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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朝朝笑不出来了:“为什么?”
“我想让你留下,想得到你的关心。”沈暮深意外的坦白。
顾朝朝双手逐渐攥紧,许久才尽可能克制地问:“那为什么不装了?”
“再装下去,你就要病了,”他说着话,伸手抚向她的眼睛,“我舍不得……”
话没说完,顾朝朝便避开了他的手。
沈暮深的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到底还是落下了。
寝房中充斥着胶着的沉默,气氛在不知不觉间降至冰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对视,只是从前的温情已经半点不剩。
许久,顾朝朝垂着眼眸下床,赤着脚便往外走。沈暮深心口宛若插了一把利剑,剑身搅转之间血肉片片成碎屑,疼得他眼眶逐渐发红。
顾朝朝沉默地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是药三分毒,既然没病,你那些药便不要吃了。”
沈暮深喉结动了动,好半点应了一声:“……好。”
顾朝朝等到他的回答后,便直接往外走去。
夜间的石板路很凉,顾朝朝走在上面,凉意从脚心直直钻进心脏。
大约是最近一段时间,两个人互相虐啊虐的习惯了,她这次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种想放下一切回去抱住他的冲动。
回去吧,告诉他不必装病,不必每天辛苦喝那些苦药汤子,不必那么卑微地一步步后退,她也愿意留下,和他共度余生。
现在就回去,反正任务的时长没有限制,小说世界的时间跟现实世界也不同步,她何必非要执着于现在完成任务。
回去,现在就回去。顾朝朝往偏殿走的脚步越来越快,眼看着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突然转身,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一样往回飞。
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碎石子划破了脚底也不曾停下,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乐,整个人好像真的飞起来了一样。
可下一秒,鼻尖便传来一股热意,她猛地停下,伸手碰了一下,便看到了一点异色。
这已经是她这几日里不知第多少次流鼻血了,只是前几次都是殷红新鲜的血迹,这次却是黑中带红的颜色,显然不像上火引起的毛细血管破裂。
顾朝朝怔怔看着指尖,突然想到了另世春。
另世春,前朝记录在案的服用者有三十余人,只有一人平安活了下来,其余人即便醒来,即便醒来后一切如常,却还是在一段时日后急转直下突然毙命。
她在这个世界不是主角,不能奢望有主角光环。
顾朝朝孤零零地站了许久,最后深深看了眼沈暮深所在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偏殿。
两个人的关系再次回到冰点。
明明同住一座皇宫,却没有再见面。
顾朝朝托长公主从前的人脉,找了些另世春的资料,伪装成话本送进宫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丸丹药。她将所有资料翻看一遍,确定了流鼻血就是另世春发作的初始反应,再过一段时间,她会呼吸困难、眼前发黑,脉象一日日枯竭,一点一点消耗将近三个月才死去。
当然也有例外,前朝病史上记载的那名活下来的人便是例外,脉象枯竭之后没有多长时间突然转危为安,然后再也没有犯病。
而送来的这丸丹药,是这世上排名第二的毒,服下后可以暂时克制另世春,代价则是一年后必死无疑,且要在初始反应期间服用,再迟了即便吃下也无用。
简单来说,就是赌一把,赌自己不是那么幸运的人,赌自己是那么幸运的人。顾朝朝盯着丹药看了许久,最后仔细地收了起来。
她刚将东西收拾好,宫人便进来了:“殿下,今天日头好,要出去晒晒太阳吗?”
