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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炎鹤最终死于蛊虫反噬。
“原来蛊虫还会反噬主人?”
“练功的人能够走火入魔,蛊虫反噬主人很奇怪吗?”宋长空嫌弃地说,“你们对我们苗疆究竟有什么误解?”
众人扭过脸当做没听见。
宋长空借机瞧了眼自家哥哥,他除了脸色比以往稍白了些就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心里嘀咕着周不醒和阿月私底下搞什么东西又不带他玩。
大早上的他还没睡醒周不醒就踢开他房门,神情严肃地要他去找阿月,并且盯着阿月不许他再擅自动蛊,甚至连内力也不能用。
周不醒很少这么严肃,宋长空以为自家大哥快要死了,吓得脸色煞白从床上跌了下来,周不醒真正折腾一整夜,困得要死,屁都没放一个,臭着脸把堂堂少主撵走,自己霸占了自家少主的床。
宋长空对着空气愤愤踢了一脚,等你睡醒我就鲨了你。
走到半路恰好遇见刚从内岛出来的阿月,便一路同行了。
无极岛关押罪人的地方是一处单独的水域,设在无极山后山靠海的地方,故而叫做水域,周围布下阵法,守卫的人并不是很多。
无极岛素来与世无争,关押的罪人大多是本土犯了小错的人,守卫的人也不多,这次因季炎鹤而额外增加一部分阵法和人手,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死了。
云澜问:“可是季狗贼的蛊为何突然反噬?之前血蛊大爆发的时候他都能撑住,为何这次用了断续膏后反而死得更快?”
宋长空本想说我哥更擅长这种事你们问他啊,到了嘴的话及时咽回去,毕竟这些人只当他和阿月是朋友,如此为阿月隐瞒身份也好。
宋长空使出毕生所学,总算是给了个答案。
“这人身体里的蛊死得一只不剩,蛊和人算是同归于尽。血蛊不易养,养了血蛊的人这辈子也别想摆脱血蛊,血蛊死光了他人也会死,但他人死了血蛊却不一定会死。像这样血蛊和人一起死掉的情况,只能说明他的血蛊死光了,至于血蛊为何死光……”宋长空想了想又说,“不同的人体质不同,养出来的血蛊也不太一样,你们最好查查这人死前吃了哪些东西或者闻了哪些东西,总该是有什么东西是引起血蛊暴动后才反噬主人的。”
他刚说完,外围的九郡主就捂着鼻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发现所有人忍不住看她,她讪讪地后退半步,想说什么时没控制住又开始打喷嚏。
少年的衣袖被她拉起来捂鼻子,却还是受不了地打喷嚏,打得眼圈都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蹙眉的少年。
云澜道:“阿九姑娘是不是伤寒了?”
九郡主当然没得伤寒,少年蓦地想起什么,一面抬手以手轻捂她口鼻,一面环住她将她往外带。
“银环蛇草。”少年瞥着面目全非的尸体,嫌恶地撇开眼,“你们最好检查一下附近是不是有银环蛇草。”
九郡主对银环蛇草有特殊反应,只要接近银环蛇草就会不停打喷嚏,之前在苏大夫家她就是这样。
九郡主自己都快忘了这回事,经过少年的提醒恍然想起来,连连点头。
两人走到门口迎面撞上再次匆匆赶来的云渺,云渺大呼:“阿九,你快同我出去看看,外面好多人喊着要你做武林盟主呢!”
