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的红唇清晰地噙住他的下唇,仔细描绘着他的唇形,沈暮深脑子瞬间空白,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顾朝朝在他唇上辗转片刻后,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角,这才踮起脚尖一路流转到他耳边,充满蛊惑意味地说了句:“我在想你几次偷亲,都是蜻蜓点水,莫非是因为不会亲。”
沈暮深:“……”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顾朝朝声音里透了一分笑意,说完正要离开时,却被他突然扣住了腰。
顾朝朝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反客为主咬住了唇。
他确实不太会,用在她身上那些招数,都是她刚才用过的,还用得不如她从容,跌跌撞撞冒冒失失,牙齿几次磕疼了她的唇。
顾朝朝任由他胡作非为了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引导他如何温柔地纠缠。沈暮深一直都是聪明且好学的学生,这件事上也不例外,吻了一会儿后,便逐渐占据了主导。
顾朝朝在他的温柔下逐渐沉沦,一直到他将自己的外衣褪去,才略微清醒了些:“不行……”她多少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
“师尊,”沈暮深呼吸沉重,声音却没有什么攻击力,“师尊不是喜欢我的身子,为何一直不要我?”
顾朝朝:“……”
“师尊,我是你的,别忍着。”沈暮深说着,虔诚地握住了她的手。
顾朝朝警告地斜了他一眼,却只换来他一声浅笑。
“师尊近来修炼瓶颈,是因为没有双修吧?”沈暮深也不急,一边蛊惑,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人往床上带,“我现在是金丹修为,可供师尊随意采补,不比每日打坐来得方便?”
顾朝朝:“……”
“师尊……”
诱惑没用,便开始用徒弟撒娇那套,顾朝朝彻底拿他没办法了,倒在床上时,咬着牙掐了一下他的脸:“小混蛋,当真没背着我偷学合欢术?”
这勾引人的法子一套又一套,比她这个合欢宗宗主都会。
沈暮深笑了,给的回答是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顺便勾下了收拢的床幔。
当纱幔逐渐落下,零落的衣衫也随之丢到了地上,红木的床吱吱呀呀,发出一阵阵脆弱的声响,伴随着交织交缠的呼吸传出很远。
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顾朝朝攀着沈暮深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在他后背留下道道指痕,爱与欲激烈地碰撞,一时间不分彼此。
当气氛正浓时,沈暮深突然开口:“师尊,记得吸取元阳。”
正在沉沦的顾朝朝:“……”
“这是我现实中第一回,补得很,别浪费。”沈暮深忍着笑意道。
顾朝朝无言许久,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尖。沈暮深闷哼一声,任由她从自己身上采补灵力和元阳。
太阳逐渐西落,又从东方升起,不知第几次天黑,直到天光即亮时,两人总算是安分了。
“……累。”元婴修者顾朝朝双眼发直,连清洁咒都懒得施。
沈暮深主动将屋里屋外收拾一番,然后跑去床上同她撒娇:“师尊,我好高兴。”
冷静之后,顾朝朝被他猛地一抱,突然有些不自在:“……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就要起身,然而某人却拉着她不放,大狗一样耍赖。
“师尊,睡完就跑是人渣行为,”沈暮深将脸埋进她的脖颈,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你要做始乱终弃的人渣吗?”
“……我何时对你始乱终弃了?”顾朝朝无语。
沈暮深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不弃就好,师尊睡吧。”
该组织嘴角抽了抽:“你这样抱着我,我如何能睡得着?”
沈暮深顿了一下,直起头看向她:“若真睡不着,那便继续?”
顾朝朝:“……”
她无言片刻,老实地闭上了眼睛,同时心里生出一分郁闷。明明只是想跟他接个吻,怎么就直接滚上床了呢?滚上床也就算了,还疯得那样厉害,什么规矩体统全都抛到脑后,,现在回忆起来当真是丢脸。
她跟沈暮深的关系,是彻底回不去了啊!虽然知道早在他有心魔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要分开,但顾朝朝还是有些惆怅,自己好好的师徒关系怎么就歪了呢!
“师尊,我会对你好的。”沈暮深梦呓一般嘟囔一句。
顾朝朝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师徒俩都已经累到了极致,顾朝朝原以为被抱着是睡不着的,结果枕着沈暮深的胳膊没有一刻钟,就直接陷入了沉静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踏实,等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换过,偌大的偏房里,夕阳暖黄的光灌进来,照得人突然心生孤独。
好在孤独没有持续太久,沈暮深就从外面回来了,顶着一身余晖为她带回了最喜欢吃的糕点。
一对上视线,他便勾起了唇角,拿着油纸包朝她挥挥手:“师尊!”
