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样我们小姐岂不是……”
“小姐彻底没了!”
躲在不远处的黄桃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原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群人。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是想救小主人,不是想杀小主人!
难道之前小主人还有一线生机,最后却是被她所杀吗?
原来最后害死小主人的,居然是自己?!
她觉得她的天都要崩塌,她不相信这一切,转过身朝着院落中跑过去,她想要去找云夫人验证这一切。
然而待她到了正院,就看到到处都装饰着白布,院落中的医修都披麻戴孝,神情悲伤麻木。
她终究是要撑不住了,模样颓然地进入,看到正在举办葬礼的礼堂,再去看周围其他医修的目光。
“她怎么还有脸来?!”
“夺舍了自己的主人,她简直是禽兽!”
“滚出溯流光谷!”
字字句句,如同重击,一次次地攻击黄桃的心口。
生生的疼……
回忆之境出现动荡,天塌地陷一般,似乎整个人都在崩溃瓦解,不然记忆不会给主人带来这么大的痛苦。
悬颂当即双手掐诀,施法控制。
*
回忆外,黄桃盘膝坐在床铺上,突兀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地嘶吼起来,眼泪汹涌如浪潮,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候在一边的顾京墨、云夙柠以及云氏夫妇都分外着急地到了床边。
顾京墨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悬颂依旧合着双眼,低声说道:“她回忆到灵堂的那一段记忆了,整个回忆之境都要碎裂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猛烈的崩塌。不过无妨,我能控制住,不要碰她,不然会让她的记忆错乱。”
屋中众人了然,云夫人当即抬手捂住嘴簌簌落泪,既心疼又难过。
云夙柠则是紧握双拳,看着黄桃痛苦挣扎的样子,又是一阵悔恨。
她明明那么难过,她当时一定非常痛苦愧疚吧,而当时的自己却只知道怨她。
害她更加难过的,其实是自己吧?
黄桃沉浸在回忆之中,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双手扶着膝盖,指甲险些扣进血肉里。
顾京墨心疼得想帮她移开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
回忆终于恢复了一些,然而依旧有着剧烈的晃动,悬颂需要一直施法才能够控制住。
这时,云夙柠提着剑从侧门走进来,对着黄桃怒吼:“你怎么敢来这里?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个畜生!”
然而他被快步追出来的云夫人拦住了,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云夙柠从未被人打过,尤其是自己一向慈和的母亲,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你给我跪下!”云夫人怒吼出声,丢弃了平日里的贤良温雅,难得地出现了愤怒。
“娘?”云夙柠不解,捂着自己的脸诧异地看着母亲。
“跪下!”
云夙柠只能听话,跪在了云夫人身前。
云夫人掷地有声地训斥道:“冤有头债有主,这句话你该知晓吧?伤害月儿的是她吗?不是!是修为比你高,且你打败不了的人!但是你愤怒,你的怒气无处发泄,你就将你的怒火撒在她的身上吗?”
云夙柠愤怒地继续问:“可是她怎么能夺舍?!”
“你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吗?她拽着月儿的尸体走了月余,遭遇袭击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夺舍了月儿,为的是带月儿回来让我们医治!
“夺舍?你仔细想一想,月儿知晓了那些事情,对方能不毁了她的魂防止我们用聚魂术询问吗?害月儿的不是她!是那群恶徒!
“我相信她努力了,她已经拼尽全力了,你知道她当时会有多害怕吗?但是她很勇敢,她真的把月儿带回来了,她做到了!”
“她有什么资格?!”云夙柠心疼得不行,自己妹妹的身体,却被一条黄狗霸占了,“她有什么资格用月儿的身体。”
“在我的心里,她不是奴,不是灵宠,她是我们的家人!她是努力保护过月儿的,她有资格!你对她撒气,无非是你无能,不能去报仇,欺负弱者算什么男人?!这就是我教大的儿子吗?!”
