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只能松手。
沈暮深被扶到床边坐下时,鬓边已经被汗水湿透,顾朝朝趁机跟大夫小声问了两句,得知是他刚扎完针想自己倒杯水喝,结果痛症发作摔倒了。
顾朝朝叹了声气,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沈暮深这么骄傲,结果被她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她这条命怕是真的岌岌可危了。
正当她苦恼的时候,沈暮深已经缓过神来,看向她时眼底漆黑一片:“想起那女人是谁了?”
顾朝朝尴尬一笑,连忙将旁边的大夫推过去:“将军的病情如何了?”
大夫没想到她会这样,无言一瞬后叹了声气,只好先行开口:“将军,针灸服药只能暂时活络经脉,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若想保住这条腿,最好是不要再用轮椅,每日里多走多动才行。”
沈暮深面无表情。
顾朝朝帮着询问:“若是多走动,能让腿恢复如初吗?”
大夫为难:“恢复如初怕是难了,但至少能避免截肢,日后若是练得多了,亦能不靠工具走动。”
听起来利大于弊,可惜这个世界的男主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要他跛着脚走路,他宁愿截肢坐轮椅一辈子。顾朝朝瞄了沈暮深一眼,果然看到他神色淡淡。
大夫看向沈暮深,见他无动于衷,便想再劝:“将军……”
“知道了,你退下吧。”沈暮深直接打断。
大夫无奈,只好转身离开,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也跟着走了,独留顾朝朝一个人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上前:“大将军……”
“今日便是第十天了吧。”沈暮深抬眸。
顾朝朝讪讪,假装没听到:“将军,你也听到大夫说了,如今为了您的身子着想,不能再用轮椅了。”
“顾朝。”沈暮深闻言,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顾朝朝顿了顿:“小的在。”
“你总这样精通惹恼我的法子,真是叫我想不杀你都不行。”沈暮深声音沉郁,已然透出几分威胁。
顾朝朝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在他跟前跪下:“将军,您仔细想想,如今您只是右腿有疾,便被变着法地架空了,若是将来截肢,恐怕连您的官职都保不住了,毕竟朝中规定,身有残缺者不能为官,到时候您一无所有,该如何自处?”
她说得恳切有理,沈暮深即便是个傻子,也听得出她在真心为自己考虑,更何况他不是傻子。
沈暮深静了许久,若有所思地看向她:“我若一无所有,你岂不就高兴了?”毕竟现在能威胁到她的,便是自己这一层身份。
顾朝朝苦涩一笑:“您说得哪里话,小的心里将您当朋友,您若一无所有,小的怎会高兴。”
“少跟我套近乎。”沈暮深嗤了一声。
顾朝朝叹气:“大将军,听大夫的吧,反正只是在院中练习,除了亲信无人瞧见,先将腿保住,日后想坐轮椅继续坐就是。”
沈暮深依然面无表情。
顾朝朝见状,只得下狠药:“大将军,您知道您脾气差难相与吧?”
沈暮深:“?”
“不仅脾气差难相与,还整天端着架子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肆意妄为与流氓无异,偶尔还会因为中二病做出蠢事,您知道什么叫中二病吗?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才会有的毛病,自大无知居高临下觉得全世界都不如自己……”
“顾、朝!”沈暮深彻底黑了脸。
顾朝朝失笑:“您才来矿州城几日,便已经得罪了知府和满城权贵,若是没了官职,您可想过自己会有多狼狈?”
沈暮深神情阴郁,双眼如蛇一样盯着她。
顾朝朝试探地走上前去,见他没有拒绝,便安静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轻轻帮他捶腿按摩活络经脉:“您不想走路,是走得不好伤自尊,可若没了官身,伤自尊的事又岂会只有一桩,到时候您受得了吗?”
沈暮深冷笑一声,没有理她。
“大将军,听大夫的话吧。”她昂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总结,身上的檀香如蛊虫,蛊惑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暮深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对着一张男人的脸发了呆,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顾朝朝:“我随母姓,入了母亲一脉的家谱,与你顾家无关,飞黄腾达也好、狼狈落魄也罢,都与你顾家说不上什么牵扯。”
“小的知道。”顾朝朝笑笑。
“但我若落魄,至少你的小命保住了。”
“这个小的也知道。”顾朝朝唇角笑意更深。
沈暮深死死盯着她,似乎想看出在她想什么:“我不治疗,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你为何还要劝我?”
