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就放心吧,晌午最热的那段时间,我都不会胡来的。”
宋延年无奈。
片刻后,他又问道。
“爹,我过两日去府城,你和娘一起去吗?”
宋四丰停了动作,“是去交税银吗?”
宋延年点头,“咱们来善昌也有一段日子了,爹,你和娘还没有去这里的府城玩玩呢,过两日咱们一起去啊。”
“府城热闹,还能买些新鲜的玩意,府城的东西也好吃,爹,走嘛走嘛!”
宋四丰有些心动。
“但是,这,你爷爷还有些不舒坦呢,我丢下他跑去玩,这不好吧……”
宋延年:“哪呢,今儿我还找了谢大夫上门,谢大夫说了,爷爷就是中了些暑气,休息两日就好了。”
他觑了下他爹的脸色,加大筹码:“我可是听说了,这府城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的都是最新的话本子,爹,可好听了,那故事才叫做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保准你听了都舍不得走了!”
宋四丰:……
“那我和你娘商量一下。”
宋延年满意。
这事妥了。
……
善昌县的府城唤做东湖郡城,离善昌县远着呢,宋延年倒是去过一两次,车马行进约莫要三日的时间。
这日,马儿在官道上奔跑,带动车轮咕噜噜的前进。
王昌平打开车帘,立马就吃了一嘴的灰,他连忙将帘子放了下来,回过头就冲车上的宋延年抱怨。
“你也真是的,哪里有让咱们跟着银子后头跑的道理,凭白吃一嘴的灰!”
“呸呸呸!银扇,拿水来!”
宋延年收回逗小蓝的手,瞥了一眼过去。
“总不能让银子跟在咱们后面吧,这要是跟丢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你来赔?”
王昌平讪讪:“哪就至于丢了哦。”
他瞥了宋延年一眼。
这谁的银子都有可能丢了,就宋延年的银子绝对不会丢!
……
辛勤了一整日的太阳在放出最后一抹霞光后,纵身一跃,跃入了山谷中,徒留半天空的霞光。
宋延年掀开帘子,他看了看周围,招呼前方的马车停下来休整。
“再往前就是一条盘山路了,咱们明日天明了再走,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吩咐李大牛和李华贤去捡一些枯枝过来。
“山里的夜晚风凉露重,点个火把能够驱寒,还能威震野兽。”
“是,大人!”李大牛和李华贤转身去捡大块的木头。
宋延年:“不要走远。”
“是!”远远的传来两人的声音。
……
宋延年上前几步,掀开前一辆马车的车帘。
他们这次共带了两辆马车,前头的那一辆装着税银,李大牛和李华贤一人赶一辆马车,宋四丰就在前一辆马车里守着税银。
宋延年:“爹,下来活动活动,老闷在车上不好,身子会麻的。”
“就来就来。”
宋四丰一边跳下马车,一边还不放心的回头。
“儿啊,这马车里没人,要不要紧啊?”
他突发奇想,又操心道。
“马儿会不会突然受惊,然后带着税银子跑了?”
原谅他这么紧张,他这个乡下汉子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银子。
白晃晃又胖嘟嘟。
真是可爱!
宋延年失笑:“不会不会。”
……
很快,李大牛和李华贤拖着几截的枯枝回来了,宋延年吩咐他们将两辆马车停得靠近一些。
银扇帮着李大牛一起将火堆架起。
……
天色昏黄下来,宋延年看了看天色,捡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在马车和火堆周围画下一个圆圈。
还不待众人松口气,只听这小宋大人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山里多精怪,尤其是山鬼,特别的凶残!坊间向来有前亡后代,捉生代死的说法……所以,你们夜里早点睡觉啊,要是听到动静也不要多加理睬,那是山鬼来欺骗你们呢。”
最后,宋延年意味深长道。
“你们跟着山鬼走了……到时,再回来的你们,就不是原来的你们了……”
众人:……
怎么办?不说还不觉得,这一听倒是很想起夜了。
王昌平:“没错没错,山鬼是很可怕,黑漆漆的,就像是被烧得干尸!”
他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
这山里的鬼确实是比其他地方的要凶一些。
……
片刻后,王昌平舔着脸凑近宋延年,讨好道。
“延年兄,往我们身上多画几道符吧。”他顿了顿,补充道。
“不要压惊符!”