云夫人呵斥完,叫来了其他人,吩咐道:“带小姐回房间。”
依旧是称呼为小姐,似乎真的打算把她当成女儿来对待了。
黄桃似乎失去了魂魄,像游魂一样地回到了小姐的房间,坐在房间里嚎啕大哭。
她的小主人殒了。
她没能救下小主人!
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黄桃逃了,她无颜再见溯流光谷的其他人。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一个让人唾弃的半妖。
她开始在世间游荡,活像个落魄乞丐。
偏这般落魄了,还能遇到歹人,抢夺她狩猎来的野味。她只能给了,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旁孤零零地看着那群人吃她狩猎的美食。
迟疑了一会儿,她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名女子的低沉却格外好听的声音:“就这么给他们了?”
黄桃一怔,抬头去看,就看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头顶交叉插着古旧的古铜色发钗,发梢微卷,容貌艳丽得如同在深夜绽放了一朵殷红的蔷薇。
她惊讶地看着这名女子,错愕了半晌才回神,回答:“我,不行,打,不行的。”
女子理解了一会儿才明白了黄桃的意思,问:“还没打呢,怎么知道打不过?”
“牙齿,不锋利!”黄桃呲牙给她看。
女子看了她半晌,突然被逗笑了,接着说道:“那你看着我如何不用牙齿打过他们的。”
说着,她用控物术拾起了一根树杈,朝着那几个人攻击了过去。
黄桃看得惊奇不已,这个漂亮的姐姐身手实在太利落了,看得她眼花缭乱。
这时林中又走出了两个人,一名女子身着靛蓝色的法衣,同样的相貌极美,眉眼里多了一丝柔弱和媚态,身上有着浓郁的香味,芳香醉人。
她身边跟着一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身量很高,面容棱角分明,冷峻骇人。
靛蓝色法衣的女子手里拎着酒瓶,看着那边战斗的情景嘟囔:“顾京墨怎么总是闲不下来?成日里就知道戏弄小姑娘。”
说着朝黄桃看了一眼,又补充:“还是个半妖。”
黄桃被她看得一瞬间心虚起来。


第38章 夺舍恩主(十四) 忆·遇魔尊。……
顾京墨收拾了那群人后,拎着野味走了回来,对黄桃说道:“可惜,没剩多少了。”
那轻易的模样,让黄桃不禁怀疑那群人的大块头简直是棉花做的。
“谢谢!没事!”黄桃连忙感谢。
她其实对骨头很感兴趣,可是现在的牙齿不够锋利,她吃骨头不多了,着实有些可惜。
而且,剩下的这些食物也够她吃几天了。
“不如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吧!”顾京墨拎着酒壶对黄桃提议,微笑的样子极为清爽,容貌的浓艳都淡了几分。
“我……没灵石了……”黄桃囊中羞涩,买不起酒了。
“请你,过来吧。”顾京墨豪爽地招呼了一声,黄桃立即应声,跟着顾京墨到了他们原本喝酒的地方。
黄桃捧着酒壶非常少地喝了一口,依旧辣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京墨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趣,大笑不止:“丁臾,你看她,是不是挺可爱的?”
“你该不会是对女子……”丁臾突然挑眉,实在是顾京墨总是对女孩子格外照顾,让丁臾觉得很奇怪。
“我要是对女子有想法,第一个目标就是你,不然都对不起你这样的美貌。”
“呵,那你离死也不远了。”丁臾跟着喝了一口酒,“说起来,你还真是不近男色,就没见你对哪个男人感兴趣过。”
“我啊……估计日后只会对天仙一样的人动心。”顾京墨依旧笑得爽朗。
*
悬颂身处回忆之中,甚至可以站在顾京墨的身边。
只可惜回忆中的几个人察觉不到出现在回忆中的外来人,只是按照记忆原本的走向,按部就班地完成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在顾京墨出现后,便站在顾京墨的斜前方,看着顾京墨眉飞色舞地说话,不由得扬起嘴角。
天仙一样的人?
