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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愚昧无知,冲动易怒,软弱无能,走两步路就会不停喘气,每天光是穿衣服,就要花上好些时间。这样的生灵压根儿称不上真正的生命。
幸好至高神使和他的想法一致,没有让女人统治神圣光明帝国。不然活在女人裙摆的阴影之下,还不如去死。
神使轻蔑地想着,拿起桌上的牛颈铃摇了两下。很快,助手就走了进来:“阁下,有什么吩咐?”
神使沉吟着问道:“那个叫艾丝黛拉的神女,是谁推荐的?”
“弗莱彻司铎,您认识。”
“他呀。”神使其实已经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你去把他找来。我要仔细问问,这位神女的情况。”
话音落下,助手却没有离开。神使感到奇怪:“怎么了?”
助手答道:“我不知道怎么说,阁下。我们已经半个月没有收到弗莱彻司铎的消息了。昨天是他上交小镇税款的时间,但教士们敲响他的房门,却没能得到回应。我们怀疑他已经……”
神使回想起索菲娅嬷嬷的话,有些不可思议地扬起了眉毛。难道弗莱彻司铎真的被那个女孩杀死了?
他立刻吩咐助手去调查弗莱彻司铎的去向,然后命人叫来了艾丝黛拉。
十分钟后,艾丝黛拉走了进来。
她双手叠放在身前,低垂着睫毛,面色甜美而从容地任他打量。
这女孩的确美得惊人,超出他的想象,却并不令他吃惊,真正令他吃惊的是,她的目光和气质。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只有男人才有的坚韧不拔。她是那么婀娜多姿,眼中却有一股锐利的男子气,真是难得。
神使充满赞赏地看着艾丝黛拉。
他很欣赏这女孩,像男人一样自信、坚强、从容的女孩太少了。
如果她愿意像索菲娅那样诚恳地认错,他很乐意给她一个解释和改正的机会,甚至允许她成为自己的贴身神女。这可是许多神女苦苦哀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艾丝黛拉,对吗?”神使温和地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召见你吗?”
艾丝黛拉却没有回答他恩赐般的垂问,而是朝他微微一笑,说道:“神使阁下,我想忏悔。”
神使皱了皱眉毛,觉得她这句话非常突兀且不识好歹。
但这才是女人,软弱无能的女人。
如果她一开始就像男人般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并抓住时机,机智地回答了他的提问,赢得了他的赞赏,他反倒要怀疑这副娇美的皮囊下,是否住着一个男人的灵魂了。
“好吧,那就让我们来听听,你想忏悔什么。”
艾丝黛拉听出了他口气中的轻蔑,却并不在意。
她来这里,是为了实施早已制定下来的计划,而不是为了扭转这个蠢货对她的看法。他爱怎么看她,就怎么看她,与她无关。
假如玛戈在旁边的话,就会发现,女王的计划已经有条不紊地实现一半了。
她刚来教区神殿不到三天,就成功赢得了所有神女的喜爱,并且得到了教区神使的主动召见。
要知道,教区神使可不是什么人都会召见的。
他就像教区的一个小君主,掌控着所有属于教区的资源,居高临下地聆听着教区民众的忏悔。就像至高神使的地位比国王还要高一样,他手上的权力也比普通王臣还要大。
表面上他敞开胸怀,愿意聆听所有神职人员的忏悔,但并不会有神职人员蠢到信以为真,闲着没事就找他忏悔。
他的时间是如此宝贵,有幸被他召见的神职人员,都会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恭恭敬敬地亲吻他的宝石戒指。
艾丝黛拉却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态。
她眨着黑睫毛,勾着红唇,脸上流露出的是一种嘲讽的、迷人的、邪恶的媚态:“我想忏悔,杀人的罪孽。”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神使的笑意消失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阁下。”艾丝黛拉浅浅一笑,“我还知道阁下召我前来,是因为有人向您禀报了我背诵颂光经的事迹。啊,也许不止颂光经,还有人告诉您,我杀过人,杀的还是家人和神甫。您对我产生了好奇,所以召我前来。我说得正确吗?”
完全正确。
神使紧绷着脸,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揣测得这么清楚。在艾丝黛拉的面前,他就像透明的玻璃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被人看透的感觉糟透了。更糟糕的是,看透他的还是一个女人——他认为愚昧无知、软弱无能的女人!
神使沉声问道:“你收买了她们,故意让她们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艾丝黛拉歪着脑袋,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能用智慧办到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用金钱?”
