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少年和九郡主联手追着周不醒打,周不醒被他俩一前一后夹击,跑都跑不掉,嚎叫着抱头鼠窜,宋长空火上浇油地拍棋盘加油鼓劲,小屋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敲门的云澜拯救了倒霉的周不醒。
“可算是找到你们了。”云澜气喘吁吁地说,“再找不到你们,玉琉原就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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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生这种蛊说好解也好解,说难解也难解。
“最简单的方法是挖了他的眼睛,只要一线生走不到头,他就能一直活着咯。”周不醒吊儿郎当地说。
“就没有,平易近人一点的法子?”云澜问。
“有啊。”周不醒搓了搓手指头,“不过价格有点贵,听闻无极岛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云澜公子你懂的?”
云澜扭头看向懒得掺和的黑衣少年:“阿月少侠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找到他们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鸡飞狗跳地吵闹,知道他们几人都是熟人,听说他是无极岛的云澜后,那位穿着乞丐服的男子自告奋勇提出要来帮他们解蛊。
六郡主正同九郡主确认伤势,发现她当真无碍后这才松了口气,转而抬眸打量立在她身旁的黑衣少年。
少年极高,黑衣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容貌极俊,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比他还夺目的男子。他束着高马尾,用的是雾灰色的纤长发绳,发绳落进垂下的长发中,侧发编着几缕细长的辫子,每一缕上面都卷着小小的银色圆孔发饰。
六郡主忍不住又看了眼九郡主的装扮。
她也编了辫子,用的也是雾灰色的发绳,与少年的一模一样,就连侧耳发后编出来的辫子,以及上面的银色圆孔发饰也与少年的如出一辙。
阿酒在京城时一贯是束马尾,从没编过辫子,她根本不会编辫子,以前教她编辫子她都嫌麻烦耍赖不想学。
六郡主回忆了一下这几日见到的阿酒,每一日她的发型都有微妙的不同。
莫非是……?
六郡主探究地看向那位神秘的黑衣少年,心中有了些不安的猜测。
听见云澜的话,少年没什么表情垂下眼:“方法自然有,可玉琉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费力救他?”
自从对九郡主下蛊失败后,他在她面前越发懒得遮掩内心的恶劣与阴暗,一副“全天下人死绝了也不影响我吃饭睡觉”的无情。
所有人都无奈地看向九郡主,毕竟这里能救玉琉原的只有他们苗人,惹恼他们,玉琉原怕是很难撑到找出下一个擅蛊的苗人。
少年因他们赤裸裸的视线而皱眉,忽而感到腰侧被戳了下,低头,九郡主双手合十冲他眨眼,眼神里透露的意思是能救就救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周不醒叫嚷:“阿月,不能白干活!”
众人瞪他。
北域冰原的人拱手道:“公子若救我玉皇子性命,北域感激不尽。”
“我要北域的感激做什么?”少年倚着墙,烛火将他侧影轮廓勾勒得愈发模糊,他卷着九郡主身后的一缕辫子不紧不慢道,“真要说起来,我最讨厌的倒是北域人。”
北域众人更加尴尬了。
周不醒凑到九郡主这边解释道:“因为阿月师父就是北域人,小时候他师父带他去过一次北域,在那边发生了一点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九郡主愣了下神。
北域众人没办法,只得顺着云澜的意思向九郡主发送求救信号。
九郡主一只手拽着少年的袖子,另一只手犹豫着抬起手欲盖弥彰地挡住眼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反正还有周不醒,只要肯花钱,周不醒也能救人,不是非阿月不可。
九郡主心里这么想着,总归还是有些不安,悄悄松开一条指缝瞅了少年一眼。
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发现她偷偷张开一条指缝后没绷住,唇角弯了下。
少年拉下她的手反握住,眸光轻转向北域领头的那位:“救他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北域皇族此后便欠我阿九一条命。”
“阿九姑娘?”北域领头道,“没问题,阿九姑娘日后若有需要,只要不危及我北域安危,我北域,至少玉皇子的人愿全力相助。”
无故被多了个人情的九郡主挠了挠少年手心:“阿月,干嘛要欠我的?”
少年揉了下她脑袋,她不解地歪头看他,他眨了下眼睛,应当是有他的想法,她虽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径自走向玉琉原,食指在袖子上的银饰轻划,血滴凝成,道:“掰开他的嘴。”
苗疆月主的血能够勾出万蛊的欲望,区区一只一线生,一滴血大材小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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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琉原醒来后少年就牵着九郡主离开了,周不醒被六郡主着人绊住,暂时走不掉。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后,六郡主命人搬了两张椅子:“不用紧张,坐,我只是有些问题想单独问你。”
屋子里的人将周不醒绑在椅子上后就识趣地守到门外,周不醒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六郡主,本来只是想来赚个零花钱,谁知道这六郡主竟然也来旁观。
她一个郡主,怎么这么闲?
