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性格不一样,我还是喜欢流程化的工作。”楚上青笑着说。
“哈哈哈!唉,知道你喜欢的是这种工作,喜欢赚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喜欢傅小南……啊不对,就他这样的傻逼,也就个皮相能唬人,谁认识了九年还会喜欢上他呀?我这真是酒喝多了。”
宋沁雅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正好上菜了,楚上青看着面前的牛排,顶级的熟成肉眼牛排,大理石纹路很美,足够厚实的铁板让牛排表面有充分的美拉德反应。
带有甘甜气的油脂香气丝丝缕缕。
是浸透了金钱的味道。
她和傅南商已经认识了九年。
十六岁的夏天,开学就要上大二的她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学校里打工,老师让她申请助学奖学金。
有一个同学跟她说他家里很困难,希望她把奖学金让出去。
就在她几乎要答应的时候,一个一头红发的高大男人从绿化带里跳了出来:“你丫要拿我做的东西两头骗啊!早知道你是这种骗子我也不给你做!”
十九岁的傅南商,在她的眼里确实个傻X,甚至可以说是个疯子。
在很长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人会认识,完全是孽缘。
大二的时候,楚上青在学校外面一家餐馆打工,六十平不到的小楼房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电线遮天蔽日。
她在那第二次看见了这个“疯子”。
“楼上,一份蛋炒饭!”
几张破烂烂的一块钱票子卷成卷从楼上被人扔了下来。
她捡起钱,仰着头只看见三楼的窗子里似乎有人。
用塑料袋提着四块钱一份的蛋炒饭上楼,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她在心里默背着刚从图书馆看到的史书篇章,耳边依稀还是书本翻动的声响,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满是油污的铁门前。
“炒饭是吧?”
有人拖着拖鞋走出来,一头耀眼的红头发在昏暗里刺得人双眼发疼。
对方也认出了她。
“小蘑菇头?!你干嘛?我跟你说,Police……警察、警察叔叔可是已经找过我了啊!”
心里翻动的书页散落一地。
把炒饭一丢,她转身就跑。
“唉?!”
十六岁的她吓坏了,一个“疯子”离她打工的地方这么近,是她预料之外的危险。
她想离危险更远一点,可是暑假到处都是打工的,她年纪太小,形象又不好,这家店,老板阿姨是她的老乡,钱给的不多却能包她两餐,她晚上去做家教回来太晚,还能借住在店里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帮工一起睡。
说实话,她舍不得换掉这份工作。
她硬着头皮继续去打工,上午十一点店里还没来生意,又是一卷钱从天而降。
“楼上,蛋炒饭一份。”
帮工姐姐在包饺子,帮厨在切菜,老板阿姨在清点酒水。
她看着那卷区区三块钱,觉得自己是落进了陷阱里的兔子。
巨大的惶恐攥住了她。
她不是个爱幻想的人,她习惯孤独而务实地生活,习惯精打细算地筹划自己的付出和得到,可在那一刻,她想的是,她会因为三块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不被人知道。
不会有人知道,也许老板阿姨在忙昏头的时候会想起有个不会说话的小打工人,也许帮工姐姐会犹豫要不要给她留门,也许厨子大叔会多装一碗饭又扣回电饭锅里。
开学的时候,老师会在点名的时候给她画个叉,同学对着她的床铺也会说似乎少了个人。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也就仅此而已了。
于是,她在装饭的时候,偷偷把一把刀藏在了身后,
“你丫可别再扔了啊!”隔着铁门,一头红发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衩兜里,“饭挂门上,你走吧。”
门真的很低,楚上青在九年之后都记得,那扇铁门衬得红头发的男人高大如同困兽。
困兽自愿站在笼子里,同她保持距离。
她是安全的。
把饭挂在门把手上,她听见“当啷”一声响,是刀从她身后掉了下去。
捡起刀,她一口气冲回了楼下的店里。
鼓起勇气抬头看,只看见三楼的窗子是开着的。
雨滴穿过无数重的电线落在她的额头,大雨突如其来,在人们的呼喊声里,那扇窗也关上了。
她还是安全的。
“有时候,他是太聪明了。”二十五岁的楚上青声音沉沉,她没喝酒,脸颊上却有丝丝的绯红,“他太聪明了,想得太多,所以显得有些傻。”
“嗯?谁?”宋沁雅眼带酒晕。
是那个——总是在别人害怕的时候主动站在铁门里的人。
楚上青笑着将一块肉放进嘴里。
将喝多了的女人交给她的生活助理,楚上青婉拒了别人要送自己回家的邀请,走向了酒红色的阿斯顿马丁。
一滴雨落在了手背上。
她停下开车门的动作,抬起头,透过绚丽的灯光看向黑暗的天际,翻滚的灰色云朵在降下属于秋天的雨。
整整半个月了,自从知道“剧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规划着属于“未来”的每一步。
她计算着自己的每一点可能的所得。
她甚至根据自己记录的数据让人制作数学模型来推算未来多种建材期货的价格变换乃至世界经济的发展曲线。
她告诉自己要向前看,要接受离奇而又会存在的“概率”。
她无比清晰地知道在“未来”,她会让自己一步步退出傅南商的人生。
可是在这场秋雨里,她恍惚了,她问了自己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愿意吗?
