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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知道这个消息还是迟了,此时已经申时,老罗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打了一夜的更后,清早,他顾不上休息,去灶间揣上一壶热水和饼子,一路小跑来到村外,罗明早就等在那儿了。
“叔,走!咱们进城鸣鼓喊冤去!”
两人走在黄泥路上,在快进城的时候,迎面碰上一行三人的皂衣衙役。
衙役骑着快马,在经过两人面前时,马儿放缓了步子。
原先预备吃一口黄土灰的罗明,诧异的发现这些衙役放缓了马儿的速度。
他回头,看着那些已经开始加速的衙役,因为马儿的疾驰,他们的背后扬起一大片的黄尘。
“老罗,这些个大人们,今儿倒是脾气好啊。”
居然会因为他们两人,特意慢下马速。
“嗯。”
老罗埋头走路,他一心只想早点到府衙,然后击鼓鸣冤,旁的细微末节,这时候哪里有心思去注意。
罗明心里对一会儿的报官更有信心了。
是县令大人,一定是县令大人将这些个衙役调教好了。
“走,咱们快些儿走。”
……
这边老罗和罗明朝县城赶路,另一边,以钱韦仕为首的一行三人衙役,到达大舍村。
“乡亲们好,请问罗力德罗老汉的家在哪里。”
……
“快跑,衙役来了~”
见到身穿皂衣,腰佩弯刀的衙役,大舍村的村民一哄而散,各个手脚麻利的关上了院门和窗子,自欺欺人的不吭声,装作无人在家。
不过是片刻时间,方才热闹的村子口,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李华贤看着地上掉落的三只布鞋,瞪圆了眼。
他转头看钱衙役,不可思议道。
“咱们是瘟疫吗?这一个个的小崽子,跑得这么快!”
钱衙役:“慎言!”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总怕他们那神通广大的县令大人听到这句话。
李华贤撇了撇嘴,至于这样嘛!
他们县令大人再厉害,那还是一个人啊,又不是神!
这么老远了还能听到他们说话不成?
钱衙役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李小子还是太年轻了一点。
他伸手拍了拍李华贤的肩膀,沉声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钱衙役捡起地上的一只鞋子,这鞋子他有印象,方才那老伯跑丢了鞋子,还不舍的回头,是一个老婆子将他拽进了屋。
他走到那户屋门前,轻轻的扣了扣门,努力的放松自己脸上的肌肉,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
“老伯,鄙人姓钱,我来贵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下罗力德罗老汉住在哪里?”
他顿了顿,继续道。
“县令大人近来翻看之前的卷宗,罪人鲍钊星鲍师爷在位时收贿受贿,因此冤假错案颇多。”
“其中,罗力德的闺女罗香儿一案有诸多疑点,大人正在翻审此案,今儿我们来,也是想传唤罗老汉到公堂上进行问话的。”
他的话刚刚说完,里头的老伯一把就拉开了大门,他一脸的焦急和喜悦。
“真的吗?香儿的案子有眉目了?嗐!我就说香儿的死没这么简单。”
他身后的老太婆一直拉他的衣袖,显然是不愿意他出头的,她看着衙役的目光里有着畏惧。
钱衙役连忙扯了个笑容。
老太婆打了个寒颤,钱衙役讪讪的收了笑容。
老汉扒拉掉老太婆的手,斥责道。
“松手松手,香儿这事是大事。”
他回过头,老脸上堆着笑,为这一行的差爷指了指罗力德的住所。
“沿着这条河,门前有三棵树的就是老罗家。”
……
“走!”
得到消息后,钱衙役招呼一起来的李华贤和林方双启程。
两人到了罗力德的住所后,却发现这屋里没人。
李华贤在灶间走了一趟,回头道。
“罗老汉出门不久,灶里的火刚刚熄灭,还是热的。”
钱衙役想起路上遇到的两个人,回过神来。
“不好,咱们走岔了!”