宋延年:……
“你不用,你的命星亮着呢,就算发生什么事,一切也都会逢凶化吉的。”
王昌平郁闷而卒。
……
说是这么说,宋延年还是往每个人身上都画了一道符。
另一边,银扇也已经将饭食煮好了。
他们今晚吃的是面条,肉和菌菇还有青菜,江氏在大家伙出门之前就切得好好并且洗得干干净净的。
宋延年用冰封符镇着,这会儿倒还很新鲜。
家里留两个老人,她放心不下,因此,这趟只有宋四丰跟着出来了。
宋延年吃了一小碗面条,靠近他爹,小声道。
“爹,娘真是太好了。”
就连照顾爷奶,也是他娘付出的比较多,可见儿子孝不孝顺,和媳妇有很大的关系啊!
宋四丰自豪,“那是,我媳妇最好了,不然我怎么娶她做媳妇了!你爹我有眼光着呢!”
“延年啊,等到了府城,咱们给你娘买府城最新流行的衣裳还有胭脂水粉,嗐,别看你娘她一把年纪了,我和你说啊,她可臭美了。”
宋延年:……
“这话你别在娘面前说,小心她捶你。”
……
随着霞光的消失,天空逐渐幽蓝,静谧的山林里时不时有虫儿鸣叫声起。
这时,又一阵马蹄声传来。
众人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四辆高头大马的马车一路疾驰而来。
宋延年凝神,目光注意在马车旁边插的令旗上。
李大牛低声道,“大人,是峒阳县署衙的马车,估计是和咱们一样去府城交税银的。”
宋延年点了点头。
马车呼啸而来,两方人马擦肩而过。
车夫佟骏中瞥过下方的人群,转身和车厢里的人开口道。
“大人,刚刚和我们错身的车队应该是善昌县署衙的人。”
里头闭眼的周辞起微微睁了眼,“哦?”
他撩开车帘,正好看到变成小点的车马。
周辞起放下帘子,绷着脸道,“不用管他们,我们走自己的。”
他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才两辆马车的税银,这善昌县是真的不行了。
穷,真穷!
……
一轮圆月慢慢的爬上了半空,从山林里看,它就像是挂在树梢头一样,不论在何处看它,它都跟在人在走。
佟骏中眉心凝重:“大人,咱们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山路难行,再赶路会有危险的,我们必须原地休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勒停了马车。
后头的三辆马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周辞起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山风吹来,树影幢幢,树梢间幽幽沙沙的声响,偶尔几声老鸹声叫。
周辞起心中无端的升起不好的感觉。
“不能再往前了吗?我记得前方有座庙宇,咱们到了那儿借宿一晚。”
几个赶马车的衙役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这种山路,谁都不敢保证能走得好好的,要是马儿一个不听使唤,那就完蛋了。
他们摔下去不打紧,这马车上可是放着几箱的税银,真出事了,署衙肯定找他们家人麻烦,那样,他们真是死都不安宁了。
周辞起无奈。
“行,那咱们原地扎营安寨,大家伙儿轮流的休息。”
“都给我警醒一点,要是税银出了丁点儿的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小的们省得!”佟骏中几人连声应道。
……
夜色越来越黑,浓郁的夜色中,一股迷迷蒙蒙的黑气混杂在这夜幕下,悄然的从山的这一边刮到那一边。
它看着画着圈的地,蒙昧的眼里闪过畏惧。
它多看了两眼周身灵韵的宋延年,眼里有着垂涎欲滴,最后却还是在一阵清风的裹挟下,往前方卷去了。
宋延年睁开眼睛。
王昌平迷迷糊糊的也醒了过来。
糟糕!今晚多喝了半水囊的水,他这下是憋不住了。
“延年兄~”
宋延年:……
他没好气的踢了王昌平一脚。
“叫哥都没用,自己去!”
……
因为王昌平的这一个打岔,再加上黑雾也已经乘风飘远,宋延年就没有多加理睬,他重新闭上眼睛休息。
王昌平:……
这无情的延年兄!
“银扇,银扇……”
银扇迷蒙的擦了擦眼睛,含糊的问道。
“少爷,怎么了?是要喝水吗?”
王昌平压低了声音:“不喝,再喝的话,你家公子我就要尿裤子了。”
银扇:“哦~”
王昌平:“走啊!”
银扇:“去哪?”
王昌平:“……我要去起夜,你陪我!”
银扇不愿意了。
王昌平硬拽着他出了马车,“走啦走啦!我是少爷,你得听我的!”
