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应了声。
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时不时看着地上的雪和树上的雪发呆,魏王似没有发觉,依旧撑着伞带她慢慢走着。
偶尔地上有不平,魏王都会扶着她或者揽着她提前避开,沁人的凉意随着呼吸入了心肺,无双感觉自己越来越清醒的同时,也知道有个问题必须面对。
“殿下。”
他停下脚步看向她。
“殿下昨晚说的,他不会知道,可是真?”
第82章
没人知道无双到底鼓起了什么样的勇气,才能把这话问出。她知道魏王肯定会不悦,也许会大怒,但她总要问清楚,才该知道怎么办。
“为何要问,你很在意这件事?”
她垂着头,也不敢看他。
“为何会在意这件事?”
他没让她躲,抬起她的下巴,就见她睫毛不安地颤抖着,粉嫩的唇瓣也在颤抖,明明很怕,还是要问。
“你若不答,本王也不会答你。”
娇艳的红霞一下从她耳根上蔓延出来,染得她整张脸都红了,偏偏姿态又楚楚可怜。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出口:“昨晚殿下说,说我与…在浴房时,殿下也在……”
“你在意这个?”
她自然在意这个,除了震惊羞窘以外,她更怕情况倒转,昨晚自己和魏王那样……若此事被纪昜知晓,无双简直不敢想象他会是如何反应。
她嘴里没说,但表情说明了一切。
魏王目光晦暗,手指却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若是担忧这些,你倒不用过多担忧,他昨晚睡着了。”
她忙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他睡着后,殿下才能出来,又或者殿下睡着后,他才能出来,是这样吗?”
魏王看她脸上的焦急,心不在焉道:“算是吧。”
无双松了口气,旋即她反应过来,“那为何殿下昨晚会那么说……”
那还用说吗?自然是骗你的啊,傻丫头!
若不是这句话给无双带来的震撼足够大,无双也不至于当时心灵失守,让人趁虚而入。而且这句话其实也是个暗示,只是这种暗示无双暂时还不懂。
“你很怕他知道昨晚的事?还是你觉得自己背叛了他?”
无双这时已经顾不得恼怒魏王竟然骗自己了,对方连着两个质问让她应接不暇。
“我……”
“你该不会忘了你也是本王的王妃?”
她当然还记得,昨晚魏王说了那么多,她又怎会忘记,只是她实在害怕纪昜知道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明明身体都是一个人,偏偏里面是两个魂,明明两个魂是他自己的问题,偏偏这些问题又困扰着她……
“其实你也不用害怕,”魏王抚了抚她鬓角上的发,话音一转,“只要你不说,本王也不说,他又怎可能会知道。”
“可……”
那不就是欺骗了?
魏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挑了挑眉道:“那我把事情告诉他?”
“别……”她忙去抓他的手。
魏王微微叹了口气,抚掉她肩上的雪花,柔声道:“既然王妃不希望本王说,本王就不说,一定帮王妃瞒着。”
.....
最终这件事也没谈出个结果,唯一让无双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纪昜并不知道。另外她也弄清楚一件事,魏王和纪昜虽可同时存在,但若是其中一个不想的话,双方并不互通。
她和魏王又在外面走了会儿,就回去了。
搁在后面福生和玲珑的眼里,就是昨晚并未造成殿下和王妃的矛盾,反而更亲近了。
外面下雪,也没地方可去,无双睡到中午才起,自然这会儿也不想睡什么午觉。
魏王回来后,又在看邸报,无双实在无聊,就找了个话本子,歪在一旁的贵妃榻翻着话本。
鎏金麒麟四螭形足的火炉上,盖着一个同色罩子,里面炭烧得很足,静静散发着热气,气氛静谧而安宁。
似乎有人来了,无双分神去看殿门,不多时,福生领着提着一个食盒的小豆子进来了。
“殿下,陛下让人送了些新鲜的瓜果来,水灵灵的,有葡萄,有桃儿,还有枣。”
现在外面是数九寒冬,还下着雪,竟还有这等新鲜的果子?