顾朝朝自从沈暮深的寝殿离开后,便能在宫里自由出入了,只是身边的宫人一直没有撤下。
顾朝朝心情说不出的轻松,闻言笑着应了一声:“好啊。”
宫人见她兴致不错,连忙为她洗漱一番,随她一同出门去了。
不知不觉已是秋日,御花园里菊花开得正盛,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许多小宫女正在园子里踢毽子,顾朝朝到时,毽子倏然飞到了她面前。
她下意识接住,众人看到是谁后连忙下跪。
“都起来吧,不必拘礼。”顾朝朝说着,拢起裙子试着踢了一下,结果没有成功。
一旁的小宫女见状,大着胆子开口:“殿下,毽子落下来时就要踢。”
顾朝朝闻言,按照她的法子试了一下,果然多踢了几个,她玩性大发,干脆叫上其他人一起。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加入了。
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玩着玩着便忘了规矩打成一片。
沈暮深经过御花园时,听到了里面的吵闹声,他本能地蹙了蹙眉,刚要直接离开,便听到了顾朝朝的声音。
他猛地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顾朝朝混在一群宫人中笑闹,弯弯的眉眼和上扬的唇角仿佛会发光,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熠熠生辉。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有看到她这般生机勃勃的模样了。沈暮深盯着看了许久,眼圈莫名有些泛热。
许久,他转身离开。
园子里的顾朝朝不知道他来过,正玩得尽兴时,鼻尖又开始泛痒,她当即掏出手帕,不经意间擦了一下,这才将血丝擦去。
众人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她的心情却突然不好了,于是停了下来,在一旁看着众人玩。
“殿下,”一个宫人走上前来,“皇上方才经过这里,看了您很久。”
顾朝朝愣了一下,半晌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在御花园里待到天黑才回屋,简单用了些晚膳后,便一直坐在床边发呆。
桌上的蜡烛越燃越短,滚落的烛泪不断堆积,房间里静成一片,透着沉沉的死气。顾朝朝垂着眼眸,藏在袖中的手捏着一丸用油纸层层包裹的丹药,身旁七八个宫人,无人看出她手里藏了东西。
夜色越来越浓,顾朝朝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沈暮深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叹一声,正准备躺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皇上!”
顾朝朝猛地一僵,抬头往门口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强行推开,沈暮深步伐不稳地走了进来,还未等靠近,顾朝朝便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怎么喝这么多?”她蹙眉。
沈暮深红着眼,在距离床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盯着她看了许久后深吸一口气:“顾朝朝,我放过你了。”
顾朝朝一愣。
沈暮深眼圈愈发红了,声音透着深厚的沙哑和疲惫,“你若喜欢权势,那你今后依然是最有实权的长公主,阿柔都要让你三分,你若喜欢钱财,我便赐你良田千亩金银百箱宅子十栋,你若都喜欢,我也可以都给你……”
他停了停,双手越攥越紧,“但你要保证,今后要高兴,要好好活着,就像下午时那样。”
“只要你能保证,我便放过你。”
顾朝朝怔怔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沈暮深别开脸,阴郁开口:“趁我现在还醉着,赶紧回你的长公主府,否则等我酒醒,恐怕就要改变主意了。”
“暮深……”
“走!”
顾朝朝颤了颤,沉默许久后起身往外走,一步一步,犹如踩在沈暮深的心尖上。
在她擦肩而过时,沈暮深闭了闭眼睛,这才克制住抓住她的冲动。
顾朝朝低着头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便看到一道清瘦的背影。
他不是一直都在装病吗?怎么却比那些真病的人还要憔悴?顾朝朝深深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外走。
一只脚迈出门槛后,她再次停下,低着头静了许久,悄悄将手中攥着的油纸拆了,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丹药。
她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所以赌自己不够幸运。
丹药入口,酸涩难咽。顾朝朝艰难吞下去,心中一片清明。
一年的时间,其实也足够了。
第76章 (终)
偏殿房门大开,夜间的风穿过,沈暮深站在房间正中央,孤零零犹如海上扁舟,站在偌大的尘世无端觉得一阵冷意蔓延。
他喝了太多酒,思绪已经迟缓,却还是清楚地知道,他刚才将顾朝朝放走了。
他将他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放走了。
沈暮深喉结微动,身上仅存的最后一点热意全都汇集到眼睛,他垂下眼眸,小心翼翼地藏起泪意。
许久,后背突然贴上一股温暖的重量,一双小手从后腰绕过来,然后在他身前紧扣。
沈暮深定定看着这双手,许久睫毛轻颤一下,最后一点热意便滴落在她的手背。
顾朝朝察觉到时,只觉得手背上灼热难言。她喉间哽了哽,许久艰难开口:“我不走。”
沈暮深猛地攥拳,每一寸身体都在叫嚣抱她,然而他只是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并未有所行动。
两个人安静地站着,沈暮深的手紧了松松了紧,反复几次后才一字一句地问:“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顾朝朝的脸在他后背上蹭了蹭,“我不走,真的不……”
“顾朝朝,”沈暮深直接打断她,声音出奇的冷静,“我劝你考虑清楚再说话,否则后果只会比你想的更严重。”
顾朝朝闻言笑了:“你要怎样,难道还要关我一辈子?”
