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绘画本,打开其中一页放到桌子上说:“我在学校搜集资料画了个标识,以后只要是我们做的衣服,都要把这个标识缝在上面。”
阮长生伸手拿过去看了看,出声说:“蔷薇阁?”
阮溪点头:“对,姑丈你拿着我画的这个图去找厂家,和他们谈一谈生产标识的事情,面料和尺寸大小我都标注得很清楚,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
岳昊丰应声后接过阮长生手里的绘画本。
阮溪又跟阮翠芝说:“标识生产出来以后,以后我们每做一件衣服,就把这个标识缝在后面衣领那里,缝在衣服的里面,不影响衣服外观。”
阮翠芝其实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她点了点头。
最后阮溪跟阮长生和钱钏说:“你们出去卖衣服的时候,多提一提我们这个标识,让大家记住蔷薇阁这个名字,告诉她们,只有我们摊位卖的才是正宗的,其他摊位就算跟我们卖一模一样的衣服,也都是假的,不正宗的。”
阮长生和钱钏其实没有听懂。
阮长生嘶口气出声问:“衣服还有真的假的?”
钱钏跟着问:“这个……能有用吗?”
毕竟大家买衣服就是看款式看质量看做工,没有人在乎衣服是从哪里来的。真的假的就更谈不上了,没有人会因为一个标识而买衣服吧。
而且,衣服那么复杂都能仿出来,这个小标识就更好搞了。就算有人真的会认这个标识,那像孙玮那种龟孙子,也可以连标识一起做出来卖。
他们说自己是正宗的,孙玮也可以说他的才是正宗的。
阮溪道:“暂时可能是没什么用,以后会有用,你们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阮长生和钱钏点点头:“行。”
不过就是卖衣服时候提一嘴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要是能有用自然是很好,但是他们觉得这个东西大概率是没有用的,防不住孙玮那种小人。
百废待兴的时期,很多东西都是闻风而变。
阮长生和孙玮又较了半年劲以后,街面上陆陆续续也出现了其他的成衣摊。不过都是看卖这个赚钱,攒出了一些资金,到南方去倒腾了一些回来。
但每个摊位的情况都不一样,有人卖得好有人卖得不好。
阮长生和钱钏卖衣服的时候提了蔷薇阁半年,发现居然真的有点效果,很多老顾客记住了这个名字不说,还有其他人奔着口碑过来,专门买他们的衣服。
当然,预想中会发生的自然也发生了。
晚上收摊回来,阮长生往案板上扔下两件裙子,“名字也盗。”
阮溪拿起裙子来看,翻开后衣领就看到了和他们衣服上一样的标识。
阮长生说:“缺德的人倒不多,就是那个孙玮,逮着我们薅,我看他直接改名叫孙子得了。看有顾客认我们这个名字,他也把标识加上了,贱不贱哪!”
老顾客当然是不会被他骗到,因为他们认准了阮长生和钱钏。但更多的是不知道的人,可能听人说蔷薇阁的衣服好,找到孙玮那也就买了。
虽然他仿得慢,跟不上他们出新款的速度,但一样让人想锤死他。
阮溪倒是不激动,只道:“让他再贱一阵子。”
暑假两个月,阮溪呆在乡下基本不怎么出门,时间过得倒也很快。这是她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过完这个暑假再过一个学期,她和阮洁也就毕业了。
立秋之后,早晚的空气凉爽起来,但中午的时候还是热。
吃完午饭以后阮溪没有睡觉,在工作间里陪着阮翠芝她们一起忙碌。
下午刚过一点的时候忽然有人上门来敲门。
岳昊丰没什么事在带孩子,便出去迎到了院门上。
上门的是村里的干部,因为阮溪她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半了,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所以岳昊丰直接笑着打招呼:“刘主任,您有什么事?”
刘主任身后还带了两个人,跟岳昊丰说:“最近规矩严起来了,不准乡下的人再乱搞宅基地,宅基地的面积和每家能拥有宅基地的数量啊,都有了严格的规定。要管当然就要统计登记了,所以我们到各家量一量,统计一下。”
阮溪在屋子里听到这些话,连忙就出来了。
刘主任带的两个人量地去了,阮溪去到刘主任面前问:“那如果现有宅基地的面积超过了规定面积,数量也超过了,村里是要收回去?”