小豆子把食盒打开来看,无双见里头紫的娇艳,粉的娇嫩,青的宜人,看着就让欢喜。
魏王往这边看了一眼,道:“洗净了端来。”
福生脆生生应了句是,命小豆子拿下去洗。
之后无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不多时,小豆子捧着果盘送上来,魏王点点了矮案右侧,小豆子捧过去放下,又帮着把周围的杂物收捡了一下。
原来是他吃的,不是给她吃的。
无双有些失望,其实她也不是馋嘴,就是冬天用炭火太干,再加上冬天竟有新鲜果子,难免觉得稀奇。
“过来。”
她眨了眨眼,看过去,是叫她吗?
“你不食?”
无双忙过去了,在矮案一侧坐下。
“殿下你不吃?”
“果子有汁水,本王正在看卷宗,你吃吧。”
无双先吃了个桃儿,又吃了个枣,这俩吃起来都有动静,嘎吱嘎吱的,她怕吵到魏王看卷宗,便去吃那葡萄。
她果然还是爱吃葡萄,而且这葡萄很甜,一点酸味儿都没有,明明外面冰天雪地,殿里温暖如春,葡萄触手冰凉,合起来真是冰火几重天,一颗葡萄下嘴,无双顿时觉得不干也不燥了。
这么好吃的葡萄,他都让给了自己来吃,无双一连吃了小半串,才想起边上的魏王。
抬头见他正看着自己的…嘴还是手,难道他也想吃?
“殿下,你吃吗?”她拿起一颗葡萄试探道。
他眉心蹙了蹙,似有些嫌弃道:“葡萄虽味美,但汁水太多。”
葡萄确实汁水多,每次吃完手上都是黏糊糊的,像无双现在的手就沾满了汁水,他看着卷宗确实不能这样。
可无双又觉得魏王很想吃,她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喂殿下?”
话出口,无双正想反悔,魏王点点头:“倒也可。”
如此一来,倒是无双骑虎难下了,她这算不算自找罪受?
她硬着头皮喂了魏王一颗,因为两人虽坐在一处,到底不是毗邻着,为此无双还专门挪到了他边上去。
魏王吃进葡萄,葡萄是有籽的,无双见他找地方吐籽,下意识伸出手,他将籽吐在她掌心里。
无双突然想起前世一幕。
那是一个夏日,也是葡萄,也是他在看书,她坐在他怀里喂他吃葡萄。此时想来,重活回来后,她几乎没见着过纪昜看书,为何她那时就断定他是纪昜,而不是乾武帝?
可乾武帝三宫六院,又何必去为难一个臣妻?他图她什么?两人也从来没有过交际,还是她从一开始就把人认混了,自己却没有发现?
无双想得头疼,正发愣着,突然被他拉坐到膝上。
“王妃这么喂本王,是不是要便宜些?”
确实要便宜些。她正在想,没想到又重演曾经同样的事。
无双心不在焉的剥着葡萄皮,时而给他吃一个,时而自己吃一个,如此倒也和谐。只是吃着吃着,她就感觉出异常来,每次她喂他时,他总会咬到她指尖,他手里还拿着卷宗,神态专注地看着,环着她腰的手却在她腰上无意识地游移,渐渐那只手越来越往上。
她满手汁水,想去制止又不好用手,只能急道:“殿下……”
“怎么了?”他放下卷宗,拿起她一只手看了看,“可是弄污了王妃的手,不舒坦?”
他拿起一旁的擦手帕子给她擦手,擦得很仔细,一根一根细细地擦。无双不知为何,越来越心虚气短,脸颊也越来越红。
“方才王妃喂了本王,现在本王来喂王妃可好?”
