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不算委婉,傻子才听不懂。
沈暮深沉默,眼底的深沉逐渐褪去,只剩下最初的冷静和克制,一时叫人琢磨不透。
半晌,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脑袋:“你没有后悔便好。”
顾朝朝:“……”你不要装傻啊喂!
屋里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奇怪,顾朝朝忍住想逃的冲动,默默贴着柱子挪到一旁,远离他后才将话题扯到正事上:“所以我刚才说的,你怎么想?”
“我若退婚离开,你会跟我走吗?”
顾朝朝一惊:“我是你爹继室!”
“那便先不退。”沈暮深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男主你清醒一点啊!如果可以,顾朝朝现在只想掐着他的脖子疯狂摇晃,然而她能做的只是故作淡定地笑笑:“你可想好了?事关前程,你不要感情用事。”
“你也知我是感情用事?”沈暮深唇角弧度更深。
顾朝朝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
沈暮深后退一步,没有再逼她:“有些账,出了侯府再算就没意思了。”
“……你意已决,我就不劝了,总之记得处处小心,莫要再中他们的计。”顾朝朝说完头也不回地逃了。
沈暮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最后视线在她纤细的腰上停留片刻,才算垂下眼眸。
顾朝朝出了门就恢复了端庄镇定,只是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转瞬的功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我累了,先去歇会儿,你不必跟来。”她冷淡道。
红婵福身:“是。”
顾朝朝扫了她一眼,端着侯夫人的架子款款朝寝房走去,进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当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原本绷着的表情彻底裂开,脑子里有一万只尖叫鸡在咆哮,嚷的都是同一件事——
男主喜欢她,女主怎么办!任务怎么办!
虽然上一世男主在没认识女主之前,就已经步步高升,可跟原文中有岳家扶持的他对比,成就明显要差一点,至少到死都没有像原文中那样万人之上。
所以女主对男主的晋升至关重要。
而她的任务,就是在减少原文苦难的前提下,帮助男主达到人生巅峰。
所以她必须得让男女主顺利成婚,恩爱白头,否则即便她做到了减少苦难,也做不到在朝堂上助男主一臂之力,任务依然会失败,所以女主这个助力必不可少。
……那么问题来了,在男主喜欢她的前提下,这俩人还能顺利成婚、恩爱白头吗?
这一刻,顾朝朝总算知道了读档重来的代价,就是难度升级,一想到任务再失败,第三次穿越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一时间头都要大了。
她焦躁地原地转了几圈,最后一脸崩溃地在桌边坐下。
不行,沈暮深绝对不能喜欢自己。顾朝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原文,等原文全部看完,她也就冷静了下来——
沈暮深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设,即便原文和女主白头偕老,也没有像其他小说的男主那样痴情……冷情冷性好啊,喜欢和爱都很浅薄,风一吹就散了。
顾朝朝斟酌半晌,逐渐有了想法。
当天晚上,她去了永昌侯寝房后,就没有再出来。
夜渐渐深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睡去,沈暮深静静站在主院的树下,和周围黑暗融为一体。
许久,主院寝房的门悄悄打开,红婵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他后行礼:“主子,夫人已经歇下了。”
“睡在哪?”沈暮深淡漠开口。
红婵不敢抬头:“外间。”
沈暮深静了片刻:“知道了。”
说罢,便看向了房门紧闭的主寝。
顾朝朝睡得并不好。
可能是因为她有点认床,也可能是因为屋里充斥着不好闻的味道,总之翻来覆去大半晚,好容易勉强睡着了,却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
怎么办,不想待在这里。
……不行,要让沈暮深知道她对永昌侯的‘真心’,就不能半途而废。
她躺在有些硬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忽略空气中发酸发苦的味道。
许久,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起床,摸着黑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已过子时,万籁俱寂。
开门的声音虽然轻微,可在极致的安静中也十分明显。顾朝朝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拈着裙子悄悄溜了。
黑暗中,沈暮深将她鬼鬼祟祟的模样尽收眼底,许久勾起了唇角:“将外间的床砸了。”
“是。”
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发现的顾朝朝,仗着路上没人一路大摇大摆地跑回了自己屋,一进门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总算舒服了。顾朝朝长舒一口气,翻个身就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到日上三竿,顾朝朝坐了许久,确定了每晚守夜这种事不适合她。
计划失败。
顾朝朝叹了声气,正愣神时,门外传来红婵的声音:“夫人,该去给侯爷请安了。”
都植物人了,请不请安有什么意义。顾朝朝心里吐槽一句,还是开口应声:“知道了。”
虽然守夜不可行,但总有别的法子来表达她跟永昌侯锁死的决心。顾朝朝到主寝时,恰好看到大夫给永昌侯诊脉,顿时又生出一个想法。
等大夫走后,她看向照顾永昌侯的小厮:“李大夫治了这么久,却毫无起色,本夫人实在忧心侯爷,不如明日起,就广邀名医为侯爷看诊吧。”
虽然她在侯府名不正言不顺,可事关永昌侯,小厮还是只能先答应,然后扭头去跟沈留说了。
沈留不放在心上:“她都说了是为我爹考虑,我这个做儿子的不答应,岂不是不孝?且听她的吧。”
“是。”
沈留都发话了,小厮不敢怠慢,扭头就去发榜重金求医了。很快,永昌侯府要请名医的事便传开了。
沈暮深白日里出去了一趟,临晚上才听说这件事,而此时满京城都知道了。
他一整日都没来得及歇息,本来是要回房的,结果一听说此事,又半路折去了顾朝朝的院子。
顾朝朝本来正坐在院中吹风,看到他来吓了一跳,第一时间看向旁边的红婵。
“你下去吧。”沈暮深淡淡开口。
“是。”红婵垂下眼眸,低着头离开了。
顾朝朝愣了愣,半晌猛然反应过来:“红婵是你的人?!”