周不醒有点懊恼,他能猜到六郡主想问他什么。
“阿月——阿酒身边那个黑衣少年叫阿月罢?”六郡主没有丝毫铺垫,开门见山,“名字里有个月字,苗疆人,十七岁,与你相识,看方才的情况那个阿月的蛊术应当在你之上……”
周不醒左右四顾就是不看她。
“他就是你们苗疆失踪的那位月主。”六郡主缓慢道,“我说得对不对。”
这不算是疑问句,她至少有八分把握,那个黑衣少年就是传言中狠戾无情的苗疆月主,尽管他看起来与“狠戾无情”半点不沾边。
“阿酒知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六郡主紧接着问。
“我不知道啊,这个你得问阿月和你们的九郡主,你问我这个外人有什么用呢?看到我头上这个淤青了吗?就是他俩联手搞出来的杰作,我跟他们的关系真没你想的那么亲近。”
周不醒滴水不漏地假装无辜,叫人看不出来他究竟什么意思。
六郡主沉思片刻:“你们来中原想做什么?”
这题周不醒会:“赚钱,听说中原地大物博,人也好骗,很容易赚到钱,我这不就拎着包袱跑来了么。”
“你贪财,说你来赚钱我信,你们少主为何悄悄来中原?”
周不醒叹气:“这你们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中原和亲的九郡主失踪了,我们族长很生气,本来要派人与你们大庆谈谈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苗疆。多亏我们少主善良,故意离家出走吸引族长注意,让她没时间与你们中原搞事情。你身为中原的六郡主,不谢谢我们帮你们就算了,还派人将我绑成这个样子,天理何在?”
六郡主喝了口茶,温和道:“你继续胡说,反正渴的不是我,我有时间听你胡说。”
周不醒无语了:“你究竟想问什么,能不能直接问个明白?我搁这胡扯,你也随便听,这不是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吗?”
六郡主就在等他这句话,闻言放下手中的杯子,瞧见他舔了下嘴唇,换个杯子重新倒杯茶放到他手中。
周不醒:“你给我茶,你倒是先给我松绑啊,你不松绑我怎么喝茶?”
“哦,茶是给你望梅止渴的,忍忍就过去了。”六郡主说,“你说得对,问来问去确实浪费时间,那我就直说了。”
周不醒很有骨气地丢了茶杯,左腿搭在右腿膝盖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
“你们少主今年只有十二岁,你们族长却派人前来求亲,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其实我也不太懂。”周不醒满脸真诚,“这你得问我们族长,她老人家的心思我怎么能懂?”
这话在六郡主意料之中,她丝毫没有动怒,反而重新添了杯茶,静默片刻后,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你们族长,是不是想把我们阿酒送给你们月主?”
这次周不醒没有立刻回答,他脸上的不学无术稍稍收敛。
六郡主说:“我希望你说不可能。”
“不可能。”周不醒瘫回椅子上,“我是说,你的希望不可能。”
换句话说,他们族长的确有要把阿酒送给月主的想法。
“既然她是如此想法,那她以你们少主的名义来求亲是何意思?”六郡主重重将杯子压在桌子上,压抑着怒气道,“莫非是想让我中原堂堂九郡主侍二夫?这是在羞辱谁?!”
周不醒无奈:“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们少主对你们九郡主只有弟弟对兄嫂的感情。再者说,阿月和阿九现在这个关系,再加上阿月目中无人随心所欲的性子,族长能强迫他们做什么?苗疆怕阿月还来不及,连族长都要忌惮阿月几分。”
可这才是六郡主最担心的。
苗疆月主深不可测,行事作风完全凭心情,方才她亲眼所见,苗疆月主连北域都不放在眼里,他若想对阿酒不利,阿酒逃不掉。
而且,昨日阿酒脖子里还没有绷带,今日却……谁对她做了什么?
