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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痴就是……”
九郡主一指正在烤野鸡的少年,少年的目光隔着暖金色的火光点在她脸上,倏地发烫。
九郡主摸了摸脸颊,别过头,及时改口:“路痴就是他手里的那只鸡。”
小钰:“?”
路痴为什么会是一只鸡?
“因为那只鸡迷路啦,所以才会被你坏蛋哥哥抓起来烤了吃。”
问题与答案并没有因果关系,但糊弄小孩子足够了。
少年伸出手。
九郡主乖乖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调料,嗅着空气中的烤鸡味道,肚子也开始叫唤。
少年学东西很快,当初在边关时只是见她烤过几次野鸡野兔,两次动手就能将肉烤得鲜嫩滑美。
但他不常烤,杀鸡取肉的活计不美观,一不注意血就会溅到衣服上,脏,这次要不是九郡主被一张地图打击得提不起精神,少年也不会“纡尊降贵”亲自动手。
九郡主眼巴巴望着火堆。
少年垂下眼皮看向金灿灿的烤鸡,闻着很香,看着也很香,他没有一丝胃口。
九郡主和小钰一人一只油光水亮的鸡腿。
噼啪跳跃的火光中,少年单手支颐,眼也不眨地凝视着对面被一只鸡腿哄得眉开眼笑的九郡主。
九郡主捏着袖子给小钰擦了擦脸上的油渍,小钰将鸡腿递到九郡主唇边,九郡主嗷呜咬了一口,又将自己没碰过的那一半鸡腿送到小钰嘴边。
“好吃吗?”
“好吃!”
“那下次还让你坏蛋哥哥烤鸡腿。”
“好耶!”
隔着暖金色的焰苗,九郡主含笑的目光轻快地落在少年的脸上,高兴地说:“坏蛋哥哥明天可以再烤一只鸡吗?”
坏蛋哥哥说:“不可以。”
对面的一大一小同时蔫了下来。
坏蛋哥哥又说:“明天再说。”
对面的一大一小瞬间又喜笑颜开。
少年手肘支膝,掌心托腮,目光倾斜地擒获九郡主似真非真的面容,距离上一次见到她非易容的容貌已经过去很久了。
少年换了只手支腮,心不在焉中倒是想起离家出走的前一晚,族长与他说,族里过几日便会向中原提亲,待中原小公主嫁来那日,需他前去迎亲。
少年说小公主又不是来嫁他的,他去迎什么亲?
族长就等着他这句话,当即道,那便由你娶她。
少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指尖敲点着掌心的摄心蛊,漫不经心地说,哦。
第二天,少年离家出走了。
少年从小无人管,也没人敢管,十多年来活得随心所欲,看不顺眼的人说杀就杀,在西域,堪止小儿夜啼者当属十七岁的苗疆月主。
族长与族人说的话少年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中原那位和亲的小公主他更是不在乎,离开苗疆的那天他甚至想过是否要先去杀了那位小公主,如果小公主死了,后面的事情一定很有趣。
然后他迷路了,若有若无的杀意也在日复一日的迷路中被慢慢磨灭。
少年在边关转了整整两个月也没有走出西北大漠,后来听说小公主的送亲队伍终于抵达边关,少年突然来了兴趣,屈指将蠢蠢欲动的摄心蛊拢入袖中,临时决定去瞧瞧那位约摸命不久矣的小公主。
迎亲队伍过于显眼,即便他是路痴也能寻得到小公主的所在。
小公主想要逃婚。
少年恶趣味地给其他人下了沉睡蛊,袖中的摄心蛊对小公主的味道垂涎三尺。
小公主撞进他怀里。
小公主眉眼狡黠生动。
小公主牵起他的手。
小公主带他一起逃婚。
小公主对他一无所知。
……
火苗噼啪一声,火光渐渐暗淡,寒夜来了。
少年将探头探脑的、依旧对九郡主不死心的摄心蛊摁回袖中,随手朝火堆里添了些柴火。
倚树而眠的九郡主无意识拉了拉身上的斗篷,皱眉。