沈暮深转过身来,平静与她对视。顾朝朝起初还笑着,渐渐的就有些笑不出来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无言许久后,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我真不走。”
“你不喜欢我,先前更是宁愿死也不肯留在我身边,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留下,”他定定看着她,“是因为同情我?大可不必,我要比你想象中更加恶劣,心软也只是一时,你若再这样胡闹,我肯定不会再放过……”
话没说完,顾朝朝在他唇上亲了亲。
“我在与你说正事。”
顾朝朝又亲了亲。
沈暮深沉着脸不说话了。
顾朝朝怕把人气出个好歹,讪讪一笑后便老实了。
沈暮深见她不再有动作,这才继续道:“你再敢说一句留下,日后就算你的同情耗尽,就算你以死相逼,我也不会再轻易心软。”
“那就不心软了,我愿意留下。”顾朝朝抓住他的手,轻轻把玩他的手指。
指尖传来的痒意让沈暮深几次都想缩回手,但他还是忍住了,任由她继续玩。
“我的人设可是恶毒女配,哪来那么多同情心,”顾朝朝头也不抬地嘟囔一句,“若是不喜欢你,谁愿意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帮你擦身洗脸,为你清理呕吐物……”
“我何时要你这样做过?”沈暮深严肃的表情微裂。
顾朝朝斜了他一眼:“你病得起不来那会儿,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宫人和太医,他们自会为我作证。”
沈暮深见状,便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顿时眉头紧皱:“谁准你做这些事的?”
“你能为我做,我自然也能为你做,”顾朝朝又一次看向他,“所以你该好好想想,我为什么能为你做。”
沈暮深喉结动了动,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顾朝朝知道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好在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证明,于是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亲,吐槽:“酒味,难闻。”
沈暮深立刻抿起薄唇。
顾朝朝笑了:“今晚留下吧。”
说罢,便直接到床上躺下了,沈暮深看过去时,就看到她旁边腾出了一大片空位,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失望这么多次,他已经不敢轻易相信顾朝朝,于是僵站在原地没动。
“过来。”顾朝朝拍了拍床。
沈暮深蹙眉。
顾朝朝看他这副样子,索性也不管他了,叫人将蜡烛吹熄后便直接睡了。
没有了灯烛照明,房间里突然黑了下来,沈暮深独自僵持片刻,到底还是禁不住诱惑,默默挪到了床边坐下。
起初只是坐着,不知何时鞋也脱了,然后就是腰带、外衣,最后只剩里衣的时候才停下。又静坐片刻,这才躺了下去。
躺是躺了,却没有盖被子,只是穿着单薄的衣衫晾着。
秋天的夜晚风凉得厉害,尽管宫人们在灭了蜡烛后便将门窗关上了,可窗缝里刮进来的风也够人受得了。
沈暮深静静躺了片刻,手脚愈发冷了,他忍着钻进被窝的冲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她果然是不喜欢他的,否则又怎会让他受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便开始在脑海中将她说过的话一句句否定,越冷否定得越厉害,越是否定心就越冷,正是恶性循环时,旁边的某人突然用手脚撑着被子,扑进他怀里的同时也将他盖了个严实。
“小心眼……”顾朝朝嘟囔一句,在他怀里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睡了。
沈暮深静静躺着,在这个秋风料峭的夜晚,只觉得春暖花开。
他难得睡一个好觉,一梦直接到天亮,犹自不肯醒来。
等他终于睡够了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翌日清晨了,身边的位置是冷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床上躺着。
昨晚的一切仿佛只是他醉酒后的美梦,实际上顾朝朝在听到他说放过她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暮深怔了怔,心口突突然闷闷作痛。
顾朝朝进来时,就看到他脸色极差地坐在床上发呆。
她犹豫一瞬,好奇地走过去:“哪里不舒服吗?”
沈暮深猛地抬头,看到她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怎么了?”顾朝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沈暮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没走?”
“……你昨天断片了?”顾朝朝回了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
沈暮深扯了一下唇角,突然手上发力将她扯了过去。顾朝朝惊呼一声,径直撞进了他的怀里。
鼻子被撞得一酸,她闷哼一声抗议:“你以后能不能温柔点?”
“嗯。”
这么好说话?顾朝朝扬眉:“别管我那么多?”
“好。”
“别找人监视我?”