“日后在她面前,不必太拘着。”沈暮深没有否认。
顾朝朝顿时心情复杂:“你什么时候……算了,你就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沈暮深静了静:“落水的丫鬟,是我叫人动的手。”
顾朝朝一愣。
“她不该碰你。”沈暮深眼神平静。
顾朝朝怔怔与他对视,突然生出一股寒意,还未来得及开口时,就听到他缓声问:“侯府突然广招名医,你可知怎么回事?”
“……哦,是我要他们招的,”顾朝朝的注意力迅速被转移了,绷起小脸假装忧愁,“侯爷迟迟不好,我挂心得茶饭不思,可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多请些名医,看能不能治好他。”
听见没,她对老头子多深情,你趁早死心吧。
顾朝朝说完瞄了他一眼,看到他往自己跟前走后,忍不住连连后退,然而还没退几步,他就到了面前。
“你很孝顺。”沈暮深垂眸看向她。
顾朝朝:“……”我做这么多,是让你夸我孝顺的吗?
不对,她孝顺个屁,她那是对老头的一往情深!


第12章 (越来越大胆)
顾朝朝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憋着气开口:“……你我虽是继母子的关系,可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到底不妥,若是没别的事,就请你离开。”
“有事。”沈暮深不紧不慢地开口。
顾朝朝顿了一下:“什么事?”
“看你。”沈暮深眸色沉沉,明明在说暧昧的话,语气平静得却像在报菜名。
放肆,太放肆,自从误会解开,他就变了个人一样,虽然还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语气,可就是叫人觉得充斥着侵略感,顾朝朝完全招架不住,虽然没有再往后退,可眼底却多了一丝瑟缩。
沈暮深看到她的反应沉默一瞬:“不着急。”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顾朝朝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才捂着心口猛松一口气。
“夫人,要现在用膳吗?”红婵鬼影一样突然出现。
顾朝朝颤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沈暮深刚才的话别被听到了,接着想起她是沈暮深的人,一时间心情复杂:“……我不太饿,半个时辰后再用吧。”
她现在更需要一个人静静。
“是。”红婵应声答应,垂着眼眸的样子和平日没什么区别。
顾朝朝多看她一眼,这才回房间坐下。
房间里一片安静,顾朝朝的心逐渐静了下来,可惜好景不长,没等她开始动脑子,李茵茵就找上门来了。
“怎么样,他可答应了?”她迫不及待地问。
顾朝朝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她叫自己去劝沈暮深退婚的事,咳了一声后道:“没有,他不肯退。”
“这样好的婚事,他当然舍不得。”李茵茵冷哼一声却不见动怒,反而有一丝自得,显然已经想到他不会答应。
顾朝朝忽视她的自夸,试探:“他若一直不答应,你打算怎么办?”