他这样的?
嗯,眼光确实不错。
悬颂难得地生出了一丝认可来。
*
回忆里。
四个人坐在一起,顾京墨和丁臾互相嘲讽,喝着喝着就容易吵起来,甚至还会在酒桌上过两招。
说起来,丁臾是水系单灵根,顾京墨是火系单灵根,两个人确实是实质上的水火不容。
一边一直沉默的男子似乎叫小修儿,黄桃是听丁臾这么称呼他的。
她看着这三个人,手里捧着酒壶小口小口地喝,不胜酒力的她没一会儿便醉了。
一条刚刚成人不久的狗狗,的确不知道喝酒是会醉的。
醉酒后她开始哭,说话不利落地说着小主人的名字,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另外三个人需要从她零碎的话语里拼凑信息,最终才懂了黄桃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
丁臾听完,手臂撑着桌沿叹气:“谁又不是呢,我当年不也协助旁人,杀了我的救命恩人?还被一个混蛋当猴子耍。再说她。”
丁臾说着,指了指顾京墨:“她啊,最初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经历过的事情不比你轻松。这混乱世间,又有几个人没血淋淋地疼过呢?”
黄桃只能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这里,难受,揪在一起了。”
顾京墨突然起身,拎起黄桃的手臂,像是拎起了一个小动物一样轻松:“走,带你玩去。”
黄桃有些醉,人也有些迷糊,被顾京墨、丁臾以及丁修三人带着去了传送阵,再出去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星辰在空中列阵如领将点兵,严阵以待。
周遭是奇异的景象,诸多建筑像是被镶嵌在了悬崖峭壁之上,山壁上还或镶嵌,或悬挂着青绿色的照明法器,亮着幽冥鬼火般的光亮。
锋利的山崖之间,连接着一个个木板桥,桥梁间荡着盏盏青灯。
黄桃看了之后不由得惊讶:“这里?哪?”
她从未见过这般场景。
顾京墨坦然回答:“鬼市。”
黄桃虽成人不久,却也知道一些事情,当即惊呼了一声:“那岂不是……这里,坏蛋,多!”
顾京墨听完和丁臾一起大笑,朗声回答:“我们三个也是坏蛋,大!坏!蛋!”
她说完,从万宝铃内取出了一个飞行法器,示意黄桃上去。
飞行法器像是轿子,却比轿子要大出许多来,雕刻精致,四柱上盘着栩栩如生的黑龙,垂着的黑色轻纱随风而舞。
黄桃从未见过这般华丽奢侈的飞行法器,惊得许久未动,被顾京墨推了一把才上了法器。
在飞行法器上,丁臾跷着二郎腿坐在右侧。
顾京墨则是单手拄着下巴,坐在左侧,让黄桃坐在中间。
在法器前面,丁修骑着一条黑蛇开路,带着飞行法器进入了鬼市。
鬼市门口有人认出了他们,当即高呼:“升天灯!”
与此同时,原本还有些昏暗的鬼市霎时亮起千余青灯,将鬼市照得灯火通明,不少修者从屋舍中出来向外张望,随后快速捧出了他们最拿得出手的宝贝。
鬼市街道上一时间挤满了修者,朝着他们聚拢,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生怕法器上的人看不到。
顾京墨朝外看去,选了选后嫌弃地道:“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虽然嫌弃,却还是朝外扬了一把灵石:“下次孝敬些好的。”
说完掠过那些人离开,一样未要。
黄桃回头去看,看到那些修者并没有被拒绝的失落,反而蜂拥在一起抢夺灵石,甚至还有人因为抢夺大打出手。
说真的,黄桃看得恨不得下去跟着一起捡,她也没灵石。
人群中有人看着旁人的宝贝,笑道:“你拿的这是什么东西,能入魔尊和鬼王的眼?”