“大将军,不管您信不信,旁人或许对您有所图,我却是真心为您好。”顾朝朝一字一句认真道。
沈暮深微微一怔,回过神时她已经站了起来,背着光对他露出笑容:“将军再歇息会儿吧,小的就不打扰了。”
顾朝朝说完便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向他:“将军,人不到死的那一日,谁也不知谁会如何,前朝天阉丞相的故事您可听过?即便身有隐疾,可只要四肢俱在,便合乎做官的规矩,只要合乎规矩,便有东山再起那一日,更何况……”
顾朝朝说完停顿许久,轻笑一声继续道,“更何况小的始终觉得,即便您将来身有残缺,只要您想,依然能有一日重回巅峰。”
说完,不等沈暮深反应,她便直接离开了。
沈暮深看着她纤瘦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他才静了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叫这人给跑了。”
另一边,顾朝朝心急如焚,却不敢表露出半点急切,只是默默往前走,好不容易走出将军府,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在面前关上后,她才猛地松一口气,赶紧往家里跑,一进门便叫门房把大门关上。
“这是怎么了?”婵娟不解。
顾朝朝拍拍胸口:“别说话,陪我去屋里躺会儿。”今天就是第十天,她刚才说了一番话让沈暮深心乱如焚,暂时顾不上来找她麻烦,可不代表他会一直想不起来。
现在就指望他在听完自己的剖析之后为之感动,暂时放过她吧。
顾朝朝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拉着婵娟回屋了。
因为怕沈暮深随时找来,她回到房间后也是坐立难安,始终没有解下裹胸。婵娟看到她这副样子,也跟着感到不安,却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陪在她身边。
两个人煎熬了一整天,直到子时的打更声响起,顾朝朝才直接瘫倒在床上。
“少爷,究竟是怎么了?”婵娟担忧地问。
顾朝朝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您就告诉我,现在安全了吗?”婵娟又问。
顾朝朝面露犹豫:“应该算安全……了吧。”都一整日了,她不信沈暮深没想起找她算账的事,可偏偏这么久都没找来,估计是被她那番话感动,暂时不想要她的命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动杀机,可现在没找来,就算是暂时熬过去了。
婵娟听到顾朝朝不确定的话,抿了抿唇后没有多言,乖巧地服侍她躺下后,自己也转身离开了。
顾朝朝本以为自己心里藏着事,晚上是注定睡不着了,可谁知一躺下,便睡得人事不知,一直到翌日晌午才醒。
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婵娟将军府的人有没有来过。
“回少爷的话,没有人来。”婵娟回答。
顾朝朝轻呼一口气。
“少爷,您现在去将军府吗?”往日顾朝朝都会去,婵娟便有此一问。
顾朝朝迟疑三秒,果断摇头:“不去。”万一沈暮深昨天是真没想起来杀她,结果今天看到她又想起来了呢?
婵娟见她这般坚定,便没有再问,伺候她洗漱用膳后便去看账本了。
顾朝朝在家里闷了三日,将军府的人始终没有找来,正当她忍不住松一口气的时候,熟悉的侍卫却出现在她的家里。
“顾少爷,您这几日怎么没去,将军想您想得紧,便叫我等亲自来请您了。”侍卫笑道。
顾朝朝:“……”
“顾少爷,您若无事,不如现在就过去吧。”侍卫还在继续。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垂死挣扎:“我若说我有事呢?”
“将军说那就请您放下手中的事。”侍卫是个老实的,直接复述了沈暮深的原话。
顾朝朝无言许久,确定自己这次是跑不掉了,不由得叹了声气,认命地跟着他往外走。
时隔三日来到将军府,心境已经全然不同了,顾朝朝步伐沉重、一再拖延,还是被侍卫送到了沈暮深房间门口。
“顾少爷,请吧。”侍卫站在门的一侧,似乎不打算再进去。
顾朝朝犹豫一下:“不如我们一起?”
“将军只请您一个人进去。”侍卫回答。
顾朝朝清了清嗓子:“没事,我们一起进去也没什么,他肯定不会计较的。”
侍卫面露为难。
顾朝朝立刻再劝:“走吧走吧,人多热闹,将军说不定会更高兴……”
“你若再拖延,我便直接叫人砍了你。”屋里传来森冷的声音。
顾朝朝抖了一下,哭丧着脸走进去,一看到沈暮深便跪下了:“大将军。”
“这几日我没寻你,你是不是高兴坏了?”沈暮深只着一身亵衣,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擦一把剑。
顾朝朝偷瞄了一眼,只觉得这把剑光芒太盛、寒刃泛冷,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嗯,杀人的话肯定很利索。
顾朝朝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这才讪讪开口:“怎么会,小的几天没来,对将军甚为思念。”
“哦?”沈暮深抬眸看向她。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若非入冬之后生意繁忙,小的整日忙于看账本,也不至于几天未来,”顾朝朝说完,抬头瞄了他一眼,却一不小心与他对视了,又赶紧低下头问,“几日未见,将军的气色似乎好了些,腿还疼吗?近来可有按大夫的叮嘱好好复健?”
