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不地道,福生也知道自己拦不住,而且他也不能插嘴主子的事,只能略微点了点白天发生的事。
他也不知道这位主儿知不知道,反正他就是点点,起个提醒的作用,免得两位主子想法相左,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
最后福生才说了几句夹带私货的话——殿下还是跟主子串一串想法,如果殿下还是坚持要去,就多疼疼人小姑娘,人也挺可怜的。
这一番话承前启后意思良多,可把纪昜给听笑了。
他斜睨着上下打量了一番福生,“你俩有亲戚关系?”
“那哪能啊!”他无牵无挂,光棍一条,亲人早就死绝了。
“没有,怎么这么多废话!”他做事,还用得着别人点拨?
福生心力交瘁极了,道出真相:“她幼年时老奴好歹抱过一场,也算有点渊源。”
这大抵是福生这辈子最难得的经历,彼时还是三皇子的纪昜初到边关,那年他才十七,还是个少年,边关军营里的将士们只服强者,只服战功,从不服什么天潢贵胄的身份,难免用异样眼光看待他。
尤其他还是受罚被贬过去的。
年轻的三皇子表面没什么,心里却极不甘心,以至于之后一次贪功冒进,被围沙城。
当时消息传回来,都说救不得,那沙城地形险要,又深入敌军腹内,去了就是送死,有多少兵力送多少兵力。
福生还记得自己当时在军营大帐,是如何跳脚威胁、无所不用极其地逼着人前去营救。搁在今天,他都不忍目睹自己当时那丑恶的嘴脸,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那样做。
最后只有郿战去了,领着拼凑出来的一千骑兵。
那是魏王此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也是他吃得最大的一次亏,可以说那一次的教训奠基了今日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魏王。
可魏王被救出,郿战却战死了。
当时那小姑娘送到福生手中,人还病着,就像个瓷娃娃。魏王无法回京,只能他来送,一路上小心照顾,细心呵护,就这么送回了长阳侯府,临走时说实话,福生还是有点不舍的,不然他也不会多事地去敲打郿老夫人。
有这一段渊源在,到底有些不一样,福生不好明面指摘主子的错处,也就只能在边角上多尽尽心。
听完福生这一番心路历程,纪昜嗤了一声,扬长走了。
可把福生给尴的,感觉就像对牛谈了场琴。
可谁叫他是他祖宗!忙不迭又跑出去交代暗一要好好跟着,有事就往府里传信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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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无双寻思着,纪昜就算再来,总要隔上几日。
晚上用了晚饭,她就上了榻,却睡不着,就叫来梅芳,要教她说话。
前世无双就寻思过梅芳结巴的毛病,她觉得梅芳结巴很可能是幼年耳濡目染,身边有一个结巴,所以养成她这种说话的习惯,这是因,而她容易急,一急就说不好话,这是果。
她就寻思,一句话说不好,几个字几个字总能说,先练着用几个字来说,梅芳最多可以一次说三到四个字不结巴,就用三到四个字来断句,尽量简短话语,克服结巴的毛病,等能完整表达意思后又能不结巴,再扩充能说的字数。
想法挺好的,可惜一个高估了自己教人的能力,一个认命自己就是笨,辛苦了姑娘,不能让姑娘这么辛苦,却不知该怎么说。
“你没事就多练练。行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今晚梅芳守夜,自打她跟无双回来后,现在每晚都是她守夜。其实守夜也不干什么,姑娘睡了,她也睡,姑娘很少起夜,所以大多数她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梅芳帮无双放下帐子,又去吹了灯,只留了墙角高柜上一个烛台。无双惯是拍黑,所以夜里睡觉都要留一盏小灯。
干完这些,她去了外间,在小榻上铺好被褥,躺了下来。
无双一时有点睡不着,看着帐子上的光影发呆,也就眨了个眼的功夫,帐子上突然多出一个黑影。幸亏这披头散发的黑影她很眼熟,所以只吓了她一跳,下一刻她就认出来人。
不用她认,人已经掀帐子进来了。
饶是无双知道纪昜向来行事无忌,胆大妄为,也没想到他能这么胆大。
“你怎么又来了?”
