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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口和胆子都被养肥了,他和阮长生又较着劲,所以做事便越发没谱,把“不要脸”三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极致到令人发指。
阮长生眼看着他在街道对面租下铺面,眼看着他把店面装修一新,然后又眼看着他在店铺门楣上挂上和他店铺一模一样的牌匾——蔷薇阁。
看到牌匾挂起来的那天,再有心理准备,阮长生也差点把柜台给拍散了。
要不是早有心理准备,他怕是当场就到对面把这破店给砸了!
偏孙玮还戴着墨镜过来招摇,笑着和他说:“我八月八号开业,也就是明天,到时候过来玩。”
阮长生咬牙看着他笑——玩你大爷!
明天就叫你这狗日的笑不出来。
一九八三年八月八号,夏日晴朗。
早上洗漱完,阮溪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和阮长生钱钏一起出门。到城里以后,钱钏骑车去自己的店铺开门,而阮溪跟着阮长生来到大栅栏的店面里坐下。
今天是孙玮的服装店开业的日子,她自然是过来看热闹的。
而看热闹当然就得有看热闹的样子,她和阮长生买了点瓜子放在店铺了,还烧水泡了一壶好茶,然后便一边嗑瓜子喝茶一边看孙玮在对面忙碌着招呼客人。
他倒是请了不少人来给他撑场面,花篮多得门口都快放不下了。
新店开业都热闹,不一会孙玮的服装店外就聚满了人。
孙玮站在人群前高声道:“各位各位!本店今天开业,只要买东西就有优惠。本人也在此承诺,我店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比对面的蔷薇阁更便宜!”
他说完话让开道,外面的人便一窝蜂全进去了。
买不买东西且另说,热闹肯定是要凑的。
等对面那一挂鞭炮炸完,阮溪嗑着瓜子开口说:“五叔,你觉得他这一天能卖多少?”
阮长生嗑着瓜子道:“照这个架势,几千块钱应该是能有的。”
阮溪看着对面慢声接话,“说不准还能上万呢。”
因为孙玮开业把客人都吸引过去了,今天阮长生的店铺里来的人很少。阮溪便和阮长生在店里悠闲地看了一天的热闹,看着孙玮笑咧了嘴累弯了腰。
累到傍晚时分,孙玮的店面里才稍微冷清下来。
这时候阮长生起身,走过街道去孙玮的店里看了看。
孙玮得意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看到阮长生过来,他故意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当着阮长生的面往手心里砸了砸,笑着说:“怎么样?我这店开得不比你差吧?”
阮长生夸他,“你开得比我好,好太多了。”
说完表情里忽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意来,堆在嘴角上,又接着说:“就是……你帮我们赚这么多钱,还是怪有点不好意思的,谢谢你啊。”
孙玮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上挂着无语的笑意道:“我帮你赚钱?这是我孙玮开的店,赚的钱都是我的,你怕不是气糊涂了吧?”
阮长生身子放松斜靠在柜台边,看起来好像心情格外好,嘴角挂笑看着他好声好气问:“哎,你知不知道去年国家通过了商标法?”
孙玮表示听不懂,也不想再跟阮长生胡扯废话了,于是横里横气道:“我不知道什么商标法,你要是眼红我你就直说,甭在这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阮长生的手指放在柜台台面上敲两下,继续笑着跟他扯:“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还真是必须得多读点书,不然就跟个傻子没什么区别。”
孙玮懒得跟阮长生说话了,抬手道:“我没工夫跟你扯,我招呼客人去。”
结果他连步子都还没有迈开,忽见四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男人从门外进来了。但凡做生意的都认识这一套制服,也知道这些人是工商局的稽查员,权力大得很。
看他不动了,阮长生撇一下头出声道:“来客人了,哥们你怎么不招呼啊?”
但孙玮还没出声,稽查员里那个领头的便先问了一句:“谁是孙玮?”
孙玮脸上忙堆起笑意来,“同志,我是孙玮,你们这是做什么呀?我好像……没犯什么事吧?”
领头的稽查员冷目看向他,说话语气比石头还硬:“有人投诉你故意侵犯他人商标,用他人商标进行牟利,多次不听劝告,时间久获利数额巨大,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孙玮听到这话脸色一黑,其他在看衣服的客人也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看着领头的稽查员道:“同志,你肯定是搞错了吧?”
领头的稽查员看着他不动,表情硬说话不好听:“你当我们都是瞎的吗?你连店铺的招牌都盗用了人家的,和人家的一模一样,你还说我搞错了?”
孙玮争辩道:“我跟他一样怎么了?凭什么他能用我就不能用?”
