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两边的席面设在一处,但中间隔了间屋子,倒也不算失礼。无双她们这边是先用完的,这边喝了茶又说了会儿话,男的那边才用完。
魏王似乎喝了酒,无双见他脸虽没红,但眼角有点红。
用完饭,暂时也不能回去,时下习俗是要留到下午才走的。顾忌到魏王喝了酒,郿宗亲自安排人领着无双和魏王回如意馆小憩。
到了地方,有人端了醒酒茶来,还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放下东西,下人们都鱼贯下去了,屋中只剩了无双和魏王两个人,无双见魏王扶着额头坐在那儿,想了想,去把帕子用热水浸湿,又拧干拿过去。
“殿下,擦把脸,再把醒酒茶喝了,就能舒服些。”
魏王虽没说话,但坐直了起来,又把面朝向她。
无双开始还没弄懂,很快就明白平时魏王净面净手都是福生服侍的,可福生已经出去了。
她犹豫了一下,拿着帕子凑上前。
第62章
帕子是温热的,带着丰沛的水气。
无双没服侍过人,但看过,便学着样儿将帕子贴在魏王脸上,给他擦面。没擦两下,帕子凉了,她又去重新将帕子浸湿,回来继续擦。
这期间魏王并未闭眼,无双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给他擦脸上,可她也不知为何越来越慌,动作也越来越慢。
就在她想潦草完事时,手上突然覆上一只大掌。
无双诧异,抬眼,对上魏王的眼睛。
他眼里的东西她看不懂,却并不妨碍她心跳如擂鼓。
她想抽回手,可就在这时,魏王竟拿着她的手给自己擦起脸来。无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就在她心里那根弦儿濒临崩掉的前一刻,他突然松了手。
“本王没喝醉,你不用担忧。”魏王道。
无双去把帕子放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转过身,发现魏王正端着茶盏喝茶,烟气缭绕了他的脸庞,他的姿态一如往日那般,仿佛方才那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也许是自己太紧张了,无双心里暗想。
明明这屋子是她以前的闺房,此时她却觉得有些逼仄,她想说点什么也来转移下注意力,就把方才郿嫦与她说的那些话说给魏王听了。
“你这个庶姐倒是个聪明人。”魏王放下茶盏道。
无双也觉得,她更觉得出这个主意的人很聪明,会给郿嫦郿娥出主意的,不外乎赵姨娘陈姨娘二人,这两人不过是内宅妇孺,却仅凭为数不多对外面的了解,就能有这般见识。
她们也清楚一味索求不付出长久不了,便动了帮魏王拉拢人的心思,以此作为依附,既有远见,又有狠气。
无双基于前世经历,从不敢小瞧任何人,可这一次又被人刷新了眼界。
“那殿下觉得她说的这事能成吗?”
“此事本王会留意。”
魏王没有承诺,但他既然说会留意,也就是说这事差不离。
无双想了想,道:“殿下不用顾虑她们与我的关系,该怎样就怎样。”说到这里时,她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自作多情,魏王为何要顾虑她?也因此接下来的话,她说得很急促,“当然,我还是希望她们可以觅一个良配,倒不需什么荣华富贵,只要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女子一生所求,大抵不外乎如此。”
她似乎说得格外感同身受,魏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而是改为站了起来。
“你既有午间小睡的习惯,那就睡一会儿。”
他怎知她有午间小睡的习惯?
