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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娘娘家的日常生活》作者:予乔
文案:
钟萃是堂堂侯府庶女,爹不亲娘不爱,但没关系,钟萃知道自己以后会进入宫中,并且会生下未来下一任皇帝。
这些蹦跶得再欢,早晚也要匍匐在她脚下,高呼太后千岁。
哪怕是对着她的牌位!
这辈子,钟萃有了读心术,上辈子落魄没关系,以后风光就行了,只要她能阻止那个要黑化,以全国为棋子的赌徒,在生母病逝于宫中后被无视冷漠长大的——她的崽。
钟萃都想好了,她要用爱感化他、感悟他,要让他在充满爱的幻境下快乐成长,继承皇位。
一切都跟钟萃想的一样,直到她的崽在爱中逐渐黑化。
钟萃不得不换了个方向,感化那些企图跟他们母子作对的人。
钟粹宫的娘娘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忍一忍吃不亏,上不了当。”
越国重嫡轻庶,所有人对钟粹宫不屑耻笑,殊不知钟粹宫的娘娘在背地里教导小皇子,“不用跟他们争,鹬蚌相争,黄雀在后,等他们斗到最后,气死皇帝,咱们舒舒服服就可以登上帝位了。”
闻衍从尸山血海中登临帝位,狠心绝情,无人不惧,直到有天他听见了一个人的心里话,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对母子。
他还没死呢,他的皇位已经定下了?
排雷:开防盗了。
别问洁不洁。
女主进宫一开始不是因为爱情。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萃、闻衍、明蔼 ┃ 配角:预收古言《我的靠山五岁半》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庶女拥有读心术后
立意:身处弱势也不会屈服于命运,菟丝花也有奋斗的决心。
作品简评:
出身侯府的庶女钟萃,生性怯懦,不得父母疼爱,意外代替府上姐妹选秀入宫,在宫中暴毙而亡。重生这一次她一改懦弱,听其言、察其色,读书认字,成功让他们母子在宫中站稳脚跟,并获得天子亲自教导。天子闻衍嫡庶分明,脾气喜怒无常,自幼便立志做一位明君,他不过是怜钟萃好学随意指点,却在相处中恍然发现早已情根深种。文中女主由怯懦到自信的剧情线细腻流畅,男女主心境转折起伏跌宕,随着剧情层层递增,体会着文中人物的情绪感知,节奏适宜,值得推荐阅读。
第1章
越国九年春,京城。
初春的雨水滂沱直下,淅淅沥沥下足了一日一夜。到夜里,惊人的雷鸣闪电轰斥而下,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城郊百年大树应声被劈断了数颗。
城里房门紧闭,皆足不出户,头顶雷鸣闪电,遮天蔽日,实在叫人胆寒。有胆大的,推开木窗一侧,刺目白光跃入眼底,瞳孔印着那从天而降的惊雷,人与之相比,仿若惊鸿中的一叶扁舟,朝顺倾覆,直到那道闪电劈到一侧。
好一会,缩在窗棂边的汉子才从惊惧中回神,急急把窗掩下,心头平复下来,不由得想起来,朝屋说,“娘,刚刚那道雷劈的方向似是五姑娘的院子。”
簪着银钗的婆子自房中走出,青色的棉衣上绣着几朵花簇,两只手上各戴着一只银镯,脸上精练,是江陵侯府大房的老嬷嬷,听见儿子的话,她急忙呵斥:“胡说甚么!”
“娘,我没胡说,那天老爷发怒就是朝着那边去的,那边就只有五姑娘的院子了。”汉子用手指了指。
嬷嬷脸上的精炼显得无情,“咔嚓”一声的闪电白光打在窗棂糊上的白纸上,印衬得刻薄起来,她眼中俱是狠厉:“你记住了,你什么也没看到,再不许提!”
被劈到了,那也是五姑娘的命!