稽查员是拿到了所有证据才来的,所以不想再跟孙玮废话,几个人直接上去伸手按他。孙玮哪里肯就犯,一边往后躲一边说:“我没犯事,凭什么抓我?!”
眼见着这是要闹起来的架势,店里的顾客被吓得连忙都转身跑出来了。跑出来又不想走,因为想看热闹,便就趴在店门口往里看,看四个穿制服的在里面表演抓人。
不一会门口就聚起了很多人,交头接耳道——
“怎么回事啊?这是干什么?工商局的人怎么过来了?”
“工商局的稽查员过来抓人,那肯定是犯事了呗,而且犯的不是小事。”
“你看,肯定是对面那家店告的,他现在也站在里面,唉哟,专挑人家开业砸场子。”
“要我说是孙玮活该,他一直靠盗版蔷薇阁的衣服赚钱,不知收敛还时不时上门去挑衅人家,早就应该被抓了。我有时候看着都觉得生气,真的没脸没皮第一人,太他妈的贱了!”
“可他干了这么多年,也没人有人管啊,怎么突然就开始管了?”
“你们做生意都不关注时事的嘛?去年八月份,国家通过了商标法,蔷薇阁肯定是去注册商标了。盗用别人的商标是要倒霉的,赚得越多处罚越重。”
“是吗?那是要怎么处罚?”
“用人家的东西赚了钱,那就给人家赔钱呗,人家损失多少钱不好算,那就按在侵权期间他赚了多少钱来算,总归是有各种手续账本的吧,一查就清楚。严重一点,罚他赚的钱的五倍。”
“五倍???”
“那可不,不止叫你吐出来,还叫你脱层皮。”
“孙玮他这个会罚这么重?”
“这是商标法通过以来的第一例恶意侵权,而且是多次发生冲突,人家多次提醒就是不改,我猜不会轻松放过。这种事情,就是要抓一个这样的大典型,可以非常有效地规范市场秩序。因为这几年社会上太乱,我听说国家最近要准备严打了,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枪打出头鸟,他越来越过分,也是他自找的。”
……
四个稽查员在店里面和孙玮比划一阵,两个稽查员把孙玮按在手里押着,那领头的对另外两个稽查员说:“把这里所有的衣服全部没收拿走,外面的招牌拆掉!”
孙玮此时眼睛都急红了,被稽查员按着也不安分,耳赤脖红地挣扎着嘶喊道:“凭什么?!这是我花钱租的店!衣服也是我花钱做的!你们凭什么没收我的衣服!凭什么拆我的招牌!”
看两个稽查员押着孙玮出来,堵在店门口看热闹的人立马往旁边散了散。
孙玮被押到车上带走了,留下来的两个稽查员开始收孙玮店里剩下的衣服,全部卷起来塞进麻袋,收完又出来踩着梯子爬到门楣旁边拆招牌。
看热闹的人围在旁边仰头看,有人说:“唉哟,也就昨天才挂上……”
稽查员到的时候,阮溪就在对面搬了凳子直接坐到店门外看热闹了。看着孙玮被押走,稽查员拆招牌,她更是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端着茶杯喝起了凉茶。
面前忽有两个姑娘手挽手路过,其中一个姑娘看看对面惊讶出声:“咦?这家店不是今天才开张的吗?怎么这就拆了?”
第92章
阮长生从对面回来,端起凉茶水一口喝下半杯,舒服道:“痛快!”
忍这孙子很久了,终于出了这口恶气,以后也终于不用再看到他了。
阮溪起身进屋,再续一杯茶水,“以后应该没人敢卖咱们同款的衣服了。”
别的地方不知道,至少四九城应该不会再有。这么多商贩是亲眼看着孙玮怎么倒霉的,等到孙玮被重罚,那他们肯定也不敢再冒这个险。
商标不商标的他们一时间肯定琢磨不透,但他们知道孙玮是因为卖他们同款的衣服被罚了。孙玮出事倒霉了,他们肯定不敢再胡乱钻空子继续卖。
而也就在阮溪说这个话的同时,街上几个得知了消息的成衣摊摊主,互相咬耳朵说几句话,全都在自己的衣服里翻找一气,把蔷薇阁的同款衣服全收了起来。
他们的衣服是掺着卖的,蔷薇阁的衣服不多,收得倒也快。
天黑前关上店门去找钱钏回家,阮长生在路上唾沫横飞地给钱钏讲了今天孙玮开业后遭遇的一切。尤其稽查员上门抓人那一段,他简直都要脱开把手演起来了。
钱钏听得心里痛快满眼放光,后悔道:“早知道我今天就跟你换了!”
