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朝这才松一口气:“沈暮深呢?”
“偏房。”丫鬟回答。
顾朝朝微微颔首,接着板起脸朝偏房去了。
翅膀还没硬呢,就敢对她动杀念,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给他点颜色瞧瞧。顾朝朝黑着脸往前走,走到偏房后便看到沈暮深坐在桌前,正要大声呵斥,便看到了他面前的自绝书。
顾朝朝瞬间怂了——
开玩笑,男主都有死志了,她能不怂吗?
“你……这是干嘛呢?”她一开口,觉得气势有点不够,但也只能强撑了。
沈暮深抬头看向她,静了许久才开口:“我以死谢罪,可以吗?”他本可以直接死,但不知为何,还是想再见她一面。
顾朝朝看着他晦暗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后冷笑:“你差点杀了我,我会这么容易让你死了?”
“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反正……是我欠你的。”沈暮深声音沙哑。
……怎么还欠她的了?顾朝朝不解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后恶意地勾起唇角:“既然知道是欠我的,那我是不是做什么都行?”
“你想做什么?”沈暮深反问。
顾朝朝想了一下:“睡你。”
“好。”
答应太快,顾朝朝没什么成就感,于是又补充一句:“我要用鞭子将你捆起来。”
“好。”
……这也答应?顾朝朝蹙了蹙眉:“我要给你穿女人的衣裳。”她不信他这也能忍。
果然,沈暮深沉默了。
顾朝朝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他说:“好。”
顾朝朝:“……”
“你还要什么?”沈暮深盯着她的眼睛。
顾朝朝无端端被他气势震到:“没、没什么了……”
“那现在便开始吧。”说罢,他便起身朝她走去。
顾朝朝吓得连连后退,正要训斥他时,他突然跪到了地上。
猝不及防被行了一个大礼的顾朝朝:“?”
她正要嘲讽两句,突然注意到他额头一阵细密的汗水,当即有些慌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沈暮深咬着牙便要起身,“今日怕是要你在上了。”
顾朝朝:“……”我谢谢你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用什么姿势。
她无言许久,到底叫人去请了大夫。
一刻钟后,大夫从房中出来,看到她后行了一礼:“殿下,沈少爷身上的伤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倒是他的腿……”
“他的腿怎么了?”顾朝朝蹙眉。
“应该是伤到了骨头,怕是一个月内都不能下床。”大夫说完叹了声气,“其实一开始应该没这么严重,可他貌似非但没好好照看,反而负重走了太多路,这才严重至此。”
顾朝朝愣住,一直到大夫离开,才神情复杂地看向房门。


第63章 (给我绣荷包)
顾朝朝怕沈暮深知道沈柔也在这里,天一放晴便带他离开了。
回长公主府的路上,两个人依然同坐一辆马车,只是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顾朝朝心想,就该趁他现在精神身体都脆弱,狠狠冷嘲热讽几句才对,可视线一落在他打了夹板的腿上,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骨头伤了,轻则骨裂重则骨折,每一种都是钻心的疼痛,难怪他背着自己下山时,身体总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什么没有杀她?
她现在下了山,又成了眼高于顶的长公主,心里有什么疑惑也不屑藏着,直接就问了出来:“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改变主意?”
上马车前刚吃过药、此刻还有些昏沉的沈暮深看她一眼,静了静后才淡淡开口:“不想杀了。”也幸好没杀。
“为何不想杀了?”顾朝朝好奇地朝他凑了过去,“怕杀了我,我的人会动沈柔?”
她的衣裳已经换过,却依然带着一点不明显的桂花香,在狭小的马车里如无形的丝线,轻轻缠住了人的咽喉。沈暮深突然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朝朝没想到还真是因为这个,突然觉得有些无趣,轻哼一声便坐了回去。
沈暮深抬眸看了她一眼,看着她无意间流露的小女儿姿态,脑子里突然浮现阿柔今日说了无数遍的话——
“殿下姐姐不是坏人,哥哥你要对她好一点。”
沈暮深长到二十五岁,从未想过‘好人’这个词有朝一日会用来形容顾朝朝,唇角不由得浮起,又转瞬放了下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赶路,顾朝朝又一次开始犯困,有了上次的经验,她没有再坚持,而是直接到沈暮深身边坐下,枕着他的腿开始入睡。
“你做什么?”沈暮深故意板起脸问。
顾朝朝闭着眼随口道:“你又没伤到大腿,枕一下还能掉块肉?”