一脸懵圈的九郡主被云渺拉着跑,少年看了看空掉的左手,又看了看第二次破坏他好事的云渺,眯了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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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炎鹤死了的消息传得很快,武林盟的人虽然很多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但武林盟说不能一日无主,便继续之前被打断武林大会决战,谁知胜出的那人却满脸正气说除非与李斩唯一的徒弟阿九姑娘战一场,否则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他理不直气不壮。
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是那名年轻女子亲手打败季炎鹤,纵使过程比较离奇,但无论如何都是她打败的季炎鹤,胜出那人坚持要与她一战。
于是江湖中人瞬间分成两派,一派表示支持,称赞他心胸宽广,行事坦然,一派不支持,因为他们都见过那女子的功夫,若她输了还好,若她赢了,这武林盟日后便是女人的天下。
九郡主看到两派人因为她差点打起来的画面,一时默然。
“我们绝不同意,武林大会公平公正,谁不是一场一场打上去的?”有人故意大声喊道,“如今这位姑娘只是因为赢了季狗贼而获得特权,这岂不是坏了武林大会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众人亲眼目睹这位阿九姑娘乃李盟主亲传弟子,武艺高强,一夜连闯无极八楼东北楼的第十层,试问当今江湖有几人能做得到?阿九姑娘前日甚至以命相搏,只为揭穿季狗贼的真面目,她凭什么没有资格?!”混在人群中的无极岛人有理有据地反驳。
于是两波人再次互相骂了起来,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九郡主愿不愿意参加决战。
“可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懂什么江湖?她懂什么武林?”有人愤愤不平,“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你们见过以前有女人做过武林盟……”
这话说完,一时寂静,倒不是因为江湖中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说话那人被人横剑架住了脖子,颈间一线细微的红。
黑衣少年不知抽了谁的佩剑,在那人话还没说完时便冷冷将剑横在那人颈前。
少年反手握剑,露出一截手腕,身着一袭黑衣,衣裳上没有一丝异色的点缀,就连襟口都是纯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扎在脑后,额前垂落的发梢轻扫着他干净的眉尾。
浑身上下,包括他的眼神,黑得摄人。
所有人都没看见他是何时进入人群的,更没看见他是如何抽掉别人的佩剑横在说话那人脖子上的。
“你,很眼熟。”
少年比那人高出大半个头,微微侧着脸,眼风轻轻掠过那人故作镇定的脸,嘴角慢慢挑起了一丝笑,笑意冲散他周身阴郁的气息,将他的眉眼衬得竟有些少年气。
“我想起来了,你是季炎鹤的人,季炎鹤第一次去无极客栈那日,在一楼同我阿九起了冲突,而当日辱我阿九的人中,恰好有你一个。”
那人被他冷戾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不敢乱动,死命瞪着脖子下横着的这把剑,他已经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死亡气息:“我、我……”
少年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轻转黑眸,慢慢扫向陌生的人群,每扫过一人便瞧见那人瑟缩了下脑袋。
少年冷戾的目光如雾般起起落落,口中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数着数。
“一。”
“二。”
“三。”
……
“七。”
少年重新将目光转回剑下人逐渐变得惊恐的脸上,漆黑瞳孔里倒映着那人发毛的脸,舌尖玩味地含着第八个数字,倏地,声音如同下棋落子般,冷冷落地。
“八。”
他停了一瞬,弯眸浅笑:“一共八个人,真是多亏了你,我才发现当日辱我阿九的八个人都到齐了。那日折辱我阿九,今日依旧折辱我阿九,你说,我是先割了你们的舌头,还是先折了你们的脖子?”
他太嚣张放肆了,有人看不惯他的旁若无人的作风,不悦道:“谁杀谁可还不一定,你个小白脸那日藏在女人身后怕得瑟瑟发抖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样?今日如此放肆,是因为攀上了无极岛的人做后盾?你倒是看看无极岛会不会破坏他们的规矩给你一个歹毒的苗人撑腰!”
大约是地域不同,同为一朝同胞,大部分人忍不住应和。
少年对他人的嘲笑置若罔闻,反手抽剑。
惨白剑刃下血光现,那人感到一阵剧痛,惨叫一声,满地打滚,围观的人纷纷让出一个圈,将中心三人团团围住。
少年顺着剑上的血流方向缓缓抬眼,毫无起伏的黑眸对上一双清凌凌的圆眼。
九郡主的右手按在他持剑的手背上,阻止他的同时也及时挽救了一抹剑下亡魂。
那人捡回一条命,心惊胆战捂着脖子冲进人群寻求庇护。
少年看也不看其他人,只看着她说:“为何拦我?”
九郡主说:“阿月,你不可以因为这种事杀人。”
“他们辱你。”少年是真的不明白,他一向是想杀就杀,“而且我不会杀他,我只是想割了他的舌头。”
“我以为你以前同我说你割人舌头的事情是骗我的。”九郡主突然说。
少年这才想起来他竟然忘了掩饰暴露在她眼前的阴郁。
“但是我不生气,”九郡主眨了下眼睛,“因为我又看见你的另一面啦,只要你愿意向我坦白,我就可以接受你的任何一面,阿月。”
少年怔住。
“所以,你不要总是瞒着我,我也会生气,现在虽然还不生气,但是日后总有一天会很生气,到时你肯定哄不好我,知道了吗?”
少年沉默着垂下眼。
九郡主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柄剑握进手中,转身面向众人,收敛起面对他的轻松,肃着脸道:“武林盟主事多钱少,浪费时间,还要为别人鞠躬尽瘁,我没那么伟大,我不打算做武林盟主。”
外围众人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她微抬下颌,意味不明地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台上正气凛然的准盟主身上,圆眼一弯,笑了起来。
“不过,我愿意接受你的挑战,我若赢了,我可以不做武林盟主,但在场所有辱我阿月和无极岛的人都需要当众道歉,并且武林盟保证日后若无极岛有难,武林盟必全力相助。”
长剑向下重重一甩,剑上血滴悉数甩到石板地上,留下一道似洗刷过后的鲜艳痕迹。
九郡主又道:“我若输了,便将我从无极八楼中赚到的七百两白银与三百两黄金全部送给在座的诸位,包括我从内岛里带出来的世上独此一份的礼物。诸位意下如何?”