阮长生笑着说:“听过就当看过了。”
虽然阮溪只在工商局干了半年,但认识的人并不少,所以办起事来也方便。孙玮的事很快就调查清楚并确定了赔偿金额,自此后这孙子就再没出现在前门这一带。
阮长生只觉得自己打了一场胜仗,每天都精神抖擞干劲满满。
他见着家里人就得把这件事说一遍,说给了钱钏,也说给了阮翠芝和岳昊丰,等周末阮洁和陈卫东回乡下,他也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事说给了他们两人听。
听完陈卫东接话道:“这真是大快人心啊!”
陈卫东和阮洁去年谈了一年恋爱,在今年开春的时候领证结了婚。两人结了婚以后,单位给他们分了房子,但周末的时候他们会抽空来乡下。
大半年相处下来,陈卫东早和家里人很熟了,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说完了孙玮的事情,饭桌上的话题又换了几波,最后换到阮洁和陈卫东的身上,阮翠芝问他们:“你们这是不打算办酒席了?”
提到这个事,阮洁和陈卫东互相看一眼,阮洁开口道:“这件事我们不着急,我们商量好了,等爷爷奶奶过来,一家人去饭店里吃顿饭热闹一下就行了。”
提到阮志高和刘杏花,岳昊丰又说:“要不今天回去过年,把爸妈接过来吧。”
阮翠芝道:“这不是我们接不接的问题,是他们来不来的问题。”
老两口要是坚持不过来,也不能把他们绑过来。
阮长生接话道:“今年回去再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阮溪一直吃饭没出声,但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她的身上,家里人默契地全都看着她,阮翠芝开口问:“小溪,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对象回来啊?”
结果阮溪还没说话,陈卫东开口说:“她还小,她不着急。”
阮溪:“……”
家里人闻言全都看向陈卫东。
陈卫东笑笑说:“她自己说的,她还小……”
阮溪:“……”
片刻阮翠芝又开口:“二十四周岁了,不小了,可以找了。”
阮溪清清嗓子,“这种事着急也急不来,随缘吧。”
阮洁和陈卫东吃完午饭也没有走,留在家里又玩了一会。阮洁闲来没事,拿着小学的课本教幼儿园刚毕业的阮大宝学拼音,阮玥也凑在旁边跟着学。
在这里呆到太阳西落,差不多四五点的时候,阮洁和陈卫东就要回城里去了。
然在阮洁和陈卫东正要走的时候,院门上忽出现四个人。
阮溪看过去还没反应过来,阮洁先叫了一句:“大伯?”
顿一下又笑着接上,“红军、秋月、红兵?”
阮秋月站在门外最先说话,笑着开口叫了句:“大姐,堂姐。”
阮溪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忙往阮秋月面前迎过去,笑着说:“哇,还真是你们来了,都长这么高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阮秋月笑着说:“谁让你们这么多年都不回去看我们,我们只好来看你们了。”
确实是很多年了,从一九七八年来上大学开始,她们就没有回去过,到如今都已经过去快要六年了。一开始通信还算勤快,后来通信也少了。
阮溪很是不好意思地说:“一直没抽出时间来。”
说着话她再看向阮红军和阮红兵,还是忍不住惊叹:“哇,全都长大了。”
阮红军现在看起来比小时候沉稳了不少,笑的时候竟然还有些腼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那可不,我开学都大二了。”
这还得感谢当年阮溪让他学习,不然他现在就和阮秋阳一样,考不上大学只能随便找个工作混日子,要前途没前途,要出息没出息。
阮溪知道他考了家里本地的军校,自然没往下多问。
阮红兵现在是少年模样,眉眼部分和阮红军有一点像。
他开口说:“我开学就初二了。”
阮溪和阮洁跟他们说了半天话,阮翠芝才后知后觉从屋里出来。一出来看到阮长富,她立马睁大了眼睛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阮长富轻轻一笑——瞧见没,还是亲妹妹好。
他说:“有工作安排,过来出个差,这三个也要跟着一起来,就带过来了。”
但他也好奇,问阮翠芝:“翠芝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找到这里是因为阮溪近几年给阮秋月写信,用的是这里的地址。
阮翠芝笑笑说:“我都来两年多了,长生和他媳妇也来了。”
阮长富道:“是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阮溪笑——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连阮翠芝离婚又再婚的事都不知道。
阮翠芝也是笑着不说什么,连忙道:“快进屋坐下喝口水再说。”
阮翠芝没有把阮长富带到正屋里面,因为那里面都是放机器放布料和各种材料工具的。她把阮长富招呼进东屋,让他坐下来给他倒水。
其他人跟着一起进屋里,这会才想起来介绍一下。
主要就是介绍阮长富和岳昊丰认识,然后介绍一下陈卫东。
阮长富记得陈卫东,只说:“我见过你的,我们大院里的孩子,是吧?”