江陵侯府五姑娘钟萃在侯府姑娘排行里行五,是侯府大房庶女,秦姨娘所出,今年一十有五,长得自是娇小可人,惹人怜爱,但自小不得宠爱,连秦姨娘都不喜这个亲生女儿,仍由其被两个促使奴仆抚养长大,到分院子的时候,更是分到了最偏僻的院子,简单修葺便让搬了进去。
五姑娘自小怯懦,对着人躲躲闪闪,行动畏畏缩缩,十分上不得台面,莫说家里的大小主子们,便是同辈的姐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肆意调侃欺负。
五姑娘的院子被劈,自有该管的人去管,若是无人出头,便是命该如此。
谁叫五姑娘不得主子们惦念呢。
越国重嫡轻庶,便是侯府这样的勋贵家中,嫡与庶如同天堑鸿沟,男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后院生存的庶女们。
她们唯一的作用便是嫁入各家勋贵庶子或是填房里,以报答家族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五姑娘同样如此。
这一晚雷鸣闪电,到第二日清晨,方才停歇,云雨渐收。
府中上下开始走动,下人们穿行在各个院落中,替主子们端茶倒水,婉言伺候。在侯府偏居一隅的破旧小院里,粗使妇人带着一个丫头从坍塌的房檐下挖出了被掩埋多时的五姑娘钟萃。
钟萃身量娇小,身上穿的棉衣已经脏污不堪,带着褐色的乌滞。这处院子年久失修,分到钟萃头上时只随意修葺了下,如今经过雨水和雷劈,终于不堪负荷倒下了。
倒下前,钟萃已经尽力从房里跑了出来,只是终究没跑过倾覆的瞬间,被压在了瓦砾之下。
被压下瞬间的剧痛被心里莫大的解脱压过。
她太累了。
钟萃想,要是就此阖眼,对她来说,反倒是幸福。
一十五年,她不曾在这座偌大的府邸里感受到丝毫亲近,侯府的繁荣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急欲把她吞噬。
“还有气。”
“先把五姑娘扶上床,我去求太太请医者来。”
“那你快快去,我为五姑娘换身衣服,免得被冲撞了。”
钟萃脑子里闹哄哄的,很快,整个意识沉沉陷入了黑暗里。
越国九年初夏,宫中选秀。各家都推荐了家中嫡女。
江陵侯府适龄的嫡女有两位,大房嫡次女钟蓉,三房嫡长女钟琳。临选秀前,钟琳突染疾病,入宫选秀的名额落入了唯一适龄的大房庶女钟萃头上。
钟萃第一次随姐妹前往整个越国最富贵的地方,经过数轮检验选拔,谁都不知,最后的结果是嫡次女钟蓉落选,庶女钟萃被赐下玉佩,封为钟才人。
钟萃胆小怯懦,初入皇宫,只分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得了四个丫头,三个侍者伺候,便是如此,宫中的生活其实比起侯府也自由不少。
钟萃未被临幸,不用给上边的贵人们请安。直到一年后,钟萃被闻成帝传召临幸。
不过三两次,钟萃有孕,晋封为美人。
钟萃在美人宫中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里的孩子,直至他安然出生,一点点的在她身边长大,能跑能跳,小小的孩子会告诉她,以后会替她做主,会为她撑腰。
那间小小的院落承载了钟萃所有的快乐。
一切在皇子五岁时戛然而止。
钟萃暴毙于宫室,而没有了母亲的呵护,小家伙艰难的在宫中长大,由身边两个宫婢养大,受尽宫中冷眼漠然,被兄弟姐妹视为庶生子。
钟萃看着他小小的身子追着宫人,想要再看母亲一眼,钟萃看着他被兄弟姐妹欺负,倒在地上磕破了头,最后被宫人抱回去,只能潦草的给他敷一敷。
她看到他们的饭菜被克扣,看到他们的衣料被贪污,看到他抱着发硬的被子哭泣。
钟萃眼里流下了血泪。
她久久不散,亲眼看到那样爱笑爱闹的孩子一天天沉默下来,如惊弓之鸟一般艰难的长大,重复的踏入了生母的步印。
闻成帝三十年春,闻成帝崩,闻家皇室为争夺帝位搅动了腥风血雨,无一位皇子落到好,朝中重臣清理闻成帝后宫,发现了偏僻宫室的皇子,扶皇子登基。
皇子登基,无庞大外家依附,朝中事务皆落于诸位大臣手中,新帝成了他们的傀儡,直到闻昭帝五年,新帝诛杀朝中重臣,从宫中长玉阶梯直至宫门,血染成河。
那一夜,钟萃听见了漫天的哭泣。
闻昭帝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他肆意诛杀朝臣,宠溺奸臣,扶持庶子,祸乱朝纲,越国在他的治理下风雨飘摇,而诸多起因,只因昭帝封生母钟美人为圣太后,压过名义上的嫡母太后,出身自勋贵家中素有贤名的嫡女。
圣母身份低下,昭帝诛杀江陵侯府!