她是真的、真的曾经非常非常喜欢傅南商。
她曾经地怨恨这个世界的荒芜冷淡,她恨这个世界有过漫长的历史和无数人,却没有人能看见她。
只有这一个。
只有这一个人,他总能看见她。
她得不到他。
雨水落进了楚上青的眼睛里。
她双眼模糊,仿佛看见了一只手,张开在她的头顶。
“怎么停在这了?别看啦,下雨是看不见星星的。”
楚上青猛地回头,看见了手的主人。
穿着花衬衣的男人小心站在她的身后。
“傅南商。”
女人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
男人还在用手护着她的头顶。
只有眼神,不小心撞在了一起。
去他爹的剧情!
“楚上青……”
“你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你一直在?”
为什么每一次我想放弃的时候你都在?
身后是车水马龙,秋雨簌簌夹着风,楚上青在这一刻像个义无反顾的战士:“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直都在?”
“我、我和我奶奶在这吃饭。”
傅南商指了指自己身后。
撑着伞的老太太一头银发,笑眯眯地对着两个年轻人挥了挥手。
楚上青果断地抬起脚,恶狠狠地踹在了傅南商的腿上。
在男人的惨叫声里,她转身上车。


第13章
“楚秘书,这是之前统计出来的原材料通关价报表,这份是下个月发船的钢材期货价格表。”
“好的,谢谢。”
“楚秘书不客气。”
“楚秘书,和沪上审计公司的委托协议有这么两点问题,李顾问那边给出的建议的是……”
“我知道了,按照李顾问的建议来做就可以,重点是卡死时间要求。”
“好的我明白了楚秘书。”
“楚秘书,上个月的办公室耗材表需要你签字。”
“好的,你先放在这,我下午给你。”
“楚秘书,有从集团人事部来的内线电话,想汇报一下校招计划的几个细节。”
“好,麻烦你接过来。”
坐在靠窗位置的女人拿起电话,轻声道:“你好,我是董事长办公室楚上青……”
又是傅氏大厦顶楼平凡而忙碌的一天。
却又似乎不是很平凡。
抱着一摞打印出来的文件,于露露看了苏芮一眼。
苏芮笑了笑,怕人看见,又低下了头。
路一瑶挑了下眉头又扶了扶眼镜,仿佛没眼看似的转开了脸。
所有人的目光都避开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
那儿有一个男人,今天一天第十几次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
于露露低头整理文件,用眼睛的余光看向楚秘书,却只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她手上的动作也立刻快了起来。
“老板,有些文件需要你签一下,法务已经审核通过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他在回办公室之前又探头去看楚秘书,也是和平时差不多的样子了。
回到自己的工位前,于露露用自己最快的手速在匿名私聊群里发消息:“傻X老板是捅了大篓子吧?楚秘书生气了!?”
“楚秘书居然会生气吗?她在我心里早就飞升当菩萨了!”
“楚菩萨没生气吧?感觉又是傻X单方面戏多。”
“+1”
“+1”
比起“傻X老板又干了什么傻X事儿”,群里所有人的关注重点都是“楚秘书不可能生气”。
楚秘书真的没生气吗?
于露露看向楚秘书的办公桌。
她觉得楚秘书生气了也不是因为楚秘书表现出来了什么,而是……那只傻狗现在真的好像做错事的狗哦!
站在驯狗学(?)专家(?)的角度,于露露认为狗对主人的情绪感知是很敏锐的(???)
是的,她现在完全用理解自己家那只金毛犬的方式来尝试理解自己老板的逻辑呢!
于露露苦读十几年打败几十个竞争者当了这间办公室里的社畜,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因为养狗从而在对老板的行为理解上比同事们更进一步。
半个小时后,于露露进董事长办公室取签好的文件,看见穿着花衬衫的老板正对着玻璃墙发呆。
玻璃墙的另一边,正好是楚秘书的办公桌。
噫——!