陈卫东笑着道:“叔叔您好记性。”
阮长富喝口水又看向岳昊丰,“只是妹夫,好像变年轻了很多。”
阮溪没忍住笑出来。
阮长富看向她问:“你又笑什么呢?”
阮溪清清嗓子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笑。”
阮溪不说,阮翠芝和岳昊丰也没找到契机开口细说,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往下寒暄了,反正好像说不说也都没什么影响。
阮溪没有心情陪阮长富寒暄,有阮翠芝和岳昊丰招呼他,她也就转身出去了。
阮红军阮秋月和阮红兵也不在里面呆着,跟在阮溪后面一起出来。
姐妹兄弟四人,蹲到一起聊他们之间的话题。
阮溪问他们:“呆几天啊?”
阮秋月竖起三根手指,“只能呆三天。”
阮溪笑着说:“要不多呆几天,等到开学再回去。”
阮秋月转头看向阮红军,“五哥,你想不想在过到开学?”
阮红军道:“我当然是想了,好不容易来趟北京,但是老汉儿不一定让啊。”
阮红兵接着道:“那就跟他说说呗。”
然后三人彼此之间互相看看,用眼神达成了一致意见。
因为阮长富带着阮红军三个娃娃突然过来,都时隔这么多年没见了,阮洁和陈卫东也便没有回去,又留下来陪阮长富他们吃了晚饭。
晚上阮长生和钱钏关店回来,见到阮长富和阮红军他们,少不得又寒暄了半天,嘻嘻哈哈得家里简直跟来了十几口子似的,热闹得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阮洁跟阮长富说:“一直想回去看看您和大伯母,但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本来说好今年过年回去看你们的,没想到您先过来了。”
她说的自然是她和陈卫东,并不代表阮溪。
阮长富和她以及陈卫东聊了几句,又好奇问阮翠芝:“所以你们一起过来这边,是在这边做衣服拿出去卖?怎么样?生意好做吗?”
阮翠芝点点头:“还不错,已经开了两个门店了。”
阮长富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惊,“在城里开两个门店了?那是真的不错,没想到你们还挺有头脑的。背井离乡跑到北京来,还能扎住根,你们真是不简单啊。”
阮长生接话道:“是小溪有头脑。”
阮长富闻言看向阮溪:“这些都是你的主意?”
阮溪点头,“嗯,这年头钱好赚,当然要想办法赚钱。”
阮长富说:“这年头钱是好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赚到的。还是你有头脑,能带着你三姑五叔,都在这边扎根,我都自愧不如。”
阮溪笑笑,不谦虚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嘛。”
阮长富看着她,语气里倒没情绪,“你给你爸留点面子。”
阮溪脸上笑意蓦地一收,低头吃饭淡声道:“我可没认你是我爸。”
这话一说出来,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有点尴尬。气氛微微僵住,阮长生忙扯别的话题出来讲,和阮红军打配合,几句就把这尴尬的气氛给盖过去了。
吃完晚饭阮洁和陈卫东没留下来,留下来住不下是个问题,还有明天是星期一,他们得回去上班,所以他们又陪阮长富说两句话便就准备走了。
走之前阮洁忽又想起什么来,从包里翻出几张入场券给阮溪,对阮溪说:“难得秋月他们过来玩,我们局费好大的劲办了个科学讲座,请的都是国家最高研究院里的科学家,好几个院士呢,姐你要不带他们去听一听,真的特别难得,非常值得一听。”
阮洁在教育局工作,所能接触的活动自然都是和学生以及教育有关的。阮大宝和阮玥还小,她便没想到这个事情,看阮秋月他们过来,她刚才才想起来。
这种请到了真专家的讲座,她是非常建议他们这些孩子都去听一听的,能长不少见识。
阮溪接下她递过来的票,应声道:“行,那我们到时候过去看看,顺便在城里玩上一玩。”
说完这个话,阮洁也就没再多留了,她和陈卫东一起跟几个长辈打声招呼,又和阮红军几个人挥挥手,便推上自行车出院门,披戴着明亮的月色走人了。
第93章
阮洁和陈卫东走后,岳昊丰和阮长生仍陪阮长富坐在屋里说话。阮溪把讲座的票放去房间里,和钱钏阮翠芝去收拾房间,安排几个人今晚的住宿问题。
家里虽来了人,阮翠芝他们都忙着待客,但三个干活的姑娘没有给自己放假。她们默默的,吃完晚饭结伴回来到工作间里坐下来,继续踩缝纫机。
正屋里一直不断传来缝纫机转动的声音。
阮秋月跟在阮溪身后问:“大姐,我今晚跟你睡吗?”