“能掉,起来。”沈暮深嘴上拒绝,却在她因为凉意缩起身子时,无意间扯了一下外衣,宽大的外衣顿时将她包裹。
顾朝朝熟睡中皱起的眉头逐渐抚平,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衣衫后,便安分不动了。
沈暮深坐得笔直,头却是垂着的,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顾朝朝卷翘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子,还有被挤压得嘟起的红唇。他心头一动,手指便按在了她的唇上。
软嘟嘟的。沈暮深刚冒出这个想法,便不由得一怔,接着立刻收回了手指。
可惜手收回了,指尖却始终残留着她唇上温热。他沉下脸,一边无意识地摩挲手指,一边暗暗警告自己,不要被假象迷惑。
顾朝朝自幼性子恶劣,绝非良善之人,此次突然帮了他们兄妹,肯定是因为还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他不能像哈巴狗一样,看待她给的一点好处便忍不住投诚,那样未免太廉价……
“还是冷……”她在睡梦中嘟囔一句。
沈暮深顿了顿,默默将她抱住。
……他并非是对她好,只是因为阿柔还在她的别院住着,他不好得罪他。沈暮深解释一句,然后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托沈暮深的福,顾朝朝安稳地睡了一路,等到家时恰好睁开眼睛,没彻底醒神,就被他推了一下:“既然已经到了,就别装死了。”
“……谁装死了?”顾朝朝顶完嘴,突然有些不忿,“沈暮深,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真以为我不杀你,便是不同你计较山上的事了?”
山上那事虽然是她挑起,可归根结底他动了杀念,还是他的不对,沈暮深理亏,便不再言语。
顾朝朝以为他不服气,冷笑一声正要继续羞辱,结果余光注意到他打了夹板的腿,顿时什么战斗力都没了。
这样不行,太限制她发挥了。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倨傲地昂起下巴:“我跟残废懒得计较,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折磨你。”
说完,便不等人来搀扶就直接跳下了马车,正要离开时,她又想到什么,于是掀开车帘警告:“若你敢像上次一样对伤口做手脚,迟迟不肯痊愈,我便叫人卸了沈柔的腿!”
说完,这才丢下马车里的沈暮深扬长而去。
马车里,沈暮深的表情明灭不定许久,最后想到了沈柔如今那张圆圆的脸,不由得轻笑一声。
顾朝朝回到房中后,便立刻交代丫鬟去吩咐厨房,这些日子多给沈暮深补身子,同时也交代了,不得告诉他是她吩咐的,也不准被他发现特意为他进补。
“若沈少爷问起呢?”丫鬟不解。
顾朝朝冷笑一声:“你们若是做得不明显,他又怎么会问起?”
丫鬟顿时不敢吱声了。
“还不快去?”顾朝朝斜了她一眼。
丫鬟连连应声,赶紧转身去厨房了。
她将顾朝朝交代的事项尽数说了后,厨子果然陷入了苦恼:“既要给沈少爷补身子,又不能让沈少爷看出是特意给他补身子,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是你们的事,若是办得不妥,殿下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了。”丫鬟将责任推给厨子后,吓唬一番便离开了。
厨子长吁短叹,有种想要辞职的冲动,好在徒弟及时劝住了他:“师父别急,其实这事儿也好办。”
“去去去,你能有什么法子。”厨子不耐烦。
徒弟笑了一声:“殿下这样吩咐,定是因为沈少爷惹她生气了,她不想明面上待他太好,可又舍不得真晾着他,其实想清楚这一点后,一切就简单了。”
“……你真有主意?”厨子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也认真了些。
徒弟点了点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厨子顿时恍然大悟。
于是当天晚上,沈暮深桌上便出现几盘乱糟糟的东西。
“按照殿下吩咐,沈少爷的食谱今日起就换了,日后还请沈少爷多担待,小的们也是无奈之举。”厨子徒弟负责传菜,到了之后居高临下地说了句,就差将‘殿下吩咐给你穿小鞋’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沈暮深知道顾朝朝锱铢必较的性格,看到这些如同剩饭之类的东西也不动怒,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厨子徒弟见他真信了,默默松一口气就赶紧离开了。
他走之后,沈暮深对着一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半点胃口都没有,可一想到顾朝朝费心磋磨他,如果他不吃下去,恐怕还是会惹她生气。
沈暮深静了许久,到底还是拿起了筷子,在一堆东西中犹豫许久,最后夹了块像是茄子的东西勉强入口。
……嗯?又鲜又滑,像是松茸。他眼眸微动,平静地将剩下三道菜也尝了,最后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汤。
松茸、雪蛤、葛仙米、东山羊……如果这些都算是低等食材,那这世上别的东西都不能算是吃的了。他静了许久,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半个时辰后,厨子徒弟来收盘子时,看到用了大半的晚膳,故意冷嗤一声试探:“沈少爷当真是没有架子,连这些东西都能吃得下去,殿下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不过是果腹之物,只要能活命,吃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知道她别扭,索性不拆穿。
厨子徒弟闻言彻底放心,行了一礼后便叫人端着盘子匆匆离开了。
沈暮深没有错过对方脸上的恭敬,一时间心情复杂。