她的口吻天真又纯朴,却透着十足的傲慢。
除了傲慢,神使还听出了讽刺。她在讽刺他十分愚蠢,居然觉得这种事只有收买才能办到。
神使一直以为自己的智慧和格局,只有至高神使才能比拟,因此极少动气;可现在,他却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挑拨得牙关紧咬。
她一眼看穿了他的脾性,每一句都准确无误地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神使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总算冷静了下来。这小妮子只不过是比较会拿捏人心而已。她过于自信,完全没注意到,这是一场危险的对话。只要她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送上火刑架。
“所以,你是来忏悔杀死弗莱彻司铎的?”他口吻慈爱地设下陷阱,“你后悔杀死了他,希望我帮你掩盖罪行?”
“当然不是,阁下。”艾丝黛拉轻轻一笑,似乎又看穿了他的想法,“我唯一的罪孽,是没有早点儿杀死他。”
“可是你说,你是来忏悔杀人的罪孽。”整场对话已经完全变成艾丝黛拉主导了。神使非常厌恶这种感觉,但为了给艾丝黛拉定罪,只能顺着她说下去。
“对,要是我能早点杀死他,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命丧黄泉了。”艾丝黛拉不紧不慢地说道,“阁下,您口中的弗莱彻司铎,是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十年期间杀死了将近七百多个女孩。我千方百计地见到你,就是想请你公开审理此案。”
神使脸色阴沉地盯着艾丝黛拉。
他公开审理此案,帮她成为惩治连环杀手的名人,怎么可能?想都别想。他刚要拒绝她的请求,直接以“谋害神职人员”的罪名判处她火刑,突然,一个激灵传遍了他的全身。
艾丝黛拉已经在神殿出名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假如他贸然判决她死刑的话,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探究。
他虽然相当于教区的君主,权力却没有大到能抹去所有人的声音。神使并不是世袭制,而是能者居之。不少有望继任下一任神使的人,都盼着他犯错,然后把他拉下马。他不能如此草率地处置艾丝黛拉。
难道真的要答应她公开审理吗?
就在这时,神使的心头忽然弥散开一股寒意。
这女孩不会是料到了他不会公开审理,于是故意当众驳斥凯瑟琳嬷嬷,帮神女们谋利,赢得神女们的好感,让自己在神殿出名,以此胁迫他不得不审慎处理和她有关的案子?
有没有一种可能,和他的见面,也在她的谋划之中?她恐吓索菲娅嬷嬷,告诉她自己杀了弗莱彻司铎,就是为了得到他的主动召见?
她的心智真的有这么可怕吗?连他的召见,他的愤怒,他的顾虑都算计得明明白白……这怎么可能?
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可怕的智慧?
神使摇了摇头,把这些无稽的想法甩出头脑。
想要公开审理是吧。那他就故意在法庭上偏袒弗莱彻司铎,把他塑造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善人,甚至通知整个教区的民众前来观看审理。
他就不信,她一个孤立无援的女孩,能在这案子上翻出什么水花。
到时候,她费尽心思赢来的美名,都将成为骂名。
那些喜爱她、信任她的女孩,都将恐惧地发现,她是一个面目可憎的杀人犯,残忍地杀死了德高望重的司铎。
“好。”神使轻笑一声,阴狠地说道,“如你所愿,公开审理。”
艾丝黛拉也无比轻柔地笑了。
她看出了神使的想法,于是有些怜悯地想道:蠢货。
他把司铎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那个场面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明神的话,为什么不来救救他傲慢无知的子民,就这么看着他的子民被她愚弄吗?
第19章
洛伊尔漫步在神殿里。
他一边摩挲着艾丝黛拉的手帕,一边走进了神殿供人参拜的地方。
不知怎么,他一踏进这里,耳目就变得一片清净,头脑里蠕动的欲念似乎都消失了。
他仍然能闻到欲望的气息,却不再能尝到甘甜的滋味。他像是被这里神圣的氛围净化了一般,唇舌失去了品尝欲望的能力。
他暂时忘记了一切,包括艾丝黛拉。
洛伊尔闭了闭眼,听凭直觉前行。欲望的气息逐渐被香油的气味取代,艾丝黛拉的一颦一笑,也渐渐变成了每一个前来祈祷的信徒。他们满面愁容,与他擦肩而过。他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痛苦,也怜悯他们所遭受的一切,但不会出手帮助他们,一次也不会。
神性不允许他插手俗务。
因为,神的存在不是为了垂悯凡人。
对于凡人来说,这个世界有神就是最大的慰藉。
祭拜的终点,是一座耸入穹顶的管风琴。这座管风琴足有上万根音管,四排黑白琴键,仿佛气势恢宏的银白色建筑般屹立在神殿中央。当管风琴手在这座琴上演奏时,乐声会如山洪暴发般震荡开来,二十公里以外,都能听见这绝妙而震撼的史诗赞歌。
在这样的氛围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可以冷静地应对一切了,甚至可以冷静地应对想要占有艾丝黛拉的欲望。
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无性别的状态。
没有性别,就没有欲望。
没有欲望,整个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他的眼目不再看见个体,也不会再对个体优待,更不会再因为个体的种种引诱,而堕入七情六欲的深渊。
只要他保持这种冷静和圣洁,就可以重新变得无坚不摧,找到以前的自己,回到至高无上的位置。
但是,他可以吗?
