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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囚车公子(十) 忆·“这世间没有人会……
动用了法术,瞬间便能够回宫。
她回到宫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洗刷宫中众人的记忆,让宫中的人不再记得她曾经出过宫,免得影响她计划的展开。
她寻到悬颂时,悬颂正在看竹简,见母亲过来当即放下手中的竹简行礼:“慈闱。”
“这几日在做什么?”九枳的手指抚过悬颂的头顶,引得悬颂一怔,片刻后方才回答:“在研习兵法。”
“嗯,不错。”九枳确认完毕后,转身离开。
悬颂怔愣片刻,并非是被洗去了记忆,而是因为九枳从来不会摸他的头。
很快,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法力掠过他,可惜被他身上的护身符箓化解了,妖力只恢复了一部分的九枳却浑然不知。
悬颂一向是聪敏的人,感知到了母亲的不对劲。
可是,他选择闭口不言。
*
九枳并没有立即复仇,甚至伪装得极好,没人发现她有异样。
她在暗暗在宫中破解身上的禁制。
她身上的禁制是化神期巅峰修为的天尊为她布下的,如今那位天尊已经飞升,她寻不到人来破解,只能强行破除。
况且,她也不能声张此事,她要默默地逐步破解封印才行。
在破解期间,她并未停息自己的复仇计划,而是同时暗暗布阵。
她一次次地施法出城,在城中各处布下阵法布置,时间不够便多去几次,终于暗暗布下了绝妙的大阵。
待这大阵启用,转瞬间便可以将丰镐城变为修罗鬼刹之地,全城百姓都会在痛苦和哀嚎中死去。
每每想到如此场景,九枳都会冷笑出声。
这是她在愤怒、仇恨交织的痛苦之中,唯一的慰藉。
布阵结束后,她转过身看着宫殿,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
她曾经多么向往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能够得到康王子的宠爱,就这样和康王子以及他们的孩子幸福地共度余生。
然而,他的爱就像黝黑林中的彩色蘑菇,游荡在深水中的白色水母,小院里美得浑然天成的夜来香。
那么美,却那么狠毒!
就要结束了……
都结束了。
她会带着她的孩子回她的故居,留在那冰寒之地,不再出来。
然而,当她启用阵法时,便发现她的阵法被人破坏了。
她愤怒异常,快速施法去查看所有的布阵点,最后在宫殿偏僻处,看到了尚未跑远的悬颂。
仅仅一瞬间,她便到了悬颂身前,怒视悬颂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悬颂有一瞬间慌张。
他没有想到九枳的身法如此诡谲,快到让他来不及反应。
原来修行了仙法后,会有这般大的神通?
他从小便一直跟随在母亲身边,从未做过欺瞒九枳的事情。
九枳的问话,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慌张,却还是努力镇定地回答:“我路过此处。”
“你坏了我的阵法?”
“什么阵法?”
九枳伸出手来,手指在他身前抹过,随即看到几个事物从他的衣袖之中飘出来。看到这些东西,她便已经确认,是悬颂坏了她的阵法。
这些东西皆是破阵所需的。
“你还与那些所谓的仙人有来往?”九枳手指一摆,那些破阵的工具全部都被她破坏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悬颂第一次见到有人施法,还有着这般强的能力,不由得错愕,睁大了双眼。
他慌张了一瞬,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慈闱!您不要这般害人可好?这些百姓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对待他们?!”
“他们做错了什么?”九枳突然冷笑,“你可知他们的王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
九枳抬手一甩,让悬颂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样子:“这些都是我的同族!是你的父王联合魔修杀了它们!我要让他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看着那凭空出现的画面,再看到那满地鲜血的样子,尚未去过战场的悬颂有一瞬间的恍惚,甚至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
九枳却不许他躲开目光,扶着他的头,让他继续看:“你好好看一看,这么多条性命,全部殒落在了你父王的手中,我如何不恨?!你是我的儿,你也是狐族,你该与我同仇敌忾,跟我一同复仇!”
悬颂许久后才振作起来,粗喘着,情绪难以平复,却还是认真地说了起来:“慈闱,杀死它们的是父王和魔族。冤有头债有主,您去寻他们好不好?我不阻拦你复仇,只求您别滥杀无辜可以吗?”
“滥杀无辜?信奉这种败类为君主,他们哪里无辜?我要用他们的血与命,来给我的族人殉葬!”
九枳越过他,再次走到大阵前重新布阵。
悬颂急急地追过去劝道:“慈闱,您别这样!百姓何其无辜?他们有老人,有幼童,他们每日辛苦劳作,勤勤恳恳地活着,只想过上好日子,您怎能轻易地夺了他们的性命?!”