沈暮深不说话了。
顾朝朝啧了一声,从他怀里钻出来:“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接受有人陪着,但你如果在的话,就别让他们跟着我了。”
“好。”沈暮深这次倒是回答得爽快。
顾朝朝要求不高,见他肯让步便已经很高兴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乖,去上朝吧。”
沈暮深应了一声,视线依然停在她身上。顾朝朝忍无可忍,将他从床上拉起来后亲自把人收拾一通,推到门口便交给了宫人。
沈暮深不想走,但见顾朝朝表情坚定,到底还是离开了。
可惜人是去了朝堂,魂儿还留在偏殿,一整个早朝都是心不在焉,一到下朝时间人直接没影了,只留下一众还未来得及行礼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沈暮深急匆匆回到偏殿,一只脚还未迈进门,便唤了一声:“朝朝……”
尾音未落,他便看清殿内空无一人,顾朝朝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她还是跑了?沈暮深心头一慌,看到有宫人经过,立刻将人叫住:“殿下呢?”
“殿、殿下?”宫人顿时紧张了,“殿下走了啊。”
果然如此。沈暮深如坠冰窟,身形微微一晃后艰难开口:“何时走的?”
“回皇上的话,您去上朝之后,殿下便叫奴才们将东西收拾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龙熙殿安置了。”
他口中的龙熙殿,便是沈暮深所住的寝殿。
沈暮深本来额角青筋直跳,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一瞬:“去朕宫里了?”
“是。”宫人忙低头。
沈暮深无言片刻,转身便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下,蹙着眉头严肃道:“日后答话别总是只答一半。”
说完便直接离开了,留下宫人一脑门疑惑,不懂自己哪里说话只说一半了。
沈暮深再次急匆匆往外走,等走到自己的寝殿时,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还未等走进去,便听到了顾朝朝大笑的声音。
他脸色一缓,静了静后往里走,便看到顾朝朝正拿着毽子乱踢。
顾朝朝看到他回来,当即放下毽子朝他走去:“今日怎么下朝这么快?”
“无事可议,就提前回来了。”沈暮深淡淡开口,全然不说是自己一路加快进程。
顾朝朝也没有多想,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接着有些疑惑地往外看了一眼:“今日不是阴天么,你怎么这么热。”
沈暮深不语,转头开始打量突然热闹许多的寝殿。
顾朝朝见状,索性拉着他在屋里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道:“我偏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本以为没有多少,结果一搬才发现竟然那样多,我本来还想将长公主府的一些器具搬来,现下看来还是不要了。”
“只管搬就是,我的东西可以挪到偏殿去。”沈暮深状似不在意地接话,实际上在听到她说要把长公主府的东西也搬来时,心上简直开出一个花园。
她连那边的东西都要挪过来了,可见是诚心想和他过日子的。
顾朝朝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听到他这般说后叹了声气:“那怎么行,不能委屈你。”
“没什么可委屈的,就这样定了吧。”沈暮深拍板。
顾朝朝见他做了决定,也不再矫情了,亲了亲他的唇角道谢。沈暮深轻嗤一声,似乎非常不屑她这种溜须拍马的行为。
顾朝朝也不介意,亲完笑眯眯地问:“早膳都没吃,今日提前用午膳吧。”
沈暮深别开脸,答应了。
两人在寝殿消磨了会儿时间,用过午膳之后,沈暮深便去御书房继续忙了,他本来想带着顾朝朝一起去,可看到屋里的毽子后又改变了主意,叫她跟其他宫人一起出去玩了。
自从顾朝朝服毒之后,他便觉得她的身子骨差了许多,如今虽然看似余毒都清了,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她能多强身健体,不要整日留在屋里。
他可是要跟她白头偕老的。沈暮深看了园子里的顾朝朝一眼,便去忙国事了。
两人分开一下午,直到晚膳时才见面,一同用了些吃食后,便直接熄灯歇息了。
今晚睡得有点早,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只是规规矩矩地并排躺着,睁着眼睛看向黑暗的虚空。
有沈暮深在,其他宫人就不必守在身边了,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声。
顾朝朝百无聊赖地躺着,半晌偷偷瞄了旁边的沈暮深一眼,然后便清楚地感觉到他呼吸一慢。
……她就是看了他一眼,其他什么都没做啊。顾朝朝愣了愣,忍着笑意在被窝里轻轻牵住了他的手。
原本静若处子的沈暮深突然疯如脱兔,直接掀开被子覆了上去:“又勾我做什么?”
“……你确定是我勾你?”顾朝朝扬眉。
沈暮深板着脸:“不是吗?”
顾朝朝无言地与他对视,许久认命地叹了声气:“是是是,是我勾……”
沈暮深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直接吻了上去。
顾朝朝忍着笑意揽上他的脖子,任由他颠倒黑白。
结果一闹就是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青年里也不再漆黑一片,顾朝朝有气无力地倚着沈暮深的胸膛,半晌低低地问一句:“你是不是该上朝了?”