你怎么不再叼个拖鞋?
在心里吐槽,于露露面上只有打工人的微笑:“老板,之前给您的文件没什么问题我就拿回去了。”
“你等下,我有个问题。”老板叫住了她。
于露露保持脸上微笑不变,心里开启弹幕模式、
“我有个朋友……”
我知道,你是说你干了蠢事,现在还无中生友。
“我有个朋友看见自己另一个朋友整理头发,还开车出去,不太放心,就带着自己的家人一起去了那家餐厅。”
你看见楚秘书打扮了一下,香车美女大长腿,吃醋了,于是拿家人做幌子跟踪人家,还假装偶遇,啧啧啧啧。
“结果被朋友发现了,朋友呢很聪明,猜到了,很生气,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跟踪人家还被楚秘书发现了,你丫说跟家人一起出来吃饭,其实狗都知道你是呷醋上头蠢狗附身。
哦不对,错了,对不起。
你就是傻狗本狗!
如果面前不是她的资本家老板,于露露真的很想微笑地八卦一下“那位朋友”有多生气。
可惜,过去的惨痛经历让于露露知道了八卦是会遭报应的。
所以她只是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如果是我的话,会请朋友喝点饮料吃个饭,然后诚挚道歉。”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答案了。
老板却还没放过她:“你觉得,什么饮料会比较好?”
于露露竭尽所能让自己装得仿佛不知道老板要讨好的人是楚秘书:“咖啡?”
傅南商摇头:“她不能喝咖啡。”
“奶茶?”
傅南商又立刻说:“她肠胃不好,不能喝刺激肠胃的饮料,还有点乳糖不耐受,也不喜欢很甜的饮料,最好是不那么甜的热饮。”
“那就玉米汁或者山药汁?”
“这个建议不错,谢谢,我是说替我朋友谢谢你。”
呵呵。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于露露咂咂嘴,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是狗粮味儿。
下午的时候,有外卖送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轻手轻脚,无声无息,于露露看见了,可她等啊等,也没等到老板跑出来请楚秘书喝饮料。
她在心里又多骂了几声傻狗就埋头做自己的工作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楚上青离开办公桌,在路过董事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门突然打开。
“楚上青,来一下。”
“老板,我下班了。”
“嘘。”男人伸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她的手臂。
楚上青还是被他拉进了办公室里。
“外面下雨,路都堵住了,你喝点粥等路好走了再走。”
“喝粥?”
楚上青看着办公室里的摆设,眉头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把办公室变成厨房了?”
“不想你饿着肚子被堵在路上的时候。”
傅南商弯下腰,用白色的调羹小心搅合着小炖锅里的山药粥。
小小的炖锅只有男人两只手张开那么大,咕嘟咕嘟熬着一人份的粥。
仿佛一个玩具。
男人的神情却很专注。
炖了很久的山药米粥一点点蕴出了香气,一点点蒸腾在湿冷的空气里。
几步之外是阴云满天和不停歇的冷雨。
他只在乎这个小小的炖盅。
楚上青无声叹息。
“昨天,是我失态了。”她沉声说。
“是我错了。”傅南商说,“我约好了和我奶奶一起吃饭,却看见你坐在车里整理头发,我就跟你到了餐厅,还把和我奶奶约好的见面改了地点。”
他很坦诚地承认自己的错误。
可他不知道,隔了一天,楚上青已经不在乎他昨天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了。
无数次的心动,无数次把心事压抑在心底,强迫自己把傅南商分毫的亲近看作友情的赠予。
心里有一团火,昨天的雨,让火焰熄灭在了差点熊熊燃烧的那一刻。
只剩了灰烬,打扫一下就干净了。
她是楚上青,能把一切烂摊子打扫干净,自然也包括了自己的心。
“以后就别这样了。”她去接盛好的粥,垂眸微笑,“我已经长大了。”
十六岁只能藏着刀的楚上青已经长大了,爱上了一个人也学会抽身,不需要别人再小心翼翼地去保护。
手指交叠,傅南商看着楚上青的发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我知道。”
他知道她长大了。
尖锐的,只能用自己脆弱的锋利来面对世界的小姑娘长大了。
成了人类最好的模样。
捧着粥,楚上青用调羹调了两下,坐在了窗边的软椅上。
这里是极好的观景位置,能俯瞰脚下繁华的城市。
亮着灯的车都小小的,挤在一起,像是急着回家又因为雨水不得不停下的蚂蚁。
一条毯子被轻轻盖在她的肩膀上。
“你这什么时候多了一条毯子?”