她说完,还等着沈暮深回答,结果等了许久一个字都没等到,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
正当她越来越心慌时,就听到沈暮深淡淡开口:“你当真是转移话题的一把好手,做生意当真是可惜了你,若是入朝为官,怕是结党营私如鱼得水吧。”
顾朝朝干笑一声:“将军说笑了……”
话没说完,一道利刃破风声,她下意识抬头,剑尖已经停在了距她鼻尖一寸处,再往前一点,便能轻而易举地削掉她的鼻子。
顾朝朝震惊地盯着剑尖,清楚地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寒气。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双眼也因为太过用力,险些成了斗鸡眼。
“大、大将军……”顾朝朝试探地往后仰,结果一后退剑便离得更近了,她顿时不敢再动。
沈暮深手持剑柄,静静地对着她,僵持这么久剑尖都没颤动一下,顾朝朝讪讪一笑拍马屁:“大将军的臂力真好。”
“的确是好,杀十个你都不在话下。”沈暮深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似乎真的在思考要如何杀她。
顾朝朝简直欲哭无泪:“大将军饶命啊!”
沈暮深轻嗤一声:“若真想叫我饶命,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来?”
顾朝朝脸上表情更苦,在这种强压下几乎快要承认自己就是他一直在找的女人时,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沈暮深对她并无杀意。
她咽了下口水,苦涩一笑后试探:“大将军还是别逼小的了。”
沈暮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朝朝藏在袖中的手都开始颤抖了,后背也出了一层冷汗,整个人都处在激极其紧绷的状态。
就在她心理防线快要崩溃时,沈暮深突然收了剑,径直插入旁边的剑鞘。
顾朝朝猛地松一口气,感激地朝他行礼:“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
“我只是暂时留着你,并未说不杀你。”沈暮深纠正。
顾朝朝干笑:“敢问大将军今日叫小的过来所为何事?”他既然不打算杀她,那肯定是有别的事。
果然,在顾朝朝问完后,沈暮深便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那日走后,我仔细想了一下你的话,觉得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顾朝朝打起精神。
“所以我打算今日起遵医嘱,多用双腿走路。”沈暮深又道。
顾朝朝眼睛一亮:“真的吗?”
“高兴什么,”沈暮深嗤了一声,“我绝不接受跛着脚走路,所以只在家中锻炼,平日不会出门,即便出去也会依然坐轮椅。”
“您平时本来就不怎么出门,偶尔坐一下也无所谓的。”顾朝朝笑道。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看来你也认同了。”
“嗯?”认同什么?
“那伺候我锻炼的活计,便交给你了。”沈暮深做了决定。
顾朝朝:“……”
看出她的无语,沈暮深不悦地眯起眼睛:“还是说与服侍我相比,你更想死?”
“……小的当然想服侍大将军了。”顾朝朝忙道。
沈暮深冷笑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将军您先起床吃饭,小的去找大夫聊聊,看都有哪些注意事项吧,”顾朝朝沉思,“您要自个儿多走路了,消耗比整日待在轮椅上大,叫厨房多做些骨头汤之类的吧,鸡蛋也要多吃,至于补药什么的还是别吃了,是药三分毒,能用食补就不要用药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沈暮深挑眉,重新打量她。
顾朝朝说到一半注意到他眼神不对,顿了顿后小心地问:“小的是不是管太多了?”
“我只是有些意外,”沈暮深轻嗤一声,“你明明不情愿服侍我,为何还这般尽心?”
“小的自然是想服侍将军的,只是平时没做过这种活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罢了,”顾朝朝立刻拍马屁,“能来服侍将军,那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分,若是可以,小的甚至连将军的饮食起居都想照顾……”
“既然你这么想,那便一并交给你了。”沈暮深淡淡开口。
顾朝朝:“……啥?”
“现在,扶我去如厕。”沈暮深昂起下颌,再次变成了骄傲的小公鸡。
顾朝朝彻底傻眼。
“怎么,不愿意?”沈暮深顿时眯起眼睛。
“愿、愿意……”顾朝朝脸皮都要开始抽搐了,“可您不是有专门的小厮吗?”
