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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天子,在闻衍看来,大臣们敬重他,嫔妃们爱慕他,这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便是有那废妃贤妃之流,也不过是少数罢了。他眼眸幽深,负手而立,朝钟萃交代一句:“你好生将养着,朕走了。”便带着杨培回了前殿。
钟萃在身后福了礼,看着他踏出了殿中,这才转身叫了两位嬷嬷进来,继续给她说有身子的人要注意点什么,她好记下来。
各宫来送礼的已经散了,闻衍带着杨培出了缀霞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上的怒气早就散了,杨培还觉得稀奇,进缀霞宫时,陛下瞧着还一副大怒的模样,就是见到钟小主也没个好脸色的,这才进去没一会又什么火都没了。这钟小主瞧着不大爱说话,却不料是个厉害的。
回了前殿,外边地上还跪着一群大臣,打头要以死相逼的老臣现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两侧跪着的大臣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也是因为陛下膝下无子嗣他们才敢如此相逼,但方才御前大总管杨培的话他们也是听见了的,后宫有美人有喜了,情形便彻底调转了过来,如今是他们惧怕天子会追究下来了!
闻衍进了殿,彭范两位太傅起身朝他福了礼,闻衍抬了抬手,言语平和下来:“两位太傅不必多礼。”
彭范两位太傅见他脸上遮掩不住的喜色,纷纷抬手朝他道贺:“陛下大喜,天佑我大越,如今宫中出了子嗣,前朝后宫已定。”
“钟美人当居头功。”
闻衍端坐在御案之上,轻轻颔首:“钟美人入宫不过不到一载,腹中已育有皇长子,却实当居功首位,朕准备下旨,擢升钟美人为贵人。”皇长子的生母,若是位份太低自是说不过去。钟氏的几分小心思都用来讨好卖乖了,余下半点不知变通,若升了贵人,缀霞宫的一应用度便也能跟着往上升了。那殿中也不用如此寒酸了。
他垂了垂眼,自觉这都是看在钟萃肚子里未出生的皇长子的份上。
后宫之事,彭范二位太傅并不插手,只心底倒是略有心惊。美人擢升为贵人越了两级,如今只是腹中有喜,尚不知是男是女,依照陛下如今的分封,等钟美人诞下皇子,岂不是要在升一二,往上便是嫔、妃了。
后宫除开去岁入宫的秀女们,便是入宫多年的嫔妃,连禧妃等人也是今岁才升至妃位,在嫔位上待了七八年才有这个机会,这钟美人入宫不过一年半载就赶上去了。同其她嫔妃们相比,这钟美人的运道也太好了些。
无论心中如何作想,两位太傅却都点点头,“是该如此。”
闻衍当即便下了旨,交由杨培亲自去宣旨,杨培捧着圣旨一出殿中,彭范两位太傅看着外边因跪了太久,摇摇欲坠的大臣们,忍不住求了情:“陛下,那外边的大臣们…”两位太傅也是见他现在心情上佳才敢开这个口。
闻衍抬了眼,两位太傅还要说的话瞬间便止住,轻轻低下头。袅袅升起的烟雾中,须臾,闻衍这才叹了口,沉声摆手:“罢,今日宫中有喜,倒不宜出事冲撞了这喜,叫他们都回去吧,这一次朕绕了他们,下一次…”
闻衍话未说完,但两位太傅都已领会了他话中深意。越发小心起来。
有两位太傅的求情,外边的大臣这才颤颤巍巍的起了身,逃过一截似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先前卖力的老臣现在一张脸颤个不停,先前他多有忠心不二,如今心里便有多后悔,尤其身边的同僚们纷纷对他避之不及,仿若他如同瘟疫一般,就叫老臣颜面无存,心中又十分恼怒。
往常这些同僚见他在朝中资历老,谁不是对他恭敬有加,见面叫他一声闵老,和和气气的,如今不过是见他招了陛下,便变了一副嘴脸。他有什么错!他为大越,为天子勤勤恳恳,一辈子忠心不二。无后为大,他也是为了陛下,为了这整个大越,这才冒死谏言,敢冒大不韪在这殿外奋力呼喊,而这些人分明与他想法相同,却不敢跟他一样出口直言!
这些人才是懦夫!