“你懂什么?”那人回答完,继续去看那个脏兮兮的女孩子。
果不其然,路过他们的时候,顾京墨看中了其中一件女孩子的法衣,伸手拿来后在黄桃身上比量,接着从万宝铃里取出了一颗黑色的珠子给他:“这件我喜欢。”
说着,将珠子赏给了他。
那人高兴地接过,看到居然是黑玄玉,当即连连感谢,接着快速离开人群,生怕别人来杀人夺宝。
旁人似乎明白了魔尊这次的意图,纷纷回去换了手里的宝贝。
顾京墨什么没有啊?
她什么都不缺,今日是来给那个小姑娘选东西的。
没一会儿,街上的修者们开始追着飞行法器跑,高举换了一批的宝贝。
顾京墨选了一些小姑娘会喜欢的,想了想,给黄桃选了一个骨头样的小挂坠,丢给了黄桃:“拿去玩吧。”
黄桃惊喜地接过,问:“给我的?”
“嗯!”
“为什么?”
“开心嘛!”顾京墨笑着回答,“不开心的时候就买东西,买了就开心了!”
谁知黄桃捧着这些东西又开始哭了,哭得破马张飞的。
顾京墨和丁臾都万分不解,两个高傲的浓艳美人,看到黄桃大哭都有些手忙脚乱。
丁臾指着黄桃问:“这是怎么了?”
顾京墨帮黄桃擦眼泪,也很奇怪:“不知道啊!”
黄桃终于哭着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答:“你们,人好!”
这一句话引得二人再次大笑起来。
怕是整个修真界,也只有黄桃能夸得出他们三人是好人了。
*
悬颂跟在飞行法器后面慢慢行走,看着这些人,再看看周围的鬼市,之前的好心情突然烟消云散。
黄桃不开心了,就带黄桃来鬼市这般奢侈。
他之前疑似坐化圆寂了,她却只想着找其他的小和尚,这区别对待得有些过分了吧?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现如今顾京墨的处境艰难,还身受重伤,怕是不能再坦然出现在魔门。
而且,顾京墨丢了万宝铃,无法再如此挥霍了。
都说由奢入俭难,顾京墨曾经这般挥霍,在丢了万宝铃后连件像样的飞行法器都没有,倒是依旧惬意,这种心态着实厉害。
这时他看到飞行法器缓速出了鬼市,顾京墨将黄桃送回到了他们相遇的地方,并且给了黄桃一个铃铛。
顾京墨依旧是万事皆不在意的模样,轻描淡写地回答:“这个铃铛给你,若是遇到危险了可以摇晃铃铛,我会来救你。不过,如果摇铃了,也意味着我们结契了,你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算是完成了契约。”
“代价?什么?”
“有可能是你的命哦……”
黄桃一惊,还未能回神,顾京墨已经在转瞬间消失不见了。
丁臾提着酒壶又喝了一口酒,干脆倒在了丁修的身上,由丁修抱着离开,也是瞬间消失不见。
黄桃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林间久久不能回神,仿佛遇到顾京墨等人,不过是一场美妙的梦境。
现在梦醒了,她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
在被云夙柠找到的那天,黄桃已经能很利索地说话了,并且学会了狩猎技能。
她被一个村子的猎户收留了,她身手比普通人敏捷,且心细胆大,能帮他们不少忙。
村民都待她极好,有人给她提供屋舍,有人给她送来吃穿,还有人教她说话。
云夙柠来时,黄桃正蹲在院落里,手脚利索地炮制灵兽的尸体,依稀看到了和村民不符的精致法靴以及法衣的衣摆,引得她抬头。
看到来的人她不由得一惊,下意识地丢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看着云夙柠,傻了一会儿,许久才回过神来,唤道:“少主。”
“跟我回去。”云夙柠一直盯着她,目光中有些愤怒,却要比之前平静很多。
只是那目光似乎含着钩子,不肯从黄桃身上移开。
黄桃连连拒绝:“不,我在这里挺好的……我不回去添乱了,我……”
“跟我回去!”云夙柠再次重复,态度坚决且强硬。
她慢慢地低下头,语气越发弱了起来:“我不想回去,那里我待不下去。”
“你要在外面乱走多久?你什么都不懂,遇到危险怎么办?还是说你要留在这个村子里,日后跟一个寻常的猎户成亲生子?用月儿的身体。”
“对不起……我不会成亲的……”黄桃被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心口,“我会好好保护好这具身体。”
“你怎么保护?你有什么能力保护?!”