少年起身从包袱里找到先前买来的两条新斗篷,轻轻盖在九郡主身上,两条斗篷压得她有些不舒服,脑袋歪了过去。
少年顺手将她脑袋拨正。
小钰睡在垫着软褥的马兜里,就在九郡主身边,小孩子身上盖着最厚最软的斗篷,小手紧紧拽着斗篷的白色毛毛,嘴里嘟囔着梦话,睡得正香。
少年将斗篷帽子拉上来盖住小钰下半张脸,只露出鼻子,有点嫌弃小孩子的娇贵,随后转身坐回九郡主手边,重新替她拉了拉滑下的斗篷,甚至担心她睡着后斗篷滑落而腾出一只手专门替她掖斗篷,半点也不嫌弃九郡主的“娇贵”。
九郡主适应性极强,在哪都能睡得着,她说过,她小时候做过乞丐,睡过破庙和小黑屋,经历了最恶劣的冬日,露宿野外就不算什么。
少年单膝微屈,眯眸打了个哈欠,正想着等会要不要再去找点干柴回来添火,肩头倏然一沉。
九郡主昏沉沉地歪倒在他肩上,睡梦中无意识地掀开斗篷盖到隔壁人身上,右手依赖地攥着他的衣袖,另一只手摸索着将斗篷挪给他更多。
少年将斗篷给她挪回去,她很快又给挪回来,甚至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死死抱着不放。
少年反手攥住她还想往下抱的手,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索性拉起斗篷帽子盖在她脸上,低语似的。
“老实睡你的觉。”
·
九郡主醒的时候天色蒙蒙亮,她睡得不算很舒服,但也不算难受,斗篷盖在身上,后脑勺枕着一个说软不软说硬也不硬的东西。
九郡主拉下斗篷。
少年垂睫瞧她,指尖缠着一圈冷冽的银白色。
九郡主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手上什么东西?”
少年见她疑惑便将手伸过去,猝不及防之下,九郡主直面他手上那玩意,瞬间惊得倒吸冷气,枕着少年的腿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少年收回手,皱眉:“你怕蛇?”
没了可怕的蛇形动物,九郡主抱着斗篷连滚带爬离他三尺远,头发上的铃铛叮铃当啷乱响,像极了她此时高低起伏的心情。
九郡主满脸惊恐,压着嗓子,口不择言:“冬天哪来的蛇?你从哪搞了一条蛇出来?你是不是昨天大半夜趁我睡着跑去挖蛇洞了?你晚上好好的不睡觉挖什么蛇洞!”
被胡乱指摘了一通的少年无语片刻,指指自己的腿,面无表情直视着她,冷呵了声:“我给你当了一晚上的枕头,如何去挖蛇洞?”
“……”
好、好像是这样哦。
九郡主看看他那双伸直的腿,少年屈膝的同时表情有点微妙,不悦地甩开手指上恋恋不舍的小银蛇,握拳捶了捶双腿,瞥向九郡主的目光比清晨的风还要冷。
错怪他了,真的错怪他了。
对不起。
九郡主打着颤反思自己的愚蠢,紧紧抱着斗篷,心虚地、一步三顿地蹭了回去,挨在他身边,讨好地拽拽他肩侧散落的黑发。
“对、对不起……”九郡主眼巴巴望着他,诚恳反省,“是我误会你了,是我不识好歹,把你白白当枕头睡了一晚上,刚刚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凶了你,对不起,你腿还麻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不等少年反对,九郡主将斗篷盖他身上,伸手就要去揉他小腿。
斗篷往下倾斜,盖住少年外衣的玄青长摆。
指尖距离他的腿不过分寸,少年倏地攥住她手腕,手心压着她腕上的银色手链,虚眸看她。
九郡主眨巴眨巴眼,食指弯了弯,勾住他一角褶皱的衣料。
少年将她手指头摁了下去。
九郡主失落地垂下脑袋,像极了她那只被压下去的蠢蠢欲动的手指头。
少年拽了拽她手腕,引得她不由抬头。
在她困惑且沮丧的目光中,少年冷不丁地冒出句:“抱歉。”
九郡主愣了下:“什么?”