外边群臣退去,御前宫人进殿来汇报,闻衍听后,摆摆手叫人退下了。彭太傅朝上位抬抬手:“闵老身为礼部官员,难免对礼法教条执拗了些。”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这是在提醒朕不孝顺,对不住列祖列宗,对不住先帝呢。”闻衍放下折子,声音极为轻柔,却叫两位太傅心里一寒,闻衍突然冷哼一声:“果真是先帝时期的老人了,如今依旧惦记着先帝呢,如此循礼尊法,先帝宠妾灭妻,宠信妖妃为祸朝纲时怎的不见他出来满口大义的劝阻。”
先帝时期,苏贵妃、皇后甚至前朝时期都是一笔糊涂纠葛,当今能说,他们却不能,两位太傅低了低头,闻衍收了目光,并未如他们想的发脾气,只当是随意说了几句作罢,叫人上了茶点,走下御案,亲自同两位太傅商议起立后大事。
彭范二位太傅之前曾在立后之事上有过数次提议,皆被闻衍驳回,初时后宫安稳,随着废妃董氏一事后,闻衍又升了良嫔等数位嫔为妃,以达平衡,甚至有心从这一些妃子中挑选出一位真正德才兼备之人出来。
如今后宫高位嫔妃相继出事,只余下禧妃等几位,后宫事务繁重,如今全靠徐嬷嬷支撑打理,须尽快挑选出一位合意之人入住中宫,掌管后宫事务。他缓缓开了口:“二位太傅可有合意的人选?”
彭范两位太傅迟疑片刻,方说:“微臣二人认为,高家、镇国公、乌家等家中女子家风清正,可挑选适龄人选,迎入宫中,堪为后位。”
闻衍朝他们看过去:“高家?”
范太傅毫不躲避:“高家家风和气,又是陛下母族,自也该算的。”见闻衍不语,范太傅又说:“何况依老臣认为,高家女与陛下沾亲,陛下对她们的品性自更了解,若是…”
范太傅还未说完,闻衍已经一口否决了:“高家作罢。”
皇家纳亲并不避讳服内亲眷,高家的兄弟姐妹们早已嫁人娶亲,如今连小一辈都开始要谈婚论嫁了,范太傅说的高家女,指的便是高家如今正要谈婚论嫁的小辈,他的表侄女了。
闻衍一心放在前朝,与高家内眷只逢年在太后的永寿宫才能见上一回,身为天子,闻衍何等女子没有见过?自不会坏了规矩去盯着女眷看,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他说完,又像是规戒一般沉声开口:“朕对高家的后辈并不了解,此话不可再说。”
在闻衍看来,如高家的下一辈都是他的后辈了,他对纳高家女入宫并无兴趣。再则男女七岁不同席,此话难免显得轻薄了些。
闻衍一口咬定,范太傅只得作罢:“陛下既不喜,此事便作罢,只后位一事事关重大,若是择一了解之人,这前朝后宫方更太平。”在范太傅看来,帝后和谐,这前朝后宫才会太平,若是帝后不睦,累得社稷动荡不安。
陛下要迎娶中宫入宫,这皇后之位,从出生背景,言行举止,宫中自是会调查得一清二楚,但人物品性便是再调查也有不全,尤其是深宅女子,更是难以窥见几分全貌的,便如被贬的淑、贤二妃等,哪个入宫前不是京城出了名儿的端庄人物?