远远的,宋延年还能听到王昌平唠叨银扇的声音。
“你不急也得上这个茅房,我和你说啊,这事你说了不算,公子说了算……为什么?当然是童子尿辟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公子我多招那些妖精鬼怪的青睐……快点,别逼我动手……”
宋延年:……
孩童是至阳之体,是以向来有火炉的说法,再加上孩童时期,父母亲缘会为孩子拜娘娘,是以,这童子尿在坊间是有破瘴辟邪的说法。
但银扇……他超龄了吧。
宋延年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唔,也许可以……毕竟银扇的元阳还在嘛!
……
很快,王家主仆两人就回来了。
王昌平提心吊胆的出去,平平安安的回来,他拍了拍银扇的肩膀,眉开眼笑。
“银扇,多谢你了,不愧是童子尿,啧啧,这辟邪的效果还是有一两分的,等我月俸发了,我给你买好吃的!”
宋延年看了过来。
银扇:……
不,不是,这宋公子为啥也这般看他。
嘴角那抹笑是什么意思啊!
……
另一边,黑气在看到毫不设防的四辆马车时,呼啸着过去了。
周辞起还没有睡下,他正在为他家儿子心烦着呢。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宠了一些,哪里知道这孩子居然胆大包天的干出这般不知廉耻的事,现在好了,被天罚得直接成了阉人。
因为这事,他的老脸都被丢光了。
这才接下送税银的活儿,家里吵吵闹闹的,他看到儿子那要死不活的模样也觉得难受气怒。
周辞起叹了一口气,“唉!”
想出气都找不到对象,真他娘的憋闷啊!
……
突然,一股黑雾从他叹气的口鼻里钻了进去,周辞起陡然瞪大了眼睛,他的呼吸一噎,木木愣愣的起身,躬身掀开帘子。
守在外头的佟骏中听到动静,迷糊的擦了下眼睛,“大人?”
“大人去哪里?”
周辞起木木愣愣的回身,僵着脸挂起了一丝笑容。
“起夜。”
火光中,他的面容有几分幽暗。
佟骏中一个瑟缩,再反应过来时,周大人已经走到密林不见踪影了。
佟骏中是这下是彻底回神了。
过了片刻,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赶紧跑到另外一辆马车上将同伴推醒。
“南子,醒醒,醒醒。”
佟骏南迷糊:“大哥,怎么了?”
佟骏中急切的开口:“我刚才看到咱们大人下了马车,总觉得他的情况不大对,你和大东一起守着马车,我叫大明和我一起去看看。”
佟骏南一下就清醒了,他的后背发凉,忍不住看了看周围,语气里有着惊惧。
“什,什么不大对啊?”
佟骏中皱着眉,却不再说话了。
他转身几步过去,推了推另外两辆马车上的衙役。
……
另一边,周辞起只觉得身子一凉,倏忽的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月夜下白得有些晃眼的大屁股,厉声喝问。
“谁,你是谁?”
还弯腰在地上搜摸什么的男子,顿时停住了动作。
一阵风吹来,周辞起陡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惊悚的发现自己居然被剥空了,就连大裤衩都没有被剩下。
周辞起羞愤欲绝。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身体,呜,此情此景,他的清白还在吗?
这时,离他五六步远的人回过头了,他冲周辞起嘿嘿笑了一声。
……
“哐!”周辞起只觉得一股凉意往头上冒,这七月流萤酷热时候,他却好似堕入寒冬的冰窖一般。
只见,对面浑身赤裸的人和他长着一样的脸,就连脸颊边的黑痣也一样!
假周辞起弯腰捡起衣服,为自己套上了大裤衩、内衫、长衫……最后扶了扶束着黑发的青玉冠。
“嘿嘿嘿!”
他一步步的朝周辞起走来,他的脚步不轻不重,脸上还挂着周辞起熟悉的笑容。
周辞起知道,自己就是这般微笑的。
“别,别过来……你,你是什么,什么东西。”
假周辞起还未说话,周辞起抓起地上的一层土朝来人扬了过去。
假周辞起举起袖袍挡了一下,还不待他放下,便听到了一声惨叫声。
他放下袖子看了看,原来,前方不是路,是悬崖……
……
听到声音,佟骏中心中一凛,侧头招呼旁边的大明,“走!”
