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发打散,梳顺了,再是梳髻。
就是简简单单的随云髻,长发侧拧盘卷至头顶,因为是少女,所以没有梳的很正,而是有些歪斜,看起来很俏皮。
刘海则被分开做了偏分,无双的刘海做偏分有些短了,但翡翠的手很巧,用后面的头发包住了刘海,而后梳至两侧,没有梳得很紧,而是两鬓还留了一些碎发,随意垂落下来,更添娇柔气质。
郿嫦有些眼红,道:“我就说,明明小时候你长得不丑,偏偏越大越丑!”
无双看着镜子的自己,有些讶然,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感叹。
这感叹主要是因为郿嫦。
“二姐。”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我们几个里长得最好的,偏生喜欢藏着,好看不知道露出来,偏偏喜欢扮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郿嫦不耐道。
“你明天就这么穿,发式就照着这么梳!”说着,她看向蒹葭,冷笑道:“翡翠刚才给你家姑娘梳头的时候,你看清楚了没?”
蒹葭被吓了一跳:“看清了,没看清……”
“到底看清还是没看清?”郿嫦也懒得跟她啰嗦,“明儿就照原样给你家姑娘梳一个,若是梳不出来,你明儿也别当什么大丫鬟了,连个小丫头都不如,还有脸占着位置。”
蒹葭求助地去看无双,无双也就当做没看见。
没办法,蒹葭只能应是。
郿嫦见蒹葭被自己降服了,很是得意,对无双道:“行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儿我和五妹妹再来找你。”
出了无双的住处,郿娥略显有些复杂道:“二姐,你那么挤兑蒹葭,就不怕惹怒了大姐?”
“我还怕惹她?我惹不惹她,她都在对付我,也没差别了。”郿嫦停下脚步,颇有深意地看了郿娥一眼,“再说了,可不光你们会做人情。”
第25章
郿娥错愕,旋即大悟。
“你这是要捅破天啊。”她有些复杂道。
郿嫦不屑一笑,愤恚道,“她们都要我的命了,我还在乎捅不捅破天?反正是顺水人情,她们既然不让我痛快,我就让她们鸡飞蛋打。”
按理说,以郿嫦在郿宗面前的宠爱,万万不至于沦落到去嫁一个上了年纪的富商做续弦。
可曹氏太有手段,竟瞒着全府上下暗中办了这事,不过还是没瞒过何姨娘和陈姨娘,若是换做以前,何姨娘和郿嫦齐上阵,找郿宗哭诉一通,这婚事也就罢了。
这不是曹氏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每次都被搅黄了,关键这次不一样,何姨娘打听到的消息是曹氏竟和老夫人通了气,老夫人也是同意的。
曹氏和老夫人终究不一样,曹氏想干什么,若是郿宗不同意,她也只能无能狂怒,可老夫人若是同意了,郿宗不同意也得同意。
何姨娘太清楚老夫人的强势,所以找郿宗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她只能另辟蹊径。
陈姨娘和郿娥还只是打着无双出息了,拉郿娥一把的念头,可何姨娘和郿嫦明显想得更多,她们不光打着让无双拉一把的想法,还打算围魏救赵。
你不是想把我嫁给糟老头子做续弦吗?我就给你们如意算盘上捅个窟窿,看你们怎么李代桃僵!
郿娥总算明白,为何何姨娘看似是个蠢的,却能跟夫人一直斗得相持不下,以及她娘为何很忌惮何姨娘,每次她觉得何姨娘和二姐很蠢时,她姨娘都会叮嘱让自己别小瞧了她们。
其实人家哪里是蠢,明明是聪明胜过大多数人。
幸好她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
郿娥悄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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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嫦和郿娥对话时,无双还在感叹。
她总算想明白昨天没想通的一件事,昨天她便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一时混乱没想到,今日才豁然开悟。
昨儿郿嫦以‘要去都去,不去都不去’近乎胡搅蛮缠的手段,威胁郿无暇必须带上她们,无双知道郿无暇会服软,是因为她先知,知道郿无暇有让她必须去的理由。
可郿嫦郿娥不该知道,她们为何又笃定这法子有用?