林方双去院子里牵马,准备现在就去追人,钱衙役将他拦了下来,“不急。”
接着,他就在另外两个人的目光中,走到了罗家的大堂里,将大堂角落里的一道门拉开,里头果然有个暗格。
暗格上立着一个无字的黑色牌位,牌位的前方搁置着一方香炉。
钱衙役心中更加的恭敬和敬畏。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火,明火燃起,烟雾弥漫中,钱衙役念念有词。
“罗姑娘,大人找到你被害的线索了,有请姑娘上堂指证一二……”
说完,他将一块黑布盖在灵位上,见布没有滑落,这才松了口气。
钱衙役忍着心中的俱意,上前两步,双手越过那燃着香火的香炉,将盖布的牌位抱在胸前。
没事没事,有大人保佑他呢。
再说了,这可是积阴德的事。
钱衙役:“罗姑娘见谅,咱们这就启程吧。”
说完,他抬脚率先往屋外走去。
李华贤、林方双:……
李华贤嘟囔:“唉,咱们钱哥跟着县令大人一段时间,是越来越神神叨叨了。”
蓦地,他感觉到林双方拿手杵他,回头诧异道。
“做啥?”
林方双一脸惊恐的示意他看后头的香炉。
只见本该慢慢燃烧的三柱清香,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燃烧,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三炷清香燃尽,只剩光秃秃的香脚……
三根香脚混杂在香炉原有的香脚里,很快就认不出来了。
李华贤:……
是真的有鬼啊!
蓦地的,他觉得周遭一寒。
“快走快走,咱们跟上钱哥。”
……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罗香儿吸溜完最后一抹的香火,青白的鬼脸上是意犹未尽。
实在是太美味了,是炙鸭的味道。
呜呜,真的好香~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香火~
罗香儿脚尖一点,化作一缕幽幽青烟,钻进了钱衙役手中的灵牌下。
因为有黑布罩着,她自身亡后头一次站在这片阳光下。
她听到了鸟儿叽叽喳喳热闹的啼叫,它们在树枝上自由自在又灵活的跳跃嬉戏着。
这是和夜里不同的场景。
呜呜呜~
她真的好想念啊。
钱衙役三人都听到了呜呜咽咽的鬼泣声,一阵寒风吹来,声音模糊散去,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风声还是鬼哭声。
似远还近,若有似无……
众人后背的衣襟都湿透了。
李华贤:“哥,咱,咱们快点吧,大,大人还等着呢。”
因为紧张,向来嘴皮子利索的他都打磕绊了。
李华贤目光瞥过钱衙役怀中的黑布,瞬间打了个寒颤,他连忙将视线收回。
他现在真是菩萨屁股下长了草,慌了神啊……
李华贤:……
呸呸呸!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菩萨没有听到这句大不敬的话!
……
就这样,一行三人快马加鞭,但是他们在村子里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最终还是没有赶上老罗和罗明。
……
老罗和罗明来到县衙。
善昌县署是那么的气派,青砖绿瓦,朱门圆柱,宽敞的大门口立两尊威严不凡的石狮子,石狮子张大了嘴,露出尖牙以及内里的滚石。
左边一面牛皮红漆的登闻鼓,就连府衙檐下垂挂的几盏红灯笼,都在昭显着署衙的威严。
这地方,和他们乡间的平头百姓,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老罗抬头看署衙的蓝底金字牌匾,心里有着刻在血脉中的畏缩。
“罗叔,为了香儿,我们可以的。”
罗明冲老罗投以鼓励坚定的目光,老罗深吸一口气。
对!为了香儿!
他一步一顿的拾阶而上,长了褐斑的手,颤颤巍巍的握住鼓槌,握住的那一下,他突然便不抖了。
“咚咚咚!咚咚咚!”