朝臣攻讦,昭帝诛杀朝臣!
重臣上书指摘,诛杀!
昭帝宛若杀神,诛杀了一切与之作对的党羽,在他铁血手腕之下,圣太后以嫡太后身份葬入皇陵。
昭帝在位七年,闻者色变,第七年,闻室皇族请太宗帝藏旨,带军围攻,昭帝崩。
那一夜,漫天大雨,身后承明殿金光熠熠,恢弘庄严,承明殿前,昭帝至死不屈,雨水冲刷着他身上泊泊血水,与昭帝五年的血染之夜重叠。
所有人都在欣喜于昭帝的驾崩,从他身边轻快走过,无人驻足轻瞥一眼。
他乌发散落,垂于一旁,被雨水冲刷成一股一股的,胸前的两柄剑穗金丝缠绕,盘龙玉佩悬挂于上,剑锋锐利,剑尖浓稠的血往下滴,混进了水里。
钟萃颤着手,眼眶里血泪涌出,滴进他的血里,昔年的小皇子长大了,已经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了,他脸上没有血色,纤长的睫毛垂下,嘴角勾着一抹笑。
许是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甚么恐惧的事情。
在他永堕黑暗之前,轻轻唤了一声:“母亲。”
钟萃彻底崩溃。
“啊!”尖锐的叫声回荡。
她不懂,为什么他们母子皆不得善终。
他们不偷不抢不争,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们!
“明蔼。”
她第一次碰到了他,却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长空裂帛,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天地的威压倾覆下来,狠狠朝下一劈。
钟萃睁开了眼。
守在床尾的双鬓丫头立时凑了过来:“姑娘醒了,你已经昏睡两日了,王嬷嬷一直在小罐里给姑娘温着精米粥,只等姑娘醒了就可以用了,姑娘醒了便好,奴婢这就同王嬷嬷说一声。”
钟萃的目光有些陌生,丫头面目熟悉,隐约还能看到二十年后的样貌来,但是钟萃分明记得,她带进皇宫的丫头芸香死在她的前头。
芸香很快带了个荆钗布裙的挽发妇人进门,妇人有些尖刻的脸上很是柔和,端着白瓷碗上前,挨着床沿:“姑娘终于醒了,幸好无甚大碍,手肘擦破了一点皮,医者看过了,姑娘身体好好的,多补补就行。”
堂堂侯府的姑娘被压在了瓦砾之下,大夫人穆氏面上也无光,显得她不慈庶女,为此不仅请了医者,还特意给他们换了居所。
虽换的也是清冷院落,但好在比先前的破旧院子结实。五姑娘正到了说亲的年纪,女儿家身体娇贵,要是有瑕疵,是要被夫君不喜的。
“王嬷嬷?”钟萃目光迟疑。
王嬷嬷很是心疼,五姑娘自幼不得喜,只由两个仆妇养大,整个院子伺候五姑娘的,除了她,便只有一位回家探亲的张嬷嬷,芸香还是姑娘前两年要出门见客,大夫人才伤下一位从二等丫头提拔上来的芸香。
王嬷嬷一手忍不住抹了抹泪:“姑娘,老奴在呢,别怕啊,没事了。”
钟萃深深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闭了闭眼,眼角泪珠沁出。
她回来了。
钟萃上辈子暴毙于美人宫时不过刚二十出头,可是现在她回到了刚及笄这年。这一年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她还在江陵侯府,还没有进宫,也还没有发生未来的一切。
第2章
钟萃还记得,上辈子这时候她早前居住的院子挨了雷劈坍塌了,在床上足足躺了大半个月才能下地。
大夫人穆氏为了彰显她的慈悲,隔三岔五的赏几回东西下来,偏她那时看不透,一心想求这些亲人的疼爱,些微的恩赐就叫她生生记在心上。
嫡庶有别,钟萃不敢奢求能得到嫡女的待遇,只求能与府上的其她庶女们那般,比如她的亲妹妹钟雪。
王嬷嬷喂她喝下炖得糯糯的汤米,替她捏了捏被角:“姑娘再睡睡养养精气儿,大夫人说了,叫姑娘好生修养,不必急着去请安,大夫人还赏下了些药材和布匹,厨房那边也不敢再克扣了,姑娘喝两日粥将养些,过几日我叫厨房炖些补品来。”
钟萃生得娇小怯懦,但一张脸是极为楚楚动人的,她轻轻颔首:“替我谢谢母亲。”
钟萃在床上将养了几日,手肘上的伤开始结痂,芸香也不制止她下地了,每当她靠在窗前都会过来给她披衣。
这座院子不若之前的偏僻,门口还有一块小匾,潦草的写着秋水院三个大字,往前是给江陵侯府上门的穷亲戚准备的,现在江陵侯府族人都居住在江陵一带,江陵侯府往来的都是京城的富贵人家,这处院子就空了下来,正好拨给了钟萃住。
侯府主子多,下人也多,不时便有伺候的丫头们从秋水院外经过,小声的说着话,瞥见驻足在窗前的钟萃,扭着腰就走了。
她们走远了,钟萃还听到她们在小声的议论。
“五姑娘就这样站着还挺吓人的。”
“嘘,大家都说是五姑娘冲撞了老天爷呢,不然那雷别处不劈,为何劈她的居所?”