两人举着火把一路小跑过来,看到背着人站立的周辞起,佟骏中蓦地的心下一松。
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过去,拱手道。
“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辞起回过身,温和的笑了笑,开口道。
“无事。”
佟骏中将火把撩到周辞起面前,周辞起皱起眉毛,如往日一般斥责道。
“怎地这般毛毛躁躁!火苗差点烧到我眉毛上了。”
佟骏中连忙告罪,“是是大人,是小的一时情急。”
他低头看地上那影子,这才安下心来。
佟骏中侧身,“大人,夜深了,山林里危险,要是起夜的话,还是让小的陪在身边吧。”
旁边的大明连忙附和:“是啊是啊,大人,你是不知道刚才中哥有多着急,他非说你有点怪怪的。”
佟骏中:“多嘴!”
佟大明连忙闭上了嘴巴。
周辞起不在意的笑笑,“无妨,我知道骏中是好心。”
三人一起朝马车方向走去。
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周辞起的影子却和周辞起摆出了并不协调的步子。
周辞起皱了皱眉,他甩了甩衣袖,地上的影子才正常了起来。
……
第二日,太阳初升。
谢元禾是个樵夫,平日里靠打柴为生,前几年他家里的独子意外没了以后,他和老太两个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倒是不好也不坏。
他今年六十了,这砍柴的力气活已经有些受不住,这不,这一两年,他都是和老太到这片山里捡柴,然后再顺着山里的流水,趴在柴火上一路飘回谢家厝的。
山林中,拿着麻绳的谢元禾眼睛扫过什么,陡然一愣,随即大步的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招呼后头跟来捡柴的婆娘。
“老婆子快来看,这里有个后生……”
谢元禾将人翻了过来,他愣了愣,随即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人的重点部位一裹。
转头看后头的老太婆,义愤填膺的开口。
“现在这贼人太猖獗了,打家劫舍就算了,连一个裤衩也不给人剩下!”
“丧天良哦~”
……


第169章
谢婆子拖拉着木柴,她抹了抹额上的汗,听到声音将柴火一丢,疾步跑来。
“哟!这是都剥光了啊……真狠!”
“这,这……人还活着吗?”
谢元禾摸了摸,回过头叠声应道。
“活着活着,肉还软乎热乎着呢。”
他又摸了一把,别说,虽然这后生看过去年纪大了一些,身上也都是擦伤,看过去狼狈异常,但他这身皮肉细嫩着呢。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老爷。
谢婆子心生同情:“唉,贼人歹毒啊!”
谢元禾啧啧道:“也不怪被人剥光了,这有钱人家吃的穿的和咱们不一样,我上次听咱们村的王□□说了,这有钱人家的老爷,就连家里丫头擦脚的布都比咱们体面衣裳的布料要好。”
“这裤衩贴身穿着,肯定不能比擦脚布差啊,难怪贼人见了心动。”
这一块布也值那么点碎银子呢!
谢婆子翻了个大白眼,“你在浑说什么?”
什么心动不心动的,一个破裤衩有啥好心动的,打量人家贼子和他一样没见识不成?
“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
谢婆子盯着昏迷的周辞起,她有心想要丢下不管,却又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但是管吧,又觉得都是事,别的不说,花个几十文在村子里请个赤脚大夫总要吧,更别说还要给他喂吃喂喝……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谢婆子苦恼,谢元禾也蹲在旁边伤脑筋。
半晌后,谢元禾在再一次瞥向周辞起时,面容突然严肃。
“管!咱们搭把手,能不能活命看他自己。”
谢婆子犹豫:“当家的……”
谢元禾抬手,制止了谢婆子接下来的话。
“就当给咱们那儿子积阴德了,唉,看他这年纪,估计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管穷还是富,是人都不容易……咱们要是这样走了,他肯定活不下去了……”
那样,他家里的老父老母该多伤心……
剩下的话,谢元禾没有说出口,但谢婆子明白了。
这老年丧子的痛,她如何能不明白?她可太明白了!
谢婆子想起儿子走的那段日子,人世间仿佛一夜之间,突然的黯淡无光,万般无滋味。
谢婆子沉默了。
……
片刻后,谢婆子弯身动手扎木头,她瞥了一眼谢元禾,催促道。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一会儿让他趴在这木头上,咱们顺水回去,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谢元禾:“哎!”