然而任由悬颂如何去劝,都无法阻止愤怒到极致的九枳。
他被九枳控制在一方小结界内,将他困在其中,他的声音无法传出,他的劝说完全无效。
他眼睁睁看着九枳布阵完成,启用了阵法。
那一刻,他的双眼之中充满了绝望。
顾京墨看到这里不由得惊奇,原来曾经的悬颂也是这般会救世的存在。
他有一腔热血,与极善之心,他有君主之能,关怀天下百姓。
曾经悬颂的心也是热的,又是如何凉的呢?
此刻主动去救天下苍生的悬颂,是如何变为旁人去求,也不愿意出手的悬颂呢?
这个疑惑,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看到,九枳在启动了阵法之后,拽着悬颂一同用法术飞遁,站在城墙头去看整个丰镐城。
滚滚而来的烟尘如天空坠下的乌云,天雷轰然间炸响。
大阵之中雷鸣闪烁,凝结成团,翻滚撕扯着聚集,最终轰向人间。
曾经的岁月静好,曾经的人间烟火,都在一瞬间坍塌。
一片祥和化作团团血雾,美好城池变得泥瓦横飞。
悬颂看到了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哀嚎声,哭泣声,求助声,沸反盈天。
他看到一名少年被雷劈中,他的母亲奋不顾身地扑向他,却被一同劈得倒地不起。
他看到被雷电燃烧的屋舍里跑出燃着火的少女,她在地面上打滚,扯自己的衣衫,痛苦哀嚎。
他看到逃跑的人被地面上的尸体绊倒,又狼狈起身,却还是未能逃过雷电的攻击。
九枳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大笑出声,有了大仇已报的快感。
她笑得那般放肆张扬,与城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悬颂却一瞬间红了眼睛,嘶吼着对九枳喊道:“住手!别再杀了!已经够了!”
“远远不够!我要他们全部都痛苦而亡。”九枳说着,话语里还带着一丝疯癫,“丰镐只是开始,之后还有整个国!”
被困阵法的人们看向了城头,看到了那个美艳的女人身后出现了九尾,看着他们如此痛苦的模样却大笑出声。
她的身边是他们一向爱戴的公子煊,可是公子煊没有救他们。
不……
救了……
他们看到公子煊在愤怒之后竟然自行破除了身体的封印,他的身体也出现了五条狐尾,发间出现了白色的狐耳。
他的手中拿着一柄匕首,用力地刺向了九枳的心口。
镇妖青剑,元婴期修者给他的,可以镇压九枳的妖力。
他看到九枳中剑,在震惊中仰面倒下,跌下城楼。那一瞬像是被无限放缓,让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母亲失望又愤恨的目光。
母亲身上的衣衫被风吹拂发出猎猎声响,长发飞扬四处飘荡,最终重重地坠在了城楼下。
然而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跟着跃下城楼,努力破阵。
那一日,他镇住了母亲的妖力,让她躺在城楼下,重新变回了狐身。
也在那一日,他徒手破坏了阵法,被阵法雷电侵蚀,十指到手臂皆被雷电所伤,好在他拯救了丰镐城的百姓。
更是在那一日,他看到丰镐城的百姓朝他唾骂,叫嚷着要杀了他。
“他是妖!你看他的尾巴!他的脸颊上还有白毛!”
“他和那个母狐狸是一伙的!”
“是他和那个母狐狸一起害了我们!杀了他!”
“杀了他!”
悬颂的双手还因为徒手破阵血流不止,他还沉浸在亲手伤害了母亲的愧疚之中,紧接着,便迎来了让他刻骨铭心的谩骂。
他颓然地道:“我救了你们……”
可惜他的声音被叫骂声掩盖了,有人在向他讨命,有的在用石头砸他,有的干脆取来武器,趁着人多一起朝他攻击过来。
他再次愤怒大吼:“我救了你们!”
这一声极重,所有人都听到了,然而他们只是停顿了一瞬,便继续朝他攻击。
人群里有一个小女孩扯着母亲的衣摆小声问道:“不是公子煊救了我们吗?”
然而她的嘴却被母亲捂住了。
他非常不解。
他想不明白。
他知道这些人听到了,他们也看到了,他们甚至知道是他救了人,但是还是要攻击他。
为什么?