纪昜挑了下眉。
“我不是说你不该来,不对,你确实不该来,不是……”无双还在打口胡,人已经自己躺下了,就像这床是他的床,熟稔得让人叹为观止。
屋外,梅芳似乎听到了动静,叫了一声‘姑娘’。
无双忙道:“没事,你睡吧,我也睡了。”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又慌张又着急又生气又委屈。
“就算我们有婚约,但还未成婚,你不能这样!”她压着嗓子低喊。
“不能怎样?”他又挑了下眉。
不能一副穿着寝衣理所当然地跑到她这来睡觉的模样!
现在无双算明白了,吓了长阳侯府满府人的鬼影,哪是什么鬼,就是这厮一副临睡之前的样子到处游荡。
披头散发是临睡之前要把发髻拆了,宽松大袍是他的寝衣,今儿倒还好,还不全是黑的,里面还套了一件白色的。
同时,无双也看出今天纪昜的神态和之前两次不一样,难得的适意,似乎今天没有头疼,也没有那种濒临爆发的紧绷感。
没有处在发病时的纪昜,比发病时的他要好说话很多,这也让无双胆子大了不少,打算就这事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若是被人瞧见了……”
“不会有人瞧见。”
“你这这样,是不对的。”
“本王说对就是对。”
“我们毕竟还没有成婚……”
“快了。”
无双还要说,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她发尾的纪昜,突然松了手。
“我不会动你,就是找个地方睡觉。”他略显有些不耐道。
这个‘动你’,让无双克制不住脸红了起来,嗫嚅道:“你又不是没有王府。”
“那床不好睡,睡不着。”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哈欠所带来的生理泪水打湿了他眼眶,让他微微带着红血丝的眼,看着有些湿润,却也减淡了他身上的戾气。
“要是只是借床榻睡的话,我把床榻借给你,我去外面小榻睡?”她小小的,斗胆了一下。
纪昜哈欠打了一半,撩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又去拽她的发尾。
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唯一有些不完美的就是这双手上有些不显的细碎的疤痕。而随着他的动作,宽大的袖子下滑,露出他精瘦有力的小臂,上面也有一些细细碎碎的疤痕。
“你洗发了?”
无双没料到纪昜会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纪昜又扯了那顺滑的发尾一下,他扯得很有度,看似用了力气,但无双并没有感觉到疼。其实他不是扯,更像是在把玩。
他将一缕发丝捏到鼻尖前,嗅了嗅,这举动让无双忍不住红了脸。
“你干什么?”
“挺香的。”
当、当然香了,她从小就是香的。很小的时候无双就知道自己有体香,秦师傅不许她擦香熏香,有时候天热出了汗,她身上也不会有汗臭味,相反会有淡淡的异香。
后来这件事被秦师傅知道了,说她这是狐臭,很是让她质疑了自己一阵子,可鼻子摆在那儿,又不是闻不到,怎可能是狐臭。
不过这件事倒也让无双知道了,有些东西要隐藏起来,所以她勤沐浴勤换衣勤洗发,这样那股异香就不会太明显,久而久之,这件事似乎被人遗忘了,没想到这一次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为何会说这一次?
因为前世纪昜也察觉到她自带体香。
无双现在不想关心体香,她还在试图商量:“要不我打地铺也行,就在床边打地铺?”
纪昜嗤了一声,看着她软软的怂怂的小脸。
他搞不懂她为何要做这种无谓之举,明明心里怕,还要壮着胆子惹他。不过倒是看着挺乖,挺可人疼的。
此时的无双和纪昜一样,也披散着头发,穿了件靛蓝色的寝衣,她的衣裳大多是暗色的,这种颜色看着沉闷,却极衬她的肤色。
像个瓷娃娃。
不知为何纪昜想到福生之前说的一句话。
他的手指顺着发丝一路往上挪,来到她额头上,本来无双以为他是发怒了,慌得一批,谁曾想他恶劣地扯了扯她的额发。
这一次没有头发的长度来减力,无双感觉到疼痛。
她没敢说疼,只是捂着额头,眼泪花花的。
“碍眼!”他掸了掸那发丝,嗤道。
无双心里那个气啊!