“而且连秦姨娘都没去探望过一回呢。”
钟萃的生母秦姨娘,别说亲自探望尚在病中的女儿,甚至连派个人来说场面话都没有。
芸香背着她跟王嬷嬷报不平:“姨娘好歹是生母,连大夫人都送了礼,请了医者来,她身为生母,连门都没登一回,听说昨日还亲自给七小姐挑选首饰呢。”
王嬷嬷抬眼,就看见身后的钟萃,呵斥起芸香:“住嘴,主子的事岂有叫你胡乱猜测的。”
她上前几步,如同从前一般安慰钟萃:“姑娘别听芸香的话,姨娘又岂会不惦记你呢,只是事多繁忙,难免就给耽搁了时间,定会亲自来探望姑娘的。”
王嬷嬷的话只是个安慰,多年来她都是这样的说辞,钟萃也一直深信不疑。
她目光虚虚的看着侯府不远的高楼屋檐,琉璃瓦碎,这是江陵侯府的煊赫灿烂,花团锦簇。良久,她收回目光,带着些意味深长:“她会来的。”
王嬷嬷以为她听进去了,满意的点点头,朝芸香瞪了眼。
芸香缩了缩脖子。
钟萃迈过门栏进屋,用过了王嬷嬷端来的汤药,待芸香给她擦了药便沉沉睡去。
今日难得放晴,落日西斜,娇媚明艳的秦姨娘终于踏进了秋水院。
秦姨娘是一位难得的美人,保养得宜,瞧着风韵犹存,艳光四射,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簪着金钗,几支牡丹绒花,更添得她风情万种,在江陵侯心里,秦姨娘也是有几分地位的。
秦姨娘带着丫头奴仆进门,一进门就掩了嘴,眼眸四处打量一番,十分嫌弃,招了在晾晒的芸香来:“你家姑娘呢?”
芸香回:“回姨娘,姑娘正睡着。”
“我去瞧瞧。”秦姨娘说了句,提着裙摆往房里走,步伐丝毫没有减轻。
芸香咬着嘴,到底跟了上去,小声劝:“姨娘,姑娘最近夜里睡得不安稳,白日里难得能安眠几分,不若姨娘稍等一等罢。”
秦姨娘柳眉一挑,把拦着的芸香往边上一推:“让开,你这丫头不知规矩,小心我发卖了你。”
秦姨娘提裙进门,钟萃半睡半醒间听见吵闹声,下意识蹙起了眉心,慢慢睁开眼。
秦姨娘到床前的时候,正好跟钟萃对视上。
她有些心虚,抢先急斥道:“这不是醒了吗,你教的好丫头,连主子都敢拦了,实在没有规矩。”
她坐在床沿,竟然没有问过一句她疼不疼?伤好了没?