李茵茵闻言皱了皱眉,脸色又沉了下来:“此事还需和世子商量,总之一个月内定要他将婚事退了。”
“若是想到法子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好帮些忙。”顾朝朝表忠心。
李茵茵倨傲地扫了她一眼,看着她殷切的样子颇为受用:“知道了。”
顾朝朝又奉承几句,把人打发走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沈暮深通风报信,可还没走到院门口,就想起他刚才夸她孝顺……这个男人已经自欺欺人到黑白不分了,她不能再主动找他,至少在李茵茵想出法子之前,不能主动。
顾朝朝想了想,又折回了寝房。
接下来几日,侯府一片风平浪静。沈暮深每天早出晚归,那些被沈留授意找他麻烦的家仆,根本见不着他的人影,李茵茵和沈留整日待在房中厮混,也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至于顾朝朝,每天尽心扮演痴情人设,一行人各忙各的,竟然也相安无事。
或许是顾朝朝请的名医有点用,原文中这个时间该死的永昌侯非但没死,面色反而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只是依然昏迷不醒,府中家仆都在私下议论,侯爷这是回光返照了。
平静了几日后,宫中突然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一时间京城暗流涌动,李家听说后便要设祈福宴,广邀京中权贵一同为皇帝祈福。
虽然李家不怎么满意李茵茵现在的婚事,可永昌侯府作为姻亲,阖府都在邀请范围内。
接到请帖时,顾朝朝皱着眉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想不通。
不管是原文中,还是上一世,都没有皇帝病重的情节,也不存在所谓的祈福宴,怎么这一次就有了?她思来想去,都只想到沈暮深一个变数。
虽然为了让他尽早死心,自己已经躲了他很多天了,但为了正事,她纠结许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他了。
而沈暮深似乎知道她要来,一大早便等着了,她到他的住处时,小厮已经被支走,而桌子上还摆着钱记的芝麻糕。
顾朝朝看到糕点眼眸微动,心里某一块角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她第一次穿越时毫无顾忌,虽然身在侯府,可平时没少跟着沈暮深跑出去,每次出门都要专程去吃这家的芝麻糕。
读档重启后,她就没有踏出过侯府了,也没有再跟在他身后,穿过小说世界的大街小巷,没想到今天会再看到熟悉的糕点。
“我方才出去了一趟,顺路买了些。”沈暮深不紧不慢地说。
顾朝朝默默咽了下口水,故作无事地在他对面坐下:“我来是想问你些事。”
“尝尝。”沈暮深将糕点推到她面前。
顾朝朝假装没听到:“我记得上辈子,皇上是两年以后才病重,怎么现在突然就病了,还有李家的祈福宴是怎么回事?”
“还热着。”沈暮深拈起一块递到她唇边。
顾朝朝:“……”
沈暮深平静地看着她。
僵持许久后,顾朝朝一口咬掉半块。
沈暮深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我近来帮三皇子做了不少事,一些人坐不住了,会对皇上下手也不奇怪,至于祈福宴,不过是李家为了讨好皇上自作主张而已。”
他顿了一下,眼底是浅淡的嘲弄,“只怕这次是自作聪明。”
懂了,男主的重生犹如蝴蝶效应,剧情逐渐发生变化了。顾朝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要再问为什么是自作聪明,就眼睁睁看着他把手里的半块糕点吃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好像是她吃过的。
顾朝朝落荒而逃。
沈暮深轻叹一声:“这才哪到哪……”
听到他说话的顾朝朝跑得更快了。
李家应该是担心皇帝在祈福宴之前病愈,日后不好讨赏,所以祈福宴直接定在三日之后,而一直住在永昌侯府‘陪伴表姐’的李茵茵,也先一步回去帮忙操持了。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一大清早,顾朝朝收拾妥当后,先去了一趟主院。
她一进院,就看到小厮正跟大夫说什么,看到她来后赶紧迎了上去:“夫人,侯爷似乎好转了!”
顾朝朝不解:“好转了是什么意思?”
“奴、奴才今早伺候侯爷梳洗时,亲眼看到侯爷的手指动了!”小厮激动得直打磕巴。
顾朝朝顿了顿,摆出激动的样子看向那些大夫:“侯爷要醒了吗?”
大夫们面露难色,最后还是刚从房中出来的大夫回答:“回夫人的话,侯爷脉象与先前并无区别。”
那就是不会醒的意思,顾朝朝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不显:“辛苦各位了。”
“可我分明看到侯爷手指动了……”小厮嘟囔一声,也不敢多说了。
顾朝朝没有放在心上,去看过永昌侯后,就转身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因为身份有别,她单独坐一辆马车,一直到在李府门前下车,才重新见到沈暮深。
他平时都穿得极为素净,今日难得穿了一件锦色袍子,衬得他愈发英俊矜贵,直接把旁边相貌平平的沈留衬托成一个小丑。
沈留自然也知道自己被比了下去,恨恨看了眼沈暮深后咬牙警告:“你今日倒是会出风头,可惜再出风头,也不过是个没人看得上的庶子。”
“兄长此言差矣,我是李府准女婿,谁会看不上我?”沈暮深一反常态地反驳。
顾朝朝听到他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沈留先是一愣,回过神后顿时气恼,可惜当着众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冷笑一声就先进门了。
沈暮深刻意放慢脚步,等顾朝朝走近后突然开口:“本不想让你来的,可有些戏,总要让你亲眼看到才行。”
说罢,就垂着眼眸走了。
顾朝朝下意识抬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扭头问红婵:“你家主子今日要做什么?”