“电饭锅的赠品吧。”男人的语气似乎不是很肯定。
楚上青又笑了。
她没必要寻根究底。
这样就好。
保持安全的距离,让自己能在退场的时候体面,以后再见也是朋友。
她喝了一口粥,很热,滚滚而下,让仿佛冷凝的五脏六腑又热了起来。
看着楚上青低下头露出后颈上的红色小痣,傅南商移开目光。
他想吻她。
从三年半前的一个同样下雨的傍晚开始。
刚过二十一岁的楚上青头发不像现在这么长,用很大的发夹固定在了头顶,她穿着水鞋,吧啦吧啦带着水声,身上也带着水汽。
“我看见外面在下雨,你还没吃饭吧?楼下的餐厅人太多了,我去超市买了几包方便面。”
已经估值数十亿的乐海互娱做出了一连串成功的游戏产品,所在地却还是在老旧的写字楼里,后来精致漂亮的的乐海大厦还没建好。
傅南商摘掉耳机,看见女孩儿挂起了淋漓着雨水的伞。
“你不是在准备毕业论文吗?怎么过来了?”
“论文初审过了,我还领着老板你发的工资,当然得来刷刷存在感。”
女孩儿语气轻快。
傅南商却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那个搞房地产的祖父病重,却总来找他,有让他接班的意思。
这件事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
楚上青也知道。
她这么聪明,也知道这些天新项目的推进出了问题,因为他的心乱了。
女孩儿皱着眉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电磁炉:“打扫卫生的阿姨怎么没收拾这里?”
“唉?那边……”
啪啦。
摇摇欲坠的杂物倒了下来。
一堆纸盒滚落,露出了里面的各种女体手办。
有些很可爱。
有些很成人。
傅南商伸手去捂女孩儿的眼睛,女孩呆了一下,却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你们要做女性变装游戏,这些东西就应该光明正大摆出来,怎么都堆在这?”
二十四岁的傅南商脸有些发热:“今天我奶奶来公司了。”
“哈哈哈哈!”
女孩儿笑得直不起腰。
傅南商低头,看见了那颗红色的小痣。
心动如夏日的雷。
滚滚而来,近得让人心惊肉跳。
他像被雷劈了一样地松开手。
“老板?”
“咱们别吃方便面了。”
“嗯?”
“庆祝你论文过了初审,我……我请你吃海鲜粥!”
“老板,谢谢,外面三环都堵住了,车都动不了。”
“那我也能请你喝海鲜粥,你等着。”
最终,他找出了大米和虾皮还有紫菜,做了碗“海鲜粥”。
不好喝。
可是很暖和,很饿的两个年轻人还是都喝光了。
楚上青又翻出了两个鸡蛋,他们又把方便面也吃了。
“老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女孩儿看着窗外的雨,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不继续读博了,你去哪儿都行,你还要我给你继续当秘书吗?”
“老板?”楚秘书看着窗外的雨,山药粥她喝完了,嘴角带着笑,她轻声说,“我要是打算离职的话,你觉得几位助理谁能顶上我的工作呢?”
二十五岁的傅南商和二十八岁的傅南商有着同样的念头。
“他完了。”


第14章
山药粥的香气还袅袅未散,楚上青连呼吸都很平和。
窗外,雨渐渐停了。
大风吹过,露出了最后的一点还未彻底黯淡下去的紫色天际。
日落月升,阴阳交昏,日本人称呼此时是人鬼莫测的逢魔时,可中国人只会描述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同样的时候,有人在观赏风景,有人在怕鬼。
楚上青在看风景。
傅南商的心里已经是暗狗丛生。
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知道了她是不是知道了……
她是不是觉得现在跟我在一起压力很大她是不是觉得……
千百只狗子在他心里扒门挠墙,傅南商勉强维持着自己的表情不要垮掉:
“怎么突然想到离职?”