无双正在想他打算怎么喂,就见他拿起一颗葡萄,只是轻轻一咬一吸,那葡萄就剩了葡萄皮,他低首覆过来,将葡萄喂入她口中。
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想吃了罢,他却偏偏来跟她夺,她若是不要了,他就来缠她一起吸那葡萄的汁水。
数十息过后,她已控制不住轻喘了起来,他表面一片正经,只有捏着纤软腰肢揉着的手露出了些许心中贪婪。
“殿下,别,外面有人……”她推开他,小声求道。
他抚了抚她的背,另一只大掌同时也顺着衣裳边钻了进去。
这下无双忍不住了,忙伸手去按。
“嘘,福生在外面。”他小声提醒。
于是她也不敢说话,只能红着脸又是摇头又是哀求地看他。
魏王突然道:“王妃顾虑重重,难道就没想过一个事?”
“什么事?”她声音仿佛从嗓子眼中挤出来也似。
他漫不经心道:“王妃顾虑这么多,为何就没想过我与他本就是一人?”
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明明是两个魂!
可前世‘似乎认混了人’,真让无双现在的心乱得厉害,只要一想到这些,脑子中就一片浆糊。
她正发着愣,突然觉得一凉,然后……
明明没风,一旁的幔帐却摇晃了两下。
她震惊地看着魏王的脸,魏王的脸有些红,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扶着她坐好。
他微微低首,亲昵地亲了亲她鬓角,声音低沉道:“福生就站在门外,你的侍女好似也在。”
无双顺着他看过去,果然从这个角度依稀能看见外面有人,只是一道珠帘似遮似掩地让一切显得模糊不清,可但凡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定然能听见。
“你放心,你既不希望本王说,本王一定会帮你瞒着。”
中间福生进来了一趟给魏王换茶,就见王妃亲密地靠坐在殿下怀里,两人正同看一本书,不禁心中甚是高兴。
真好,殿下终于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了!
他面色雀跃、轻手轻脚地放了茶又出去,并没有发现他的王妃表情有些怪,那扶着殿下手臂的小手隐隐有些颤抖,更没有发现那案后的地上似乎掉落了一件衣裳。
..
不知贴着他耳边求了他多少遍,他最后才放过她。
事后,无双腿脚发软去了浴房,连侍女都没敢叫。
她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出哪儿不对,现在一切都太乱了,她也没从魏王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根本不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唯一确定的就是当下这种情况,这事绝不能给纪昜知道。
若是被他知道,他若犯病发了疯……想想无双就心尖抖颤。
出去后,魏王还是一派道貌岸然,无双就没想到这人竟是这样的。
这还是魏王,前世的乾武帝?
想归想,她见他还坐着,怕被人发现了,红着小声催促道:“我用好了,你快去吧。”
“本王不急。”
无双有点懵了,怎么不急,她忙走过去推他。
“你快去,若是被人看见了……”
“看见什么?”
她先是脸红,再是瞪他,瞪着瞪着眼圈红了,但就是不说话瞪着他。
见把她欺负成这样,魏王又心软了,软声道:“本王逗你的,这就去。”
等他收拾干净出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实则有没有发生什么,只有彼此心里有数。
很快到了晚上,无双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总要去看魏王一眼。
魏王知道她在看什么,正好有人正闹腾,他便借口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瓤子换了人。
无双看得出人换了,但她依旧小心翼翼观察着纪昜的神色。
“你怎么了今天,怎么总是看本王?”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雪也不知什么时候停。”
“怎么,嫌闷了?”他道。
“也没有,就是想着本来冬狩,现在都被雪关在这里,若是再下两天,恐怕京里往这送吃食都不方便,你说这别苑里准备了多少吃食?还有住在别苑外的那些人,这么多人每天要吃多少饭啊,也不知能坚持几日。”
她本是为了打岔随口说说,纪昜脸色却是一凝。
第83章
雪夜中,一队禁军侍卫正在别苑中巡逻。
他们一改往日的光鲜威武,都穿着厚厚的毛皮衣裳,外面再罩一件蓑衣挡雪。斗笠挡住了风雪袭面,哈出的气都是阵阵白雾。
“还有多久换值?”