第51章 “你试试看。”
中原江湖八大门派今日皆见证了这一场决战, 说是决战有些夸张,只能算是一个规模大点儿的赌。
八大门派与江湖散人皆同意九郡主的提议,毕竟他们来这一趟除了想做武林盟主, 也想进入无极岛内岛选宝贝, 如今有人说只要挑战输了便愿意献出她的宝贝, 谁不心动呢?
九郡主能打归能打, 之前和季炎鹤对战时却没来得及使出全力, 因为中途季炎鹤不知为何血蛊暴动,导致他后期不战而败,因此她才捡了个漏。
可中原武林高手遍地, 前辈毕竟是前辈,内力浑厚, 是她这个年纪没有的。
九郡主反手将斩刀横于身前,仔细凝视着前辈的动作,脑中却在快速思索接下来该用哪一招。
丐帮的棍法?不行,她和臭老头已经不是曾经那种似师似友的关系了,用了他的打狗棍法,若是日后传到京城, 臭老头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她人在无极岛。
四师父的轻功?不行, 轻功可以搭配出其不意的攻击打出做漂亮的决胜招。
五师父的暗杀技?正好可以搭配四师父的轻功使用,再加上大师父的双刀斩……
琢磨到这,九郡主心下已有了决定,很快将身前横握的斩刀转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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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一处帘后,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轻轻放下杯子,同身前低着头的护卫轻柔道:“消息可打听到?通缉上那个杀了水里镇五人的小九,可是这位阿九?”
护卫沉声道:“是,但我检查过死掉的五人尸体, 他们是被蛊杀死的。”
“如此说,那位阿九倒是被迫顶替了罪名。那你猜,杀人凶手会是谁呢?”白衣女子眼中毫无光彩,侧耳倾听窗外的打斗声,笑了笑,“我猜啊,又是你们苗疆那位杀人如麻的月主。”
护卫因那句“你们”眉眼微动,却没有抬头:“夫人救了我的命,往后我就是夫人的人,苗疆与我无关。”
“可我救你只是为了伺机揭穿季炎鹤的真面目,再利用你的蛊杀死他的蛊。”白衣女子声音依旧温和,“这么多年,我若是不弄瞎这双眼睛,他怕是早该怀疑我恢复神智了。情蛊真是个好东西,害得我识人不清险些丢了性命,你说对不对?”
护卫没有说话。
白衣女子自顾自地说:“他给我种下情蛊,害我失去孩子,还害得我失去争夺无极岛主位置的机会。戚大哥以为我是真的爱他,可我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虚伪的男人呢?不过这也不能怪戚大哥,毕竟被种了情蛊的我确实没有脑子,戚大哥误会实属正常。这一切,怪只怪当年在北域给了季炎鹤情蛊的苗人。”
她突兀地笑了声:“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弄瞎自己的眼睛,在季炎鹤注意不到的地方救下无数人,我等啊等,等啊等,只为了等到这一天,报仇雪恨。”
她手指捻起一块桃花糕,摸索着蹭掉边缘的粉渣,没有吃,只是轻嗅:“我很久没有吃到无极岛的桃花糕了,可我嗅着我的手,为何有一股银环蛇草的味道?是还没有洗干净手吗?”
护卫道:“我去打水。”
白衣女子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笑得趴在桌子上,揩了眼角的泪水。
“你看到季炎鹤死掉的样子了吗?他求我别杀他,他求我啊,他跪下来,像狗一样求我。可是他不知道,从我恢复意识开始,他的所作所为不经意间都受我暗示。
“戚大哥真的很好骗,只要用王灵灵的消息诓他,他定然舍不得对王灵灵的老家袖手旁观,季炎鹤把他骗出来,给他下了蛊,想要他把无极掌内力传给他,戚大哥却命大没死掉,王灵灵倒是人如其名,机灵得紧。
“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等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让季炎鹤身败名裂,我卖个惨博人同情,再拿到三门九室里的任命锦帛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成为无极岛主,无极岛人即便再不甘愿也得顾忌武林盟人对我的同情而不得不同意我做岛主。
“可是戚白隐他不仅没有死,还收了个亲传徒弟。”
“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坏了我的计划,我也要她不好过!你瞧,她多么有活力?我真羡慕她。”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咯吱咯吱地刮蹭,脸颊却是柔美动人的,自言自语。
“十八听力好,我派他去小屋外打探消息,那位苗疆月主已经给她种下摄心蛊,可惜却半途而弃,他可真是让我失望。情这种东西就像是毒药,伤人伤己,你说情有哪里好呢?”