“我……”她再也回答不出了。
*
悬颂看到这里忍不住站在云夙柠的身侧,去看云夙柠的衣摆和鞋底,以及手里捏着的一幅寻人用的画卷。
他能够猜测到,云夙柠怕是苦寻了几月有余了,偏偏一见面就说出最伤人的话。
这个小子之前说话不是一般的带刺,也难怪黄桃每次提起云夙柠,依旧会产生异样的表情。
这么多年过去了,黄桃依旧惧怕云夙柠,问题便出在了这里。
就算云夙柠后来待黄桃也极为不错,也改变不了他在黄桃心中固有的印象了。


第39章 夺舍恩主(十五) 忆·“吾名顾京墨。……
黄桃因性格好极好亲近,模样也秀气可爱,在村子里的人缘不错。
有人见到有人惹黄桃哭了,全部都带着家伙事儿来了黄桃的院子,远远地喊:“你是谁?!离黄桃远点!”
“无耻登徒子,都闯到院里来了?还要脸不要?!”
云夙柠侧头看向他们,多是杂灵根的修者以及普通凡人,似乎并不想理会,而是再次重复道:“跟我走。”
黄桃难得态度强硬:“我不!在那里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我无法承受那种压抑,我想留在这里。如果你觉得我用了小姐的身体有辱云家,自当可以将我杀死,取回身体,我不会反抗,也没有异议。”
“你!”云夙柠被她的拒绝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来杀吧。”黄桃认为最为残酷的死法,恐怕就是被掐死了,不然小主人不会那么痛苦。
于是她扬起头来,亮出自己的脖颈给他。
“还要杀人了不成?!”村民不明所以,只知道护短,当即叫嚷起来,举起手里的武器朝着云夙柠攻击。
云夙柠利落地闪身躲开,也不欺负这群凡人,最终没有多停留,选择离开。
黄桃看着他离开,暗暗握紧了拳头。
她不想回去。
这是她最为分明的情绪。
然而,当她在第二天一早,看到自己的窗口放着一个百宝玉,还是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她渡入灵力,查看到里面都是常备的药物丹药,以及可以急救的符箓、法器,还有一些灵石。
她拿着百宝玉左右看了看,未能看到云夙柠的身影,只能将百宝玉收了起来。
*
这一刻,悬颂竟然觉得,云夙柠和自己的性格有些像。
都是嘴巴很坏,却容易心软的人。
悬颂甚至有片刻反省,他平日里也这般讨人厌吗?
哦……他应该比云夙柠更糟糕,毕竟他还有着长者的架子,不给人留半点面子。
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他并没有准备改。
他怕他变得温柔了,反而吓到那群徒子徒孙,让那群徒子徒孙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
*
或许,不收到那一抹流光,黄桃的后半生都会在那个村子里度过。
在溯流光谷遇到危险,或者要发布重要消息的时候,会发出流光给在外历练的修者,第一时间通知所有人。
这道流光需要在谷内有过结印的修者才能够收到。
黄桃用了云夙月的肉身,自然也能够收到。
黄桃起初看到流光的瞬间似乎还不太理解,还当是绕着她飞行的萤火虫,直到朝着流火一点,流火内传出了云夙柠的声音她才一怔:“谷中有难,切记隐匿行踪,勿归。”
黄桃听到这句话后,单手捧着的柴火全部掉落在了地面上,慌张地四处去看,最终又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谷中有难……
是那个覆面的坏蛋去了吗?