沈暮深默默盯着她。
“……小的扶您过去。”顾朝朝意识到这件事没商量后,便头疼地走上前去。
沈暮深冷嗤一声,一条胳膊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一举动跟直接把人揽在怀里没有区别。顾朝朝表情一僵,连忙抓住他绕过自己肩膀的手,以防他的手垂下来时,会碰到自己的胸。
乍一靠近,沈暮深便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檀香,抿了抿唇后指使:“扶我起来。”
“是。”顾朝朝答应后,卯足了劲直起腰……直起腰!
她愣了愣,无辜地看向沈暮深。
沈暮深眯起眼睛:“使劲。”
“……已经是最大力气了,小的自幼体弱多病,力气小了点。”顾朝朝干笑。
沈暮深嘲讽:“我看你并非体弱多病,而是娇生惯养。”
顾朝朝继续赔笑。
沈暮深冷哼一声,借着她的力直接站了起来。顾朝朝险些被他压趴下,咬着牙撑住了扶他慢慢走。沈暮深的右腿许久没用力了,现在为了不压倒她两人一起跌倒,只能提着一口气使劲,等走到屏风后面,两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顾朝朝打开干净的恭桶便要离开,却被沈暮深又一次叫住:“我让你走了?”
顾朝朝愣了愣,随即生出不好的预感:“您不会是要……”
“站这儿。”沈暮深一脸恶意。
顾朝朝:“……”
她怔怔看着沈暮深解裤带,想起自己那天把人扒了之后露出的宏伟,一时间红了脸颊。
沈暮深本来都要将裤子脱了,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红着脸盯着自己那处。她本就生得偏女相,结果现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饶是沈暮深故意折腾她,也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将军,快点啊。”顾朝朝见他迟迟不动,不由得催促。
沈暮深黑了脸:“滚开。”
顾朝朝:“?”
“给我出去。”沈暮深又重复一遍。
顾朝朝:“……”狗男人,真是太喜怒无常了。


第133章 (身份曝光)
被赶出房间的顾朝朝一脸懵,和门口守着的侍卫面面相觑。
半晌,侍卫试探:“你又惹将军生气了?”
“……什么叫‘又’?我还不够惯着他吗?”顾朝朝无奈。
侍卫无言以对。
两个人在冷风中站了片刻,屋里人便开始叫顾朝朝了,侍卫顿时一脸同情:“顾少爷,保重。”
顾朝朝一脸麻木地进屋了。
房间里,不知何时冒出一个小厮,正在服侍坐在床上的沈暮深净手。顾朝朝进屋后无所适从,犹犹豫豫地走到沈暮深跟前。
小厮很快离去,顾朝朝清了清嗓子:“将军。”
“大夫马上就来。”沈暮深不看她。
顾朝朝闻言便不再说话,安静站在床前等待。
片刻之后,大夫果然来了,听说顾朝朝要亲自服侍沈暮深后,便絮絮叨叨叮嘱了一大堆,说完还是不放心,又要亲自去扶沈暮深起来。
“让他来。”沈暮深看向顾朝朝。
大夫只好停手,一脸期待地看着顾朝朝。
顾朝朝叹了声气,面色凝重地走上前去,按照大夫教的姿势将沈暮深扶起。有之前扶人去如厕的经验,顾朝朝这次没有那么冒失了,扶稳沈暮深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便将人抬了起来。
大夫赶紧各种指点,却仍然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顾朝朝被他吵得脑仁子都开始疼时,沈暮深直接开口:“闭嘴,出去。”
大夫:“……”
见沈暮深对谁都这副狗德行,顾朝朝竟然没道德地感到愉悦。
大夫显然也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听到他不客气的话也没有生气,只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大夫是真心待您啊。”顾朝朝感慨。
沈暮深嗤了一声,半边身体都靠在她身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檀香味,虽然味道不算浓,却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日后别用这香了,难闻。”沈暮深一闻到便想起被人睡了的事,表情都不太好了。
顾朝朝颇为无奈:“小的平日没有刻意用过,无奈家里就是做这个的,从里到外早就腌入味了,一时半会儿的恐怕难以去除。”
“血腥气倒是强烈,想来可以压一切香料。”沈暮深眼神漆黑地盯着她。
顾朝朝眨了眨眼:“小的今晚回家就买了新衣,换旁的香料好好熏上几天。”
沈暮深冷嗤一声,嘲笑她的胆小怕事。
顾朝朝懒得理他,将人扶起来后仔细叮嘱:“将军,您试着迈右腿,别总用左腿支撑。”
沈暮深蹙起眉头,试着动了一下右脚,然而还未走动,小腿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他薄唇抿起,下意识又开始用左脚发力。
“将军,您这样是没有用的。”顾朝朝无奈。
沈暮深脸色阴沉得厉害:“我难道不知?”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您今日刚开始尝试,能站住便很不容易了,”顾朝朝知道他更着急,顿时调整心态变得耐心起来,“不如今日不尝试走路了,您且试着用两只脚站立如何?”