……
附近的百姓侧耳听了下,纷纷放下手中的活。
“是鸣冤鼓,有人敲了鸣冤鼓……”
“走走,咱们看看去。”
……
老罗和罗明被人带着进了大门,绕过照壁,便来到了大门的院落,前头一个宽敞的大厅,这大厅便是署衙升堂的地方。
八位站班皂隶手持长棍,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长棍细细点地,发出威威木击声。
“升堂~”
随着一声升堂,站班皂隶口喊“威武~”
被人带上堂的老罗和罗明,无端的心里一紧。
更加紧张了。
老罗抬头便看到端坐高堂的县令大人。
他惊诧于县令大人居然如此年轻,然而,百姓对官府天然的畏惧让他不敢怠慢的跪了下去。
“大人,草民罗力德有冤。”
他双手往前,在地上磕了个瓷实。
宋延年诧异的看了一眼罗力德,回头却没有看到他吩咐前往大舍村的钱衙役等人。
如今一看,许是两方人马错开了。
宋延年:“老人家快起来吧。”
老罗在罗明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因为激动,惧怕,愤怒……等种种复杂情绪而丢失的声音。
老罗拱手,沉声坚定道。
“大人,草民状告富商陈金满的儿子陈辰安欺辱良家女子,致使我女罗香儿惊慌逃跑,失足跌落河水溺亡。”
他身后因为好奇而来围观的百姓哗然了。
“陈家啊~老汉好胆!”
“是啊是啊,这陈家可不是寻常人,听说他的生意做的很大,就是京里都有关系……”
宋延年抬头看了一眼众人,伸手将惊堂木拍响。
“肃静!”
后头的百姓顿时噤若寒蝉,大家伙儿看着上头面若白玉的知县大人,心里无端的生了畏惧。
这小宋大人虽然年纪轻,却颇有威仪啊!
两个站班皂隶拿过两块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肃静和回避等字。
“让让,都让让,公堂上禁止喧哗!”木牌将越线的百姓往后赶了赶。
场面安静下来后,老罗继续道。
“草民二告前任师爷鲍钊星贪赃枉法,包庇犯人,草菅人命!”
老罗说完话,似乎是泄了那股劲儿,他又重新弯腿跪了下来。
“求大人做主。”
宋延年看向旁边的衙役:“带被告陈辰安。”
他顿了顿,继续道。
“罪人鲍钊星和陈金满也一并带来。”
衙役领命而去,宋延年看了一眼老罗,让人替他拿了一张座椅。
老罗有些惶恐,“大人,使不得使不得,老汉站着就好。”
宋延年温声道:“老汉昨日一夜没睡吧,您今日就是不来敲鼓,县里的衙役也会找您问话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罗香儿一案,陈辰安确实是疑点颇多。”
老罗惊喜的看向罗明,两人的目光对碰在一起,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出惊喜。
宋延年示意:“罗老伯请坐。”
“大人让你坐你就坐,莫要做妇人姿态。1”
罗明搀扶着老罗,让他坐了下来,他凑近老罗耳边,小声道。
“罗叔,难道早上路上遇到的衙役便是来寻你的?太好了,看来香儿的冤情真的有地方申诉了。”
老罗眼里有泪花:“哎哎!”
不一会儿,陈辰安便被衙役带了上来。
老罗和罗明心里的期望更大了,两人目光炯炯的看向上座的宋延年,在黑底金字的牌匾下,一身官服的宋大人,在他们眼里,便是仙人下凡。
这陈辰安押来的这般快,看来县令大人所言非虚。
宋延年冲老罗点了下头,示意他不要过于激动。
这罗香儿一案,他在拿到卷宗的时候,就觉得不对了,后来身外身打大舍村经过,村子里的红光若隐若现。
似乎是有厉鬼要出,却又在拼命的自我压制。
他一时好奇,便过去看了一眼。
原来是枉死的少女……愤怒和委屈,以及死亡的痛苦让她几欲化为厉鬼。
厉鬼无心无情,寻人报仇后沾了血孽后,便很难再收手,到时,身为厉鬼的血亲更是她绝情绝性好饲料。
罗香儿不忍心伤害父亲以及乡亲,苦苦压抑着自己体内的怨恨,然而,每每想起自己的冤情,而仇人却毫发无伤,每日仍然能够洒金如土,潇洒快活……
她,更恨了!