顾朝朝眨了眨眼:“何时起的?”
“刚醒没多久,想着师尊醒来会饿,便下山去买了些吃食。”沈暮深说着话,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块热腾腾的糍粑,直接递到了她嘴边。
顾朝朝伸手去接,却被他避开了。
“师尊。”他故意板起脸。
顾朝朝横了他一眼,注意到他识海中的黑雾已经淡得快要看不到了,不由得愣了愣神。就这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将吃食塞到了她嘴里。
顾朝朝:“……”
“好吃吗?”沈暮深笑问。
顾朝朝面无表情:“沈暮深,你越来越放肆了。”
“哪有,我的心里,一直敬爱师尊。”沈暮深说完,又递了一块糕点过去。
顾朝朝浑身犯懒,干脆任由他投喂,两个人一个喂一个吃,一包糕点很快下去了大半。
等到顾朝朝吃饱后,沈暮深将油纸包放到一边,回到床上将人抱住:“师尊,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我现在不会还在幻境中吧?”
“真在幻境待这么久,你以为还能活着?”顾朝朝没好气地反问。
沈暮深笑笑:“我觉得也是,幻境虽然能做到以假乱真,可时间流逝却很快,不像此刻,一切都那么真实。”
顾朝朝扬了扬唇角,没有反驳他的话。
“师尊,”沈暮深声音突然放低,像是在诉说秘密,“我好高兴。”
顾朝朝心脏发软,表情也跟着温柔:“师尊也高兴。”
“真的吗?”沈暮深直起身看向她。
顾朝朝与他对视片刻,笑了:“嗯,真的。”
沈暮深重新将人抱住:“我以后就是师尊的了。”
“你本来就是我的。”顾朝朝轻嗤。
“也是。”沈暮深唇角笑意更深。
两人黏糊了片刻,沈暮深的手脚就开始不老实了,顾朝朝直接将人踹出门外,又在门窗加了限制,直接禁止他再溜进来,可惜阵仗挺足,没隔两天就将人放进来了。
随着两人关系的越来越紧密,沈暮深识海中的心魔影子也越来越淡,终于在某一日清晨,彻底烟消云散。
当看到他干净通透的识海,顾朝朝怔愣许久。
“师尊,看什么呢?”沈暮深半梦半醒间,发现顾朝朝在看自己,于是闷哼着抱紧她。
顾朝朝轻咳一声:“没什么。”
说罢,便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威压,再看沈暮深,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是没有感觉到。她斟酌一番,拍了拍他的胸膛:“我想吃糖炒栗子,你去给我买。”
“……好。”虽然还没彻底睡醒,但听到她说想吃什么后,沈暮深立刻坐起来穿衣服。
顾朝朝目送他洗漱之后离开,这才穿上外衣清理床上痕迹,又在他走远后打开八千禁制。
等她做完这一切出现在院中时,春山尊者已经出现:“心魔除了。”
“嗯。”顾朝朝面色平静地点头。
尊者一挥手,一瓶丹药出现在她眼前。
“这是我刚炼制出的假死药,服下后沉睡不醒气息全无,至少三年后才能醒来。”他在顾朝朝拿到药后解释。
顾朝朝无言一瞬:“至少三年……至多呢?”
“那就未必了。”尊者淡淡道。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只要能保证她一直活着,任务就不会因她而失败,而按照原文来说,沈暮深从修无情道到飞升,也就用了十年的时间而已。
即便永远不醒也没关系,只要还活着,等到沈暮深飞升,任务就成功了。顾朝朝垂着眼眸,将药仔细收了起来。
“他执拗又聪明,就不要编什么被寻仇的理由了,我怕他无心修道,只想满世界为你报仇,”春山尊者叮嘱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最好不要死得太突兀,免得他起疑心。”
顾朝朝:“……我不蠢,没必要叮嘱得这么认真。”
春山尊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扭头就离开了。
顾朝朝脸上最后一点表情也消失了,她一个人在院中坐了片刻,等到沈暮深快回来时,才闭目敛神,逆转全身灵力。
灵力逆转的损害极大,不出片刻她便脸色苍白,呕地一声吐出一大片血来。
沈暮深回来时,恰好看到她痛苦地跪在石桌前,面前是已经暗红的血迹。他脸色一变,猛地冲过来扶住她:“师尊,你怎么了?!”