阮溪回头冲她点点头,“房间不够,你跟我睡。”
阮秋月抿住嘴唇笑起来,“好的。”
阮秋月跟阮溪睡,阮红军和阮红兵跟着阮长富睡另一个空房间。
阮翠芝他们把凉席被褥铺好,又去厨房里烧热水。
晚上等三个姑娘到点下班以后,一家人陆续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
阮溪和阮秋月很长时间没有见了,自然都没有困意,关了灯躺在床上也是睁着眼睛聊天。内容跟着话题走,聊到什么就是什么,总之能聊的东西有很多。
阮溪好奇问阮秋月:“对了,后来叶秋雯回去没有?”
自从阮长生和钱钏第一次出去摆摊卖衣服那回,阮溪在街边碰到叶秋雯,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了。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多了,突然想起来就问了一句。
阮秋月在夜色中转头看向阮溪,“今年过年的时候回了,陆远征去年夏天不是大学毕业了嘛,他们商量好了准备结婚,所以就一起回去了。”
阮溪好奇,“结了?”
阮秋月点头,“虽然两边家长都不高兴,但他们从高中到现在都这么多年了,再说不同意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就在饭店摆了一桌酒席,让两人把婚结了。”
阮溪笑一下道:“这个陆远征还真的是不错哈?”
还真是让她见识了“情比金坚”这四个字。
阮秋月道:“也就还行吧,我看他俩站一起貌合神离的,一点都不甜蜜。陆远征会和她结婚,我看多半是因为责任。叶秋雯从高中就跟着他,他不能不娶。”
阮溪说:“有责任感也很不错了。”
对这两人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没太大兴趣,阮溪又问:“那你爸妈呢,叶秋雯当初从农场闷不吭声跑了,那么多年不和家里联系,突然回去,就原谅她了?”
阮秋月耸一下肩,“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自己养的孩子,再怎么糟烂也自己受着吧,总不能真的不认吧?四年没回去了,打骂都不合适了,就那样了吧。”
顾着面子上的安宁,让她和陆远征把婚结了,让他们过日子去。
心里只当白养这个女儿了呗。
阮秋月说:“大姐你有没有觉得,叶秋雯这辈子就是来找我爸妈讨债的,可能是他们上辈子欠了叶秋雯的吧。也或许有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欠了大姐你的。”
阮溪笑,“那我还得谢谢叶秋雯帮我讨债了?”
阮秋月也笑,“那倒不用。”
阮溪说着话想起来,当初自己还没考上大学的时候,每天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呆在房间里,当时冯秀英没少说她是讨债的,她都听到过。
自从高考过后,这个讨债的就彻底变成叶秋雯了。
阮溪笑一会,继续问阮秋月:“我上大学走了以后,他们对你怎么样?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你不闻不问,直接忽略你吗?”
阮秋月摇摇头,“你走了以后,他们彻底对叶秋雯失望了,阮秋阳又笨时不时闯祸,后来就对我很好了。主要我学习成绩好嘛,在家里就越来越受重视了。”
阮溪轻轻吸口气,“那还挺好的,过得舒服就好。”
阮秋月说:“他们也惦记你,经常在家唠叨你,挺想你回去看看他们的。”
阮溪笑一笑,“惦记我那都是瞎扯,我和他们之间又没什么感情。”
他们和阮秋月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一点点修复的,毕竟阮秋月是他们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再是心里有气有委屈也有感情,但和她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在乡下长到十六岁,是阮志高和刘杏花养大的。
而且在她拿到通知书的前一秒,冯秀英对她还是不闻不问的状态,对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感情可言。拿到通知书后立马变脸,之后嘴里就惦记上了。
这惦记是从哪来的呢?
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和阮洁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太差到哪里去。吃住他们三年,以后给他们买买东西报答一下就算了,父女母女什么的那还是别扯了。
他们那么多孩子,以前不缺她这一个女儿,现在和以后也不缺。
阮秋月说:“我懂你,所以我不劝你。”
阮溪和阮秋月聊天聊到睡着,次日起来的也稍微有点晚。阮翠芝没叫她们,让她们多睡了一会,把早饭盖在锅里温着,留她们起来吃。
阮溪和阮秋月起来的时候已是八九点钟,两人洗漱一番坐下来吃饭。
正吃饭的时候阮长富从外面回来了,他因为下午才有事情要忙,所以吃完早饭就没有急着走,而是出去在附近逛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