这忽现忽闪的红光,便是她内心的挣扎。
……
宋延年看向下方的老罗,眼里有着温和。
多亏了这罗老汉日日诵读地藏经,这才让死得痛苦的亡魂,有几分蒙昧的清明。
……
宋延年看向陈辰安。
不愧是富商家捧在手心里的公子哥儿,人如其名,生的是唇红齿白,是一个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娇儿。
陈辰安奋力的摔掉衙役扣在他身上的手,怒道,“放开。”
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桀骜的抬头,语气嫌恶。
“粗人,你洗手了没有,一股子怪味。”
今日轮值站班皂隶的李大牛:……
他咬了咬后牙槽,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这陈辰安一眼。
兔崽子,一会儿犯在他手上,打得你连爹妈都认不出来。
……
第149章 (捉虫)
宋延年挥退了皂隶,他转头看向陈辰安。
陈辰安又低头拍了几下衣袖,半晌抬头,他的视线碰到上座的知县大人时,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
毛头小子的知县大人,看过去还没他的年纪大。
官小架子倒是不小!
……
看到陈辰安时,老罗气得抖手,他指着陈辰安,看向宋延年,悲痛不已的指控。
“大人,是他,就是他害了我那苦命的闺女儿。”
不想听到这话,陈辰安却是嗤笑了一声。
“你谁啊,你女儿又是谁,哪来的这么大脸说本公子害了她?”
“害她不脏手啊,笑话!”
旁边的罗明怒目瞪了过去,“小兔崽子你!”
老罗气得几乎要仰倒,他看着陈辰安那一派公子哥般风光霁月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他无辜,他坦坦荡荡,那他家香儿又算什么!
怒极的老罗抬脚,他利落的摘下一只臭鞋,奋力的丢了过去。
“呸!王八羔子!”
陈辰安不将老罗和罗明的怒气看在眼里,他带着笑侧了下头,鞋子从的脸畔飞过,余留一股汗臭味隐隐缠绕在鼻尖。
这肮脏不讲规矩的乡下人!
陈辰安沉下脸,张嘴正要怒骂,突然,一个恶臭的东西砸进他的嘴里,卡在了牙齿里。
“呜呜呜!”陈辰安心下一慌,他低垂眉眼,一看就认出了这是老罗的臭鞋,当下两手齐上,用力的去拔。
可是那鞋子就像是长了脚一般的扎根在他的嘴里,纹丝不动!
“呜呜呜!”陈辰安急了。
旁边的罗明瞪大了眼,刚才那一下他看得真真的。
罗叔丢出的鞋子都被这小崽子躲过了,但那只臭鞋就像是自己长了眼睛一般,被这小子躲过后,又从后头绕了一圈,然后从另一个方向飞到小崽子的嘴里……
半晌,罗明侧头看身边的老罗,钦佩道。
“罗叔厉害!”
“侄儿原先都不知道叔还有这么一手,往日里要是有什么言语上的不恭敬,还望叔包容一二。”
老罗:……
他也很莫名啊。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就是一双普通的老人手,上头布满老茧以及干瘪的皱纹,零星几块难看的褐斑长在上面。
……难道,自己真有自己不知道的神通?
……
“呜呜呜~”
陈辰安两只手拼命的抓着嘴里的鞋子,他想要往外拉,不想这鞋子却越来越往里,甚至顶着他的喉咙了。
汗臭,泥土的腥味,乡间地里动物的粪便……以及老罗两天没顾得上洗的臭脚……种种味道涌在他鼻尖喉间,陈辰安几欲昏厥。
“呜呜!呜呜!”救我!救我!