“还早。”
“这种天气还要巡夜,真遭的不是罪!我怎么没托生成侯爷公爷,现在也在屋里搂着香喷喷的美人困觉,哪用出来受这么苦。”
“托生什么侯爷公爷,要托生就托生成皇子,那才叫威风。”
“你们听说没?秦王昨夜鹿血酒喝多了,折腾了一宿,宫女拽上榻了五六个,几个宫女不受挞伐,嚎得昨夜巡夜的侍卫都听见了。”
“秦王这趟来,不是带了正妃侧妃,怎么还折腾上宫女了?”
“那谁知道,可能几个王妃都是大家出身,不愿跟秦王同塌而眠,所以才折腾上宫女?”
“也难怪,听说秦王和魏王赌气,连喝了三碗鹿血酒,那东西一口气喝三碗,常人哪里受得住,不过魏王也没少喝,可有听说魏王的住处闹腾?”
“那倒没……”
外面有雪照着,倒是不黑,就是鬼影子都没一个,往日巡逻还要打灯笼,今晚倒是省了。
“行了,别瞎胡说了,绕过前面的合春轩就往回走,这天还是得喝点酒取暖,不然谁都……受……受不……”
这人说着说着就打盹了,边上的人还取笑他:“怎么?吃雪了?”
确实吃雪了,还吃了一嘴。
这人还算镇定,可能做禁军侍卫首要便是镇定冷静,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碴子,道:“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黑影过去?”
“什么黑影不黑影的?这雪白成这样,有黑影也藏不住啊。”
“没看见那就算了,肯定是我眼花了。”
.
纪昜从外面回来,披风上落了厚厚一层雪。
无双忙让人把他的披风拿走,又将他牵到炭盆前。
“你出去做什么了?怎么说风就是雨,说出去便要出去。”
“我去看看外面的雪势,再看看别苑里的巡逻和守卫。”
无双一愣:“那看出什么了?”
“这雪估计还要下几日才会停,至于巡逻和守卫……”说到这,纪昜卖了个关子,他把衣裳靴子都脱了,脱得只剩了中衣,又换上一件柔软舒适的棉袍。
无双见他额发和眉头上有雪,便拿着帕子给他擦,擦了两下,他拉着她来到贵妃榻前坐下。
“谁要是想犯上作乱,这可真是好时候。”
听到这话,无双忍不住打个激灵,急道:“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是你在问,”他懒洋洋地,将她拉到怀里,“本王也只是说说,又没想做什么。”
“那你怎么会想到这些?难道和我之前说的那话有关?”
方才纪昜听了她那话,就说要出去一趟,等出去回来突然冒出这种话,无双自然就联系起来了。
不过别说,他这话虽有些大逆不道,但不是没道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别苑又在山上,等雪下到一定程度,这座别苑几乎是与世隔绝,每日往返京里和别苑的车马必然要停。
皇帝出行,虽身边不会少侍卫,可这毕竟不是宫里,护卫也有限。若真有人藏点人趁机作乱,调兵遣将不急,对方完事就往老林子里的跑,就算想追估计也困难。
“你别乱想了,别苑里这么多人,外面还有那么多王公大臣,谁想不开在这地方犯上作乱。”
“恰恰是人多,才容易出乱子。冒的风险不大,成了一本万利,就算成不了,趁机做点别的,也不是不行,就不知是否有人经受得住诱惑。”
这话无双就有些听不懂了。
“你今天说话奇奇怪怪的。”
“我也就随便说说。行吧,时候也不早了,睡了。”
两人上了榻,无双还有点担心他今晚会不会不老实,谁知纪昜可能出去了一趟真让他想到了什么,似乎什么心思。
见他没那个想法,她松了口气。
很快无双就睡着了,她今天着实累。她并不知道,等她睡着以后,纪昜撩开她衣襟看了看,看完了,嗤了一声。
.