闻衍不以为意,后位人选自是会经过再三调查方可定下,在言行举止上自是不会出错,若是非要择一了解之人,这宫外自是找不出的,宫中如今也只有那钟氏叫他了解几分,从她的脾性到学识。
想到此处,闻衍不由得一顿。京中世家女子大都会读书认字,宫中调查身家背景自也会考量,但这些出身大家的嫡女们多是通读一些诗书,最是喜欢读那等酸言酸语,实在叫人不耐,反倒不如那钟氏,从启蒙到如今的论语,在言谈上更与他谈得来。
何况,她的启蒙受他不少教导,在见解言行上,多少会受他的言行影响,若是他再教导几年,他的思想举止自是会越发根深蒂固,便如同彭范两位太傅所教授的帝王之道于他一般。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亲自挑选的人,一个会于他身心合一的人…闻衍心中一动,转瞬眉心微蹙,强自压下这些莫名的想法。
端是她出身庶女这一条,便毫无可能。
闻衍下意识捏了捏眉心:“左右这一时三刻也急不来,先把人选定下来,再叫人一一查验后再议。”
彭范两位太傅恭敬回礼:“是。”
杨培带着圣旨和满地的赏赐到缀霞宫后,缀霞宫里外都一片喜气洋洋的,钟萃正要福礼,杨培忙把圣旨递过去:“贵人不必多礼,陛下有口谕传,贵人不必大礼。”
礼不可废,钟萃不想叫人恃宠而骄,抿了抿嘴儿,仍是朝前殿方向屈膝福了礼:“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杨培把圣旨和赏赐送到,便带着御前宫人离开。他们走后,缀霞宫上下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高兴,芸香一个劲儿的盯着钟萃手上的圣旨,眼都红了:“咱们姑娘现在是贵人了,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去岁入宫的那些主子只有姑娘位份是最高的。”
从在侯府起,她们主仆处处受奚落,旁人都说姑娘能进宫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那宫中娘娘那么多,不得宠的就更多了,还说她们姑娘便是入宫了也不会受宠。进了宫,一同入宫的秀女也瞧不上她们,嫌她们位份低,嫌姑娘是庶女,那薛常在往前还专门欺负她们,受够了白眼冷待。
但现在不同了,她们姑娘可是贵人了,便是那薛常在见了姑娘还要行礼的,谁还敢欺负了她们的,芸香恨不得现在就身在侯府,叫从前那些看不起她们的,欺负过她们的现在都跪在地上给她们磕头赔礼,好扬眉吐气。
钟萃心里也激动,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芸香跟她不一样,她们虽年纪相仿,但钟萃并不是真正的只有十六,上辈子她脑子空空,但这辈子她心里充实起来,若是换成上辈子,钟萃只怕早就诚惶诚恐起来,天大的惊喜砸下来只叫她恐惧不安,但如今她已经可以做到平静的接了下来。
天子恩典,自当虚心接受。这可是陛下所言。
钟萃朝她笑笑:“没事,都过去了。”
芸香重重点头。
杨培走后不久,掌着司宫处的司宫掌事便亲自带了数位宫婢来叫钟萃挑选,掌事面目肃穆,伸了伸手:“贵人请看,这里便是奴婢从司宫处里挑出来的手脚麻利的婢子们了,贵人请挑。”
钟萃还是头一回挑人,忍不住好奇,一一看了过去,直到目光落到最左边低着头的婢子身上时一顿。这是她上辈子住在云影殿的宫婢,也是在良妃身边见到过的婢子,香枝。
第64章
司宫处是专掌宫中婢子管辖之所,各宫的伺候宫人都来自司宫处,按各宫所需,把已经教导好的宫人送来服侍贵人们。在各宫犯下了大错的宫人被带走后,不入司宫处,余下并未犯下大错的宫人则送回司宫处,由司宫处重新教导后送到各宫中由贵人们差遣。
钟萃的目光在香枝身上只落了一瞬,面带严肃的掌事便在钟萃耳边低声解释起来:“这宫人原是永安宫的婢子,永安宫的良妃娘娘被禁于宫中,如今身边用不上那么多宫人,只留了几个心腹伺候,余下的送回来时已经查过了,没犯什么大事,这婢子算不得心腹之人,不知什么秘事,人倒是勤快麻利。”
钟萃亲眼在前殿见到良妃带着香枝这位婢女,就跟在她身后,虽不是走在身侧的心腹大宫女,却也是能跟在良妃身后充做呼奴唤婢的宫人之一,也是在良妃身边相当有身份体面的了,岂又可能丝毫不知永安宫的秘事。钟萃虽对阴谋算计知之甚少,却也不是蠢人。
她嘴角抿了抿,目中带着好奇:“掌事怎的知晓我想问她的。”
女掌事面色严肃,行动规矩严谨,鬓着发,簪着两支金钗,从模样上看确实不易亲近,又瞧着十分端正,钟萃微微抬眼,只见她的嘴一开一合的,面上还带着几分恭敬的笑模样:“贵人是主子,奴婢们自当时刻为主子解惑。”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不若此刻的方正严谨,语气中带上了两分随意,似乎还轻轻嗤了一声:【这有什么难的,这宫中谁不是人精,别说瞥过去了,就是余光往哪里打量了都能摸清楚的,这贵人怎的连这都不知道的,也是,听说这贵人本是府中庶女,想来也是家中无人教导。