谁能救救他!
宋延年的目光落在陈辰安的脸上,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两个铜铃般的大眼不断的翻着,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他这才动了动手,松了那股暗劲。
算了,再折腾就出人命了。
……
“啪嗒~”
誓与陈公子共缠绵的臭鞋子,一个劲儿泄去,终于掉在了地上。
陈辰安奋力的喘气,终于活过来了。
罗明替老罗捡回鞋子,他看着上头晶亮的口水丝,一副你真恶心,真脏的嫌弃样看向陈辰安。
正在干呕的陈辰安恨恨的看了过去,“你!”
“呕~”他又是一阵干呕。
被衙役带来的时候,他还在花船呼呼大觉,这一夜未吃未喝,干呕了老半天,倒也只是吐出了一些酸水苦水。
“水,水,给我水……”
陈辰安伸手,他现在迫切的希望来一口干净的清水,然后好好的漱漱口,去了口中这股怪味儿。
李大牛对上他的手,瞥开了头。
这下要求他了?
早干嘛去了!
宋延年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陈公子,这里是公堂,不是你陈宅,容不得你这般放肆。”
“你!”
陈辰安斜眼瞪了过去,目光却碰上了宋延年的眼神,只见他的眼神无波无动,虽然拍着惊堂木,却没有半分气怒。
蓦地的,他心下一惊!
他陡然间想起一事,前两天,他爹苦口婆心的劝自己乖巧一点,说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之时,万万不能顶风犯事。
他爹说了,这云京来的宋大人年纪轻轻却颇有手段,一向老谋深算的鲍师爷都阴沟里翻了船。
那日的事情,府衙里的衙役,就算是重金许诺也无人愿意一说。
财帛动人心,但也得有命来享。
往日里见到钱财犹如猫儿闻到了腥的衙役们,一个个讳莫如深的样子,这便让他们知道一事,这县令大人不好惹啊。
还有,陈辰安想起族中说的宋大人带的兵马。
那日抄家,一身悍然气息,训练有素的兵将,到底养在哪里!
这些事没有查清楚,善昌地界的六大族,谁也不敢妄动,唯恐一个妄动,就让这宋大人注意到了自己。
想明白了这一切,陈辰安低下头,态度恭顺了不少。
“大人,是我不对,一时失态了,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他低头,视线刚好落在老罗的脚上。
老罗不嫌弃鞋子沾了口水,此时已经将它穿在脚上了,看到这鞋子,陈辰安本来已经止住的干呕,又开始卷土重来,他的腹内一阵翻滚。
陈辰安蓦地一惊,猛地抬头看向高堂。
是他,一定是这知县大人搞的鬼!
不然,这乡间的粗俗老汉,怎么会有如此的手上功夫!
明明……明明自己都躲过那鞋子了。
宋延年可不管陈辰安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拍了拍惊堂木,让外头喧哗的人群安静。
“罗力德,你缘何状告陈辰安,人已经请来了,请当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老罗:“好!”
他看向旁边的陈辰安,老眼里有着泪花浮现。
“我老罗年逾四十方有一女,取名罗香儿,虽然家贫,却是如珠似宝的养着。”
“大前年,我和香儿进县城走访亲友外加售卖一些手工编织物,不想,我一个没注意,香儿便被这渣滓害了。”
想起那时的事,罗力德还哽咽不已。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但那日的场景,他依然没有忘记。
他在市集上捎卖编织好的竹筐和簸箕,香儿活泼爱动,哪里待得住了,外加这县城里确实比乡间繁华,香儿看啥都觉得稀罕。
他便拿了几十个铜板给她,让她自己去逛逛。
小姑娘家爱俏,虽然兜里的铜板不多,却不妨碍她的开心,她在市集里这里看看,那儿逛逛,最后逛到一家胭脂水粉的小铺子。
老罗:“那年,我那闺女才十四岁,她娘生她的时候年纪也大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她比寻常姑娘家生的瘦小。”
“在老汉我的心里,她还是个小囡囡,怎么,怎么……嗐,老汉我也没有拘着她。”
“怪我啊!”