“……都这样了,还要我上朝,真当我是铁打的?”沈暮深勾唇。
顾朝朝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所以我让你适可而止,为何不听呢?”
沈暮深将她抱得更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两个人紧紧相拥,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许久,顾朝朝自嘲:“我这算不算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做什么妖妃,做皇后吧。”
沈暮深说完,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表情就越沉重,终于在他忍不住要问她为何不答应时,他听到轻轻一句:“好。”
沈暮深愣了愣,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好,”顾朝朝说完,眯着眼睛捏住他的脸,“但先说好,我可没有宫斗的兴趣,你最好也不要给我搞出一堆妃嫔来。”
“你想多了,”沈暮深淡定地将她的手移开,“若是再来一个你这样的,我恐怕半条命都要搭在里头,所以还是算了,只你一个也不错。”
顾朝朝这才满意,枕着他的胳膊商议何时举办封后大典。
两个人聊了几句细节,沈暮深便起床去批奏折了。顾朝朝赖在床上,看着他平静地更衣、平静地洗漱,最后平静地转身离开,心里不由嘟囔一句,未免太淡定了。
嘟囔完,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另一边,沈暮深平静地进入御书房,垂着眼眸开始批阅奏折,批到一半时,两个先前得罪过沈暮深的前朝旧臣来了,一进门便心如死灰地跪下,等着沈暮深降罪。
沈暮深随意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本来该杀了你们,但我今日心情好,回去吧。”
大臣们:“?”
他们面面相觑,回过神后赶紧走了。
沈暮深继续批阅奏折,等到案头的事全部做完后才离开御书房。
负责书房伺候的宫人等他走后,便开始整理批阅完毕的奏折,结果在搬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一摞奏折都摔在了地上,他赶紧一本一本捡起来,捡着捡着动作就放慢了。
皇上……竟然在每一本奏折后,都提了一句他要与长公主殿下成婚的事。
这是真高兴了啊!
帝后大婚比计划中来得要早,沈暮深难得铺张,倾尽全力给了顾朝朝一场盛大的仪式,仪式当日整个京城都随之欢腾,之后许久提及这场盛事,都是止不住的激动。
而两个人当事人却只有一个感觉——
累。
太累了,从天不亮便开始举行仪式,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房中,洗洗涮涮就过了子时,两个人抱在一处,连熄灯都懒得动。
“这辈子就这一次了。”沈暮深叹了声气。
顾朝朝笑了笑,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婚后的日子似乎同以往没什么不同,顾朝朝本以为做了皇后,就要应对一大堆事务,结果沈暮深仿佛有三头六臂,不仅将前朝的事处理极好,就连后宫都一并管了。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后宫实在没什么事。
选秀取消了,也不再有新妃嫔进宫,顾朝朝闲到整日里除了与沈暮深黏糊,便是跟宫女一起踢毽子,日子过得同以前没什么区别。
时间从秋到冬,再从冬到春,日升日落,云卷云舒,在这样的琐碎日子里不经意间便流逝了大半。
顾朝朝已经很少想起任务会如何,另世春会如何,满脑子只有和沈暮深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可惜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就可以全然忘却的。
在即将入夏的那一天,她突然感染风寒,整日里躺在床上养病。
沈暮深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夜里都不忘给她掖被角,可惜她的风寒就是迟迟不好。
“按理说三五日就该好了,你却不舒服小半月了,难不成又偷偷将药倒了?”沈暮深蹙眉。
顾朝朝无奈:“我每次都是当着你的面喝的。”
“那便是太医们学艺不精,否则喝了他们这么多药,为何会迟迟不好。”沈暮深板起脸。
她这病并非真的风寒,而是丹药逐渐克制不住另世春才生出的症状,喝了他们的药自然不会好。顾朝朝笑了笑:“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好转了。”
“真的?”沈暮深不信。
顾朝朝点了点头:“真的,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说来安慰沈暮深的,谁知几天后的清晨,她醒来后突觉神清气爽,连持续了那么多日的风寒症状都消失了。
沈暮深总算松了口气,眉眼舒缓地摸摸她的头:“可算是好了。”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没有回应他的话。
沈暮深盯着她喝完最后一碗药便去上朝了,顾朝朝一个人在房间静坐许久,最后叫来宫人吩咐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