什么碍眼呀?明明她睡觉睡得好好的,他跑来吓她、欺负她、还扯她头发!
“剃了!”他斜睨她。
这一下无双心里再多怨怼,都有点慌了。
“剃了就秃了。”
“秃了也比你这样好,你不觉得挡眼睛?”
无双当然知道挡眼睛,可这不是她的屏障嘛,前世是她自卑的屏障,现在是她隐藏自己的屏障。
不过这话跟他没办法说,她选择迂回道:“其实我是想把它蓄起来,所以才会长不长短不短的。”
纪昜又嗤了声,到底也没再说什么,撑着脑侧的手放了下来,让自己躺平了。
见他摆出要睡觉的架势,无双还想试图抗争一下。
“真的,我可以打地铺,”她扭捏了一下,道,“其实我也是因为睡觉打呼噜磨牙,怕吵到了你。”知道他不是个在乎世俗伦常的,她选择换一种方式。
打呼噜磨牙?
纪昜来了兴致。
而无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同意了,便想下榻去打地铺。
这时,门边传来一个声音。
“姑娘。”
是梅芳。
也是,里面说这么多的话,一墙之隔的梅芳就算聋了,也该听见了,无双正想说话,纪昜却是大袖一挥,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滚!”
站在门外,差点被门撞歪鼻子的梅芳,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声音。
“你干嘛吓她……”
“聒噪!”
“她是我丫鬟,也是担心我……”
梅芳心想:魏王怎么又来了?也许姑娘真跟魏王相好了,可魏王这么凶,姑娘还帮她说话。
殊不知这会儿她的姑娘正怂得可怜兮兮的,全靠可怜相和软软的声音,去稀释自己的‘胆大妄为’。
纪昜将人拉了过来,拍了拍。
“你乖顺点,本王就多疼疼你。”
疼?
多疼疼?
怎么疼?
无双小脸嫣红。
控制不住的脸发烫,睫毛也心虚地眨巴了起来。
纪昜见她这样又怂又可人疼,没忍住去捏了捏她脸蛋,又扯了扯她眨巴来眨巴去的睫毛。
这一举动,直接让无双的脸红又成了泪花花。
他又欺负她,他就是这么疼她的!
纪昜像玩稀奇一样,研究完她的红脸蛋,又研究完她的睫毛,终于失了兴趣停手了,将她拉进怀里。
“睡吧。你不是说你打呼噜磨牙?我在边上听着,要是吵醒我,我就把你头发剃了。”
这么威胁人,还怎么睡?无双能睡着才有鬼。
可很快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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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无双醒来后,发现纪昜已经走了。
若不是被褥里还留存他独有的味道,无双还以为自己是做梦,问过梅芳才知道,他是天亮之前走的。
走了?他竟如此识趣?
要知道前世他闯赵国公府,可是她不求他他绝对不会走的。
不过走了就好,总比不走强。
用过早饭,见时候差不多了,无双便去了长青堂请安。
老夫人虽病着,但晨昏定省不能省,她不一定会叫你进去,但你不能不去。果然无双去了后,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丫鬟流珠出来告诉她,老夫人还睡着,知道了她的孝心,让她先回去。
与无双一起等着‘尽孝’的,还有府里其他几位姑娘。
大房何姨娘所生的二姑娘郿嫦,陈姨娘所生的五姑娘郿娥,以及三房太太孙氏所出的四姑娘郿惜霜,和六姑娘郿玉霏,七姑娘郿欣桐也是三房的,不过她从小体弱,听说这几日有些咳,所以今儿没出来。
长阳侯府一共七位姑娘,除了大姑娘和有病不能来的七姑娘,都在院子里等了里面放话,才各回各的住处。
无双平时和其他人没什么交集,她打小就懦弱胆小,惹不起但躲得起,再加上有郿无暇和曹氏在,其他几个也难得欺到她头上,久而久之也没存下什么姐妹情,不过都是面子。
可今儿倒是稀奇,二姑娘郿嫦竟主动走过来与她搭腔,并要一起回去,郿娥也来了,跟在郿嫦身后。
倒是三房的郿惜霜想过来,被妹妹郿玉霏拉了一把,无双出长青堂时,往那边瞥了一眼,见姐妹俩似乎在低声说什么。
这可真是破了天荒,难道她身上有什么好处,都跑来找她?