无双来不及细想,因为魏王已经来到床前,微微展开了双臂。
平时福生他们替他更衣,他就是如此的,这是在让她替他宽衣?可作为一个妻子,本就该服侍丈夫,日常的洗漱更衣不过是最基本的。
无双捏着手,走到魏王面前,强忍着紧张去解他的腰带。
鼻尖都是他惯有的香气,明明身体是同一具,味道也是熟悉的味道,偏偏她紧张得不得了。
脱下了腰带,还要脱外衫,因为魏王个头高,无双有些吃力,围着他转了好几圈,才把外衫脱下。
魏王低头看她忙来忙去。
还是个小姑娘,却有了小妇人的模样。
见她小脸忙得嫣红,又见她抱着他的衣裳拿去旁边放,宽大厚实的外衫,她要小心抱着,才不至于让衣摆拖地,魏王莫名觉得这一幕很顺眼。
“殿下,你先睡,我要、要更衣……”她红着脸小声说。
魏王不置可否,去了床上躺下。
无双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在看自己,她本想鼓起勇气就在这把外衫脱了,也没勇气了,而是钻去了屏风后面,磨蹭了半天,才穿着一身中衣出来了。幸亏现在天冷了,中衣比夏天穿的厚实,也不至于闹出之前那样的笑话。
魏王躺在外面,无双要越过他才能到床里面。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他脚边爬进去,待到了里面,就忙躺了下,距离魏王还有一尺多宽的距离。
这个距离是无双琢磨过的,既不会显得尴尬,又不会离太近,不过她很快就又发现一件事,这床上只放了一床被子。
此时已经入冬了,不盖被子可不行,可现在这床被子正被魏王盖着,她若不想受冻,只能与他同盖一床。
无双想了又想,还是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整个过程她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去看魏王。
她闭着眼睛假睡,心想这样就不会尴尬了,自然没看见魏王垂目在看她,看了一会儿,魏王动了动,也躺实了。
无双虽不体寒,但她怕冷,每年到了冬天,一个人睡不暖,必须要让人给她灌了汤婆子先把被窝捂热,才能睡得暖。
自打成亲后,有了纪昜这个大暖炉,她再也不用汤婆子了,此时无双能明显感觉到自打魏王躺实了后,本来冰凉的被窝快速暖了起来。
小小的一个被窝,旁边的人稍微呼吸重点,都能感受得到。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气,可能因为心态缘故,无双觉得纪昜躺在她身边,是炙热的,灼人的,而魏王也热,却并不灼人,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安心的温暖。
她需要好努力才能不主动偎向熟悉的怀抱。她睡着了,她并没有发现当她睡熟后,有人将她抱进怀里。
姿势是僵硬的,表情却专注,她更没有发现自己被人看了很久,似乎对方很想透过她这具皮囊看出个什么。
……
无双做了一个梦,梦里内容并不清晰。
就觉得自己很热,也很渴,像在走火焰山,正当她渴到无法忍耐,忍不住叫着想喝水时,一股甘泉凑到她嘴边。
她喝得极为贪婪,有人在抚着她的背,让她小口些喝。
福生偷眼往上瞄了一眼,就见殿下穿着洁白的中衣裤坐在床边,怀里抱了个人儿,正小心翼翼在给对方喂水,王妃的头发整个都披散了开,抱着殿下的手臂喝得香甜。
一杯水喝完,终于不要了,福生接下魏王递来的杯子,下去了。
这边,魏王低头看了看她睡得正香甜的小脸,那小口粉嫩润泽,他突然想起那一日的滋味,忍不住垂首在上面轻啄了一口。
……
一觉醒来,无双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抱着。
魏王松开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清了清嗓子道:“是你一直往本王怀里钻……”
剩下话未尽,但无双已经开始羞愧了。
她知道自己睡觉时的样子,而魏王一直是个体面人,不可能趁她睡着了对她做什么,所以肯定是她睡着了贪暖,才会是这样。
她从耳根子红到颈子,低着头小声道:“殿下,我睡相差,没打扰你到你吧?”