乡下这些房子是没有产权证的,主要看的就是宅基地的使用权。
刘主任道:“这当然不会,都是各家的财产,收回去不得急啊?以前乱搞的倒是讨巧了,不管搞了多大搞了多少,都算数,现在登记下来就行了。统计完了过阵子,自己到村委会去办那个宅基地使用权证书,这个必须要去办啊。”
阮溪听完笑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有了宅基地使用权证书,那这房子院子菜园子明明白白就是她的了。
还有她买的其他三处,肯定也都要统计登记上去的。
岳昊丰这时进屋倒了杯水出来,送到刘主任手里。
刘主任接了杯子喝口水,往正屋里看看,又问:“我看你们这每天忙得很,做这么多衣服,是拿去城里卖的吗?赚不赚钱啊?”
岳昊丰笑着道:“勉强能养活一大家子。”
刘主任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回他手里,“你们也是有想法,我们乡下人没这本事,也就卖卖一些农副产品,不过有个卖炒货的发财了,传他一年卖了一百万。”
岳昊丰故意震惊:“一百万??”
去年因为市场上没人竞争,他们卖的钱其实也不少多少。
刘主任看着他笑笑,“谁知道真假,传的罢了,水分应该是有的。之前引人眼红被人举报了,上头呢又不处罚。这世道真是变喽,钱成好东西了。”
过去那十年,真可谓是人人视金钱如粪土,不敢沾不敢碰生怕倒霉。而现在呢,所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怎么挣钱,没钱倒叫人瞧不起了。
刘主任站着和岳昊丰阮溪说几句话,等那两个人量好了地,便又往下一家去了。
阮溪和岳昊丰一起送他出门,然后回到屋子里坐下来,快乐地埋起头干活。
而快乐只属于阮溪,不属于阮长生和钱钏。因为他俩在街上摆摊,隔三差五就想把孙玮给打死,想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叉到池塘里去喂鱼。
如果他默默地卖假货也就算了,眼不见不生气,但他因为阮长生和钱钏不能拿他怎么样,就格外嚣张,时不时地跳到眼前犯个贱,挑衅阮长生和钱钏。
钱钏说他:“就这种人,迟早遭雷劈!”
贱死了!
阮溪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时机还没有到,所以平时她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这上面。她认认真真学完最后一学期的课程,顺利地走完自己的大学四年。
和她一样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的,自然还有阮洁。
背着书包告别校园,阮溪推着自行车刚出学校大门,就看到了许灼。
许灼单腿落地坐在自行车上,另一只脚在空踩踏板玩,不知道在外面等多久了。
因为阮溪平时来回奔波非常忙,所以这几年和许灼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见了面也不生疏,她直接推着车到许灼面前,和他打招呼:“找我吗?”
许灼听到声音抬起头,“那还找谁?”
阮溪冲他笑笑,“我去接小洁,一起吧。”
于是两人一起骑上自行车,往阮洁的学校里去。
到了阮洁的学校大门外没等到阮洁,却先看到了另一个人。
阮溪简直惊讶,愣了半天出声:“陈、卫、东?”
问完了她还转头问许灼:“我没认错吧?”
陈卫东自己回答:“没有认错,阮溪同志,好久不见。”
阮溪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没开口,阮洁从学校大门里出来了。
陈卫东看到她就挥了挥手,叫她:“小鬼,这边。”
阮洁笑着跑过来,“好巧,你们都来了。”
阮溪看看阮洁,又看看陈卫东,还是问了句:“他怎么会在这里?”
阮洁清一清嗓子,又抬手挠挠脑袋,半天开口说:“那个……他当完兵转业回了老家,在老家干了一年,今年暑假那会,调来了这边的公安局……”
已经调过来工作半年了?
阮溪愣一愣,指指阮洁又指指陈卫东:“你们两个不会已经……”
阮洁忙道:“没有!我还没有答应呢!”
陈卫东很有自信:“但是快了。”
阮溪看着阮洁和陈卫东,啧一下又啧一下。她忽然就想起了人家说的那个什么——这个年代的爱情,一牵手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现在的陈卫东和阮洁,好像确实有点这么个意思了。
阮洁被她啧得脸红,忙岔开话题问:“一起去吃个饭吗?”
碰都碰上了,那就一起去吃个呗。
阮溪没有意见,转头看向许灼。
许灼道:“走吧。”


第91章
四个人到餐厅落座。
阮溪坐在椅子上看看阮洁,又看看陈卫东,“你们是不是早就联系上了?”