这香枝原与我有旧,也着实算不得那良妃的心腹,前几日特意找上门,想要从永安宫脱身,想来这缀霞宫当差,也倒是人之常情,在那不得宠的宫妃身边做事,要得了前程,谁还不往高的奔呢,便是那水还知道往高处流的,良妃如今眼见是落日的西山了,起不了身了,伺候她一场,如今各寻前程,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情分,倒是这缀霞宫眼见着起来了,她想来这儿实属正常,我也不算蒙哄,只是少说了一二罢了。】
钟萃正眼朝掌事看去,只见她脸上还带着严肃规矩,仿若再是恭敬不过,低眉垂眼,姿态极低,还不忘了正经的说道:“贵人若是想挑两个勤快麻利的,这丫头倒是个可选之人。”言语间,与香枝宛若素不相识,是正常的上下属的关系,只是按缀霞宫的要求给她推荐罢了。
钟萃垂下眼,须臾,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这里虽要挑几个麻利的,但除了婢子以外,还需要力气足,干活也麻利的嬷嬷,掌事可有人选?”
钟萃性子安静,为人不张扬,瞧着非是那等张扬的宠妃,掌事先前暗地里为香枝说了好几句话,倒也知道适可而止,也不继续说了,想了想,这回倒是认真给钟萃推荐了两位来,她朝带来的人最后一排招了招,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出来,认真给钟萃介绍:“这两位是刘嬷嬷,成嬷嬷,也是两位干活麻利的,力气也大。”
刘成两位嬷嬷被叫出来,颇有些拘谨的同钟萃福了礼:“贵人吉祥。”
宫中娘娘们爱用婢子伺候,掌事带来的宫婢皆穿戴得体,倒是最后这两位嬷嬷虽瞧着膀大腰圆的,但衣裳粗糙,粗手粗脚,想来非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掌事也给钟萃解释:“这两位都是粗使嬷嬷,平日负责院子里一应洒扫搬抬很是利索的。”
钟萃认认真真打量了人,这才点了点头,她指了指:“那便刘成两位嬷嬷,这个婢子留下就行。”
掌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钟萃指的是站在刘成两位嬷嬷身边,只瞧着十三四的小宫人,穿着粗布衣裳,原本被刘成两位嬷嬷身材宽广给挡着,矮矮的站在最后看不见的,两位嬷嬷一出来,钟萃才见到人。
“你叫什么?”她问。
眼神惶恐的小宫人低着脑袋,声音如蚊:“奴婢二丫。”
掌事端方正经的脸闪过诧异,忙劝着:“贵人有所不知,这丫头去岁才进宫的,学了规矩没几个月呢,若是想要她伺候,恐还需在教导几月呢,贵人不如…”她还想提一提香枝的名字。钟萃却蓦然看她一眼。
她眼神带着锐利,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凌厉起来,哪有半点安静乖巧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眼,眼中淡然,仿若她只是蝼蚁一般,掌事瞳孔一缩,面上不自觉的惊恐起来,她曾经见过这等目光,那是在当今身上。如今却又在缀霞宫贵人身上见到。
掌事不敢再开口。
“没学几个月规矩你就带到缀霞宫来,是何意?可是欺我缀霞宫出身卑微?”
钟萃收回目光,她是庶女,也从来无人教导,可那又如何,她从来不会否认出身,但她身为主子,自该是她说了算,便是书上也说过妾御绩纺,侍巾帷房。身为奴婢,要尽心恭敬的服侍好主人的。岂有她质疑的。
连着两顶高冒压下,掌事“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身子不住抖了起来:“贵人息怒,奴婢并无此意,却是奴婢说错了话,还请贵人谅解。”
香枝再是与她有旧,但如今她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再管她的。甚至管事心中还对香枝生了埋怨,若早知这缀霞宫的贵人不选她,她何必费心转弯抹角的给她说好话,如今还得罪了贵人的。那永安宫再不好也是宫妃宫殿,伺候好了宫妃,便是没有那青云枝,也能保得太平日子的。
她匍匐在地,钟萃只低头就能见着她的落魄卑微,她为小小才人时,别说一个掌事,便是各处一个宫人都敢随意为难她,如今倒是一处管事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求她谅解,她眼眸发虚,似从透过掌事看到了别处,心中升腾起几缕难以言喻的情绪来,钟萃知道,这便是权力。
钟萃心中并没有掌控权力的高兴,她只是想告诫这司宫处掌事,便是她出身庶女,无人教导,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唬弄的。
“起来吧。”
掌事心里一喜,忙起了身,再也不敢提香枝了,只忙把刘成两位嬷嬷和二丫叫到面前来:“这是缀霞宫钟贵人,以后你们就好生在缀霞宫当差,要是偷奸耍滑,犯下大错可是要被罚去太池的!”