少年摸摸她脑袋,用的是没碰过小银蛇的那只手,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浓黑眼底映着她懵懵的脸。
“……我不知道你怕蛇。”少年阴郁地皱了下眉,“本来以为你喜欢蛊,也许会喜欢那种长相还算漂亮的银环蛇,是我想当然了。”
咦?
九郡主极慢地眨了下眼。
少年松开手,若无其事地将斗篷重新披回她身上,再次揉揉她脑袋。
“方才碰过银环蛇,我去洗洗手,你去叫小钰起床,等会儿就有人过来为我们带路。”
九郡主迟钝:“……啊?”
“啊什么,还没被银环蛇吓醒?”
九郡主一激灵:“醒了醒了!”
少年这才转身欲去洗手。
九郡主看着他挺括修长的背影,抬手摸摸他碰过的头发,有些迟疑。
如果他用那只碰过银环蛇的手摸她脑袋的话……
想到什么,九郡主拎起斗篷悄悄溜到他身后,在他倒水洗手之前握住他摸过银环蛇的手指。
微微的凉。
少年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低眸睇她。
九郡主嬉笑着抬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冲他狡黠地眨眨眼,在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灵巧地一侧身,轻飘飘从他身边跑走,带起一阵风。
少年转身。
九郡主背对着他,跑到马兜边试图将熟睡的小钰弄醒。
小钰迷迷糊糊地问:“天亮了吗?”
九郡主声音轻快:“是呀,天已经大亮啦。”
第21章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九郡主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九郡主摸摸鼻子,有点想笑,毕竟她很久没生病了:“我是不是得伤寒了?”
“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少年往她身上裹了两件斗篷,九郡主被裹成个毛球,帽子将脑袋盖的严实,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少年。
少年打量着她的脸色,说:“算不上伤寒,不过再不注意的话也许今晚真的会得伤寒。”
九郡主震惊:“你会看病?望闻问切?”
少年淡定反问:“我有说过我不会看病么?”
好像真没说过。
九郡主纠结:“你上次被我拉去看大夫的时候竟然没有说!”
“哦,”少年扭过头,不以为意道,“因为我确实只会看。”
九郡主:“?”
少年摊手:“闻问切都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望闻问切,他只会望,好像没毛病。
九郡主沉默片刻,干巴巴地捧场:“那、那你会看病也很厉害了,我连看病都不会。”
少年点头,面不改色:“你说得对,我确实很厉害了,所以不必再去学闻问切。”
九郡主:“……”
他不能把那一身“我就是很厉害”的气质稍微收敛一点?
脸皮稍薄的九郡主选择换个话题:“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胖?”
少年正在解马绳,闻言偏头看她一眼,她戴着斗篷帽子,下半张脸缩进斗篷领口,勉强露出一双乌黑眼睛,像一只藏进被子里只敢露出个脑袋的波斯猫。
少年嘴角轻抿,似乎是在笑:“没有很胖。”
九郡主松了口气。
少年又说:“只是一点胖而已。”
九郡主很生气。
九郡主抽出另外一条斗篷往少年身上缠,他正牵着马绳,走不开,任她往自己身上扑,在她撒手的同时还不忘提醒:“绳子没系上,斗篷会掉下去。”
九郡主绕到他身前,发现斗篷前面黑色的系带确实没系上。
宽大的红色斗篷笼在身形纤瘦的九郡主身上,毛茸茸的边缘险险垂至脚踝,同样的款式披在少年身上反倒小了许多。
少年两手牵着马绳,腾不开手,九郡主只好动手替他系绳带,碎碎念:“我俩年纪明明差不多,为什么你比我高这么多?斗篷才到你小腿,我的都到脚踝了。”
因为她就是矮。
说出来她会恼羞成怒。
少年垂下乌黑的眼睫,目光轻飘飘落在她颤动的纤长睫毛上,在她抬头的瞬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九郡主将压在斗篷下的长发与辫子撩出来,忽然发现少年披上斗篷之后不仅没有显得臃肿,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更加修长挺拔,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说恼火吧,可少年长得好看,缠绕着红绳与银饰的辫子乖乖垂落在他胸前,异域与中原风混搭在他身上竟该死的吸引人,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笑。
说高兴吧,可她明明刚开始是想让少年和她一样变得臃肿的,结果反而让他变得更好看。
九郡主心痛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纠结这个让自己难过的问题,转身将马兜挂到马鞍上,小钰趴在马兜边缘好奇地四处乱看。
“阿九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找到阿娘呀?”