郿嫦今年十六,由于她和郿无双两人年纪相近,小时候无双没少受她挤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郿无暇发现,郿无暇会替无双做主,几次下来郿嫦越发恨无双。
幼时无双不懂,等大了后才明白,郿无暇这哪是替她出气,不过是借机拿她来作筏子,郿无暇针对郿嫦特狠的那几年,恰恰是何姨娘生的雄哥儿刚启蒙展露出几分聪明的时候。
何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女儿长相明艳,嘴甜活泼,儿子也聪慧伶俐,十分受无双的二叔,也就是现长阳侯郿宗的宠爱。
无双虽被大房当亲生女养了几年,到底是个局外人,所以这妻妾和嫡庶之争,一开始她根本不懂,等明白后唯恐避之不及。
这也是她为何和府里几个姑娘都不太来往的原因,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旁人的筏子。
……
郿嫦和郿娥一直跟到了无双的住处,见此,无双心知今儿又要有场仗要打。
不过她也挺好奇的,郿嫦会有什么事找她?
其实不光郿嫦,显然这事跟很多人都有关,就是郿嫦脸皮厚,硬贴着就过来了。
坐下后,蒹葭给三人奉了茶。
郿嫦装作往四处看看,夸无双屋里的布置别具一格,格外让人觉得清爽。
无双有点无奈,她这屋里几年都是一个样,受秦师傅影响所致,她这房里有女儿家气息的布置极少,一水的深色暗色,哪里清爽了?
“二姐,你要有事就说吧,别这样。”
反正无双是受不了以前刁钻刻薄,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就近两年似乎反应过来,转为视她为无物的郿嫦,突然对她说好话的模样。
果然,郿嫦一听她这话,脸色就变了。
她似乎想反唇相讥什么,被边上的郿娥拉了一把。


第23章
五姑娘郿娥是陈姨娘所出。
陈姨娘就生了她一个,可能因为陈姨娘不受宠,所以郿娥性格和陈姨娘有些相识,都是那种话少能不惹事就不惹事的性格,不如郿嫦张扬。
平时这两人关系也并没有多亲近,不知为何今天会搅在一处。
郿嫦想发作,却半途而废,只能转头看向蒹葭,对她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我有话跟你家姑娘说。”
蒹葭似乎有点犹豫,郿嫦美目一瞪,瞅着她冷笑起来。蒹葭忙仓皇堆起一脸笑,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
“郿无双,你这丫鬟有点不听使唤,贴身丫头都不听使唤,你说你有什么用!”
是的,郿嫦跟无双说话向来就是这种口气,你说她怎可能喜欢对方?
无双恍惚想,前世似乎郿嫦也与她说过这话,只是她没放进心里,其实也不算没放进心里,那时她已有所感觉,蒹葭和白露不单纯,只是她知道对方背后是谁,没有勇气去反抗。
“你有事就说事吧。”
郿嫦哼了一声,似乎对她的不争气很不屑,但还是收敛了表情道:“你要跟大姐去宣平侯府?”
无双诧异地眨了眨眼,这事她们都知道了?