“……修炼时心浮了,有些走火入魔。”顾朝朝有气无力道。
沈暮深立刻将她抱回房中,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顾朝朝勉强笑笑:“我没事,别担心。”
“师尊……”
“给我带的吃食呢?”顾朝朝打断他。
她太了解他了,越是不提及,他便越担心。果然,在她闭口不言走火入魔的事后,他眼底的担忧便愈发重了。
利用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意编织谎言,顾朝朝心中有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于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她走火入魔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来。为了更为逼真,她每次都靠灵力逆行维持状态,有时候恍惚间,真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
在她日复一日的演技下,沈暮深逐渐变得沉默,也不爱出门了,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便是待在屋里陪着她。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又是一个初一。
顾朝朝再次接到了春山尊者的催促,她沉默许久,对正在削苹果的沈暮深笑了笑:“突然想吃烤红薯,不知这个季节有没有。”
沈暮深一向对她有求必应,闻言立刻将苹果递给她:“我去买。”
顾朝朝应了一声,又道:“快些回来啊。”
沈暮深点了点头,便下山去了。
顾朝朝一个人独坐许久,终于还是掏出了丹药。
沈暮深这次回来得比平时晚了些,到家时身上还沾着一点灯油味,顾朝朝顿了顿,这才想起今日初一,小镇上有灯会。
“今日运气不错,一下山便遇到了卖红薯的,我给师尊多买了两块,师尊……”沈暮深话没说完,就感应到她的呼吸在逐渐减弱,生命力也飞快流逝。
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怔怔看向她:“师尊。”
顾朝朝勉强扯起唇角,对着他笑了笑:“我可能,要不行了。”
“师尊!”沈暮深的眼圈倏然红了。
“别哭,也别难过,”顾朝朝呼吸越来越弱,“等我走后,你去春山,继续……跟着尊者修炼,唯有修无情道,你才不会痛……”
“我不走,我现在带你去医成峰,找最好的医修诊治。”沈暮深说着就要抱起她。
顾朝朝猛地攥住他的袖子:“你……听话。”
“师尊……”
“听话!”顾朝朝坚持。
沈暮深死死掐着手心,眼中的泪不住往下掉,许久才哽咽着点了点头。
顾朝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陷入沉睡前,丹药让她的灵魂出窍一瞬,伪造出元婴死去的景象。而在她出窍的过程中,她的神识笼罩方圆几十里,每一处风声每一声啼哭,都被她听得清清楚楚,神识掠过灯会,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盏灯上,残存了沈暮深的气息。
是一盏小巧可爱的兔子灯,昔日有位父亲用这样的灯为女儿祈福,得了两位高阶修者的眼缘,很快便痊愈了。
而现在,他也挂上了一样的灯。


第52章 (重逢)
顾朝朝一直以为,春山尊者说的陷入沉睡,是彻底人事不知一觉到醒,然而真等沉睡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有意识的,尽管思绪缓慢,但还是能察觉到周围的一切。
这就有些可怕了。
她用仅剩的一点意识,感知到沈暮深守着她的‘尸体’几十日,不吃不喝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抱着她,时不时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她感知到沈暮深最后将她安置在床上,为她换上一身新的衣衫,他泛凉的指尖在她肌肤上划过时,她有种起了鸡皮疙瘩的感觉。但她心里清楚,那只是感觉而已,真实的她此刻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呈现出尸僵的状态了。
所以沈暮深出了趟门,带了许多灵药回来,以自身灵力为药引,化成汁水涂抹在她的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顾朝朝麻木地躺着,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完了,徒弟被她坑疯了。
好在沈暮深不正常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春山尊者就赶来了,直接将他带去了春山,留下顾朝朝孤零零地躺在合欢宗。
沈暮深修无情道的第一年,每隔三五日就要回来一次,亲自为她擦洗梳妆涂灵药,再一陪就是一天一夜。
沈暮深修无情道的第二年,回来的次数已经变成了一个月一次,每次逗留不超过两个时辰。等到第三年的时候,便是半年一来了。
顾朝朝感知到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淡漠,便知道他修炼顺利,一时间惆怅又欣慰。
三年很快过去,她却依然没有醒来,不过她也不怎么着急,因为沈暮深隔了半年再来时,已经是元婴后期了。
元婴之后是化神,化神之后是炼虚,他的修炼进度已和原文保持一致,只要再等七年,他就会勘破世俗飞升离去,而她也会任务成功,进入新的小说世界。
顾朝朝静静躺在主寝的床上,耐心等待自己的结局,山中岁月模糊漫长,沈暮深已经许久没来,她也渐渐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连最后一点思绪都变得僵直。
又是一个清晨,窗外的鸟叫扰得人心烦闷,顾朝朝听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忍不住了:“别吵!”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住了,许久之后缓缓睁开眼睛,迟钝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会动,不是做梦,她竟然……醒来了?