宋延年瞥了一眼下方。
因为老罗的话,外头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两个汉子叹了口气,低声道。
“嗐~都十四了啊,好人家的姑娘哪里有在外头瞎跑的道理,难怪被害了……真是家里也不懂事啊。”
“是啊,再瘦小那也是姑娘家啊,不用听他再说下去,我都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左右不过是那点风月之事。”
“……”
宋延年伸手摸过那块黄花梨的惊堂木,他轻轻举起,在半空中稍做停顿,而后急剧的落下。
黄花梨和案桌接触,发出一声清脆又响儿的脆响。
“肃静!”
堂下的众人顿时禁口,各个拿眼睛看向公堂上方的知县大人。
宋延年心下满意。
果然,得这样子拍才更大声一些。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罗有些悔恨的脸上,开口道。
“罗老伯,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事,你真的不必过多的自责。”
他看向众人,板着脸沉声道。
“从来只有怪犯事者害人,而没有苛责受害人出门自作孽的道理。”
“这郎朗乾坤,日月昭昭,没道理你能站在日头下,我能站在日头下,家中的妻女却不行!”
“罗老汉没错!”
“罗香儿更没错!”
宋延年这话一出,原先交头接耳说罗香儿活该的两个老爷们没脸了,他们看了上座的县太爷一眼,总觉得这大人是盯着自己说出这话的。
两人讪讪不已。
“好!大人说的对!”
“没道理那些个臭男人做的坏事,反倒让小姑娘背骂名了。”
“就是就是!出门逛逛,买买胭脂水粉也有罪了?谁要是说这话,那他简直不是人!老娘我要是听到了,非得撕了他的面皮不可!”
妇人义愤填膺的的声音不断的响起,各个都在声援罗香儿。
一时间,说闲话的两人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半声不敢吭了。
……
老罗憋闷了两三年的自责,在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当中,稍稍好受了一些。
他抬头看上头的宋延年,目露感激。
半晌,他缓了激动的情绪,这才继续道。
“我家香儿就是在胭脂铺里碰到了这个陈辰安,他对我家香儿言语轻佻,并且毛手毛脚的,时不时还说一些不要脸的话。”
“我家香儿乡间长大的,她的性子虽然天真散漫,却还是有几分野性。”
“后来,她被这色胚子逼急了,便踢了这烂货一脚,然后,她便逃跑了。”
“这陈辰安带着七八个家丁来追我家香儿,混乱中,香儿被他们的家丁推到了河中。”
老罗老泪纵横,“那时都十一月了,河水多冷啊,我家香儿硬生生的泡在这冷冰冰的河水中,求神无门,求鬼无路。”
说到这伤心处,老罗猛地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旁边的陈辰安,怒道。
“是他,就是他!”
“我家香儿会水,就算这河水寒冷,她也还是能活命的。”
最多……最多就是后来病一场。
而他,砸锅卖铁的都能将香儿医好。
老罗痛恨的看着陈辰安,恨不得生啖了这畜生。
“就是这个畜生,他吩咐府上的家丁,特意寻了一根竹篙,每每我家香儿冒头出河面,他就拿竹篙敲我家香儿。”
如此反复几下,罗香儿含着生的希望,最后脑门挨了一下重的,就这样在善昌县的大樟溪里头,含恨的沉下了水,死得毫无生响。
老罗说完,呜咽的哭了起来。
他身边的罗明搀扶住他,无声的安慰着。
当初消息传来时,大舍村的村民都惊呆了。
明明早上还是言笑晏晏的女娃娃,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冰冷冷僵硬又青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