“等出去就可以啦。”九郡主选择性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好奇地问少年,“对了,你之前说等会有人给我们带路是什么意思?你有办法联系到外面的人?”
少年将斗篷帽子戴上,帽檐压着眼睫,乜过来的视线似明似暗:“你知道银环蛇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在冬天出来活动?”
九郡主想了想,肯定道:“你挖了它的洞。”
少年睇她。
九郡主改口:“那就是别人挖了它的洞。”
少年不想和她说话了。
九郡主牵着一匹马走到他身边,戳戳他:“开个玩笑嘛,但我说的是真的啦,银环蛇冬天不睡觉反而跑出来吓人,要么是有人挖了它的洞,它迫不得已才出来觅食,要么是……”
少年瞧她。
九郡主自信道:“那条银环蛇是家养的。”
也就是说,倘若银环蛇是家养的,那它今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因为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九郡主猜得没错,前后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他们就在荒郊野外碰上一对背着药篓子的中年夫妻。
中年夫妻一身异域打扮,说话的口音带着西域人的特色。
他们来自西域,听闻中原药类繁多,这次正是来中原收集草药的,该采的药差不多采完了,再过段时间就会回西域。
九郡主听他们说话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少年,因为少年虽然也来自西域,但他说话的口音听着更像是正宗的中原人。
九郡主先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有了对比,忍不住对少年更好奇了一点。
他来自苗疆,为何中原话说得如此流利?莫非他以前来过中原?可是不应该啊,他对中原的食物都很陌生,不像是在中原待过的样子。
九郡主有点抓心挠肺的好奇。
异域夫妻的药篓子里装了不少药草,听说九郡主兴许得了伤寒,便从篓子里找到几味药草,向九郡主介绍这些药的用处,随后又说。
“这里距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等回去之后,你们不如先去我们那里待一会儿,正好可以给你煎点药,伤寒可不能小瞧。”
九郡主挺不好意思的,耐不住夫妻二人的热情,便答应了下来,心里想的却是包袱里还有多少盘缠,走的时候应该给这对夫妻留多少银子。
因着少年的身份,九郡主对西域人自带莫名的好感,路上与夫妻俩聊得口干舌燥。
“其实西域与中原并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风俗和习惯不太一样。”年轻点的妻子说,“看你们的装扮也不像中原人,你们不是从西域而来吗?”
九郡主摸了摸头发上漂亮的银饰,指着一路懒洋洋的少年,骄傲道:“我是中原人,只是喜欢西域的服饰才这样打扮,不过他来自西域,他是正正经经的西域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倒是看不太出来。”
“看不出来吗?”九郡主疑惑,少年身上的特征比她更明显。
年纪稍大些的丈夫道:“确实看不出来,小公子看着很像是我们以前见过的中原的……”
他有些形容不好,便顿了顿。
九郡主体贴接话道:“像大户人家的大少爷?”