魏王眼神深邃,意有所指:“你我本是夫妻,何来谈打扰。”
无双慌张地点了点头,也没敢看他,小声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申时末。”
她竟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魏王等了她多久。
“那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殿下我先去更衣,等我好了,再服侍你更衣。”
无双慌忙下榻,去屏风后穿衣,穿完才发现她的发髻竟不知何时散了,头上的首饰一空,她从屏风后出来,看着魏王的眼神欲言又止。
魏王点了点床边的矮几,“可是在找这?你一味往本王怀里钻,那些东西扎到了本王。”
好吧,无双这会儿已经没脸见人了。
这时,魏王也起来了,叫了声来人。
福生带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玲珑和梅芳。
“为王妃梳发,替本王更衣。”
……
等两人收拾好出来,郿宗竟等在外面。
又说已经准备了席面,想留魏王用了晚饭再走。
可按照规矩,回门这天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魏王便没有留。
等回到魏王府时,已经酉时了,魏王大概有事要忙,便没有跟无双一同回鸾祥院。晚膳时,书房那边传了话,说有事,不过来用晚膳,让她到时先睡,不用等他。
这话看着像魏王的作风,但魏王晚上不会出现,应该是纪昜才对,他晚上要去忙什么?
无双也没多想,只当他是有什么事。
她并不知道,另一边福生正在遭殃。
听完这位祖宗的话,福生自诩还算冷静,也被诧异得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
福生苦着脸,欲言又止道:“殿下,您可是新婚,王妃嫁进门这是第三天,您就算真想寻花问柳……”
这一次,纪昜没忍住恼羞成怒,踢了他一脚。
“你这老货胡思乱想什么?本王可没想寻花问柳,本王只是好奇。”
“殿下好奇什么?”福生也好奇了。
纪昜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半晌还是招了招手,示意福生附耳过来,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福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奇怪,但他很快就忍住了,认真道:“殿下若是好奇这个,其实有东西可以解决。”
“什么东西?”
“例如避火图什么的,还有专门写这个的书……”
纪昜打断他道:“看什么书,直接去青楼里看多简单。”
福生苦着一张脸道:“就算殿下想看,也得有人愿意给看才行,谁做那事的时候愿意让旁边杵着个人看啊。”
“不让人看,就看不到了?”纪昜越说越恼羞成怒,“要不是本王不耐烦问别人,你以为本王会找你?本王就应该找暗一带路。”
一听说要找暗一,福生忙把这位祖宗拉住了。
“殿下,使不得,暗一他也不知道地方啊,再说这事跟别的事不一样,要是不小心被人撞见,到时再闹出什么乱子。殿下你别急,老奴、老奴给您想法子!”
福生一跺脚,打算拼了。
半个时辰后,一辆式样普通的马车驶出魏王府大门,趁着夜色往京城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去了。
第63章
群玉馆与其他青楼不同,并没有处在正脸大街上,而是处在一个深巷之中。
从门脸看去也不像是青楼,反而像哪个大户人家的私宅。但进去后就不一样了,里面丝竹声声,莺声燕语,好一个温柔乡。
群玉馆以环境雅致,姑娘美且艺多而著称,又因这地方僻静,不惹眼,常有达官贵人来此饮酒作乐。
但没人知道这群玉馆背后是魏王府,魏王设了此地,专为收集消息所用,福生见劝阻不了那位活祖宗,只能尽量把这事往周全里安排,什么地方有自己的地方更周全?就算到时真闹出什么事来,也好收场。
为了不惹眼,他与纪昜二人不光换了马车,连装束都改了。
到了地方,匆匆入内,雅间已经提前安排好了。
按照福生所想,这位祖宗既好奇,就让他过来看看,满足了好奇心就赶紧回去,他哪知道纪昜的小心思。
洞房那晚无双虽安慰他第一次都这样,可他后来不是第一次了也那样,关键这与他听来的根本不一样,他就想知道到底是就他一人这样,还是都这样,只是当着福生,他没好意思说,就胡乱扯说过来开开眼界。