钟萃微微起身,芸香忙把枕给她垫上,钟萃往后靠了靠:“姨娘。”
秦姨娘上下打量起她,说了起来:“我瞧着你也没甚大事了,再有几日便能好了罢,别忘了去磕头道谢。”
钟萃轻轻点头。
“你年纪也不小了,最多今年便要定下人家了,只你妹妹还不到时候,还得费心替她周旋,你这个当姐姐的,也该替你妹妹想想办法。”
钟萃微微垂着眼眸。
她一向这样怯懦,不善言辞,更不像其他庶女一般,满肚子讨巧的话,能让上边的长辈们惦念,秦姨娘看她这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样就烦,但她知道这个女儿性子就是这样。
又说了几句,秦姨娘终于说起了这回的目的:“夫人给你赏下来的是不是有一块荷花印的雪锻布匹,正好你养伤用不上,给你妹妹用罢。”
“这满府上下,只有你们姐妹同母所出,你妹妹好了,你也能好。”
钟萃上辈子给了,钟雪拿了这块布匹做了衣裳去参加了国公府的宴会,还营销了一个“如荷般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名头,在附庸风雅的公子圈里打下了一个根基,在她及笄后,如愿高嫁,成为长平侯府的二少夫人。
提及钟萃这个一母同胞的庶姐,钟雪向来是嗤之以鼻,说她,“我五姐姐天性愚笨。”
钟雪好了,她压根不好。
秦姨娘见她不说话,不耐烦的碰了碰她:“怎么了,赶紧叫你的丫头把布匹给抱出来,我还得回去叫针线房给你妹妹做衣裳呢。”
钟萃微微抬起眉眼,楚楚可怜的眼眸水盈盈的:“姨娘,布匹是大夫人赏下的,大夫人还赏了些药材和补品来。”
这些秦姨娘早就打听清楚了,否则她也不会跑这一趟了。
“姨娘,你就没有什么要赏女儿吗?”
秦姨娘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钟萃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芸香有些哽咽:“姑娘。”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自己吃香喝辣,还朝住在破院子的女儿伸手要东西。
钟萃朝她一笑:“别哭。”
她跟别人不一样,她爹不疼娘不爱。
秦姨娘身为生母,对钟萃这个女儿不管不问是满府都知道的事,甚至这件事在江陵侯府都不算秘密,伺候长的婆子们都知道,江陵侯当年娶妻穆氏,穆氏连续几年未能诞下嫡子,老太太做主纳了几房妾。
秦姨娘就是妾室里最先怀孕的,一时风头无两,其后穆氏也查出身孕,大房两个孕妇互相别矛头,秦姨娘甚至放言会率先诞下庶长子。
结果十月怀胎,秦姨娘诞下女孩,穆氏生下了嫡长子,其后当今陛下闻成帝登基,闻成帝重嫡轻庶,这牵扯到朝堂和皇位,上行下效,嫡子女们彻底压在了庶子女头上。
江陵侯府后院斗法,钟萃却成了这个牺牲品。
秦姨娘灰溜溜的回去,钟雪早就等在房中了,秦姨娘的院子名堂堂的,处处彰显着富贵气,里边的摆件都是赤金的,几个大高瓶儿。
钟雪生得跟秦姨娘很像,都是明艳的长相,她迎上去,没在秦姨娘等人身上见到布匹,脸上不大高兴起来:“姨娘,雪锻呢?”
秦姨娘坐在上位喝了两大口茶水压了压,没好气的眼皮一翻:“没有。”
这还是第一次她问钟萃要东西没要到的,尤其钟萃直勾勾看她的模样,秦姨娘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你说,你姐不会该不会真做了什么得罪老天爷的事儿吧?”
钟雪心里一跳:“应、应该不曾。”
不是她看不上,就钟萃那个老鼠胆子?
但她们也不好再上门讨要了,再过几日就是国公府的宴会了,大夫人穆氏之前是给姑娘们都发了料子的,也早就备好了的。
秦姨娘拍了拍她的手:“你长得好,用不用雪锻做的衣裳都好看,上次做衣裳的那块布匹就不错,颜色鲜艳,正好配你。”
钟雪不作声。她能不知道什么颜色最配她吗?
她本来就是小妇所出,天生的矮了嫡女们一头,要不想法子把一身的艳丽给遮掩,有几家高门大户想娶她做正头娘子?