周不醒好心提醒她:“我劝你最好别操心他俩之间的事,阿月虽然对我们视如草芥,对你们九郡主却如获至宝。”
这句话他说的有些心虚,毕竟他们月主昨日才给心爱的姑娘种下摄心蛊,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但放在从小就没被偏爱过的月主身上好像也挺正常,他没和别人争抢过东西,总是坐在高处托着下颌饶有兴趣地观看下面的人如何争抢蹴鞠、猎物。
他总是置身事外,也无法理解人类为何会有争抢的欲望,有趣吗?无趣。
而如今,他突然之间也有了想要的人,倒像个第一次得到玩具的三岁小孩,除了用硬手段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一时之间竟想不出其他更温和委婉的法子。
还是亏在没经验,小时候没抢过别人的东西。
周不醒啧声道:“话说回来,我倒是也听过一些你们中原九郡主的传闻,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与六郡主水火不容,事实却截然相反。
“我还听说她是最不受宠的一位郡主,因为受尽欺负才会嚣张跋扈欺负其他人。我说,你们中原人如此不珍视自家的郡主,我们阿月却对她唯命是从,可你们这些欺负人的家伙反而怀疑我阿月是否不利于你们九郡主,不觉得很搞笑吗?”
六郡主皱眉:“我与阿酒的关系不一样,我没欺负她。”
“哦,倒是能看出来,你把她当亲妹妹。”周不醒说,“但你没看出来么,你妹妹也很喜欢我们阿月,他俩两情相悦,你想拆散他俩不就是棒打鸳鸯么?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你敢那么做,阿月不会放过你的。”
“……”
六郡主无言:“我只是想知道你们苗疆在打什么主意,没想拆散他俩,我比你更希望阿酒幸福。”
“那你说错了,我可对你们九郡主的幸福无所谓,哪怕她变成傀儡人我也无所谓,我只希望阿月有朝一日能活得像个人。”
六郡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解地看着他。
周不醒却不想继续说了,站起身活动了一番手脚,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走到窗边,单手撑开窗户,笑嘻嘻地摆摆手:“我只是在拖延时间解绳子啊,白痴郡主。”
白痴郡主面无表情。
周不醒翻窗欲跳下,却在看见楼下围了一圈的守卫后沉默下来。
他松开手,讪讪回头:“哎呀这何必呢?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不是,何必做得这么难看?”
六郡主微笑道:“一家人?你说得对,今夜还很长,周公子,我们一家人不如继续聊聊?”
周不醒:“……”
这晚,周不醒费尽心神才勉强应付完那个张嘴就是套他话的阴险狡诈六郡主,回到房内刚点上灯就被桌边坐着的黑衣少年吓了一跳,命都快丢了半条。
“我去,阿月你搞什么?你大半夜不去陪你心上人,跑我一老光棍这来干什么?”
烛火如豆。
少年看了许久那抹跳跃的烛火,光影层层拓在他眉心下方,将他眼睑下的长睫影子拉扯得根根分明。
“周不醒。”他拿出一沓银票,抬眸看着眼冒精光的周不醒,“我有话问你。”
“问问问,你就是问我玉皇大帝住在哪我也能给你找着!”周不醒财迷地抱住那一沓银票使劲亲。
少年哦声,淡淡道:“我不想继续做蛊人了,你有没有办法?”
“哦哦,行啊,那就……”周不醒哽住,手里的银票哗啦掉下,他干巴巴道,“等等,等等,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少年睨他一眼,不疾不徐地捡起那沓银票,烛光下的手指瘦长干净,他一张张捋平银票褶皱的边缘。
“你曾在眠师身旁待过两年,接触过的禁术应该不少。”他直起身,不容置喙地将银票放进周不醒挣扎的手里,轻描淡写道,“让蛊人变回正常人的办法是什么?”
周不醒果断将银票塞回少年手里:“我不知道我不明白反正你别问我。”
瞧见他这样坚定的否认,少年反而松了口气般笑了,银票放到桌上,侧身懒洋洋坐回椅子里,拎着壶倒了两杯茶水,一副要与他彻夜长谈的姿态。
少年推给他一杯茶,光影下的侧脸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天还没亮,慢慢说,我不着急。”
一夜没睡的周不醒心如死灰。
他决定收回那句“希望阿月活得像个人”,毕竟做人实在太难了。


第50章 “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一面。”……
京城, 小院。
黑暗中,戚白隐蓦地睁开眼,瞳眸溃散, 须臾后, 虚幻的目光渐渐凝聚。
他听见身旁有女人的呼吸, 挨着他颈窝, 他有点不习惯地偏了下头, 头微微地疼,一瞬间涌进来的记忆让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王灵灵整个趴在他身上,像一只八爪鱼, 缠得他呼吸困难。
戚白隐闭上眼缓了会儿,抬了下僵直的手臂, 小心翼翼将她从身上弄下去,迟疑着给她掖了掖被子,一边摸黑穿衣裳,一边将地上散落的女人衣衫捡起来一一折好放在床边。
他没有再躺下,而是就着黑暗凝视她许久,门外三更锣鼓响, 他嘴角掀动, 低哑开口。
“王灵灵,我要回无极岛了。”
床上装睡的王灵灵倏地睁眼,似是察觉到什么,一把掀了被子,又惊又怒道:“戚白隐你什么意思?恢复记忆就想吃干抹净不算账?”