顾朝朝眨了眨眼,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太久没有活动的身体像僵掉的木雕,每动一下都十分艰难,顾朝朝艰难下地,双腿站直的瞬间总算有了些许实感。
走到桌边时,她轻呼一口气,试图调动体内灵力,然而刚动一下,骨子里便传出钻心的疼。这疼痛来得迅猛又厉害,仿佛一万把刀片在她体内循环,每到一处就割得血肉模糊。
顾朝朝眼前一黑,下意识扶住桌子,然而还是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她手臂青筋暴起,周身的冷汗很快将衣衫湿透,然而身上的疼痛依然没有减轻,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顾朝朝试图运气平息疼痛,却连念咒的力气都没有,不由得一阵绝望。
好在即将疼得昏死时,突然接到了春山尊者的传音入密,她当即撑着最后一口气,为他打开了合欢宗的禁制。
不出片刻,春山尊者便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这副狼狈样也不惊讶,只是一股精纯灵力从她天灵盖灌入,原本烧灼的识海顿时一片清凉,从骨子里透出的疼痛感也逐渐消失不见。
顾朝朝猛地松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虚弱,缓了许久的神才开口:“是假死药的副作用?”
春山尊者总算露出了见面后第一个表情——
无语。
“是暮深这些年在你身上用了太多防腐的灵药,这些药有一定毒性,日积月累了九年,毒性深入你体内,与灵力纠缠在一起形成灵毒,你一运功便发作了,”春山尊者说完,停顿一下又补充,“与我的药没有半点干系。”
“……我又没怪您,不用解释这么多,”顾朝朝讪讪一笑,随即察觉到重点,“我已经假死了九年?”
“嗯。”
沈暮深是修无情道后第十年飞升,现在已经过去九年,那岂不是……顾朝朝眼眸微动,抬头看向春山尊者。
“你难道没发现,他已经两年没来看你了?”春山尊者缓缓开口。
顾朝朝怔然:“原来已有两年了么。”
“他的修为提升比我预料的更快,如今已到大乘,如今天下已无人是他的对手,”春山尊者说完停顿一瞬,“如今七情六欲、人世八苦,都无法再拘束他,他也已经忘却前尘一心向道,只等飞升了。”
“忘了?”顾朝朝惊讶。
春山尊者神色淡然:“嗯,尘世诸事对他已无意义,索性就忘了。”
“那、那他还记得我……你吗?”顾朝朝本来想问问自己,可一想他都两年没来了,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于是问到一半又临时改成了尊者。
尊者垂眸:“都忘了。”
“哦……”顾朝朝说不出什么滋味,半晌笑了一声,“挺好的。”
一心向道,以他的天赋,只消再等一年,这个任务就成功了。顾朝朝轻呼一口气,对尊者恭敬行礼:“多谢尊者这些年对暮深的悉心教诲。”
“是他自己争气,”尊者又看她一眼,“能教的我已经都教给他,你如今也已经醒来,该做的事我已做完,也是时候离开了。”
顾朝朝一怔:“您要去哪?”
“踏虚而去,随遇而安。”
顾朝朝回忆一番,原文中的春山尊者,确实在沈暮深出师之后便不再留恋世间,虽然没有飞升,但所有人都不知他去了何处。
当时看原文时,只羡慕他潇洒自在,如今亲耳听到他说要走,心中却只剩怅然:“那顾某便祝尊者一切顺利。”
尊者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你体内的灵毒只是暂时被我压制,十日后会继续发作,若不想活活疼死,便最好在十日内提高修为,用灵力强行压过毒性。”
顾朝朝:“……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说?!”