进了雅间,他让福生待在这里喝茶,从暗一手里接过一套夜行衣换上后,就出去了,福生叫都没叫住,只能让暗一赶紧跟上。
两人就这么当了一回梁上君子。
对于梁上,暗一是熟手,可两人逛了好几个房间,里面不是在弹琴唱曲儿,就是在说笑吃酒,根本没进入正题。
纪昜哪知道青楼不是勾栏院,来这里的人有钱有势,就是图一个‘雅’字,哪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只图皮肉的一般都是那种在下等的窑子、勾栏瓦肆中。
暗一默默地跟在后面,直到纪昜气闷跑到房顶上去吹风,他才说了句话:“殿下应该去找宋游。”
宋游虽精通祝由科,但总体来说他还是个大夫。
“你的意思是本王有病?你是不是听本王墙角了?”纪昜危险地眯起眼。
暗一还是那副脸。正经来说他一直都是那副脸,脸上蒙着黑巾,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退到一丈之外,才又默默道:“属下的职责是保护殿下。”
言下之意,他就算睡觉也是睡在殿下的房顶上,自然免不了会听到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这暗卫当初还是纪昜训练出来的,虽暗一因身份特殊,不是为他所训练,但总体来说暗卫是干什么的,纪昜心里也有数。
暗卫的职责就是护卫、刺探,走的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子,当初纪昜颇为自得自己训练出来的这批暗卫,此时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幸亏他脸上也蒙了黑巾,倒让人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放一句狠话:“以后不准再听本王的墙角!”
安静了会儿,他又道:“找宋游有用?”
“宋游是大夫,总比殿下不懂还到处乱跑的好。”
这一次暗一直接消失了,根本他恼羞成怒的机会。
于是坐在下面雅间喝了半天茶的福生,被告知让他回去,纪昜没跟他一起走,而是直接去了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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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昜到宋家时,宋游正在一间屋子里也不知在磨什么东西。
大晚上的,药碾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还别说听着挺渗人的。这就是宋游白天经常睡不醒的缘故,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从不管这会儿是不是深夜。
“殿下这时来找我有何事?”
此时的纪昜还穿着白天的装束,一派尊贵从容。
闻言,他也没说话,而是学着魏王的做派招了招手,让暗一从房梁上下来了。
宋游知道暗一,是魏王的暗卫,见暗一没有说话,一直犹豫地看‘魏王’,他想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往外走了走,和暗一到外面说。
不多时,宋游回来了。
他表情镇定,仿若无事道:“其实这事并不罕见。”
纪昜表面镇定自若地喝着茶,实则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殿下气血充足,肾气旺盛,按理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形,大抵是因为……”说到这里时,他咳了一声,“经验不足。也可能王妃有些天赋异禀,这样的女子,不常见但也有,男子遇之无法久持……”
纪昜打断他道:“可有解决之法?”
宋游略微思索了下:“我去找几本书,殿下拿回去观摩一二,应该是有用,若是无用,再来找我。”
宋游去了快两刻钟才回来。
回来时,手里多了几本破书。
暗一接过来,拿到外面去抖干净灰尘,才拿回来交给纪昜。
纪昜扫了一眼,书名后面大多都带一个‘经’字,翻了翻内容,他脸色一时变得极为怪异。
“你怎么还有这种书?”
宋游面色自若道:“殿下别忘了我是大夫,再来我也修道,道家讲究阴阳调和,养生调气,医者也不避讳这些,甚至觉得有助于养生长寿,古早时医、道、房中术常被放在一起论述,只是近多年被有些人弄成了邪门歪道,才会让常人避讳提及。”
合则就他觉得有些羞耻?