他生在人口众多的大家族,自然从小就清楚,底下人一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若顾朝朝不是真心待他,下头的人也绝不会如此恭敬,再想到被养得黑黑胖胖的阿柔……尽管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顾朝朝心思歹毒作恶多端,可这一刻还是动摇了。
顾朝朝不知他的心态变化,只在听说厨子把上好的补品做成剩菜样式后,对厨子和厨子徒弟一通夸奖,还特意赏赐了些金银,引得二人感恩戴德。
二人离开后,顾朝朝心情舒畅地躺到了床上,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沈暮深受了伤,还辛苦将她从山上背下来,她是暂时下不了狠手了,只能等到他恢复之后再做打算。可这样一来,一个月就过去了,距离他彻底黑化只剩下二十余日,她必须得在二十余日内,将人虐个彻底。
……听起来任务很重啊。
顾朝朝叹了声气,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一个月内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所有事都堆积在剩下二十天怎么行。
认真想了一晚上后,她翌日一大早就出现在了沈暮深房里。
她来到时,沈暮深正在吃饭,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下颜色奇怪的汤,她略有些得意:“沈少爷一向心高气傲,怎么如今连剩饭都肯吃了?”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吃饭。
顾朝朝偏不让他好好吃,夺过他的碗逼他和自己对视。
沈暮深顿了顿,叹了声气:“别闹。”
顾朝朝:“?”
气氛倏然奇怪,顾朝朝僵了三秒后突然炸了:“谁跟你闹了!不是……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我怎么了?”沈暮深板着脸反问。
顾朝朝瞪眼:“你拿我……你拿我当小孩呢?!还别闹,别闹是你能说的吗?”
“若真有你这般放肆无礼的小孩,你早就被我教训哭了。”沈暮深扫了她一眼,端起碗继续喝汤。
顾朝朝被他的态度闹得憋一口气,忽略掉砰砰直跳的心脏盯着他看了许久后,这才想起正事,于是拍了两下手,立刻有丫鬟送来一个针线筐。
沈暮深放下碗看向她。
“看什么看,我长公主府不养闲人,你如今腿受伤做不了别的,那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顾朝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如此,就给我绣个荷包吧。”
对这些男人来说,让他们做女人才做的事,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沈暮深蹙眉:“我不会。”
“不会就学,我要鸳鸯戏水的。”她研究了,那个图难度最大。
沈暮深知道她是故意为难自己,再辩驳也无用,干脆就不说话了。
顾朝朝见他不复先前平静,不由勾起唇角:“行了,你继续吃吧,待会儿会有几个婆子过来教你针线,记得好好学。”
说完就直接扭头走了,一边走一边问丫鬟:“马车可备好了?”
她今日得进宫面圣,按照剧情来看,应该是皇帝要说她的婚事。
“回殿下的话,已经准备妥当,正在前门等您呢。”丫鬟忙道。
顾朝朝点了点头:“待会儿别忘了叫几个婆子过来。”
“殿下放心,送您上马车之后,奴婢便安排此事。”
“记得要找话多的。”沈暮深一向喜静,听到唠叨就烦得很。
“保证是阖府上下话最多的。”
顾朝朝不断叮嘱着丫鬟,不知不觉便到了前门,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顾朝朝独自坐在车厢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忽略了什么呢?顾朝朝若有所思地看向车窗外,许久才猛地想起来,忘了吩咐那些婆子,教导沈暮深的时候别忘了言语羞辱了。
……不吩咐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光是话多这一点,想来也能烦死沈暮深了。顾朝朝一想到沈暮深会有的反应,心情便莫名的愉悦。
另一边,长公主府内。
婆子们已经到位,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叽叽喳喳地聊得热闹。沈暮深面无表情地坐在她们中间,相当的格格不入。
婆子们一边自己八卦,一边还时不时教他穿针引线的技巧,渐渐的注意力就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同样的,话题也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他身上。
“奴婢就是个粗使婆子,一向少来内宅,先前只是远远见过沈少爷一次,当时只觉得模样周正,如今凑近了看,却觉得长得极好。”
“就是就是,沈少爷当真是我见过第一好看的男子了,瞧瞧这模样,这鼻梁,这……”
“穿好线了,下一步要如何?”沈暮深冷淡地问。
被打断的婆子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啊……该落针了,记住从背面开始绣,省得将线头露出来。”
指点完,又开始夸,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一群人哪像是来教导针线活的,分明是开茶话会。
沈暮深额头青筋直跳,快要忍不住叫她们闭嘴时,一个婆子突然说:“像沈少爷这般模样好才情佳的男子,难怪咱们殿下念念不忘。”
沈暮深拿针的手一颤,针直接扎进了指头,渗出殷殷血迹。
“哎哟这是怎么了!”婆子急忙撕一小条布给他包上,“沈少爷可千万要小心,虽说这荷包重要,可也重要不过您千金之躯,若是殿下知道了,定是会心疼的。”
“不要胡说,她对我没那种心思。”沈暮深冷淡道。
婆子顿时一脸不认同:“怎么可能,奴婢自殿下立府开始,便在府中做活儿了,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男人如此上心,您还是头一个呢!”