那次郿无暇也只是来知会她一声,根本没细说,这些日子郿无暇忙着给老夫人侍疾,她还寻思着这两天估计郿无暇会来找她,没想到先来找她的是郿嫦。
“大姐是跟我提过一句,但没细说。”
“总之她会带你去是吧?那你找个由头,把我和郿娥也一起带上。”
郿嫦的语气分外不客气。
郿娥忙拉了她一下,转头对无双笑道:“三姐,二姐说话有些直接,其实我们是想宣平侯府太夫人过寿,那么大的场面,想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
可能是无双的表情太平淡,也可能她一直蹙眉默不作声,让郿嫦有些急了。
“你到底答不答应?!”
无双有些不悦道:“二姐,你这副样子去求人,换做是你,你会不会答应?”
“我什么样子?”郿嫦站了起来。
郿娥忙劝道:“二姐你好好说,你这样冲,换做是我,我也不会答应。”
郿嫦哼了一声,坐下来,偏开脸不说话。郿娥瞧了无双一眼,犹豫道:“其实我们这样也是有原因的。”
“这事是大姐牵头,你们要想去,也该去找大姐,而不是找我。”无双道。
郿娥苦笑:“若是找大姐有用,我们又何必来找三姐你。”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三姐虽是二房的人,到底算是嫡出,本身也有婚约在,可二姐和我跟你不一样,我们都是庶出,二姐今年十六了,换做别家女儿,早该出嫁,可至今婚事没有着落,夫人和大姐平时出门从不带我们,外面人可能根本不知道长阳侯府家还有几个待嫁女儿。”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似乎接下来的话很让她难以启齿。
“咱们这种门第的女儿要想嫁得好,外出交际是少不了的,你不让人看见,旁人不知你品行,哪家的夫人能看中你?我和二姐姐也打听过,别家也不禁庶女出门,巴不得庶女能嫁好,以后也能是个助力,可咱们这府里……
“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我跟二姐很可能被夫人随便嫁了,甭管是个瘸子聋子还是哑子,一辈子都毁了。”
说到苦处,郿娥潸然泪下。
无双知道,虽然郿娥的说法有些夸大其词,但如果现在都是这样,料想未来给她们找的夫家也不会好。
她可是吃过这种闷亏,尝过里面的苦处,所以有些感同身受。
“这种事不是应该告诉二叔?何姨娘向来得二叔宠爱,让她跟二叔说说……”
无双话还没说完,郿嫦就瞪了过来,那样子恨不得吞了她。
无双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不是何姨娘得宠的时候了,前几年曹氏给她二叔纳了姓赵的姨娘,那位赵姨娘温柔小意,很是得她二叔宠爱。据说何姨娘和赵姨娘很是不对付,具体如何无双也不知道,看样子是真不对付了。
郿娥抿了抿唇,低下头:“二姐的姨娘和我姨娘,都跟父亲提过不止一次,可父亲不插手女儿婚嫁之事,每次他与母亲说了,母亲都是嘴里应下,但并不做事。可能是催急了,母亲最近在给二姐张罗婚事,那婚事并不好,对方是个商户。”
似乎知道无双的娘也是商户出生,她忙又补充道:“倒不是说商户不好,而是对方年纪太大,据说年纪能当咱们爹,把二姐嫁过去是给人做续弦。”
曹氏竟能干出这种事?