说起来她那个庶姐钟萃倒是生得纤细柔弱,一张脸端的是无辜可怜,就是不招人喜欢,提起她都觉得晦气了些,一母同胞,她肯定是要过得比钟萃好的。
钟萃胳膊上的伤每日都擦药,又日日汤药补品不断,又修养了几日就已经大好了。
她在院子里活动了几下,芸香还想劝她进屋里去再躺躺,钟萃目光看向院子外,往常院外总有些丫头穿行,窃窃私语,今日倒是清净起来。
芸香道:“姑娘忘了,今日是陈国公府上的宴会,大夫人一早便带着几位姑娘去了。”
钟萃原本也在其中的,只是出了这等事未能出行。
姑娘们的婚事都是夫人们做主,芸香也遗憾她们姑娘不能参加国公府的宴会,不然以姑娘的容貌,也能叫夫人们看上眼的。
钟萃点点头,眼眸中隐隐有些担忧:“今日府上应该不太平,咱们都别出院子了。”
就是这一场宴会,叫江陵侯府七姑娘钟雪开始有了一分名气,也叫她挨了三姑娘钟蓉一巴掌!
第3章
钟萃上辈子一十五入宫,十七生下皇子,刚二十出头暴毙于美人宫中。
没人教她人情世故,虚与委蛇,阴谋算计,钟萃只是一个庶女,能记得与侯府常年通好的有哪些人家、家中的姑娘姨娘们就不错了。
读书识字,管理家中庶务,那是嫡女们学的。
钟萃不觉得重活一回她就可以呼风唤雨,能得侯府主子们另眼相看了,在侯府这样煊赫鼎盛的家庭里,人脉牵连如同蛛丝结网,她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别说闹到老太太跟前,就是大夫人要惩治她也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比如主子要定下人的罪,根本不需要下人反驳,给不懂事的庶女定罪,也同样如此,以侯府这样的人家,找由头把人发落一下,送去庄子上,或者叫她吃些苦头实在太容易不过。
那些话本子里的能大杀四方的后院女子压根就不存在。
钟蓉是大夫人的嫡次女,跟钟萃的爹不疼娘不爱不同,钟蓉是如珠如玉的被养大,娇生惯养的,有大夫人护着,钟蓉在姐妹当中向来嚣张跋扈,也是最欺负钟萃的一个。
在国公府的宴会上,钟蓉因为跟长平侯府的嫡小姐发生了口角,从国公府回来后一直气不顺,路过的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的。
钟萃正好与她在游廊上撞见,钟蓉拦着不让她走,阴阳怪气的刺她。
钟萃早就习惯了,任由她骂,直到钟蓉开始提及秦姨娘,钟萃对秦姨娘这个生母一直是爱护有加的,忍不住顶了句嘴,当即就被钟蓉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钟萃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是她生平头一次挨巴掌。
疼。
很疼。
钟蓉打了也就打了,大夫人连一句重话都不提,秦姨娘这个生母就更别提替她讨个公道了,完全当不知道,后来一次遇见了,还抱怨她蚌壳嘴,人笨。
也不想想她这一巴掌是为了谁,总之她是白挨了一巴掌。
无权无势,无靠山,连可用的忠仆都没两个。
开局就十分惨淡。
芸香不知道姑娘从哪里知道府上不太平的,安慰她说:“姑娘放心吧,我们院子就三个人,把院子门一关,谁都不会来找咱们麻烦的。”
钟萃朝窗外看了看,轻轻颔首,但心里总有几分担心。
总有些人想要无事生非。
大夫人一早带着姑娘们去参加宴会,要下午未时左右才回来,中午钟萃喝了点清粥,小睡了下,醒来的时候,芸香说大夫人等人两刻前已经进府了。
大夫人的坐的是四马宝车,带过去的丫头婆子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五颜六色的,扶着雍容华贵的大夫人下车,侯府的富贵堂堂显露无疑,后边又跟着三两架小一些的车马,芸香跟小丫头们看了眼就赶紧往回走。
钟萃的心放回来一点了。
既然她的伤已经好了,就要开始给侯府的主子们请安了。
大夫人穆氏出身高门望族,规矩严,板着脸训话的时候尤其威严,钟萃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放肆,每次请安都柔顺敛眉。像钟萃这些庶女,平常在府中的日常便是到长辈院子请安、陪同,偶尔学一些规矩,听嬷嬷讲一讲礼仪,教针线,能认得几个字都是仗着生母得宠了。
庶女的教养是肯定达不到穆氏要求的,好在穆氏的庶女宽松,也没有硬性要求,但是钟萃战战兢兢惯了,她知道穆氏跟秦姨娘有仇,所以每次请安都不敢放松。
而她,偏偏又是穆氏仇人的女儿,穆氏不找她茬都是身为正室的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