沈暮深眉间褶皱依然厉害,却没有开口反驳。顾朝朝抿了一下发干的唇,默默松开了他。
当从他胳膊下钻出来时,沈暮深下意识地摇晃一下,顾朝朝赶紧冲过去扶住他,这才没让他摔倒。
“叫大夫回来,截肢。”沈暮深咬牙切齿。
顾朝朝无奈:“您才刚试了一下,这般容易放弃,还是战神大将军吗?”
“我若是什么劳什子战神,又如何能沦落到今日田地。”沈暮深的右腿一直发颤,眼底泛起一点红血丝。
顾朝朝知道他已经到了极限,便赶紧扶着他坐下了。
当坐稳的那一刻,腿上的疼痛顿时减轻许多,沈暮深的面色却始终阴沉,一言不发地坐在原位。
顾朝朝坐在脚踏上,帮他按摩还在疼的右腿,按了片刻后抬头瞄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
对于曾经风光无两的他而言,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过于残忍。
“你在同情我。”头顶传来冷森森的声音。
顾朝朝面色不变:“小的也配同情将军?”
话音未落,她的下颌便被捏住,强迫性地与他对视了。
沈暮深的手劲极大,顾朝朝疼得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看着他:“您如今虽然没有兵权,又伤了一条腿,可依然有官职在身,只要一天身子骨健全,京中那些人便不能动您,您可知为什么吗?”
沈暮深盯着她,许久淡淡开口:“因为我有军功。”
“不止,您还有百姓的爱戴、武将的拥护,只要您愿意,养好身体后随时都能回到权力的中心,反对的朝臣如何,圣上又如何,您身后有民心,有军心,还有您办不到的事吗?”顾朝朝不紧不慢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沈暮深沉默许久,轻嗤一声松开她的下颌,看着她白皙皮肤上印着的两个指印,突然嘴唇有些干:“你可知刚才那些话,足够你死十次的?”
“知道,”顾朝朝笑笑,“可这屋里就只有你我二人,说说也无妨。”
“你倒是信任我。”沈暮深不屑。
顾朝朝扬眉:“自然是信任的,大将军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也是最坚强、最勇敢的人,所以我们再试试吧?”
沈暮深:“……”
两个人又一次投入锻炼,反复多次后,沈暮深终于能靠右腿的力量站稳了。
不知不觉已是晌午,顾朝朝将沈暮深扶到床上坐下,思索一番后开口:“将军,时候不早了,不如……”
“宣膳。”沈暮深头也不抬。
“……是。”顾朝朝意识到自己走不了了,只能认命地出去传膳。
等沈暮深用膳的时候,她果然是站着布菜的那个。她今日来得匆忙,早膳都没顾上吃,这会儿面对一大桌子吃食,却一口也吃不到,顿时又饿又馋,才给沈暮深夹了几筷子,自己的肚子就开始叫了,在还算安静的房间里,声音极为明显。
“你放屁了?”沈暮深顿时厌恶皱眉。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没有,饿的。”
沈暮深想到什么,挑眉:“早上来时没用过?”
顾朝朝无语:“没有……就算用过了,这会儿也该饿了。”
“那便饿着,”沈暮深恶意一笑,一向沉郁的眉眼间多出一分肆意,“或者将那女人叫出来,我倒可以赏你些吃食。”
顾朝朝定定看着他还算轻松的眉眼,半晌突然开口:“将军,您生得真好看。”虽然这张脸她已经见过无数次,却每一次看都有新鲜感,稍微不注意就被蛊惑了,比如现在。
沈暮深一愣,头一次不知该如何接话。
顾朝朝说完便意识到自己失言,正思索是继续夸下去,还是赶紧找补回来时,沈暮深冷着脸警告:“我没有断袖之癖。”
顾朝朝怔了怔,听懂他的意思后大惊:“我也没有!我只是夸您一句,绝没有那种心思!”
“你最好是。”沈暮深冷笑。
这种误会可不敢有,顾朝朝连连摆手,并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小的真没有那癖好,虽然至今未娶,却也是家有娇妾,是实打实的只爱美人……不对,美女,只喜欢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