可无双转念一想,曹氏还真干得出来。
她想起来了,前世也发生过这么一出,只是她胆小,没有敢应郿嫦和郿娥,后来她自身都难保,哪里顾得上别人,只听说郿嫦不愿嫁,从园子假山上的凉亭跳了下来,摔瘸了腿。
后来好像还是嫁了,但嫁了谁,无双不知。
她看了对面两人一眼。
郿嫦还是一脸不忿,但眼圈很红,神色难掩殷切和凄惶。而郿娥,以前无双和这个五妹妹交往不多,只知道她话很少,从不惹事,今日一见才知道她以前是小瞧了这位五妹妹,对方聪慧不说,还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说话也能说到点子上。
至少,是说服了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应了你们,大姐不同意,你们还是去不了。而且就这么一次,也没什么用,治标不治本,你们应该去寻治本的法子。”
“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总比困在这任人作践的强。”郿娥强笑道。
郿嫦道:“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无双真是服了她这脾气。
“我刚不是说了,就算我应了,大姐不同意也没用。”
“那你就别管了,只要你答应,我们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郿娥将她们的打算跟无双说了,还别说这计策算不得多高明,但还真是针对郿无暇性格去的,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而无双,她本就惦着这趟去宣平侯府,郿无暇估计要设计她去和赵见知偶遇,如果有人在一旁‘碍事’,其实对她来说,并非不是好事。
“那行吧。”她道,“但先说好,如果在大姐那儿被驳了,你们不要怨我。”
“这么说三姐是同意了,真是太好了。”
郿娥喜形于色,露出笑容,又对无双道,“咱们都是苦命人,若能互相扶持并非不是好事,三姐姐你帮了我们这次,我们会记着的,以后你若是有事,我们也会帮你。”
都是苦命人?
可不都是苦命人,只可惜她前世为何就那么蠢没看透呢。
郿嫦却还是那副别扭样子,“你能答应还算你不蠢。”不过到底还是给了无双几分笑脸。
事情既已商定,无双就跟两人约好,等郿无暇来找她,她就让小丫头去给她们递话,也让她们放机灵点,见到郿无暇来她这,就自己找过来。
等二人走后,蒹葭进来犹犹豫豫地探着无双的话,似乎想知道郿娥和郿嫦过来找她做什么。
无双想了想道:“二姐说,让我谁都不能告诉,不然不会饶过我的。你就别问了,到时你就知道了。”
蒹葭有些不忿:“二姑娘还是这么霸道,她欺负您,您应该去告诉大姑娘。”
“长姐这几日忙着给祖母侍疾,我还是不叨扰她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最终蒹葭也不知道二姑娘和三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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郿娥和郿嫦分开后,就去了陈姨娘的住处。
陈姨娘身材圆润,圆脸杏眼,从外表看去,长得并不是很美,但胜在耐看。
见女儿进来,她并没有急着问结果,而是让丫鬟先上了茶,等喝了茶后,大家都平心静气了,才让郿娥复述去找郿无双的经过。
听完,陈姨娘略有些感叹:“三姑娘性格虽懦弱胆小,但恰恰这样的人也是心肠最软,旁人说她懦弱,是因为她不欺人,殊不知在这府里,能做到不欺人的又有几个。”
陈姨娘的声调很温柔,语调不疾不徐。
“所以你向她示弱是对的,像二姑娘那样处事,人家即使心软,也不会愿意帮你。这几年,你在一旁也看了何姨娘一脉的处境,再是受宠又如何,女子年华易逝,人家只要再寻个年轻貌美的进来,轻而易举夺了你的恩宠。
“其实若按照我想,我是不愿去沾那母女二人,可二姑娘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也早已在老夫人那失了脸面,又不得你爹看重,如果再继续坐视不为你找出路,以曹氏的心性,你的下场大概也只会被她卖了。”
郿娥道:“所以娘选了三姐姐给女儿做出路?”
陈姨娘莞尔一笑:“你可别小瞧了她,她与你们不同。看似她被那一家人拿捏,但一直有太姨娘为其周旋,她爹也为她留有余荫,就凭她身上那门婚事,那一家子就不敢拿她如何,这么多年了,也只敢使些藏在背地里的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次太姨娘过世,老夫人殷殷切切地往庄子上跑,看样子是没拿到她想要的东西,这里头未尝没有三姑娘的手笔。”
郿娥诧异道:“娘,你是说……”
陈姨娘点了点头:“当年我在老夫人身边服侍,知道不少事,很久以前侯府就空了,全凭着二房往里填补,才能维持这一大家子的生活,后来大爷战死了,你爹承了爵,可有那份分家的文书在,人家的家产终究是人家的家产。这些年来太姨娘用家产吊着老夫人,就是怕她害了三姑娘,你说老夫人没拿到的东西能在哪儿?肯定是在人家主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