他不理解。
他甚至是木讷的,被人围攻,那些人给他带来的伤痛,竟比徒手破阵更痛。
直到他被拽起来,依旧未能想通。
他被关押了起来。
狱里没人来看他,他的父王,他的兄弟,他的仆从,他救过的百姓。
谁都没有来过。
狱里给他最差的饭菜,他甚至在饭菜里看到了恶心的虫子尸体,偶尔还能闻到尿骚味。
他早就看过修者给他的竹简,会了引气入体之法,已能辟谷,便从来不吃。
或许是怕他一直不吃饭死了,他的饭食才好了些。
他被关押期间,时常被关进囚车里。
囚车会绕着丰镐城所有的街道绕圈,以此示众。
囚车外被他保护了的百姓会朝着他骂出最恶毒的话语,用烂菜砸他,朝他泼粪水,甚至偷偷用武器攻击他。
前几次攻击还算轻,后面见无人管,他们的攻击越发放肆凶狠。
悬颂每一次被示众游街,顾京墨都跟在囚车后面看着。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眸中逐渐没了光,变得傀儡一般。
悬颂最爱干净了……
他最挑剔,也最难伺候了……
可他却经历了这些事情。
她很想去安慰悬颂,然而悬颂看不到她。
她只能一路陪着他,他游街示众几次,她陪着他几次。
悬颂的心魔,究竟是弑母,还是这一次次的囚车游街?
他内心的魔,究竟是母亲的凶残,还是百姓的摧残?
似乎是一次次积累的失望,才让悬颂逐渐变得凉薄起来。
他不再想管世人的事情了,旁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他没必要去救人。
没有必要!
*
重新被关进监牢里,悬颂依旧像一个呆傻的人,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
直到,他看到九枳的身影出现在牢房门外。
他抬眸去看自己的母亲,依旧未动。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死,那一剑只会封印她的修为。
他也知道地面上狐狸的尸体,是母亲用同族尸体来做的障眼法,她的本体逃了。
所以九枳出现的时候,他并不惊讶。
“你看,你救了他们,有人感谢你吗?”九枳问道。
悬颂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没有理会。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对待你吗?”
这时,悬颂终于抬起眸子,用死气沉沉的双眼看向她。
他想知道。
“他们害怕。”九枳终于回答出来了,“他们看到了我的可怕,他们看到你我是同族,所以他们觉得你也会如此可怕,这是对未知异族的恐惧。但是你尚且年幼,他们能够欺负,所以他们肆无忌惮。
“他们看到我已经死了,潜在的危险就只有你了,所以他们想把你也除掉。
“哦,对了,还有,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他们可以靠虐待你来泄愤,毕竟他们之前的确伤亡惨重。
“至于是不是你救了他们,他们不在乎,他们只想安全,他们的心里只有自己,他们甚至觉得你是在做戏,这世间有谁会对自己的生母动手,只为了救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没有人!这世间没有人会完全心善地去救苦难之人,没有!”
悬颂听完,重新垂下眸子。
依旧一言不发。
那绝望,失去生气的模样,让人看着心惊,暗暗心疼。
九枳就这样看着他,终究是沉下声音对他道:“失望了吧?你做的事情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可。你承认你错了,我便救你出来。”
关押悬颂的牢房阴暗潮湿,甚至可以听到水滴的声音,叮咚叮咚——
如此安静了许久……
“我没错……”悬颂终于出声,“是他们错了。”
第75章 囚车公子(十一) 忆·“这些年里,他……
悬颂的冥顽不灵让九枳十分不悦。
她甚至无法理解,自己怎么生出了这般蠢钝的孩子。
她不再理会悬颂,转瞬间便消失在了牢房外。
悬颂从始至终,身体都没有动过,只是重新垂下眼睑。
继续安静地沉默着。
这期间,悬颂还是会时不时地被关进囚车里,游街示众。
似乎上一次的灾祸给丰镐城带来了极重的打击,康王子决定示众这个妖姬的儿子,以此平息民愤。
悬颂便成了百姓们的发泄对象。
突然有一日,游街示众突然停了一段时间,甚至没有人来给他送饭了。
他依旧是无神地躲在角落,从天之骄子跌落成泥污,麻木得话都不愿意说。
不久后,九枳来告诉了他答案:“康王子薨了。”
悬颂抬起眸子看着她,目光穿过凌乱的发丝,没有半分神采。
甚至没有父亲去世的难过情绪。
他的身上很脏,一直以来他没清洗过泥污,发丝散乱,被百姓刺伤后的血液里还掺杂着污秽,伤口溃烂又发烂。
人都是臭的。
他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曾经的光鲜?