“奴婢不知。”红婵回答。
顾朝朝蹙了蹙眉,见她不肯说也就没再多问。
她跟着李府的指引丫鬟一路去了后院,刚一进去,便有人抬高了声音:“哟,这不是永昌侯夫人嘛,您今日怎么也有空来了?”
顾朝朝顺着声音看过去,认出是李茵茵的闺中好友周洁儿,以前没少帮着李茵茵挤兑她。
周洁儿说完,其他夫人小姐就都看了过来,顾朝朝顶着众人的视线,一脸淡定地往院里走。
周洁儿见她没有反应,顿时心生不满,眼睛一转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没脑子的,你一没婚书二没拜堂,算哪门子的侯夫人,现在应该还是个娇小姐才对。”
这一句倒是狠,至少跟李茵茵交好的那些都笑了,其余人有笑的有同情的,顾朝朝一时间成了焦点。
她叹了声气,抬头看向周洁儿:“别笑了,你牙上有菜叶。”
周洁儿表情一僵,瞬间闭上了嘴。
“小姐,您早上没吃菜。”旁边的丫鬟提醒。
周洁儿这才反应过来,登时便要发怒,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周围就传来一阵骚动。她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院门口,看清来人后顿时老实了。
顾朝朝若有所觉地回头,当看到一个眼角有泪痣的美人儿走进来时,她先是一愣,接着感动地快要哭了——
宝贝女主,我可算见到你了!


第13章 (喝了吗?)
女主赵轻语,是当朝宰相唯一的女儿,自幼被捧在掌心长大,养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性子,长到十六七了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且因为太过模样出众,遭了不少同龄小姑娘嫉妒,只是碍于她的身份,明面上还是无人敢招惹她。
可惜能出现在这里的小丫头出身都不算差,不招惹归不招惹,该有的排挤和孤立还是不会少,至少她一出现,气氛都冷了许多。
赵轻语也不在乎,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顾朝朝摸了摸鼻子,正要收回视线,就听到身后的周洁儿冷笑:“装什么高贵。”
……她跟李茵茵不愧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但凡比她强的,不嘴两句都不舒服。顾朝朝懒得理她,扭头去了另一个角落坐下。
周洁儿看到她离开才想起,自己还有菜叶的账要跟她算,可惜已经错过了时机。她恨恨看了顾朝朝一眼,又对着赵轻语的方向轻哼一声,扭头去找小姐妹们打闹了。
辰时已过,院子里年纪大些的都进屋开始祈福,只剩下一群小姑娘聊天嬉戏,一时间热闹非常。顾朝朝和赵轻语在两个角落,各自被眼前的热闹屏蔽,只是谁都没有太在意。
顾朝朝坐了片刻,觉得无聊了就打算起身离开,结果刚站起来,余光就扫到周洁儿在院门外与李府丫鬟说话,她顿了顿后又重新坐下,抬头看了红婵一眼。
红婵微微颔首,转眼就消失在院中。
不多会儿,周洁儿就回来了,无事发生一样同其他人聊天,丫鬟也很快进来了,拿着两个茶壶给院中的主子们添茶。
顾朝朝看得清楚,她给其他人添茶一直用左手的茶壶,只有自己和赵轻语的杯子,是她用右手的茶壶添满的。
茶水添完,红婵回来了,压低声音道:“夫人,有一个壶里的水是隔夜剩水,喝了怕是会腹痛。”
顾朝朝蹙了蹙眉,面无表情地看向周洁儿,周洁儿本来就在盯着她看,对视的瞬间吓了一跳,顿时心虚地别开了眼。顾朝朝冷笑一声,又将杯子放下,视线直直地看向赵轻语。
赵轻语本来已经端起了杯子,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后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就跟顾朝朝对视了。
顾朝朝微微摇了摇头。
她顿了一下,蹙眉看向手中的茶杯,半晌也将杯子放下了。
周洁儿重新看向她们时,两个人都把杯子放下了,她一时间失望不已,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顾朝朝看着她迅速沉下去的脸,本来还想出去透透气,结果也放弃了。
开玩笑,她还指望宝贝女主能劝男主‘改邪归正’,怎么能让这种小喽啰把人给欺负了。
顾朝朝一边盯着周洁儿,防止她再有小动作,一边随手薅了几根狗尾巴草打发时间。只见她手指翻飞,很快就编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这是什么?”