“就是就是,殿下心里有您呢,否则又怎会叫您亲自绣鸳鸯戏水的荷包,这谁不知道女子赠心上人荷包,最喜欢绣的便是这鸳鸯戏水,殿下千尊万贵,又不会针线活,只能让您亲自做了。”
“殿下这是要与您定情呢!”
婆子们最喜欢聊的便是男女之事,一遇到这个话题,便有些收不住。沈暮深听得脑子乱糟糟的,保持捏针的姿势一动不动。
许久,他垂眸看向包了布条的手指,上头渗出点点红意,犹如一小片新开的红梅。
“这些话,当着我说两句无妨,若是让殿下听到,仔细她定你们的罪。”他声音冷清地打断。
众婆子虽然爱说,可无一个不怕顾朝朝的,闻言顿时老实了,也不如先前那般唠叨。周围总算清净下来,沈暮深重新看向指上红梅,许久才觉出心跳有些快。
接下来一整天,他都在学习刺绣,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结束。
已经入夜,前院此刻十分安静,不像有人回来的样子,沈暮深用过晚膳,在寝房门口坐了片刻才转身回屋,刚要解下外衣休息,便听到一阵响动,他顿了顿,又重新将衣裳穿好。
一刻钟后,顾朝朝一脸幸灾乐祸地出现在他面前:“今日学得如何了?”
“还好。”烛光下,沈暮深的脸被镀上一层暖色,看起来和缓许多。
顾朝朝扫了眼他的手指,扬眉:“没少受苦啊,都缠上了。”
“你倒是观察仔细。”
“什么?”沈暮深声音有点小,顾朝朝没听清。
沈暮深扫了她一眼:“无事。”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继续八卦:“我给你找的那几个老师,你可还满意?”
“满意,就是耳朵快出血了。”沈暮深已经摸清了她的路数,干脆捡她喜欢听的说。
果然,顾朝朝笑弯了眼睛,得意的小模样十分讨打:“看来这些老师很敬业嘛,明日继续叫她们授课如何?”
“好啊,我恰好有些地方没学会。”沈暮深不想再受一遍磋磨,于是说反话。
顾朝朝冷哼一声:“你说学就学?早做什么去了,明日起自己绣,若是一个月内没绣出我要的荷包,我便打断你的腿。”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沈暮深看着她活泼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叫住她:“顾朝朝。”
“干嘛?”顾朝朝回头。
沈暮深沉默一瞬:“非要我的荷包。”
“不想绣了?”顾朝朝扬眉。
沈暮深沉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顾朝朝轻哼一声,挑衅地勾唇:“对,只要你的。”
说完这次就真的走了。
沈暮深静静站在原地,许久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第64章 (糟糕)
绣荷包这件事,似乎真的为难到了沈暮深,顾朝朝每次去他房间,都能看到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针线筐,仿佛在盯一个多年的仇人——
也就是她自己。
顾朝朝看一次乐一次,只是连续两三日后,便有些乐不出来了,因为皇帝开始频频召她进宫,每次见到她只聊一个话题,那就是催婚。
皇帝不仅自己催,还叫来了皇亲国戚,也就是另一类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催,顾朝朝被连续催了几天后,险些像原文长公主那样直接答应,好在每到关键时候她都扛住了。
而扛住的后果就是,皇帝继续召她进宫。
又是被催婚的一天,饱受摧残的顾朝朝有气无力地回到长公主府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她叹了声气,步履沉重地往主院走。
“殿下,要去看看沈少爷吗?”服侍的丫鬟问。
顾朝朝摇了摇头:“明天吧,现在没力气。”
“那奴婢扶您回房歇息……沈少爷?”