护卫还是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迅速垂下眼。
白衣女子笑着问:“你不觉得好玩吗?一个是不顾大局自私自利的逃婚九郡主,一个是人人惧怕且厌恶的苗疆月主。若是将他二人一伙的事情公开,你说他俩在江湖还有立足之地吗?不,不仅是江湖,整个中原都会厌恨他们。
“戚白隐的徒弟,未来的无极岛主,真实身份竟是朝廷的九郡主,并且与一人便击退两大族的苗疆月主在一起,两人情比金坚,死也不肯分开。你说,江湖人会眼睁睁看着无极岛这么大的一块肉,落入中原腐朽的朝廷嘴里吗?抑或是势趋庞大的苗疆手里?”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江湖与朝廷都不会坐以待毙,要么齐齐围攻无极岛,要么一起追杀那位九郡主。
闻笑捏碎手中的桃花糕,染了一手桃花香,双目无神地望向窗外,喃喃自语:“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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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
看台下挤满了一半空地的无极岛众人大声欢呼:“阿九姑娘赢了!”
“道歉!”
“道歉!”
“道歉!”
此起彼伏的喊着要江湖中人道歉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云霄,震聋欲耳,甚至有人当场敲起了四周立着的鼓。
“承让了,前辈。”
恰好略输她一招的前辈畅快地摇摇头:“小姑娘不愧是李斩的弟子,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九郡主扫了眼台下众人,压低声音道:“多谢前辈让招,晚辈看得出来前辈想让我赢的这一局。”
前辈严肃脸,也压低声音:“胡说什么,你是堂堂正正地赢。”
赢了,看不起她的人便要实现比试前的承诺。
九郡主更加不好意思地对他鞠了一躬,鬓边都是汗,阳光下的眉眼熠熠发光,生动夺目。
这一刻,哪怕她用的只是易容出来的普通面容,也会有人忍不住对她心动。
少年眼也不眨地望着她,看见她朝自己伸出手,她朝他勾勾手,招呼他上去,站在她身旁准备迎接赢来的尊重。
她眉眼含笑,红裙灼灼。
她是阿九,是愿意为了他主动站上擂台与前辈对战的阿九,是不顾一切选择站在他身边的阿九,也是赢了后第一时间想与他分享快乐与尊重的阿九。
她应该是她自己的,而不是他的。
少年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真正意识到,他曾经险些犯下会让他终生懊悔的错误,那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也是会让他彻底失去阿九的。
他神色平静,袖中的指尖却在细微地颤抖,昨晚亲手钉上的一条经脉传来翻倍的痛,痛觉传到四肢百骸,他脚下麻木,无法迈得动步子。
他突然感到害怕。
九郡主见他迟迟不上来,疑惑地挥了下手喊:“阿月,我赢啦。”
少年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歪头不解,看着她等不及亲自下来拉住他的手,看着她将他带上擂台,迎接他曾不以为意的道歉与尊重。
九郡主感觉很奇怪,他握着她的那只手非常用力,用力到她甚至有些疼,因为疼,她几乎忽略他的手在发抖。
可她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但她选择用另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他这只颤抖的手。
少年沉默地注视着她。
台下依旧在大喊“道歉”,本该道歉的江湖中人面红耳赤,一个个张开嘴,却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九郡主对着台下扬首道:“你们该实现承诺了。”
“……对……”
一声声憋了半晌的道歉卡在“对”字上,愣是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说出口。
无极岛人继续浑身摸鱼:“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嘲笑人家是女人吗?你们自诩男子汉大丈夫,现在却连一句道歉都说不口,我身为男人,真替你们丢人!”
“丢人!”
“丢人!”
“道歉!”
……
九郡主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她转而用手指头勾勾少年手心,发现他手心竟然湿了,诧异扬眉,用眼神问他究竟怎么了。
少年移开目光扫了眼台下,在她愈发迷惑的目光下慢慢转回头,颤抖的右手也不再继续颤抖,紧紧攥住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阿九,对不起。”
台下有人听见他突如其来的道歉,以为他只是在起个好的开头羞辱其他人,于是纷纷羞辱胆小鬼们羞辱得更加起劲。
这回终于有人先撑不住,大声喊:“对不——”
“且慢。”
最后一个“起”字被霍然而来的一道温柔女声截断,众人不由稍稍收声,转头凝向声源处。
“是失踪的盟主夫人?”窃窃私语声起。
闻笑一袭白衣,手中抱着一顶斗笠,迎着众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一步步登上擂台,中途因失明而险些被阶梯绊倒,还是九郡主及时伸手将她拉上来的。
九郡主都没来得及问少年为何要道歉,想着日后还有机会,便好奇地问:“闻笑?”