昨天她先入为主,忽略了这件事,今天见郿嫦这一番做派,只说明了一件事——何姨娘和陈姨娘这两路人马其实早就洞悉了她的处境,也洞悉了郿无暇的心思和打算,才会来交好她,合纵连横来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所以其实前世她是有机会洞悉阴谋的,却因为胆小不想生事,拒绝了对方,以至于失去了最后挣脱命运的机会?
一时间,无双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全。
人的每一步选择,真会导致命运的全然不同,就好像这一世她和太姨娘相认,拿回本该属于二房的家产,提前偶遇了纪昜,有了小红和梅芳,如今又多了两个外力,这其中走错一步,命运都会截然不同。
无双不怕被利用,她两辈子都被人利用了个彻底,给谁用不是用呢?与其给郿无暇给大房的人,她宁愿给郿嫦郿娥。
本来她还在琢磨,什么时候把刘海换了,把那些灰突突的衣裳都扔掉,也畅快肆意地活一回。
她本打算等赐婚圣旨下了后,没想到倒有人替她提前做了选择。
这样也好,不管狂风暴雨,都来吧。
她现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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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梅芳道。
小红道:“姑娘这样打扮真好看,是不是蝉儿?”
蝉儿是被小红一起拉进来的,这丫头也真是个傻白甜,见无双换了个模样,眼睛都看直了,忙不迭点头说姑娘真好看。
无双被几个丫头围着说话,蒹葭却在角落的小杌子上坐着,假装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其实有些魂不守舍。
“蒹葭姐姐,你觉得姑娘这样打扮好不好看?”小红笑眯眯地问道。
蒹葭愣一下:“好看,姑娘本来就好看。”
说着,她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出去。
“蒹葭姐姐,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蒹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捏着针线活,“我有个花样子不会,想找个人去问问,一会儿就回来。”
小红一把拉住她,道:“我的蒹葭姐姐,今儿你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这会儿了忙什么针线活,没见着二姑娘她们拿来的布料,当然是要先紧着姑娘的衣裳做。”
说着,她话音一转,“蒹葭姐姐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打个下手如何?这几日白露姐姐不在,就留了你一人服侍姑娘,也确实辛苦了,正好我想上进上进,姐姐就给我个恩赏可好,让我跟你学学怎么给姑娘做衣裳?”
小红把蒹葭拉走了,顺道还带走了蝉儿。
留下梅芳和无双两人。
“你盯着些,看看下午还有谁往外头去。”无双道。
……
另一边,小红将蒹葭拉到丫鬟们住的屋子。
蒹葭的屋子平时就她和白露两人住,如今白露不在,显得十分宽敞。
小红手里抱着那匹布,布上放了个针线簸箩,进来后就将屋里的方桌收拾了开,又帮蒹葭把布摊好。
蒹葭本就魂不守舍的,此时竟没发觉小红的异常,直到小红把蝉儿打发出去玩了,转过头回来看她。
“蒹葭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看你似乎有心事?”
“没,”蒹葭站在桌子前,看着上面的布,“你不是想学做衣裳?你……”
小红突然凑到她面前,眨巴着一对大眼睛:“蒹葭姐姐,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哥哥?还是寻思着想给大姑娘送个话?”
蒹葭猛地抬起头,看向笑眯眯的小红。
“你……”
小红依旧是笑容可掬:“蒹葭姐姐你别紧张,其实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就你觉得是个秘密。其实我也不懂,你说大姑娘许诺了你什么?是许诺以后让你嫁个长得端正的小厮,不把你配马夫,还是答应给你多少银子,你都帮大姑娘帮夫人办事了,怎么还落得要被再卖一次的下场?”
蒹葭脸色死白,瞪着眼睛,捏紧了手指。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说,就是想好奇问问。看看收买蒹葭姐姐的代价大不大?蒹葭姐姐,你说你是咱们姑娘的丫鬟,偏偏吃里扒外,帮着大姑娘对付三姑娘。难道大姑娘给你的好处,三姑娘给不了你,你非要绕这么一大圈子?”