“也不能算突然想到。”楚上青缓缓说,“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得思考一下自己的将来,十几岁的时候我觉得跟在你身后就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对我来说,你真的是个很好的老板,现在我得想想接下来我想得到什么,调整一下人生的目标。”
那些东西得不到,就得远离。
“你想……得到什么?”傅南商努力让自己说话。
“钱,短期目标是钱,长期目标也是钱,其余的什么自我啊,事业啊,我得去找,总不能一直跟在你身后,七年,已经很长了。”她终于转头,笑着看着傅南商,“你放心,我也不是说走就走,这只是个计划,不过我会让几位助理试试多接手些工作,如果有一天我真要走,也是会安排好一切。”
手臂从轻薄的毯子下面伸出来,她说:“好像路上不堵了,我先回家了。”
她站起身,固定发髻的发绳突然断开。
回头看了一眼,她把断了的发绳扔进了垃圾桶。
好久,过了好久,有一只大手慢慢抓过被她披过的毯子,又战战兢兢从垃圾桶里捡起了断掉的发绳。
“钱,事业,自我……唯独不要我了,是么?”
藏着小小的哽咽。
周六早上九点半,宋沁雅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打着哈欠走进了公寓的房间。
“傅小南,你想死啊!今天周六!上市协议都不能让老娘周六加班!”
斜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房顶,一片全息投影的星球之海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旋转。
宋沁雅翻了个白眼,退出房间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
“你不会就这么要死不活了一晚上吧?”
语气比刚刚好了许多。
傅南商没说话。
宋沁雅又想翻白眼了,要不是因为要合伙赚钱,要不是因为想要听八卦,她可真不想管这货的死活了!
“师姐,我还是没忍住。”
“嗯?”宋沁雅瞪大了眼,“你没忍住什么?”
手上已经做好了拨号报警的准备。
摁着沙发的靠背,傅南商坐了起来:“我跟着她去看她和你吃饭,楚上青那么聪明,她一定是知道我图谋不轨了,她想离开,她不要我了。”
心率重回80以下,宋沁雅“嗐”了一声,松开手机,她说:
“小楚楚不想给你当秘书了那是好事儿啊,你之前说那个资产管理公司,我还想推荐她去做负责人呢,也就前一阵的事儿。”
傅南商穿着件皱巴巴的花衬衣,领口大开一直到胸肌以下,他叹了口气把扣子扣好。
“她想要钱,要事业,要自我,她的人生计划里什么都有,除了我。我失败了。”
宋沁雅的表情很牙疼:“我说实话,就你搞的那些玩意儿,她抱着望远镜她都看不出来你喜欢她好嘛?你都干了些啥?跟她去了一个饭店,换了几身衣服,还有么?”
傅南商又不说话了。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沁雅看了那人一眼:“陈章涵你别笑了,你不是恋爱经验丰富吗?你可救救咱们这老板吧,这眼看是人要不行了。”
穿着夹克外套的男人坐在另一个椅子上,转了个圈儿,笑着说:
“我还以为你们火急火燎把我叫来是告诉我乐海能在纳斯达克上市了呢。原来是傅老板要吃楚秘书这根窝边草啊,早说啊,早说我不来了,我对楚上青可没什么办法。”
宋沁雅站起来找出几个一次性杯子倒了几杯水。
“你也别贫,我可告诉你,现在傅小南这样儿看着可比当年被他爷爷逼着回去继承家业的时候还严重,那时候有楚上青陪着他,能让他熬过来,楚上青要是走了,现在可找不着第二个活菩萨了。”
叫陈章涵的男人一有双单眼皮的眼睛,卧蚕却很明显,一副生来能招惹了桃花的模样。
接过水杯,他苦笑:“那你们问我也问错人了呀,我可是被楚学妹拒绝了六七次呢。”
宋沁雅呆住了。
房间里的傅南商抬起头。
陈章涵喝了口水:
“老宋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宋沁雅没想到居然转角遇瓜田,眼睛差点儿瞪出来:“你追过楚上青?什么时候?”
陈章涵嗤笑:“当年要不是得追她,我为什么要把一个读大学的小丫头介绍进来给咱们做文案?”
“那时候小楚楚才十九?十八?卧槽老陈你不是人啊!”
“十八也成年了!再说了我那时候也才二十七好嘛?”陈章涵看了傅南商一眼,“那时候傅老板还来教训我,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这回是你栽进去了。”
“大九岁你大人家一半呢!借着介绍工作去骚扰小姑娘,脸都不要了!”宋沁雅都想抽一下这个老不要脸的,又看向傅南商,“傅小南,这事儿你居然知道?”
傅南商没说话。
宋沁雅自动理解了他是默认的意思。
陈章涵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做了个投篮的姿势把纸杯扔进了垃圾桶里:“傅老板,你当初是怎么说我的来着?你说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拼了命才活出个人样儿来,人家来咱这只是想赚点儿生活费,既然没有谈恋爱的意思就别勉强了。你看,你当初漂亮话都说完了,现在呢,你让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