之后几天,果然如纪昜所说那样,雪一直没停。
就如同无双说的那样,别苑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每日的吃食全凭从京里送,即使有些存货,顶多也就能支持几天。
这里指的是新鲜的肉菜,米面这种可以久放之物却是有多。
但要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都是贵人,哪个桌子上不是七个碟子八个碗,还都要捡新鲜的、可口的、稀少的吃。
百姓们冬日里顶多吃点萝卜白崧,或者酱菜,贵人们都是吃现摘的洞子菜,新鲜的河鱼,刚宰杀的鸡鸭羊等等。
尤其是前者,已经断了两天了,自然不免就有人抱怨,这些抱怨没有洞子菜可吃的贵人们,并不知别苑管膳食的和管鸡鸭肉蛋酒面醋米已经告急了。
倒不是弹尽粮绝,只是要提前准备,雪一直没有停的迹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从京里运送东西过来,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口,自然不能事到临头再现想办法。
最先减的就是住在别苑外的那些大臣勋贵家,反正是按照身份高低逐级缩减,如果说宫里的妃嫔们还能见到新鲜蛋肉,下面那些低阶官员们那,就只有首狩日打到的那些猎物的肉可吃。
要知道不一定是所有猎物的肉都好吃,除了个别几种,其他都是又腥又柴,还短少配料和配菜,它能好吃吗?
不过再怎么减,也减不到太和帝头上,减不到四妃和一众皇子公主王妃们头上,无双从膳桌上也就发现少了一些新鲜的菜,不过她也听说下面的宫女内侍的吃食是一天一个样,差到不行。
这些动静,看似虽小,实则已经落在有心人眼里。
而别苑里表面上看去一派宁和,实际上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
这几天由于大雪,又不能出门,无双只能困在玉香馆里。
若是平时,将她困在一个院子里几个月,她也不会嫌弃什么,偏偏这几日魏王像中邪了一样,日日缠磨她。她白日被魏王缠磨,晚上被纪昜缠磨,还顾虑着怕被纪昜发现,日子真是过得心惊胆战、心力交瘁。
现在无双才发现魏王的另一面,他就是个混蛋假正经,每每总喜欢在人前人后逼迫她,她碍于颜面,总是让他得逞。
大雪将无双困在玉香馆里,困在这内殿之中,以至于她想躲都没地方躲,现在她就是一只惊弓之鸟,看见了魏王就害怕。就像今日,她为了躲他,专门找了针线活来做,离他远远的坐着,最后都能演变成了不可言说。
魏王将无双的脸从被褥里翻出来时,她眼圈通红,脸颊红得似要滴血。本来眼睛里还带着忿,小嘴一撇,就成了委屈。
“殿下,你绕过我罢。”她小声道,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逼狠了。
魏王亲了亲她额头:“怎么这么娇气。”
说着,他将她抱坐了起来,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道:“瞧你把自己闷的,口渴不渴,可要喝水?”
无双确实有些想喝水了,可她怕魏王再弄出其他幺蛾子,径自不吭声,魏王将她抱去床边,拿起床头矮几上的水喂她。
玲珑进来时,见王妃穿着寝衣坐在殿下怀里喝水,浅绿色的寝裙下,白生生的莲足悬在半空中,脚踝上有一道红绳,红绳上系了个金铃铛。
她赶忙垂下眼,心里寻思王妃何曾有过这样一个东西。
“何事?”