刘、成几个被她连敲带打的,惶惶不安的点着头。
掌事现在哪里还敢拿钟萃当不懂的,敲打了几个,便朝钟萃恭恭敬敬的问道:“贵人你看?”
钟萃这回倒也没为难她了,轻轻颔首:“多谢掌事了。”
“不敢不敢,这是奴婢的本份。”掌事不敢居功,见缀霞宫定好了宫人,很快便带着余下的宫人走了。
被太后赏下来的两位嬷嬷,一个是秋嬷嬷,一个是夏嬷嬷,钟萃挑人时她们在旁都不曾开口,如今钟萃定下了人,她们二人这才说道:“贵人不选那宫人是对的。贵人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别人的宫人谁知到底安了什么心,能不用却是不用的好。”
掌事把话往轻了说,但唬弄不住秋夏两位在宫中多年的老嬷嬷,她们都听出了话中的不对,宫里可没有没心眼的,能坐上妃位的宫妃哪里是简单的,指不定这就是派来使坏的,若是换了平时倒也可有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监视,看看到底有甚目的,但如今却不同。贵人肚子里怀的可是皇长子,谁敢拿肚子来冒险。
钟萃挑人时她们不好开口,到底只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给贵人提点一二的,也不好插手缀霞宫的事,便冷眼看着,只想着若是这贵人若当真把人给选了,便在过后好生劝一劝,把人给送走的。
太后娘娘把她们赏下来,就是让她们专门盯着钟贵人的肚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好在钟贵人并没选那宫人。
钟萃听她们说完,轻轻颔首:“嬷嬷说的是。”
钟萃不挑香枝,不是知道她曾是永安宫良妃用过的宫人而不选,而是她单单不想挑。不止是香枝,上辈子分到她宫室的那几个宫人她都不会挑,钟萃脾气是软,但她也知道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
上辈子她觉得是自己无宠,因此对分过来的宫人要另攀高枝表示理解,对他们也和气,还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他们,若不是跟了她这样一个没用的主子,哪里会遭人奚落白眼的,但现在钟萃读了书,学了道理,已经不这样想了。
再是不得宠的宫室,在主子身边总是要比留在司宫处好些的,有月例,逢年过节还能得一点赏赐,这些都是在司宫处没有的,而有了主子还见缝插针的想攀高枝,想往高处走的,一开始也没安心定下来,随时都能走人,也随时都能为了利益出卖主人,哪里是好的。
便像这香枝,眼见良妃不行了,便要另找道儿,自然也不是个好的,若她当真是良妃派来的,钟萃更不会选,她偏不让那背后之人如愿。
刘、成两个嬷嬷跟二丫在旁边候着,钟萃给二丫换了个名,叫彩蝶,叫她跟着彩云两个先学一学,钟萃挑这几个都是为以后给皇子备下的,有两个嬷嬷照看着人,总是比叫几个没经验的丫头照顾好。
“彩蝶跟着彩云两个,两个嬷嬷除了日常洒扫下宫里各处,就在旁边候着,跟着秋夏两位嬷嬷学一学。”
刘、成两位嬷嬷是专门做洒扫嬷嬷的,本来以为来缀霞宫也是干老本行,平日就在外边院子里住着,这回也是其它宫里缺了两个洒扫的,掌事这才把他们挑了来,准备等下给安排过去,却先被钟贵人给看上了。
刘、成两位嬷嬷看了看,问得十分小心:“贵人娘娘,奴婢两个不在院子里专门负责洒扫了?”