接着,她也不等蒹葭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道:“你家里人不是要把拉回去再卖五十两银子?给你一百两,还有之前你管姑娘箱笼时贪的那些银子,姑娘也不追究了,以后好好帮三姑娘做事,别吃里扒外了。”
……
蒹葭不是长阳侯府的家生子,她本身是京郊人士,因幼年家贫,被家人卖入侯府为奴婢。
签的也不是死契,而是十年。
她八岁那年被卖进府,今年十八,刚好到岁数。本来按照蒹葭所想的,她这些年也攒了一些体己银子,等到时候出去嫁了,岁数也不算大,正正好,谁曾想偏偏出了意外。
她有个哥哥,是家里的独子,当初蒹葭被卖,也是因为家里人望子成龙想给儿子供个功名,谁知她那哥哥去了学堂后,非但不好好读书,还隔三差五跟人打架,把同窗一个孩子的眼睛打坏了。
对方父母不依,要闹去官衙,蒹葭的家人上门哀求,最终赔了人家五十两银子,才把这场官司了了。
当初为了凑出这笔钱,蒹葭家里多年的家底都填进去了,但还不够,于是蒹葭二姐被匆忙出嫁,因为对方给的聘银多,最后还凑不够,就把蒹葭卖了,得银十两。
本以为出了这场事,她那个哥哥总要改一改,谁曾想非但没改,反而染上了烂赌的毛病。这些年蒹葭每月拿到手的月银大多数都被搜刮走了,有好几次还逼着她拿出更多的银子,没办法她就开了三姑娘的箱笼,偷拿了三姑娘的银子。
反正箱笼是她管,少一点,旁人也察觉不了。
万万没想到姑娘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这儿等着呢。
而这几天她为何魂不守舍,还是与她那哥哥有关,她哥哥在外面欠了赌债没办法还,就打算着她快要出府了,收了人钱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地主做妾。
……
小红还是一脸笑。
她本就年纪还小,一笑起来露两个虎牙,颇有几分可爱。可惜在蒹葭眼里,却成了豺狼虎豹。
“这银子你到底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就走了。”
“你什么时候跟着三姑娘的!”蒹葭咬着牙道。
“蒹葭姐姐,不该问的事不要问,你不是向来很懂这个道理,怎么到三姑娘这儿就不懂了?”
小红作势将银票往袖口里塞,突然凌空伸来一只手要抢银票,银票都抢到手了,偏偏另外半边还被小红的指头捏着。
“蒹葭姐姐,银子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想,但银子不是这么好拿的。”
蒹葭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拿银票之前,先在这纸上印个手印,”小红从另一个袖口又掏出张纸来,“上面也没写什么,就写你当初偷拿了三姑娘多少银子,如今又收银一百,从此要背弃大姑娘,改弦易张改投三姑娘。”
“姑娘说了,你若识趣,好好办事,以后不会亏待你,咱姑娘不说空头话,从来只见实际,到时候你该被放出去,你还是出去,姑娘不强留,但你留在她身边一天,就得老老实实给她办事。”
蒹葭还是认得几个字的,看了那张纸后,知道小红没说假话。
她知道三姑娘让她在这张纸上盖手印是什么意思,前事不追究,但后续若是耍滑头,就连本带利一起收。而有那条背弃大姑娘在,就算她到时再改投大姑娘,以大姑娘的性格也不会容了她。
蒹葭还算果断,既然打定主意,也没让小红催,去桌子上拿出平时她用的胭脂,在手指尖上蹭一下,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
做完这些后,她伸出手,小红把那张银票递给了她。
……
小红回来时,梅芳还在问无双,这事能不能成。