不过表面上纪昜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暗一把书收起来,又和宋游面色自若地交谈了几句,才离开了这里。
出了宋家,纪昜警告道:“这事别告诉他。不过就算你告诉有没用,你也是帮凶。”
暗一还是那张脸,不过若有人能听见他的心声,他大概已经在心里阐述了无数句他是如何被一个主子胁迫去栽赃嫁祸另一个主子的。
……
无双睡得正香,突然被子里卷进一个有些冰凉的身躯。
“你上哪儿去了?”她迷迷糊糊道。
“办事。”顿了顿,他又道:“我这几天都要去办事,你晚上就别等我了,我办完了就回来。”
之前往长阳侯府跑的多,无双就习惯性晚上等他,除非他提前说不来,这事纪昜也清楚,才会这么一说。
她哦了一声,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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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个人缠自己,无双也有功夫去办些正事。
福来之前就跟她提过中馈之事,无双这两天就趁着机会了解了下,了解完后,她也不打算管了。
总体来说,王府分为两个部分,前院和后院。
前院包括了一应对外事务,其中有王府属官、回事处、侍卫、以及魏王的亲兵和门客幕僚等等,都属于这一范畴。这些都与魏王的公务有关,之前都是统归书房那边管的,无双一个妇道人家也插不上手。
至于后院,那就更简单了,以前魏王府后院没人,如今就多了个无双,基本没什么事。
既然没什么事,那她管什么?还不如以前谁管还交给谁,不过无双倒抽空见了见王府其他的下人。
这些下人大多数是宫人,少部分是王府采买的奴婢,福来管着府里一应事务。至于园子里花草和后院这边的下人,是一个叫漱玉姑姑的管。
无双之所以会对这个漱玉姑姑的人上心,是因为这个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而且此人的手伸得有些长。
她头一次见这位漱玉姑姑,对方就跟她提了厨房的事,跟她说了一些王妃既然进门了,就该把厨房的事提上日程的话。
说到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魏王府别具一格的设置。
可能因为魏王常年不在京城,府里没有女主人,就只有前院设了个大厨房,后院却是没设厨房的。
等无双进门后,按理说后院的厨房也该提上日程,可她一日三餐都是从前面书房的小厨房过来,她也就没寻思这件事,甚至想着与其在后院设厨房,不如在鸾祥院里设个小厨房算了。
所以当漱玉姑姑跟她提厨房的事,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谁知漱玉姑姑跟她说了一通不能如此处置的道理,颇有谴责的意味,那意思仿佛她不愿在后院设厨房,只愿在鸾祥院设小厨房,是怀了什么不良的心思,打算独霸魏王,才这么做事。
正常的下人哪有是这样的?还有就是称呼也不对。
这位漱玉姑姑,从面相来看也快五十了,若是宫里的人话,应该是叫嬷嬷,若按宫外的称呼,应该叫管事妈妈或是管事婆子,可所有人都叫她姑姑,连福来都这么称呼,倒是让无双有些一头雾水。
来了王府后,几乎没什么事可做的小红,自告奋勇跟无双说她去打听。
无双想了想,没让,而是让人请来了宫嬷嬷。
宫嬷嬷以为她有什么事,很快就来了。
听完无双的话,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说出这位漱玉姑姑的身份。
原来这位漱玉姑姑是魏王第一任王妃的奶娘,那位席王妃殁了后,漱玉姑姑也没有着落,后来魏王出宫建府,就跟来了王府。
之所以所有人都叫她姑姑,也是因为她之前在宫里待了一阵儿,称呼一直没改过来。
宫嬷嬷见无双没有说话,想了想道:“奴婢与她并不熟,不过她若是不小心冒犯了王妃,王妃还是宽谅一二。”
无双听得懂宫嬷嬷的意思,她到底初来乍到,而人家是旧人的人,不是有必要,实在不用起冲突。非是惹不起,而是不划算,还落得一个刻薄旧人的名头。
“她倒没有冒犯我,我只是好奇,看她跟寻常下人不一样。”
宫嬷嬷瞧了瞧无双的神色,没瞧出什么异色,倒也松了口气,之后她便把话岔开了,没再提什么漱玉什么前王妃,就怕无双年纪小,听了心里会不舒服。
实际上无双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她不舒服倒与漱玉姑姑无关,而是想到他之前娶过一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等宫嬷嬷走后,小红瞅见玲珑出去了,屋里就剩了她和梅芳侍候无双,便道:“王妃,那宫嬷嬷的意思,那老婆子的手伸到王妃这儿来,咱们只能忍着?”