他的头脑已经适应了人类的思考方式,身体也适应了人类的起居作息。
他的手上还拿着艾丝黛拉扔过来的手帕。
不知是否因为沾染过她的体温,这张小而柔软的手帕,几乎和她的皮肤一样温暖滑腻。
他拿着这张手帕,就像碰到了她的皮肤,甚至像碰到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也是这种触感吗?
这个想法刚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下一秒钟,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全部涌入了脑海,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不可控制地攫住了他的理智。
她的微笑、她的眼神、她的酒窝、她的声音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耳目。
想要独占她的欲望,也再一次占据了上风。
他无法遏制地想象,假如他吻她,那会是一种怎样的触感?他可以吻她吗?说来讽刺,她的生命是他赋予的,她活在他创造的世界里,和他创造的人物打交道,他主宰着她的一切,想要她生,她就能一直活下去,想要她死,她立刻就会香消玉殒。他是如此无所不能,却连她唇瓣的滋味都无从得知。多么讽刺。
圣洁有什么用?他还没有创世的时候,也有圣洁和肮脏之分吗?
为什么禁欲就是洁净的,纵欲就是肮脏的?假如他想要吻上她的唇,就代表他堕落了;那么他一直压抑独占她的冲动和欲望,就能证明他是洁净的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无论他怎么思考,怎么逃避,都想成为一个男人得到她。是的,他承认,他对她产生了男女之间的冲动,想要占有她,亲吻她,像情人那样去品尝她嘴唇的滋味,像一个男人了解一个女人那样去了解她。
他早该这样坦然地面对心中的欲望,意识到自己想要掌控一切。他的欲望是如此浓重,光明和黑暗,美好和恐怖,理智和欲望,圣洁和肮脏,神性和人性,他居然都想要。
怪不得他会对重欲的艾丝黛拉感兴趣,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一类人。
一类人。
他半闭着眼睛,缓慢地回味着这三个字,低哑而自嘲地笑了一声。有趣。他竟然这么快就自认为人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克莱德神甫,您也来参加赞美活动?”
洛伊尔睁开双眼,回头望去,是那个对艾丝黛拉迷恋不已的圆脸女孩。
他还记得她像只不会走路的小猫似的粘着艾丝黛拉的样子,声音一下子变得十分冷淡:“不是。”
圆脸女孩快要急死了,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冷淡。
艾丝黛拉不知道去哪儿了,她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她的身影。跟洛伊尔搭讪,只不过是想缓解一下内心的焦虑。
虽然她和艾丝黛拉才认识不到三天,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艾丝黛拉已经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好朋友,一会儿看不到就慌了神。
圆脸女孩抿着嘴,仔细看了看洛伊尔,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让他也帮忙找找:“神甫大人,请原谅我的突兀……您还记得艾丝黛拉吗?”见他点头,她继续说道,“她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她。她刚来神殿没多久,神殿又那么大,我好怕她迷路了。”
圆脸女孩越说越着急:“而且,那天您也看见了,她是那么耿直,那么不会说话,一来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得罪了凯瑟琳嬷嬷……我不是恶意揣测凯瑟琳嬷嬷,我只是担心她被报复……”
洛伊尔声音低沉地打断她:“我知道了。我会找到她。”
“谢谢您,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其实不用找。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知道她在哪里。
她在教区裁判所的牢房里,等待三天后的公开审判。
过一会儿,教区神使就会将她涉嫌杀害神职人员的消息,公之于众。
他还知道,教区神使是受了她的胁迫,才同意公开审理此案;但同意公开审理,并不代表教区神使就此妥协了。
教区裁判所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牢房里关着的全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手上基本都沾过人血。
和她关押在同一个牢房的女人,自称是托法娜转世,为了谋取保险金,毫不留情地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然后过上了“嫁人、杀人、拿钱走人”的生活,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尸骨残骸。
那女人相当聪明,也相当危险,仅靠想象就制作出了传说中能□□杀人的戒指。
教区神使把她们关在一起,应该是想看她们自相残杀。
艾丝黛拉需要他,他必须回到她的身边。
这个念头刚从他的心头浮现,他就意识到,之前的沉思和挣扎全是无用功。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也没有逃离过她的影响力。
不管他是否想要成为男人,只要她有危险或是需要他,他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也许,从尝到她的欲念那一刻起,他就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毕竟,他一开始就对她充满了食欲,想把她的欲念含在口中。
只不过这一次,相较于欲念,他更想把她整个人……含在口中。
第20章 纯美的眉眼间满……
洛伊尔回到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后,第一个察觉到他回来的,不是艾丝黛拉,而是他留下来的小黑雾们。
小黑雾们:“……”这讨人厌的玩意儿怎么回来了?