阮洁抿着嘴唇点点头,片刻说:“你和许灼重逢后不久。”
许灼把阮洁的学校地址告诉了陈卫东,陈卫东就死皮赖脸地写信过来了。两人通信通了两年,陈卫东今年夏天调来了北京,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学校找阮洁。
阮溪抬起手在阮洁脑门上戳一下,“居然一点都没让我知道。”
阮洁嘴角抿笑小声说:“一直没想好怎么说。”
怪不好意思的,也就没有提。
阮溪其实没什么所谓,她本来就没打算过掺和这个事。阮洁早就是成年人了,现在更是上完了四年大学即将步入社会,她的感情她的人生,都她自己做主。
而且陈卫东确实也挺不错的,喜欢阮洁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认识这么长时间也知根知底,家庭条件好,干部子弟,现在工作也调来了北京。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和阮洁应该可以很顺利地在一起。
两个人在这边都有稳定的工作,结婚以后可以过得很幸福很踏实。
说完了陈卫东和阮洁的事情,陈卫东看着阮溪开口问:“阮溪,什么打算呀?这大学也毕业了,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说完他用余光扫了一下阮溪旁边的许灼。
结果阮溪听完这话眼睛蓦地一睁,问他:“我才二十二我就不小了?”
二十二岁明明就还非常小好么?
二十二还嫩得脸蛋能掐出水来好么?
这抓的是什么重点?陈卫东有些吱唔,“小……小也能考虑终身大事了。”
阮溪每天都忙得头昏,要考虑的事情一堆一堆的,脑子里根本腾不出空间来想这件事,所以她也没什么想说的,只道:“我再说吧,目前不着急。”
陈卫东又扫一眼许灼,看许灼自己也不出声,他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四个人在一起吃饭,聊聊天叙叙旧,时间也就过去了。
因为乡下离得远,所以吃完饭阮溪和阮洁也没有在城里多留。她们在餐馆外面推上自行车,和许灼陈卫东又随便聊两句,便骑车走人了。
看着阮溪阮洁消失在夜色中,陈卫东回过头看许灼。
他们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找公园坐了会。
两人坐在夜色中吹寒风,陈卫东问许灼:“你怎么回事啊?”
许灼没有说话,他又说:“以前我们哥几个里你是最狂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怂。别等到哥几个都结婚了,你还在这晾着呢,想在一起就说呗。”
许灼转头看看他,“说了就能在一起了?”
陈卫东:“你不说肯定不能在一起。”
许灼转回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陈卫东继续说:“她现在都毕业了,也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现在还不行动,打算再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被别人截胡了,有你哭的时候。”
许灼轻轻吸口气,片刻说:“她对我就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陈卫东道:“大哥,那方面的感觉都是培养出来的。小鬼一开始对我那不是也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嘛,我看现在就挺好,马上我就要成为她心里的太阳了。”
许灼:“……”
盲目自信也是挺好的。
他说:“她不是阮洁,如果我像你这么不要脸,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陈卫东看着他,“那你打算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要说我你还有半年毕业,刚好利用这半年时间,赶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
许灼又轻轻吸口气,半天说:“再说吧。”
可能是当朋友相处得时间太长了,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便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了,有些话更是说不出来了,还担心说了朋友也没得做了。
当然他还有别的顾虑,比如明年夏天毕业,他要回到部队里去。
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更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
阮溪肯定是不会抛开一切跟他一起走的,她很明显就是要留在这里,毕竟她把她的家人全都接过来了,以后肯定就是在这里定居不走了。
顾虑挺多的,确实不如年少的时候那般狂傲了。
陈卫东说得也对,就是怂了。
陈卫东看他这样说,也就没再多掺和了,毕竟这事外人掺和不出什么来。
聊了点别的,起身时只叫他:“回家的时候等我一起。”
一眨眼的功夫,马上又要过年了。
又该回家过年了。
这一年过完春节,阮志高和刘杏花还是没有一起来城里,仍留在乡下与村邻土地为伴,时常听阮长贵和孙小慧抱怨他们的不公正。