闻笑淡然颔首:“我是闻笑,也是季炎鹤的妻子,我知道你是谁,你不仅是李盟主的弟子。”
台下的人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九郡主却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她知道她是戚白隐的徒弟。
于是九郡主凝视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闻笑任看不见也知道她在打量自己,嘴唇一张一合:“我是说,我知道你是谁,中原的九郡主。”
九郡主与少年同时抬眼。
闻笑人畜无害地微笑:“我也知道你身边的那位少年是谁,当然,也许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九郡主感觉少年的手骤然收紧,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少年冷淡地抬了下眼,道:“让你闭嘴的方法有很多。”
“是吗?可是如果我的人没弄错的话……”闻笑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氛围中,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你这段时间不可以动蛊,更不可以动武,否则你体内的血蛊将会暴动反噬你自己,像季炎鹤那样死得面目全非。”
她救下的人太多,每一个都有所擅长的方面,十八擅长打听消息,因为听力极好。她的所有消息都来自十八。
这句话说完,闻笑觉得解气,但又不是非常解气,便满含恶意地补充了一句:“也许这位少年瞒着你的不止这一件事……”
少年倏地抬眉,侧颈筋脉鼓动,眼眸变得浓黑阴郁,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九郡主听见闻笑的话就知道她来者不善,但她说的话也许都是真的,阿月不能动蛊。
九郡主死死攥着他的手,从未有过的警告:“阿月,不许用蛊。”
少年不说话,扫向闻笑的目光冷得似北域冰原的寒风。
闻笑身后落下一名浑身有疤的男人,男人将她护在咫尺,像一座山。
少年眼中杀意涌现。
九郡主攥着他襟口,将他狠狠往下拉,让他只能看见自己,不高兴地说:“你不许用蛊,剩下的交给我,你不相信我吗?”
少年垂眼,半晌,说:“我相信你。”
九郡主这才满意,重新直起身望向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闻笑。
闻笑却率先转头看向台下:“诸位想必都认识我,我是闻笑,季炎鹤的妻子,但我恨他,是他用蛊害死了我的孩子,甚至毒瞎了我的眼睛,给我种下情蛊,让我永远无法远离他。若非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街道上莫名出现的第三张“武林盟主以蛊残害妻儿”是她命人散布的,她却将一切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从而博的八大门派的同情。
“我筹划了几年才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本想当着众多江湖前辈的面彻底揭穿季炎鹤的真面目,却没想那位阿九姑娘先我一步,我很感激她,我的孩子……瞑目了。”
她哽咽地停顿,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第一受害人,江湖中人早就信了她的言语,纷纷替她不平,咒骂死掉的季炎鹤。
她又命护卫们拿出各种证据展示,江湖中人更加相信她的言语。
九郡主直觉不对,等她继续往下说。
闻笑暗自抹了下眼泪,勉强压下言语中的哽咽,双目无神地望向九郡主所在地方向,泪眼婆娑道:“我是感激你的,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朋友偶然发现了一张通缉画像,我挣扎矛盾,该不该告诉大家这个真相,可是……”
护卫拿出九郡主易容后的通缉画像,展示着。
护卫道:“阿九姑娘曾在边关的水里镇杀害五名无辜百姓,官府通缉画像在此。”
一阵哗然,众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九郡主。
她神色不动,旁若无人地看着闻笑:“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了吧。”
闻笑怔了下。
少年低嗤:“虚伪。”
闻笑笑了:“我确实不相信阿九姑娘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于是派人连夜赶往水里镇探查消息,终于找到可靠线索。那五人死于食人蛊。”
“食人蛊?那个食人蛊?!”
“那不是传言中才有的蛊……”
闻笑道:“是,那是只有苗疆月主才能够驱使的蛊。”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九郡主身旁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年。
气氛顿时变得紧绷,危险,一触即发。
中原与苗疆这么多年来友好相处,可自从苗疆出了那位残忍无情的月主,尤其是他一人击退两大族这件事传到中原,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他会对中原做什么。
如今听闻边关已有数人死于他的食人蛊下,目光纷纷变得不善起来。
“幸好方才没向他道歉,啐!晦气!”有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