九枳继续道:“他居然又去南征了,他也不想想,上一次的胜利是靠他自己吗?是我同族性命换来的!他渡过汉水时乘坐的是竹筏,匠人用胶去粘连,殊不知,我用我的冰化作了胶,让竹筏能够粘连在一起。
“但那是冰啊……遇水不就融化了。康王子的竹筏散了,他也淹死了。还一代枭雄呢,最后还不是死得这般窝囊?”
悬颂很少言语,但是一开口,便直击九枳的痛处:“你的妖力已经这么弱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九枳突然怒吼出声,“你的镇妖青剑让我损耗了多少妖力,你知道吗?若不是你,丰镐城以及那些魔修,现在都已经不在人间了!现在,他们居然又苟活了三年!便宜他们了。”
三年……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来……他已经反复游街示众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收手吧……”悬颂突然开口,“你别再行恶了,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养伤,以后我会入修真界,待我修为提升,我会替你杀了那些魔修。”
“就凭你?”九枳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笑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连筑基期都没有,怎么入修真界?那群魔修又岂会殒在你的手下?”
“嗯,就凭我,别再因为那个人,把自己弄得满身罪恶了。你收手吧,以后的事情我来做。”
“你还是想护着丰镐城,哦,不,想护着这个国家的人?他们值得吗?你是不是太蠢了?”
“别再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九枳没有被悬颂劝住。
她没有再停留,再次消失在牢房。
悬颂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
悬颂在牢房里不知时日,整日里浑浑噩噩的,只靠最后一口气撑着似的。
直到有一日,他看到有人给他送来还算入得了眼的饭菜,他知道,他即将要被处死。
他没有吃,那些东西入不得他的眼。
他只是坦然地跟着守卫走了出去,上了囚车,被押至刑场。
那一路上,来了很多丰镐的百姓,应该是早早就听闻了消息。
许久未曾发泄,让他们对悬颂折磨得更过。
毕竟,今日之后便没有机会了。
一刀接一刀,伸进囚车里刺伤他。
手里也不知是些什么,统统丢向他。
他到了刑场,走到了行刑台之上,不知是谁用石头砸了他的头,砸得他一侧额头血肉模糊。
这一下子,还引来了一阵雀跃的欢呼声,似乎是对那个砸伤悬颂之人的赞赏。
血流下来,他被血浸染,只能睁开一只眼睛。
接着他抬头,看到丰镐城再次被布下了大阵,滚雷已经集结。
他看到之前还嚣张的百姓们四处逃窜,哀嚎声遍野。
守卫们没办法再看着他了,他便一个人站在原处,看着那些人逃窜。
若说上一次还有愤怒,这一次就只有麻木了。
动乱持续了一阵子,他才走到了守卫的尸体边取出了钥匙,动作艰难地打开了自己的镣铐。
接着,他身体摇晃地朝城外走。
他已经多久没有没有枷锁地走过路了?
他竟然已经无法保持礼仪,走路都变得生涩了。
他一直朝外走,大阵似乎有意避开他,并不会攻击他。
他看到朝他丢了石头的男子被压在火柱之下,挣扎间看到了他,迟疑了片刻后朝他喊道:“公子煊,救救我!”
他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理,径直走了过去。
他看到曾经在囚车外攻击他的百姓,有的已经成了尸体,有的聚集着躲在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
他们都看到了悬颂,其中的人看到他表情很是纠结,最终还是开口:“公子煊……能不能……”
不能……
悬颂没有理会他们,继续朝城外走。
这一路,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小女孩,那个在人群中万分不解,问母亲“不是公子煊救了我们吗?”的小女孩。
她拽着重伤的母亲逃离火场,看到悬颂之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公子煊!”
悬颂被她的眼神刺痛了,立即扭头不看她。
她的母亲也跟着说道:“没用的……他不可能会再管我们了……不可能了……”
她的母亲也有自知之明。
若是他们没有伤害过悬颂,悬颂还是会救他们。
因为他是心怀天下的公子。
现在……不可能了。
然而他刚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小女孩朝他问:“公子煊,你不再救我们了吗?”
悬颂踉跄着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转过身去看那生灵涂炭的场景。
那遍地尸身,到处哀嚎的惨象。
破败衣衫下遮掩的拳头暗暗握紧,他银牙直咬,最后发出痛恨的怒吼声,随即变出狐尾,操纵着他浅显的仙界法术,朝着阵眼而去。
他痛恨……
痛恨百姓的翻脸不认人。
痛恨父王无情,母亲被逼到凶狠。
痛恨自己不争气,明明那么失望,却还是会于心不忍。
明明在上行刑台时他还想过,就这样一了百了吧……
他厌了。
他疲惫了。
都结束吧。
然而他在这一刻,再一次动身,去救丰镐城的百姓。
他取出哨子吹响,唤来修仙者助他。
而他,再次徒手破阵,遍体鳞伤。
*
顾京墨坐在城头,看完了全部过程,接着指着城下问道:“他何错之有?”