“对对对,”夫妻俩连连点头,望向少年的目光带着不知名的艳羡,“小公子一表人才,一定来历不凡,即便是在西域,我们也很少见到小公子这样相貌与气质的人物。”
明明夸的是少年,九郡主却像是自己被狠狠夸了一通,拉着少年袖子摇晃两下,眉开眼笑道:“他们在夸你诶。”
少年漫不经心:“哦。”
真敷衍。
好在异域夫妻并未感到冒犯,继续聊些别的,不知怎么聊到苗疆。
年轻妻子似乎对苗疆心有余悸,犹豫之后道:“今日的苗疆已非从前的苗疆,整个西域,苗疆独大。”
这和九郡主从话本子了解到的不一样,她了解到的应该是匈奴、羌族、苗疆三足鼎立,而苗疆因不擅武力而稍落后,算是三足之中最羸弱的一足。
年轻妻子道:“你相信存在以一人之力改变整个西域大局的人吗?”
九郡主心说不太相信,正如她不相信有人能以一己之身改变如今的中原,哪怕是造反,如论如何也得准备个能打的军队。
年轻妻子笑着道:“你也不相信吧?原本全西域的人都不相信,可事实是,确实有人做到了。”
联想到她先前提到的苗疆之大,九郡主心头一动:“苗疆?”
“准确说是,苗疆月主。”年轻妻子一字一顿道,“两年之内横扫西域,只凭一人便将蛮横的匈奴与羌族打得不敢冒犯。”
九郡主哇了声,难怪苗疆向中原求亲时,庆修帝不愿拒绝呢,多多少少和那位苗疆月主脱不了干系。
对上年轻妻子奇怪的目光,九郡主稍稍收敛,当着西域人的面惊叹有人能把西域众人打得落花流水……好像是不太好。
九郡主捂了下嘴,尴尬地咳嗽:“那……那个苗疆月主究竟是什么人啊?”
“蛊人。”
“蛊人?”
年轻妻子解释道:“蛊人是苗疆那边的说法,蛊人以身为蛊虫的养料,以血饲养蛊虫,但一般人是无法成为蛊人的,成为蛊人的第一条件是——活下来。”
九郡主心里一惊,凡是涉及到生与死的东西应该都很残忍。
年轻妻子看出她的想法,点点头道:“蛊人需要在很小的时候就以身饲蛊,有人会被蛊虫从内吃到外,有人会被蛊虫啃掉一半只留下半个空虚的身体,还有人会被身体里的蛊虫折磨得神智失常……百年来,苗疆只出现过五个蛊人。”
“五个?”
“虽然有五个人,但其中四个蛊人只是被蛊寄生,而苗疆月主作为第五人,与另外四个不同的是,他彻底驯服了蛊。”
那他确实好厉害啊。九郡主在心里默默地想,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如果他只是蛊人就好了。”年轻妻子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九郡主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年轻妻子幽幽道:“苗疆蛊人向来活不过三十,蛊人身体虚弱,精神脆弱,无法活太久。蛊人的蛊虽然厉害,但蛊人却无法习武,三十岁已是极限。可那苗疆月主天生与众不同,蛊术无人能及便罢了,偏偏又习得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便是没了蛊也无人敢轻易寻他麻烦。只要他活一日,苗疆便独大一日。”
因此,大多西域人对那位苗疆月主又恨又惧。
几乎不怎么开口的丈夫不经意瞥了眼九郡主身边波澜不惊的少年,耷拉着眼皮道:“他曾在一夜之间杀光一座城的人。”
九郡主愣住。
丈夫面色略显冷淡:“一城数万人,无一活口,因此也有人称苗疆月主为无人城主。”
“啊这……”
丈夫冷笑道:“实际上,不仅西域惧怕苗疆月主,就连他们苗疆自己人也害怕那位月主。”
九郡主咦了声,小心翼翼道:“为什么呀?”
“因为他杀人不分敌我。”丈夫说,“无人城内数万人,苗人无数,全部死在苗疆月主手里,有人去向那月主讨说法,也只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果。”
听起来很吓人,可九郡主越听越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不是她故意想质疑别人,只是他们的说法怎么听都有点奇怪。
一个人,一夜之间杀光城内数万人,真的有人能做到吗?即使是往水里下毒,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去喝有毒的水呀?