戚白隐:“……”
王灵灵气得站在床边拿枕头甩他,甩完还不解气,双手叉腰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冷道:“行, 你有骨气,回去就回去,回去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我。”
戚白隐:“我……”
王灵灵抓起床上的东西往他脑袋上砸,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你闭嘴!负心汉!臭男人!”
戚白隐:“不是,我……”
王灵灵扔完了从床单被褥,实在没有东西可扔,正怒气上头地打算拆了床头柜打他一顿,随后就听见他无奈地开口。
“我回去准备聘礼。”他怀里抱着两个枕头,说,“然后来京城,向你提亲。”
王灵灵拆床头的动作卡住。
·
季炎鹤死了。
这件事谁都没想到,云澜将无极岛最好的续命膏用在季炎鹤身上,结果昨晚他还是无声无息地死了。
死亡时间大约在他们赶往玉琉原住处的那会儿,显然是有人掐着这个时间点故意弄死的季炎鹤,于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的无极岛众人再次提了口气,继续日夜不分地忙碌。
九郡主一觉睡得舒舒服服,早上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一袭红衣的少年坐在她门口的台阶上编花绳,鲜红衣摆静静铺散在青石地面上。
叮铃。
她隐约听见风铃声,悄悄走到他身后想要吓他,脑袋伸过去之后却发现他手中拿着先前送她的那枚天青色釉瓷风铃,正在给风铃系编好的红绳。
九郡主收回手,转而蹲在他身前,好奇地看着他编花绳系在风铃上面。
等他系好红绳,她将手中的两根蓝色的发绳递给他,乖乖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要编新发髻,最好是能将风铃系在头上的那种。”
“你这是在为难我。”
风铃这么大一个,如何系在她头发上?她若喜欢,下次弄个铃铛大小的试试。
头发编好后,九郡主腿也蹲麻了,还没站起来就被少年从后面拥住,她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不是他身上独有的那种带着点暖暖气息的香味,而是手工研磨出来的那种花香。
“阿月,你用香粉了?”
“没有。”
“可是你身上有一股像是桃花,又像是梨花的香味?”
“哦,可能是早上来的路上经过桃花林染上的。”他下颌搭在她颈窝里,压着她头发,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九郡主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发现他脸色苍白,他皮肤本就冷白,这会反倒像是失了血的惨白,有种病气的美感。
“你生病了?”她皱眉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冰冰凉凉的,疑惑,“可是怎么是凉的?你不是早上过来的吗,你在外面坐了多久?”
也没多久,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这里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了。
少年将风铃系在她腰间的腰封上,指尖随意拨弄了两下道:“阿九,我想吃你做的鱼,加椒的那种。”
“水煮鱼片?”
“差不多吧。”
九郡主拉着他站起身,去后面小天池里捉了条鱼绕去厨房,刚将碗筷摆上桌,六郡主与小王爷凑巧也来了。
小王爷:“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大早上吃得这么丰盛呢?”
小王爷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下。
少年耷拉着眼皮看他。
小王爷顿住,小心地朝六郡主身边挪了挪,同六郡主耳语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今天怪怪的?精神萎靡的样子,他比我们来得还早,他俩昨天……嗯???你俩昨天住一起了?我不同意!”
少年掀了掀眼皮,脸色依旧苍白,眼风却像软刀子刮过去。
险些被刮光头的小王爷讪讪闭嘴。
少年嗤声:“要你同意做什么?”
小王爷蹭地蹦起来:“你们真!”
九郡主往少年碗里夹了两片鱼:“吃饭。”
她又夹了片鱼:“楚随允一向脑子不好使,你和他较什么真?”
小王爷:“?”
小王爷张了张嘴:“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直呼其名不太好吧?”