丫鬟的惊呼声响起,顾朝朝迟钝地抬起头,顿时和坐在院中的沈暮深对视了。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顾朝朝眨了眨眼,这才朝他走去:“你怎么出来了?”
“已经许久没出屋了,出来透透气。”沈暮深回答。
顾朝朝不认同地蹙眉:“你的腿还没好,不该乱走。”她还等着他赶紧好了继续虐人呢。
沈暮深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担心,视线不可自控地变得温柔:“我叫小厮抬我出来的,没有走路。”
“当真?”顾朝朝怀疑地看向他身后小厮,小厮连忙点头,她松了口气,但还是警告沈暮深,“没有好透之前,不准乱来,否则本宫要你好看。”
霸道又无理的要求,从她口中说出,沈暮深只觉得犹如温泉水,泡得人四肢百骸都舒畅。
半晌,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朝朝见他还算听话,摸了摸鼻子便要离开,只是还未走出两步,沈暮深突然开口:“我的糯米糕好了没有?”
顾朝朝默默停下脚步。
“回少爷的话,小的方才问过,说是已经好了,估计这会儿正在往这边送。”小厮忙答道。
沈暮深点了点头:“可有按我的吩咐,在馅料总加芝麻粉花生粉?”
还挺会吃,看来他最近的日子有点舒坦啊,都敢在她府中点餐了。顾朝朝一边暗戳戳地思考以后怎么找麻烦,一边往寝房走。
“都加了。”
沈暮深垂眸:“那便好,只有这样做出的糕点才又香又软,晚膳前吃一块,最是妥帖解乏。”
顾朝朝不知道糕点跟解乏有什么关系,但被他一形容,突然有点好奇味道,于是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重新在他对面坐下。
“殿下不走?”沈暮深略为惊讶。
顾朝朝冷笑一声:“你使唤我的厨子用我的东西做吃食,我还不能留下尝尝?”
“殿下请便。”沈暮深神色淡淡,眉眼却十分舒缓。
顾朝朝斜了他一眼,就差将‘挑衅’二字写在脸上了。
沈暮深也不在意,倒了杯清茶后不经意间问:“皇上近来为何频频召见殿下。”
“说媒。”顾朝朝直接将他倒好的茶抢过来。
沈暮深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她。
顾朝朝一对上他的视线,顿时生出警惕:“看什么看,就算被逼婚也比你过得好。”
“哦……”沈暮深有些心不在焉,“殿下说是逼婚,所以是不想嫁?”
“关你什么事。”顾朝朝冷哼。
沈暮深垂眸,“皇上金口玉言,若是下了旨意,怕是殿下不嫁也得嫁。”
“我不愿意,无人能逼我。”顾朝朝不当回事。横竖沈暮深还有一个月就造反了,她有什么可怕的。
沈暮深笑了一声:“殿下为何不肯嫁?”
“自然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顾朝朝察觉到被套话,警告地看他一眼后便不说话了。
沈暮深被她看得指尖一颤,默默放到桌下才勉强遮住。
糕点很快送了过来,顾朝朝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轻轻一吹后咬了一口。
确实好吃。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在沈暮深伸手之前挡住:“本宫让你吃了?”
“这是厨房给我做的。”沈暮深心平气和。
顾朝朝扬眉:“那又如何,你都是我的。”
她只是想提醒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然而这句话落在沈暮深耳朵里,却成了别的意思。他呼吸倏然乱了一拍,耳根也渐渐发烫,只是面色淡定,没有显露半分。
顾朝朝吃了两块后,发现他还盯着自己看,顿了顿后不怀好意地问:“真想吃?”
“嗯。”沈暮深和她对视。
顾朝朝想了一下:“那……你给我磕个头,我给你吃一块。”
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真不愧是恶毒女配。顾朝朝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沈暮深眼眸微眯:“我的腿还没好,怕是不能给殿下磕。”
顾朝朝一想也是,于是‘好心’地换了个要求:“那你说两句软话。”让沈暮深这种清高的人说软话,恐怕比登天还难。
“殿下想听什么?”沈暮深竟然直接问。
顾朝朝被他的反应惊得一愣,回过神后又不愿服软,轻哼一声说道:“夸人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