既然如此,那么那位苗疆月主究竟是如何在一夜之间杀光一座城的人?
而且,他们说后来有人去找那苗疆月主讨说法,每个人都死无全尸,如此肯定的说法,好似有谁亲眼见到一样。
无论怎么想都怪异得很。
九郡主明显能感觉得到这对夫妻对传说中的苗疆月主存有很大的意见,不太好意思提出她的疑惑,只是向一旁听故事的少年投去询问的目光。
少年回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九郡主:“……”
哼,一点也没有默契!
九郡主扭回头,自顾自脑补那位传闻中的苗疆月主的形象。
杀人不眨眼,一定很冷酷。
身体里养着蛊,皮肤可能不太好。
会武功,身材应该比较健硕,毕竟这对夫妻俩说苗疆月主与以前身体虚弱的蛊人不同,那他一定很健康魁梧吧?
九郡主脑子里缓缓浮现出一个皮肤有疤、身材高大的冷酷男的画像。
旁边夫妻俩恰好瞧见某种想要的草药,便拐弯先去采药,九郡主对那位苗疆月主好奇得要死,抓紧时间问来自苗疆的少年。
“你见过那个苗疆月主吗?”
少年睨她:“怎么?”
九郡主比划了一下道:“我方才想象了一下苗疆月主的形象,我想知道我有没有想错。”
少年牵了下嘴角,忽然就有了点兴趣:“你以为的是什么形象,说来听听。”
九郡主兴致勃勃:“身材高大!”
少年:“嗯。”
九郡主:“脸上或者身上应该有被蛊虫咬过的伤疤,长得可能不太好看,但应该是个壮士!”
少年:“……哦。”
九郡主:“还有就是,像话本子里冷酷无情的杀手,人狠话不多!”
少年:“……”
迎着九郡主自信的眼神,少年从容点头,赞同道:“是的没错,他和你形容的一模一样。”
第22章
异域夫妻的住处就在山脚下的一处小屋,门外围了两圈篱笆,院子里晒着许多草药,站在门外甚至还能嗅得到一股清淡的药味。
九郡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年轻妻子笑着推开门,解释:“院子里晒了一些味道比较刺鼻的草药,药性浓烈,你们可能会不太习惯。”
九郡主的确不习惯,刚进门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好似对某种草药有特殊反应。
夫妻俩笑得不行,一边收草药一边尝试找出究竟是哪种草药的问题。
九郡主捏着袖子堵住鼻子,眼泪汪汪地跟在少年身后进了屋,小钰在山上待的时间长,几乎没有下过山,对屋子里外的东西都很有求知欲。
九郡主无法陪她一起玩,便放她一人去院子里玩耍。
丈夫在院子里收草药,年轻妻子进门准备烧点开水,没找到烧水壶,还是九郡主从厨房的锅碗瓢盆里找到的。
年轻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前两天准备将烧水壶洗干净……你们在这坐着等一会,我很快回来。”
九郡主捏着鼻子点头说好,一句话说完再次打了个喷嚏,少年扶着桌子笑得不行,九郡主气得抽掉他的椅子自己坐。
哼!九郡主用眼神挑衅他。
少年不以为意,脱下斗篷折在臂弯中,抬眸扫了眼屋内的装饰,目光落在紧闭的内门上。
鼻尖浮动些许熟悉的味道,少年笑了下,移开目光。
丈夫收完草药后便去为九郡主把了把脉,从晒干的草药中挑选出几味药草道:“确实算不得伤寒,不过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夜里或许会咳嗽起来,我去煮点药汤,等会儿你喝完之后捂一捂发发热,不要出去吹风,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九郡主闷闷地点头,说麻烦你们了,在夫妻俩都去后厨时悄悄从包袱里翻出来一锭银子藏在供桌的糕点下面,期间,九郡主又打了三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