但表面上,它们还是满面讨好地腾出了空位,十分殷勤地迎接他的回归。
有一些小黑雾趁他不在,偷偷吸收了不少艾丝黛拉的欲念,变得分外肥硕,一缕雾顶三缕雾,跟其他小黑雾挤在一起,是那么格格不入。
小胖雾:“……”
其他小黑雾:“……”他大爷的,谁能把这笨东西弄死?!
它们正要齐心协力地把那些又笨又胖的小黑雾藏起来,洛伊尔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去,那些偷吃艾丝黛拉欲念的小黑雾就原地爆炸了。
剩下的小黑雾也吓得整个雾都炸了。
是它们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大黑雾出去一趟后,变得更加凶残了?
以前的大黑雾虽然也很凶残,但只要它们没有非分之想,他就能容忍它们的存在,可现在,他却连它们偷吃艾丝黛拉的欲念都容忍不了了……他的独占欲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可怕?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
想到从今往后,都要活在洛伊尔恐怖的独占欲之下,小黑雾们缩成一团,又害怕又愤怒地瑟瑟发抖。
洛伊尔没有理会它们的种种情绪。
他化为一条细长的黑蛇,缠绕在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吐着鲜红的毒蛇信子,温柔而亲密地碰了碰她的皮肤。
艾丝黛拉感受到他的触碰,没有低头,轻抚了一下他的扁形蛇头:“你醒了。”
很久没被她抚摩,他难以遏制地躁动了起来,毒蛇信子仿佛野兽嗅到猎物的鲜血般,猛烈地震颤着。只要艾丝黛拉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眼中旺盛的渴望和兴奋。
艾丝黛拉却没有当回事,只是轻拍了两下他的蛇头,示意他安静。
她在想事情。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教区神使看上去像是妥协了,愿意公开审理司铎的案子,但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不会放过一个戏耍过他的女人。
这间牢房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的手上沾着司铎的鲜血。按理说,像她这样的重刑犯,绝不会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
裁判所却让她和一个瘦弱的金发女人待在同一间牢房。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这女人也是一个重刑犯,手上也沾着人血。
教区神使想看她们自相残杀。
这么想着,艾丝黛拉微微歪了歪头,饶有兴味地看向那女人。
她似乎在牢里待了很久,金发布满了油腻,一绺一绺地粘在一起,如同老鼠细长的尾巴;蓬乱油腻的金发下,却是一张妩媚动人的脸蛋儿。任谁看见这张脸,都不会不承认她是一个标准的金发美人儿。
假如她戴上阔边帽和珠宝首饰,穿上漂亮的绸缎裙子,她会是那种男人做梦都想娶进家门的女人;不管有没有爱情,只要看见她倚靠在皮沙发上,一边微笑,一边吃晶莹剔透的紫葡萄,心里都会生出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艾丝黛拉兴味十足地继续打量。
女人的十根手指都涂着亮红色的指甲油,很好看,但犯人坐牢并不是来享福的,他们每天都必须做苦力,而且是戴着脚镣和铁球做苦力。就算没有活计给他们做,裁判所的教士们也会找一些活儿,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比如,把车上的货物卸下来,再装上去,如此循环;而所谓的货物,很大的可能是一块沉重的石头。
因此,她的指甲油都斑驳了,露出肮脏发黑的指甲。
艾丝黛拉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女人眉头紧皱。
就在十分钟前,一个穿斗篷的教士告诉她,只要她在三天之内杀死这个女孩,就能无罪释放。
法典规定,重刑犯即使出狱,也要戴脚镣,并在通行证上写明罪名、刑期,盖上“非常危险”的红章。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帮神殿“处理”不便上法庭的犯人,但没有哪一个犯人,能直接给予她“无罪释放”的优待。
教士说,只要她找到机会毒死艾丝黛拉,就能过上自由人的生活,还会得到一大笔补偿金。
想到狱外逍遥快活的生活,女人看向艾丝黛拉的眼神,带上了赤裸裸的杀意。
教士把毒戒指还给了她。有了这枚戒指,杀人简直易如反掌。她只需要故作关心地拍一拍艾丝黛拉的肩膀,这个纯真美丽的小女孩,就会像失去水分的鲜花一样耷拉下去,化为一堆残花败叶。