“等着吧。”
无双知道一定会成,因为红枣加大棒,是最好的收服人的手段,尤其当银子多到让人无法抗拒的时候。蒹葭不想被拉回去再卖一次,就只能听她的,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就是吸在她身上的水蛭,郿无暇根本无法满足她的需求。
每个人都有个价钱,或是银子,或是其他利益,这还是她跟着乾武帝学来的。而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银子。
果然小红回来说事办成了。
“其实有她没她,没多大影响,但有她帮忙能省不少事,如今能省些事就省些事吧。”
第26章
由于蒹葭被收买,自然也没人给郿无暇送信。
所以当第二天,所有人群聚西角门打算坐车出府,郿无暇见到改头换面的无双,当场脸色大变。
其他先到之人也都有些愣神,尤其是曹氏,看着无双略还有些不敢认,还是送郿宗出来的何姨娘笑吟吟地说了句:“哎哟,这是哪儿来的仙女?这是我们三姑娘?!真是多日不见,都不敢认了。”
何姨娘三十多岁,生得十分美艳,大抵是这两日格外神清气爽,精神看起来很是不错,肤色红润,眼神晶亮。
反倒是曹氏,前天晚上才和郿宗吵了一场,昨儿怄了一天气,不光气色萎靡,脸色也不太好,全靠全套的头面和华服撑着。
郿宗是男人,自然不跟妇人们一起走,他要先行。也可能是男人终究还是心大了些,他似乎并没有看出场上的机锋,甚至见无双今日一改平时怯生生的模样,看着比往常光鲜靓丽许多,还说了一句:“女儿家就该这么穿,多学学你二姐,没得成天打扮的像个姑子。”
一听这话,郿无暇眼神暗了暗,曹氏额角青筋直跳。
这时,来了个管事,说已经准备好了,请侯爷过去,郿宗便先走了一步。
“别让爹久等,咱们快上车吧。”是郿嫦打破了寂静。
曹氏没有说话,率先上了车。
郿无暇走到无双面前,笑得勉强:“没想到今日三妹妹打扮如此漂亮,爹说得对,就该多穿些颜色鲜亮的衣裳,我往日劝你,你总是不听,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看的。”
郿嫦在一旁撇了撇嘴,郿娥低着头用帕子掩了掩鼻子。
无双笑了笑道:“大姐,你说得对,我以前是糊涂了,秦师傅穿成那样是因为秦师傅是个寡妇,我又没守寡,干嘛去学她。”
她这一笑,如芙蓉盛开,眼波潋滟,瑰丽万千。旁边好几个丫头小厮都看呆了,没想到往日里平平无奇的三姑娘,只是打扮一下就这么美。
私底下侯府下人可没少给姑娘们按照容貌美丑排序,一般三姑娘都是垫底儿的,让很多对无双不熟悉的下人来说,三姑娘就是秦师傅第二,也不知为何年纪小小的打扮那么老成。
有些老一点的人还想,大爷和大太太也长得不丑啊,男的英俊威武,女的娇柔殊丽,尤其是大太太,当年以出身商户,但容颜绝色,在京里可是出了很大一阵风头,没想到两人生了个女儿是这样的。
此时才知道,不是人家丑,是人家不外显。
郿无暇何等敏锐,自是没错过一旁的众生相,甚至是噙着冷笑的郿嫦,都被她留意到了,她想表现得风淡云轻一些,可实在诧异太过,震惊太过。
直到车上有人叫她:“无暇。”
她才回过神来,道:“娘叫我了,本来我还打算跟三妹妹坐一车,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
无双道:“大姐你不用管我,我与二姐她们一处便是。”
郿无暇进了头车,无双则和郿嫦郿娥坐了第二辆车,至于随行的丫鬟婆子们都在第三辆车中。
一行三辆车缓缓向外驶去,和郿宗一行人汇合。
这趟除了女眷们,郿宗还带了郿英和郿雄同去。
每当这时候恰恰也是各家各府交际的时候,带着两个晚辈,也能出去见见世面,结识些年纪相仿的各家后辈们。
……
郿无暇上车后便叫了一声:“娘!”