“宫嬷嬷也不是这个意思。”无双想了想,道,“而且就这么一次,也不算过格,也许她就是不会说话?”
小红不置可否。
无双又道:“你说她主子死了,她这么做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小红道:“奴婢会帮王妃留意她的。”
只是无双没想到的是,她没找事,事反而找上了她。
这天,无双刚用过早膳,侍女说漱玉姑姑来了。
这位漱玉姑姑穿着一身蓝色的袄裙,生得十分消瘦,看得出规矩极好,走路说话办事都一板一眼的。
进来后,就先向无双行了礼。
“不知姑姑有何事找我?”
漱玉姑姑双手交握置于腹前,恭敬地半垂着目:“王妃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府里一直供奉的有席王妃的灵牌,按理说王妃进门第二日就该去祭拜一二,只是奴婢见王妃一直没动静,也不好多言。可今日乃席王妃忌日,奴婢觉得礼不可越,特来禀报王妃,也免得越礼惊众,以至于魏王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第64章
随着漱玉姑姑的话音落下,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屋里几个侍女面面相觑,都下意识去看无双的脸色。
无双眨了眨眼,诧异过了头反倒只剩了笑。
她笑着道:“漱玉姑姑,你跟本王妃没仇吧?”
漱玉姑姑没料到无双是这反应,一脸被冤枉道:“王妃何出此言?奴婢只是觉得礼不可越,好心来提醒王妃,王妃倒不用来泼奴婢脏水。”
“你既和本王妃没仇,为何明知本王妃入门不过半月,连新婚头月都未出,你张口灵牌闭口忌日,你这是想晦气谁呢?是想晦气本王妃,还是想晦气殿下,抑或是对陛下赐婚有所不满,以至于拿着席王妃的名头来宣泄自己对本王妃的不满?”
无双笑吟吟地睇着漱玉姑姑,非但没生气,反而满脸都是笑。
这时,小红也反应过来了,指着漱玉姑姑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圣上赐婚尊荣无比,殿下与王妃大婚当日,京城红白喜丧皆避。你说的那位席王妃,既非新丧,又非头七,更不是百日、周年,虽说死者为大,但能大得过殿下和王妃新婚,我看你这老婆子就是故意来晦气王妃的,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小红这一连串话,着实说得在场除了无双外,都应接不暇。大家都还愣着,梅芳已经上前了,二话不说将那位漱玉姑姑揪住。
边上一个叫秋彤的侍女,看看梅芳,又去看无双,急道:“使不得……”
此言一出,另外几个侍女都忙道:“王妃使不得。”
漱玉姑姑本来被人揪住,正要挣扎呵斥,可梅芳实在力气太大,她竟挣扎不得,此时听到这一声声‘使不得’,她反倒不挣扎了,想看看这位郿王妃到底怎么下台。
此时,场面已泾渭分明,除了无双陪嫁过来的小红和梅芳,还有玲珑、明月四人,其他人竟无一例外地向着这位漱玉姑姑。
无双总算明白为何这个漱玉姑姑敢这么大胆了,合则是有依仗。
玲珑可不管什么漱玉姑姑不姑姑的,她就不是普通宫女,殿下将她给了王妃,她就是王妃的人。
见无双嘴角带笑,眼神却冷了下来,她一个步子上前,扯住了漱玉姑姑,又对明月她们低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明月三人忙一拥而上。
秋彤这些原本是王府侍女的,纷纷哑了声,看着几人硬生生将漱玉姑姑往外拖。
漱玉姑姑的发髻散了,衣裳乱了,这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宛如拔了毛的鸡,尖叫道:“我是席王妃的乳母,你们敢对我动手,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定要禀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