六郡主也往他碗里夹了片鱼,温和道:“楚随允,闭嘴,吃饭。”
小王爷:“……”太丢面子了。
吃完早饭,少年脸色好了不少,九郡主以为他是饿的脸色不好,这会儿吃饱了应当无大碍,便松了口气,踮起脚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顺便将他辫子上的普通绳结系成蝴蝶结。
少年垂眼看着她,在她抬起头时将她摁进怀里,下颌蹭了蹭她耳朵。
九郡主扒拉着他胸口的银饰说:“压着我脸了。”
少年松开她,一点点抚过她脸上被压出来的印子,又牵起她手腕压到自己脸上,手链将他的脸压出差不多的印子,笑了下:“同款。”
九郡主扭过头,指使他和小王爷一块儿洗碗,小王爷金尊玉贵从没做过这种粗活,理所当然地手滑摔了两个碟子和两个碗。
少年看着脚边的碎渣,沉吟片刻,将自己手里的两个碗也递给他,难得对他有了点好脸色:“来,继续摔。”
小王爷:“我觉得你是在看不起我。”
少年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忽而想起什么,抬手将衣裳上的银饰一一摘下。
小王爷警惕:“你想干什么?不要试图用那些东西来暗杀我!”
少年没看他一眼,将叮叮当当的银饰放到一边,挽上两截黑色袖子,随手捞起一只碟子继续干活。
小王爷:“……我突然发现你洗碗的动作很熟练。”
此时,坐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的两位正在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少年身上。
六郡主说:“阿酒,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么?”
九郡主轻快道:“阿月呀。”
“我是说真名。”
九郡主扫开一片飞花,微低着头,缠着绷带的后颈裸在空气中,声音依旧轻快:“还是阿月,对我来说他就是阿月。”
“只是阿月?”
“只是阿月。”
六郡主有些摸不准自家妹妹究竟知不知道那个阿月的身份,又是否知道他是个多么危险的人,她怕进一步会意外伤及他们的感情,退一步又怕阿酒受伤。
“那你知道苗疆的少主叫什么名字么?”
“我知道他名字干嘛呀?”九郡主瞧见一片卡在缝隙里扫不出来的枯叶,蹲下去,背对着六郡主说,“反正我都逃婚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去嫁给那个苗疆少主,名字不重要啦。”
“……我觉得还是蛮重要的。”六郡主迟疑着说,“或许你该知道,苗疆的族长姓宋。”
九郡主揪出那片枯叶,扔进一堆垃圾中,笑着回头,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不,我的意思是,苗疆族长有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随她姓,苗疆只有……”
廊檐下传来少年波澜不惊的声音:“阿九,碗洗好了。”
九郡主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真棒,你已经成长为洗碗小能手啦。”
少年抬手触碰着颈部的同款绷带,凝着她竖起的拇指,瞳眸漆黑,认真道:“阿九,我有话想同你说。”
“现在吗?”
“现在。”
“不能在外面说吗?我还没有扫完诶。”
少年转眸瞧了眼抱着扫帚从头到尾没扫过一片树叶的六郡主,她微抬着下巴,审视地扫着他。
九郡主懂了,同六郡主说了声,便将扫帚立在墙角转头走向少年,走到一半想到方才同六郡主聊的话题恰好被少年打断,便回过头朝皱眉的六郡主笑了下,眼底的神采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阿九。”少年再次唤了声。
九郡主这才转身轻巧跳上两级台阶,注意到他衣裳上的银饰全都不见了,心生奇怪:“你衣裳上怎么没有亮闪闪的东西啦?”
少年看了眼她白皙的脸颊,实话实说道:“继续留着的话,以后不方便抱你。”
九郡主愣了下,压着嘴角的笑一头扎进他怀里,不知碰到什么地方,他闷了声,她仰头:“怎么了?”
少年拢进袖中的手指痉挛一瞬,喉间轻动,险些溃散的眸光逐渐落在她疑惑的脸上,到了嘴边的话费力压回舌尖,扯了个漫不经心的笑:“没什么,我怕痒,你一碰我就痒。”
“咦?以前好像没有啊。”
“哦,大概是后遗症吧。”
“后遗症?”
“被你咬过的后遗症。”
“后遗症还能从你脖子蔓延到你腰上?”
少年面不改色道:“那是你太小看你对我的影响力了,自信点,后遗症接下来还会蔓延到全身。”
九郡主呆了呆,迟疑:“你是在跟我说情话吗?”
少年用食指摁了摁眼皮,假装没听见。
九郡主神采飞扬地催促道:“那你再说几句,我爱听。”
少年说不。
九郡主催不动他,只好揉了揉自己有点烫的脸颊含糊地说:“好吧,那你要跟我说什么,一定要单独说。”
少年掌心覆在她颈间的绷带上,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动了动嘴角:“阿九,我……”
他似是无法忍受说出这句话带来的后果,屏息专注地凝视着她生动的眉眼,再次开口的声音喑哑:“对你种的蛊……”
这时,门外倏地传来云渺的声音:“不好了,阿九,季炎鹤死在水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