“别慌!”曹氏按着她的手道,“你平时总是让我别慌,这才多大点事,不值得你慌。”
“可……”
曹氏的脸色其实也不好,不过她早一些上车,心理建设也做得比郿无暇早一些。
“哪有丫头不爱美的,三丫头能憋这些年,也不容易了。就是不知她此番到底是何打算?是以前藏得深,如今被得意冲昏头,露了行藏,还是为人怂恿,故意为之。”
郿无暇冷静下来,道:“她身上那身衣裳,我记得五妹妹有一件,当时五妹妹挑的是料子,陈姨娘亲手做的。”
“那怎么会到三丫头手里?她们二人何时如此亲密了,蒹葭呢?难道没给你传信?”
郿无暇咬着银牙,摇了摇头:“蒹葭向来忠心,也很周全,不像白露。她既然没传信,肯定是有原因,我猜是不是那日后,两人又有交际。”
曹氏道:“我倒听说那日郿嫦那个贱丫头和五丫头,带着你爹让给的布,去了一趟三丫头那,说不定衣裳就是那时给的。”
当时曹氏收到消息,只顾得生气,又骂了郿宗一通,哪里顾得上去想其中机巧,此时想来倒对应上了。
“那照娘你这么说,这衣裳是五妹妹故意讨好三妹妹,才送给她的?”
“我看倒不像,五丫头向来胆小,恐怕是二丫头故意与我们作对,才怂恿了五丫头,又拉了三丫头下水,想搅合浑了水,她和她那个娘向来是个奸猾的。”曹氏不愧和何姨娘是死对头,什么时候都不忘带上何姨娘。
郿无暇吐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倒不是三妹妹那起了什么变数,而是郿嫦在其中搞鬼?”
说到这里,郿无暇也有些生气:“这何姨娘从来不消停,日日在爹面前挑唆、笼络,那赵姨娘未免也太不中用了。”
这一次曹氏倒是挺冷静的,道:“你可别瞧轻了三丫头,让我说太姨娘那东西,指不定还是在她那……”
郿无暇打断她道:“娘,先不说这个,重要的是婚事。”
“怎么不说,若不是这件事出了意外,我又何必动上二丫头的心思?”若说一开始曹氏给郿嫦找这门婚事,是存了对付何姨娘的心思,如今就真是为银子了,没有太姨娘给的进项,府里如今根本转不过来。
这偌大一个侯府,每天每月要花多少银子?下人的月银已经拖了几个月没发,下面怨声载道,到处都短银子,曹氏变卖了几样自己首饰后,去找老夫人哭穷,最后从老夫人拿了两千两,才暂时没那么紧张了。
“如今郿嫦那贱丫头笼着五丫头和三丫头,也不知能搞出什么事,说到底两件事还是有关系的。”
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郿无暇道:“不管如何,紧要的是婚事,等把婚事拿下了,再收拾她们也不晚。”
曹氏叹了口气:“你说得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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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车马行了约两刻钟,就到了宣平侯府。
今日的宣平侯府可谓热闹至极,府门大开,陈家的几位老爷带着管家及一众家仆分列于门前,门前大街上时不时就有车马轿子行来,从上面下来几位男宾贵客,老爷们和贵客寒暄,女眷和车马则让人引着从侧门进去。
马车到了二门前,自有人来安排下车。下车后,让下人领着往里走,很快就到了一处仪门。这时大概是宾客正多的时候,宣平侯夫人潘氏立于仪门前,和到来的夫人太太们笑着寒暄,并让下人引着人进去。
长阳侯府的人站在远处等了一会儿,才轮到她们。
不过这时潘氏已经不在了,好像是前头迎了哪位夫人去了里面,是四房太太周氏迎了众人,周氏和曹氏寒暄一二,就让丫鬟引着众人往里头去了。
虽都是侯府,但侯府和侯府也是不一样的,打从郿嫦和郿娥记事起,家里就没有过这种热闹场面。再看看宣平侯府的房子,雕梁画栋、重楼叠阁,长阳侯府也大,房子也多,可能是很久没修葺过了,看着不如宣平侯府光鲜。
郿嫦平时再是胆大,这种场面,这么多人,她也只敢捏着无双的手,低着头往里走,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不得四处张望,免得丢了脸面。
无双的衣角被郿娥攥着,无双虽也不常出门,但郿无暇喜欢出门交际的时候带着她,她倒对宣平侯府没那么陌生。
至于曹氏和郿无暇,自然是走在前头。
在外面尤其是这种场合,尤其讲究礼仪,嫡庶主次也格外分明。
又走到一座垂花门时,陈月怡来了。
她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秀丽活泼,一见到郿无暇就上前拉着她的手,二人叙起话来。这时长辈和晚辈们也该分开了,曹氏被人引着往东边去了,这边无双郿嫦和郿娥则跟着郿无暇一处。
“怎生今天带了这么多人来?也是你家姐妹?”