没有人回答她。
“哟,叫来了这么多人围攻你啊?这得有百来人了吧?”顾京墨看着那些围剿九枳的修者,感叹出声,“后面那圈修者纯属浑水摸鱼的,就前面的几个人在动手,正派就是这样,阵仗大,其实就是虚张声势。”
她等了片刻,依旧没人理会她,她还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他们和我动手时也是这样,非要先跟我谈一谈,苦口婆心地劝我,真是徒劳,难不成想我一界魔尊弃恶行善,归顺他们正派?”
九枳终于问了出来:“魔尊是什么东西?”
在她的时代,还没有魔尊这个称呼。
她问完,虚浮的身影出现在顾京墨身边,那般缥缈地飘浮在半空中,只是一个灵体罢了。
然而这般银发,身着白衣,光着脚,脚踝处有着银色的链子,在此刻看来竟是别样的绝美。
像是凄美血池中开出的纯白且圣洁的花。
顾京墨却在纠结她的语句:“你这个问题仿佛在骂我。”
“少说废话。”
顾京墨本是个坏脾气,但是谁让这人是悬颂的母亲?她只能忍了:“魔尊啊,就是魔门修者的头头,最能打的,也是能管理他们的。”
顺便夸赞了自己一番。
九枳当即面露怒色:“你是魔门修者?他竟然还找了一个魔修为妻?他是要气死我吗?”
“你啊……”顾京墨突然感叹了一句,“果然一点都没变,总是迁怒。”
“你们魔门修者杀了我的同族!”
“是他们杀的,他们也的确该死,但是其他的魔门修者做错了什么?”
“你们都该死!”
顾京墨懒得理会她的愤怒,甚至翻了一个白眼,叹道:“悬颂并不恨你,他心疼你,一次次劝你,可惜你冥顽不灵。
“他自责了,所以他躲在监牢里不出来,自己折磨自己。
“其实说起来,他在某些方面对你是认可的,所以他的身上留有你的影子,有意或无意地模仿你。”依誮
九枳依旧不愿意相信:“他害我至此,还有脸心疼我?”
“你自找的。”顾京墨指着宫殿,“那个男人是你自己找的,他为了战争胜利去害你族人,你为了复仇杀尽天下人,你们两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是般配。”
九枳被顾京墨的话语气得一掌击来,被顾京墨灵巧地躲过。
顾京墨依旧在笑,笑得云淡风轻:“你觉得你的儿子害了你,其实他是在救你,阻止你变成和康王子一样的人。”
“难道我还要感谢他?”
“自然要感谢,你还要庆幸,你们夫妻二人这般恶劣,却生出了这般正直的孩子。”
“正直?他是傻,你看看那三年,他可曾得到一句感谢?那些人是怎么对他的?”
“救人这种事情,要的是感谢吗?”顾京墨突然自嘲地笑,“要的是无愧于心,要的是惩恶扬善,要的是这世界还有荧光。我做到了,我努力了,就算做一百件好事能教会一个人保持善念,我就是成功的。”
顾京墨指着城墙下那个小女孩,冒着大火冲进药铺,取出了一瓶药来,快速跑着朝悬颂而去。
“一万个人中有一个这样的她,就够了。”
九枳看着城墙下,破阵后倒下的悬颂。
周围的丰镐城人一拥而上,纷纷帮他疗伤。
不能靠近的,则是跪在了不远处,掩面痛哭,口中念着:“他和那个妖姬不是一伙的?”
“我之前都做了什么……”
然而昏迷后的悬颂听不到了。
在战斗中的修者们也没能听到。
顾京墨帮悬颂看到了,表情有所缓和,随即扭头看向九枳:“你说,这是悬颂的心魔,还是你的心魔?哦……我懂了,你的儿子把你心中的魔移到了他那里,这些年里,他一个人承受了两个人的心魔啊……”
九枳的表情终于出现了破绽。
她没有心魔这件事,她自己知道,她还当是自己问心无愧。
原来,最开始会从九枳的视角开始,并非是因为是九枳带顾京墨来的心魔之境。
而是因为,这个心魔之境,本就叠加了两个人的。
*
顾京墨睁开眼,便看到悬颂在她身边不远处盘膝疗伤。
她赶紧起身去看悬颂的情况,听到了九枳的声音:“他轻易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