钟萃没答,反倒问了问:“你们从前进宫前有照看过家里的兄弟姐妹吗?”
刘成两位嬷嬷进宫已经不年轻了,刘嬷嬷在宫外还有子嗣的,她们从前住在村里,一家子兄弟姐妹数人,都是大的带小的,两个嬷嬷都不犹豫的:“有啊,奴婢从前可是家里老大,后边几个弟妹都是奴婢带大的,咱们村里都是这样,带孩子可不算事,总比田地里的活计轻松多了,是吧成嬷嬷。”
成嬷嬷点头:“可不,家中爹娘也是疼人才叫留屋里的,不然去外边田里,那搬抬的活可不简单呢,奴婢爹每日家来都会捶腰,身上老是青青紫紫的。”
彩蝶跟在彩云两个身边,也小声说了句:“奴婢也会的。”她胆子小,说完就低下了头。
钟萃从前也胆子小,却也比彩蝶好上一些。她想了想,朝她们说:“那往后都可以跟秋夏两位嬷嬷学一学,分辨一二,等皇子出生,也好帮着照料一二。”
刘成两位嬷嬷还以为来缀霞宫是当洒扫嬷嬷的,哪里知道贵人娘娘给了她们这样大的恩典,帮着照料皇子一二,这可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虽贵人娘娘不是全权交给她们,只说叫她们帮着一二,边是在身下打打下手,但能接触到皇子,以后有这情分在,她们哪里不能跟着受益的。
两个嬷嬷对着钟萃千恩万谢的,还不忘了把彩蝶拉过来,“她都十五了,去岁就进宫了,就是胆子小了点,掌事教了许久都改不过来,每天在司宫处都畏畏缩缩的,掌事就想着把她带出来,送到宫里也当个洒扫婢子的。”
洒扫婢子不用在主子跟前儿当差,也不用看上边主子的眼色,就守在边角落里,倒适合彩蝶这种胆子小,又不爱说话的。
缀霞宫眼见就不同了,掌事给缀霞宫挑来的人自都是教导好的,前排那些手脚麻利的婢子都是细心挑出来的,连模样都十分出挑,就等着钟萃挑的,谁料钟萃把她细心挑出来的一个都没挑,挑了最后一排掌事看不上的。把这些洒扫、干杂事的宫人给挑了。
钟萃自己就长得瘦小,她诧异的朝彩蝶看去,先前看人时她还当十三四,未料都一十五了,她放轻了声音:“你及笄了吗?”
彩蝶抬眼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头摇摇头,细声细气的:“还差两月。”
钟萃眼眸明亮,整个人十分安宁,她朝彩蝶笑笑,轻声安慰她:“那你比我小一些,不用怕,以后你跟着彩云彩霞就是,做事她们会教你怎么做的。”
彩蝶脑袋轻轻点了点,又抬头飞快说了句:“奴婢会努力学的。”
钟萃勾着嘴,也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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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纷纷相互搀扶着出了宫,马不停蹄的叫下人小厮抬了轿,恨不得立时立着皇宫远远的。大臣们出宫,不久,宫里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尤其是当今后宫钟美人有喜一事更是叫人震惊。
吏部侍郎穆大人回了家,穆老夫人正叫心腹嬷嬷要取了衣裳服侍他换下,穆大人摆摆手:“不用,现在赶紧派人去钟家一趟。”
穆老夫人不大高兴:“去钟家做何的?他们家如今门庭大呢,亏你还给托了关系想给女婿往上升一升呢,结果上边不肯,反倒是怪咱们岳家不尽心尽力了,还有上次说好了要嫁钟家女过来,人你救了,到现在钟家女连个影子都没有,咱们文高现在还没娶妻呢,他可是咱们穆家长孙,又有文采,哪里配不上一个钟家女了?”
穆老夫人对江陵侯府自是满肚子埋怨,他们当岳家的什么都做了,结果半点没捞到好,叫他穆家长孙到现在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穆大人不耐烦听这些:“他房中又不是没人,后院里不有许多姨娘婢子么。”
“姨娘婢子又不是正妻,不过是一些讨爷们欢心的,怎能给当正妻的相提并论,小妾之流都是只顾着勾着爷们做坏事的,还是得有正妻贤惠打理,出门才能体体面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