女人并不觉得用别人的性命换取自由,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她早就习惯了踩着骸骨残尸前进,用活人的性命筑起金灿灿的财富。
女人靠着石墙,垂下眼睫毛,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凶光。
这时,艾丝黛拉勾着唇角,声音甜美地开口答道:“我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当然要笑。”
女人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她的眼里,艾丝黛拉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因为得罪了神职人员,被关进了裁判所的牢房里。
至于得罪神职人员的原因是什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她拒绝了某个大人物的求爱,那个大人物恼羞成怒,给她塞了个杀人的罪名,把她关了进来。
不得不说,女人猜对了一半。
这一切的起因,确实是艾丝黛拉拒绝了弗莱彻司铎的求爱。
女人转念一想,反正这丫头活不过三天了,不妨跟她多说几句话,现在打好了关系,到时候杀她也会容易一些。
女人问道:“好玩的事情?什么好玩的事情?”
艾丝黛拉歪着脑袋,脸颊上闪动着两个甜蜜亲切的小酒窝:“你中毒了,马上就要死了。这间牢房很快就是我一个人住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话音落下,一阵阴冷的过堂风拂过,牢房外的烛光闪烁了一下,黯淡了下去。
如此昏暗的光线之下,艾丝黛拉的唇瓣却呈现出一种诡邪的红光。那一抹诡异的红光,使她纯美的笑颜生出一股妖媚的、充满恶意的邪气,让人想起传说中伪装成美人、把人敲骨吸髓的羊皮怪物。
女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怪不得这女孩能让神职人员动心,这面庞的确有一种令人销魂的魔力。
不过,中毒?什么中毒?
女人反应过来,警觉地问道:“我中毒了?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与此同时,牢房的铁门被敲打了两下,小门被裁判所的看守打开,递来了热腾腾的肉汤和麦片粥。
裁判所的囚犯都必须去特定的场所用餐,但她不用,这是她帮神殿做事的“优待”。
为了防止神殿杀人灭口,她要求食物都用银碗银盘盛放,不然就不再帮神殿做事。
裁判官答应了她的要求,菜肴也尽量按照她的口味准备。
但不知为什么,她的食欲却越来越差。尤其是今天,她想到艾丝黛拉故弄玄虚的话语,心里烦躁极了,再加上狱中的菜肴是如此简陋,简直和牲畜的饲料没什么区别。
她在狱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每天还能喝半加仑的白葡萄酒——现在呢?她只能吃这种令人倒胃的猪食!
女人突然愤怒地掀翻了餐盘。
她抬起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丝黛拉:“有话就说,我最讨厌别人和我打哑谜。你再跟我装神弄鬼,信不信我掐死你?”
话音落下,艾丝黛拉没什么反应,她手腕上的洛伊尔却猛地直起身子,紫蓝色的眼瞳射出冰冷而危险的寒光,受到刺激般吐着蛇信。
女人站起来,猛地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望向艾丝黛拉:“你……把蛇带了进来?”
艾丝黛拉轻拍了拍洛伊尔的蛇头,低声哄道:“乖,不生气,我能对付她。”
黑蛇上一秒还在发出警告的嘶嘶声,下一秒就温驯地匍匐了下去,盘绕在艾丝黛拉的手腕上,冷漠肃杀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女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随时准备暴起。
这样一条凶悍可怕的毒蛇,在她白皙的手掌上,居然像小狗一样听话。
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好她没有贸然出手,不然死的就可能是她了。
艾丝黛拉并不着急回答女人的问题。她低下秀美的头颈,温柔地抚摩着洛伊尔的蛇头,对他的忠诚满意极了。
她很喜欢这条听话又强大的小蛇,一时间,连对女人说话的嗓音都柔和了不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想想你以前的样子。你以前也这样烦躁易怒,动不动就掀翻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