗之色,面上却还是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口中只道:“在这峭壁上锁了一千多年,当真是骨头都要散架了。”
明霄的封印禁锢了风玄殷的灵力,否则以他的修为,怎么也不会沦落任一只苍雷鹰啄食血肉,讥嘲讽刺。
见离央仍是不语,风玄殷侧头对她笑道:“小师妹,你一直盯着我作甚?莫非千年已过,师兄我生得越发丰神俊朗,叫人再移不开眼?”
离央的神情未曾因为他的话而有什么波动,她平静地看着风玄殷,良久,终于开口道:“风玄殷,当年你出诛邪塔后再闯天问殿,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天下间,除了明霄,大约就只有风玄殷才知道。
风玄殷缓缓收起了脸上散漫的笑。
一阵沉默的对视后,他开口打破僵持:“你我师兄妹叙话,却不好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他将要说的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罢,风玄殷的目光落在苍雷鹰身上,带着几分戏谑。他弹指,被离央定在空中的苍雷鹰便不受控制地栽倒在他面前。
苍雷鹰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眼下这情形,除了装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