尊者假装没听到,直接离开了合欢宗。
顾朝朝气得脸都黑了,偏偏拿他没办法,独自一人静坐许久后也要往外走,只是走到一半时想到什么,又折回床边,掌心汇集一团火,将躺了九年的被褥直接烧了,又从乾坤袋取了些碎灵丹撒在周围,造成尸体自燃的假象。
“虽然知晓你已将我忘了,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但还是要做好善后,演好最后一出戏,”顾朝朝轻叹一声气,“愿你渡劫顺利,早日飞升。”
说罢,便直接从合欢宗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一道充斥着肃杀之气的身影出现在合欢宗,当看到烧成一团灰烬的床褥,他垂着眼眸无喜无悲,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九年的时间对于修者来说不算太长,但对于凡间却是日新月异,山下的小镇仿佛没怎么变,却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顾朝朝穿梭在人群中,看到不少人拿着灯笼去河边,这才知道今日初一,镇上有灯会。她正不知何去何从,干脆随着人群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便远远看到了仿佛星河一般的灯笼海洋。
修者的视力极好,即便隔着一道河,也能清楚地看到每一只灯笼都是小兔子形状,顾朝朝心口猛地一疼,随手拉住一个小贩询问:“为何所有人只挂这一种样式的灯笼?”
小贩推着车着急去摆摊,乍一被拦住顿时有些不耐烦,只是当看到对方的脸后,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
“怎么?”顾朝朝蹙眉与眼前鬓角发白的人对视,一时间觉得他十分眼熟。
小贩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她的问题:“大约是九年前,镇上一家富户便是挂了这样的灯笼,病重的小女儿当晚就退烧了,镇、镇上人为了沾喜气,也开始挂一样的,渐渐就到了今日,灯会已鲜少再见其他样式。”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顾朝朝想起陷入沉睡前,神识拂过的那一盏为她而亮的兔子灯,怅然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小贩见她拦着去路,小心翼翼地奉上一个老虎面具:“仙者,这是小的摊子上卖得最好的,不如送给您如何?”
顾朝朝回神,看了眼他手上的面具,笑了笑后转身离去了。
小贩默默看着她离开,许久才松了口气,一边推着小车往人多的地方走,一边小声嘟囔:“仙者就是仙者,这么多年一点都没老,不像我都成老头子了……话说回来,她身边那位男仙者呢?”
夜色渐渐深了,小镇上开始变得热闹,而合欢宗内依然冷清,就连风声都透着小心,仿佛生怕惊扰了那位大乘修者。
沈暮深在烧毁的床铺前站了许久,终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下山时,灯会已经快结束了,小镇上静谧一片,只有几个小贩还守着摊位,等待新的客人,其中一个卖灯笼的小贩倚着摊位昏昏欲睡,几次都险些一头栽到地面上。
在又一次险些栽倒时,一股凉风袭来,他顿时精神不少,再睁开眼,便看到面前多了位仙人一样的男子。
“公、公子好,要买灯笼吗?”小贩莫名紧张,一向利索的嘴皮子也开始打磕巴。
沈暮深拿了一盏兔子灯,放下几枚铜钱便转身离开,小贩恍惚一瞬,再看他消失的方向,已经忘了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已是深夜,一些灯笼里的蜡烛已经燃尽,但大部分灯笼还好好地亮着,沈暮深手中的灯笼没有点蜡,却比任何一盏都要亮。他沉默地挂好灯笼,沉默地盯着看了片刻,却没像平时一样转身离开。
“公子,买面具吗?”
身后突然传来殷勤的揽客声,沈暮深没有理会。
小贩却不肯放弃,他今日生意不好,一晚上才卖了六个面具,眼看着该收摊了,他只想能卖一个是一个:“小的这面具可是好得很,就连那些仙者都喜欢得紧,十年前咱们这儿有秘境开启的时候,都能卖到五两银子一个呢!”
沈暮深眼眸微动,终于回头。
小贩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看到他的脸后瞬间瞪大了眼睛:“是、是您啊……”
“你认识我。”沈暮深看着略为眼熟的脸,淡淡询问一句。
小贩咽了下口水:“小的、小的自然是认识仙者的,您还买过小的的面具呢!”
沈暮深已经忘了,闻言只是扫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小贩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有些疑惑地开口:“奇怪,他们今日怎么是分开来的……”
话没说完,沈暮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小贩吓得尖叫一声,见鬼一般惊恐地跌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沈暮深冷淡地问。
“我我我仙者饶命!仙者饶命!”小贩吓得脸都白了。
沈暮深不与他废话,直接将骨节分明的右手虚覆在他的天亮盖上,小贩只觉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走一般,疼得不由惨叫一声。
沈暮深收手,一直古井无波的眼底起了波澜。
“仙者……”小贩小心翼翼,见他兀自发呆,便咽了下口水推起小车就跑,直到跑进家里才四肢发软地滑坐到地上。
他歇了半晌,有气无力地去收拾没卖完的面具时,看到今日要送给女仙者却没送出去的小老虎面具上,放着十两银子和一些铜钱,而他也在一瞬间忘了恐惧,忘了今晚见过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