“殿下,芷兰馆来人了,说是公主殿下邀王妃过去说话。”
无双听见,忙抬头道:“告诉芷兰馆的人,我马上就去。”
话音落,她想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忙看了魏王一眼,谁知魏王的眼神专注在手里的杯子上,她想起自己还在喝水,忙又喝了一口。
魏王把杯子放下,“既然王妃说了,去回芷兰馆的人,王妃片刻后就去。”
更衣时,无双发现脚上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总会响,虽侍女们没人问这是哪儿来的金铃铛,她还是忍不住心虚气短。
穿鞋袜时,她仗着自己在屏风后,示意梅芳帮她解掉那红绳,梅芳蹲着试了半天,都没解开,小红又试,还是不行,最后梅芳都上了,也还不行。
“王妃,这打的死结,除非剪了……”
无双忙示意她小声点,既然解不开又不能剪,那就只能包在鞋袜里,裹厚点裹紧实些,最后试了下果然不响了,也算是折中下的办法。
临走时,魏王给无双理了理斗篷的帽檐,又吩咐跟去的人小心侍候着。
“王妃早去早回。”
见他如此,无双止不住脸红的同时,心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
到了芷兰馆,这一次倒没有旁人。
“外面还下着雪,我把你叫来说话,魏王妃不会怪本宫吧?”
不同于上次见面,这次昌河公主穿得随意的多,只是一身家常衣裳。她虽是已四十多岁了,看着却也就三十左右,平时人前见她盛装打扮,尊贵中透着一股锋芒,让人不敢直视,此时洗尽铅华的她,看着倒增添了一股属于女性的柔媚气质。
“怎会,妾身待在玉香馆无事可做,本来也无聊得很。”
昌河公主笑道:“那就好,那次事发突然,外人也太多,本宫不好明说,这次叫你来除了是解释当日之因,也是无事了找人说说话。你来我这了可别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府里。”
之后无双便和昌河公主聊起闲话来,多是昌河公主说,无双听,开始她还拘束,渐渐也放松下来。
从昌河公主口中,无双也知道不少魏王幼年的事,按照昌河公主的话来说,幼年的魏王十分调皮,经常去她公主别庄里撒野捣蛋,可不是现在这副冷淡又稳重的样子。
“本宫无子,早年又跟宸妃交好,当年几乎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他也是个命苦的,在姻缘上头不顺,后来又一去边关数十年,好不容易回来听说定了你,本宫就一直想瞧瞧你,那次在七夕宴上临时出了事,也没找到机会,没想到一直拖到来这里才见上。”
怪不得她去七夕宴时,公主府的下人会特意照顾她,怪不得魏王会说昌河公主算是从小看他长大的。
倒是宸妃这个名字,无双只曾听说过乾武帝的母妃叫宸妃,旁的却未曾听说过,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个人讳莫如深,没想到昌河公主竟和魏王的母妃交好。
不过无双就算心中对宸妃好奇,也不好问昌河公主。
“殿下也与妾身说过,说姑母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他幼年经常去别庄里玩耍。”
“他还与你说过这个?”昌河公主诧异道。
确实说过,只是这一句话分别是两个人说的。
无双就把那次七夕宴,纪昜带她去别庄厨房吃东西的事说了。
昌河公主听得聚精会神,时而发笑:“还是没改小时候的秉性,他小时候可真是个混世魔王,把本宫别庄里的孔雀毛都给拔了,上树掏鸟窝,下湖里去抓鱼,尤其那次偷跑去湖里抓鱼,把宫人们吓得到处找他,把我也吓得不轻……”
无双在一旁静静听着,她听出了一个疑点。
前世宋游告诉她,纪昜是在魏王少年时期出现的,也就意味着魏王年幼时,他应该是不存在的,可纪昜偏偏对公主别庄十分熟悉,不光知道哪儿有好玩的,甚至连厨房在哪儿都知道,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她不禁想起那日魏王说的话——“王妃顾虑这么多,为何就没想过我与他本就是一人?”
这里实在不是细想这些东西的地方,所以被无双暂时搁置脑后,她又陪着昌河公主说了会儿话,昌河公主起身去更衣,留了她一人在这间宫室中。
过了会儿,有宫人来说,说是昌河公主有些乏了,去歇息一会儿,让无双不要拘谨,也不要走,晚上要留她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