忙活的两人没有看到,身上简单包裹着一件外袍的周辞起动了动手指,他紧闭的眼角处流下了一条泪痕。
水光湿润。
……
就在谢婆子和谢元禾扎木头的时候,悬崖边上四辆马车奔驰而去,很快,又有两辆马车从这陡峭的盘山路路过……
接着,便是长长久久的宁静。
……
车马一路疾行,在第三日的时候,终于赶在落日之前来到了东湖郡城。
宋延年掀开车帘看了看,侧头吩咐李大牛。
“咱们先去州城署衙把事情办完,然后再在府城里好好的逛逛。”
他拍了拍李大牛,笑道,“不用拘谨,到时你和华贤自个儿在府城里走走,我这里就不要你们忙活了。”
“只有一点,不许去那等乱七八糟的地方。”
李大牛憨笑的挠了挠头。
“瞧大人说的,我大牛可不是这种人,大人,我家里都是我家婆娘说了算。”
王昌平凑过来,笑道,“要是真心话哦,你家小宋大人眼睛利着呢。”
李大牛拉了拉缰绳,让马儿的步子慢一点,路上有一些行走的百姓,见到车马过来,自动的往旁边避了避。
“师爷,那必须不会,呵呵,就我那俸禄,也就够养家糊口,那等地方是一掷千金的地方,我这粗人可吃不消。”
宋延年:“近来不是很太平,自己警醒一点,花楼画舫向来最易藏匿妖邪之气。”
李大牛瞬间肃容:“多谢大人提点,我们一定避着走。”
……
几人说话间,很快便到了署衙门口。
王昌平拿着文书和署衙的人交涉。
宋延年站在大白马旁边,他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鬓毛,手心翻出一块燕麦酥糖。
大白马嚼了嚼,燕麦酥糖又香又脆,还带着糖分甜滋滋的滋味,大白马轻轻的踏了踏蹄子,昂头灰律律的叫了叫。
马头上是显而易见的欢喜。
宋延年轻轻拍了拍马儿的长脑袋,笑道。
“淡定一点,吃个燕麦酥糖就这么开心,这样会显得咱们很没见识,是个土包子的。”
大白马不满的甩了甩头,鼻孔里大力的喷出鼻息。
“灰律律!”
你才土包子!
宋延年闷笑,连忙又翻出一块燕麦酥糖,顺了顺它的毛,这暴脾气的马儿总算安静了下来。
……
另一边,王昌平已经招呼李大牛和李华贤抬出马车上的银箱子。
“慢点,别打磕绊了!”
宋延年侧头:“爹,你在这里帮忙看着马车,我们去去就回。”
宋四丰:“哎!”
……
说话间,州城署衙里走出几个身穿皂衣的汉子,他们腰间配一把弯刀,人高马大,颇有气势。
宋延年看了过去,目光正好和其中一个汉子对上。
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那汉子愣了愣,随即也冲宋延年拱了拱手。
这一行人走出了几步远,宋延年还听到他们谈话的声音。
“中哥,你认识方才那位大人吗?”
佟骏中眉头微锁:“你忘记了吗?”
“咱们在苦藤山碰过面的,那时他们停在那儿休整……听说善昌县新任的县令大人年纪轻轻却有天人之姿……”
“方才这位大人仪表不凡,想来就是善昌县的宋大人了。”
“啊,那真是年轻有为。”佟骏南又继续嘀咕道。
“别县都是大人来州城府衙交税,咱们的周县丞倒是落得轻松,直接使唤咱们这些小罗罗登门。”
“也不怪刚才那位文书大人对咱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咱们峒阳啊,就是轻漫人家大人了……哼,我回去非得到咱们大人面前告周县丞一状不可。”
他咬牙切齿:“就会躲懒!”
佟骏中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还是太年轻了,在州城署衙里看了点别人的脸色,吃上一点亏就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殊不知,有时这样事事计较,反倒让自己的路越走越窄了。
佟骏中忍不住劝道:“算了算了,周大人也不想的,他这不是闹肚子闹得厉害么!你没看见他那脸色都是青白青白的,太阳多晒两下都头昏脑胀的……”
“走吧,事情既然办完了,咱们早点出城。”
……
宋延年收回目光,面上若有所思。
闹肚子的周县丞?
这一行人身上隐隐有一丝晦气。
这是碰到脏东西了?
……
王昌平:“大人?”
宋延年回过头,“嗯?”
王昌平刷的将折扇打开,轻轻的摇了两下,他的目光看向州城府衙,里头隐隐有着激动。
“走吧。”
“想不到我这区区秀才之身,也能够上府城署衙和大人们交谈,荣幸荣幸啊!嗐,我可太激动了!”
宋延年:……
……
东湖州城,署衙大厅。
在看过善昌县的白银后,黎文书低头看手中的账本,面色有些古怪。
“宋大人,你这熔炼的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