她突然想到,她认识的“大坏蛋姐姐”非常厉害,抢夺回她的食物只需要一瞬间,她定然可以打败覆面的坏人。
如果谷中真的有难,她找大坏蛋姐姐不就行了?
只是这铃铛珍贵,她初入修真界不久,不知道该怎么用,若是浪费了着实可惜,还是交给云夙柠来使用比较稳妥。
做出回谷的决定,也只用了一瞬间而已。
她要回去!
她在屋舍里给照顾过她的村民留下了书信,带上了一些必备的东西后,马不停蹄地赶往溯流光谷。
此时的她已经学会了使用传送阵,在使用灵石方面也精明了很多。
这一次回谷,要比之前顺利许多。
她本来还在苦恼,不知道该如何渡过溯流光谷的结界,却发现河道枯竭,她竟然可以从河道走进去。
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壮着胆子走进去,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险阻,顺利得让她觉得惊讶。
进入到谷中,她才发现了不对劲,谷中空无一人,处处都透着诡异。
她不敢妄动,不敢出声,不敢暴露行踪,仗着自己之前做黄狗时总是躲起来的捕鸟记忆,小心翼翼地隐匿在谷中寻找,直到听到了一声哀嚎。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躲在了草丛里直至黑夜。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黄桃才从草丛里出来,朝着发出惨叫声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
夜寂无声,她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无风无雾,无光无月,甚是诡异。
这些年里她训练了一些捕猎技能,可以躲在林中不发出一声,外加有云夙月的护体项链可以隐匿气息,林中野兽无法发现她,让她有了极好的隐匿技能。
她靠近了一个洞窟朝里面看,看到的一瞬间便惊得捂住了口鼻,甚至一阵晕眩。
只见洞窟里有一处深潭,潭水呈现红绿交融的诡异画面,绿为水,红为血肉,两者不能完美融合,就那么凝固在了一起。
潭中浸泡着十余具白骨,而那深潭里似乎融了许多的血肉,才会变得恶臭不堪。
她想到了白日里的惨叫声,猜测恐怕是有人将活人丢进了这个带有腐蚀性的深潭中,让其血肉被溶解,痛苦而亡。
震惊了一会儿,她才看到洞窟内的狭窄处似乎有一处结界,里面关押着很多人。
她等待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看守,才更靠近地探头去看,这才看到云氏夫妇以及云夙柠等溯流光谷幸存的修者,都被关押在了结界内。
云夙柠第一个看到了她,似乎张嘴说了什么,可惜声音被结界隔绝。
很快,结界内的众人都看到了黄桃,云夫人似乎在示意她快逃,她却看着洞窟迟疑了很久,最终又躲了起来。
洞窟内的环境复杂,她若是想要进去,必定要经过那处深潭。
此刻的她不会御剑,只能徒步走过去,进入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她再次躲了起来,躲在了能够看到洞窟内情况的地方。
她在第二天看到有覆面的修者过来,她认得出来,那些人的穿着和杀死小主人的覆面人如出一辙,只是面具上的花纹有所不同。
那一瞬间,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脏剧烈收缩的痛。
这也使得回忆之境再次出现了动荡,产生了剧烈的晃动。
但是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暗中观察,看到有修者御物到了深潭中间,拧动了一块圆石。
圆石拧动,让结界可以敞开。
被结界关押的众多修者声音终于能够传出来,却没有能力离开,似乎身体内的灵力都无法运转了,且身体虚浮,没有力气,看着结界打开也没有力气出来。
一名覆面人冷笑着问道:“还是不肯说出云外丹的去处吗?”
“云外丹已经……毁了!”云掌门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
“不识抬举!”说着,从人群中随意拽出来一个人,强行拖到了深潭边,又问,“说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