头顶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顾朝朝一抬头,就对上了赵轻语好奇的眼神。
她顿时笑了:“是兔子,你要吗?”
赵轻语眼眸微动,在她旁边坐下了。
顾朝朝笑意更深,又薅了几根狗尾巴草,编了一只王八给她:“这个也给你。”
“多谢。”赵轻语说完,就沉默了。
顾朝朝主动解释:“方才那茶是昨日剩水。”
赵轻语点了点头:“多谢。”
说罢,拿起兔子和王八就要离开,只是走之前想了一下,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珍珠给她:“礼尚往来。”
顾朝朝:“……”
她无言地看着赵轻语远去,再看手中鱼眼大小的珍珠,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早知道多编两只给她了。
和顾朝朝不同,赵轻语即便是坐在角落里,也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所以她向顾朝朝走去时,便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看到平日不与人亲近的赵大小姐赠顾朝朝珍珠时,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赵轻语走后,周洁儿就迫不及待地走到顾朝朝面前:“你给赵轻语下了什么迷魂药,她为什么要送你珍珠?”
顾朝朝抬眸扫了她一眼,起身就要离开。
周洁儿立刻拦住她:“你不说就别想离开。”
顾朝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也有些不耐烦了:“没什么,只是我看出茶水不对,提醒了她一句而已。”
周洁儿闻言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想污蔑李家的茶水不好?!”
她声音过大,引来许多人注意,与她关系好的都走了过来,其他人则远远避开。
顾朝朝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就笑了:“李家的茶水自然是好的,可惜我这杯确实不太对劲,要不就请李夫人和茵茵出来,叫她们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说完,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幽幽开口,“若是她们查出有人在自家宴席上动手脚,你猜她们会如何?”
周洁儿惊恐地睁大眼睛,剩下的话瞬间噎在了嗓子里。
场面突然僵持起来,李茵茵进来时,脑子里还全是母亲刚才的呵斥——
“不是说会叫沈暮深尽快退婚了吗?如今怎么还以你未婚夫的身份登门了!如今满京城的权贵都亲眼看着,他以半个主子的身份在前厅招待客人,若再退婚,叫我和你爹的老脸还往哪搁?!我是管不得你了,你自己去想法子,若是敢损害李家半点名声,你这女儿我就不要了!”
她脸色阴沉,一进门看到一群人围在角落里,周洁儿表情明显不对劲,心情就更差了。
“怎么了?”她板着脸问。
周洁儿一向怕她,看到她来了后,忙警告地看了顾朝朝一眼:“没什么,没事……”
顾朝朝知道沈暮深今日有事要做,也不想节外生枝,于是看了周洁儿一眼后,就带着红婵离开了。
李茵茵沉着脸看她远去,这才问周洁儿:“怎么回事?”
周洁儿干笑一声没敢说话,倒是旁边的人说了句:“这个顾朝朝可真了不得,才来多大会儿功夫,竟然攀上了赵丞相的女儿,人家还送了她极好的珍珠,一看就价值不菲。”
李茵茵的脸色顿时黑了。
周洁儿察言观色,胆子又大了起来:“都沦落到给人冲喜了,还不安分守己,茵茵你日后要嫁入永昌侯府,可千万要注意些,别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
李茵茵冷笑一声:“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茵茵,不可大意。”周洁儿还在记恨刚才的事,不停给李茵茵上眼药。
李茵茵顿了顿,蹙着眉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院门,下一瞬突然生出一条计谋。
一条足以同时毁了顾朝朝和沈暮深、也能全了她和沈留名声的计谋。
她垂下眼眸,走到无人处跟丫鬟说了几句话,丫鬟愣了愣,赶紧去前院找沈留了。她看着丫鬟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日头越升越高,转眼便是晌午。
顾朝朝在李府花园里转悠半天,到吃饭时间才准备回去,结果还未走出花园,就被李茵茵拦住了。
“表姐,我找你好半天了。”她态度难得温柔。
顾朝朝看了眼她身后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家仆,眨了眨眼睛问:“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请你帮忙,”李茵茵说着,亲热地挽上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是对付沈暮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