郿无暇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陈月怡生为侯府家女儿,自然也耳聪目明,一见郿无暇这脸色,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该不会是你家那几个庶女,缠着要出来见世面吧?”陈月怡露出几分讥讽之色,历来嫡庶就是敌人,宣平侯府也有那些不识趣的庶出,本就出生下贱,还奢望能攀上高枝,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也吃过苦处,自然厌恶这些人。
郿无暇无奈地笑了笑。
“你就是好性……”
二人本来站在边上说话,离无双等人有一段距离,两人一边说一边往这里走,陈月怡虽压低了音量,但多少还是有几个字顺着风吹了多来。
什么庶女,缠着之类。
郿嫦脾气不好,当即柳眉竖了起来,无双扯了她一把,这时郿无暇和陈月怡已经走过来了。
郿无暇含笑向三人介绍陈月怡的身份,“这位是宣平侯的嫡次女,陈家六姑娘。月怡,这是我三个妹妹。”
陈月怡心想,无暇性子好,光吃哑巴亏不计较,她倒可以趁机给这三人一个下马威,让她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只是贵女们做事都含蓄,越是身份高的贵女越是含蓄,所以陈月怡倒没说出什么不雅之言,而是嘴角噙笑,抬着下巴用目光一一扫过三人。
扫到无双时,她心里一跳,心想好一位佳人。
陈月怡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京里的贵女们,她大多数都见过,相貌出众者不在少数,可让她为之惊艳到一时哑了的,至今还无一人。
只见她肤色白皙,身段婀娜,眉目精致,柔媚昳丽,最为出彩的就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眼睛长而媚,是有些大的杏眼,偏偏眼尾长而上挑,眼波如水,波光潋滟,似乎笑一笑就有湖光水色溢出来。
郿家何时有这么出彩的一位姑娘,却从未出来示人过?
其实郿嫦和郿娥长得都不差,一个高挑明艳,一个秀丽娇小,可让陈月怡看,都不如中间的那个人。
此时,陈月怡已经忘了要示威了,下意识道:“无暇,这位是……”
无双噗呲一笑,道:“月怡姐姐,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无双啊。”
第27章
无双?
贵女一般人前都要保持礼仪,虽不至于笑不露齿,但人前不宜露出讶异之态,以免失了体面。
可这一次,陈月怡是真的吃惊。
因在她心中,郿家三姑娘郿无双就是郿无暇的附带品,是无暇每次不得不带出来的拖油瓶。
明明她胆小懦弱,打扮得古板古怪,像个小寡妇,和她们这些贵女格格不入,偏偏无暇顾及姐妹情,总是要带她出来。
她和无暇是好友,要顾忌无暇的脸面,倒不会出言讥讽她什么,可别人没有这种顾忌,各种嘲笑讥讽之言太多,若是没碰见也罢,若是碰见有人直面讥讽,她还要替她出头,所以陈月怡对无双是有些厌恶和嫌弃的。
万万没想到,郿无双竟长这样!
“你怎么长得这样……”
无双眨了眨眼:“我一直长这样,只是以前在家里,被秦师傅管得严,所以我才是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