阮长贵和孙小慧开口要老裁缝的房子,阮志高也没给。
过完年回来,阮溪和阮洁开始正式进入各自的单位上班。
阮溪去的是工商局,而阮洁去的是教育局。
阮溪对编制内的工作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准时到单位报到,打算体验了一把体制内的生活。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金饭碗,怎么都要端上一端。
进入单位工作以后,阮溪确实有种自己整个脸上都贴着金子的感觉。但她向来不迷恋这种世俗观念中的体面,过把瘾之后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不过在工商局工作倒让她更清楚地了解了市场,也自然知道了,这一段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时期内,国内的市场秩序到底有多混乱。
但秩序混乱不代表完全没有规则,在这样特殊的历史背景下,许多法律制度都在慢慢摸索与建立当中,其中就有阮溪在等的《商标法》。
虽然不太喜欢体制内的生活,但阮溪对待工作的态度依旧很认真。于是她的日常就变成了周一到周六在单位上班,周日的时候到乡下去忙做衣服。
她的忙碌不是假的,没有时间想别的事自然也不是假的。
六月的最后一天,她在忙碌中接到阮洁的电话。
阮洁和她说:“陈卫东说许灼明天要走了,晚上出来吃个饭吧。”
于是晚上四个人再次聚到一次,为许灼践行。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从十六七岁到二十二三岁,四个人全都长大了一圈,脸上的稚气也早退了干净。分别相聚,相聚分别,似乎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
因为住在单位比较方便,晚饭后阮溪和阮洁便没有立即回去。
四个人一起去逛了逛公园,吹了吹湖风。
陈卫东在公园里拉着阮洁和阮溪许灼分开走,给自己和阮洁创造二人空间,也是给许灼和阮溪制造二人空间,想让许灼和阮溪多说说话。
许灼和阮溪也确实说了很多话,从十七岁一直说到二十三岁。
但许灼最想说的那句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把阮溪和阮洁送回单位里,回去的路上,陈卫东问他:“你说了没有?”
许灼明知故问:“说什么?”
陈卫东道:“让她等着你啊。”
许灼默了片刻说:“如果下次见面她还是不慌不忙一个人,我肯定和她结婚。”
那你倒是跟她说啊!
陈卫东拍大腿:“你真是急死我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那种。
所有朋友间的分离相聚,对阮溪来说影响都不大,毕竟分别是人生中的常态。
因为工作和制衣坊两边忙,她也没有精力和心思想别的事。
相比起来,阮洁要比她轻松很多,每天除了按部就班上班干工作,其他时间就是和陈卫东约约会谈谈恋爱,不是吃饭就是逛公园看电影。
阮洁的性格比较适合干编制内的工作,而且她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工作。
比起充满风险和变故的生活,她更喜欢稳定踏实的生活。
今年过完年回来不久阮洁就和陈卫东在一起了,这半年相处下来得也挺愉快的,对以后也有规划——他们打算等阮洁工作干稳定了,就领证结婚。
把“年轻身体硬就要拼”当人生信条的阮溪,当然没有把自己的生活规划得这么简单稳定和踏实,她也没打算在工商局干多久。
一九八二年八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是特殊且具有转折性的一天。
晚上下班以后,阮溪约了阮洁出来吃饭。
肚子吃到半饱的时候,她和阮洁说:“今天召开了第五届人大常务委员会二十四次会议,会上通过了《商标法》,我今天向单位提交了离职申请。”
金饭碗端了半年也端够了,她决定收拾收拾回去专心做衣服了。
阮洁正夹着一块肉往嘴里送,听到阮溪说这个话,她蓦地一愣。然后肉咬在嘴里咀嚼起来都是慢的,好半天才出声说:“姐,你真舍得啊?”
阮溪笑笑,“有什么舍不得的?”
阮洁说:“那你这大学四年不是白读了?”
好容易考上大学挣的工作,下半辈子全稳了,不知道叫多少人羡慕得红了眼,结果她才干半年就不干了。想想自然是觉得可惜,放别人肯定舍不得。
阮溪道:“我念大学不是为了让国家给我分配一个好工作,大学四年是我自己的人生经历,学历是我的,学到的东西也是我的,交到的朋友也是我的,怎么可能会白读了呢?”
就是上的这半年的班,也没有白上啊,对她以后干事业都有帮助。
阮洁想了想,抿抿嘴唇道:“你要是想好了,那我支持你。你放心大胆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就算以后干得不好也没关系,我肯定会养你的。”
阮溪被她说得直接笑出来,笑完了道:“谢谢我们小洁。”
阮溪提出离职的事第二天就在单位里传开了,惊得大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要知道这饭碗只有人削尖了脑袋抢,还没有端到手里自己却给扔了的。
诺大一个四九城,谁听说过有公务员辞职不干的?
哪怕那些在基层的人,都没人舍得这饭碗。
同事们惊得在私下议论一番后,又满脸不敢相信地来找阮溪当面问:“听说你提交了离职申请是吗?”
阮溪点头道:“是啊,昨天交上去了。”
同事直接拍她的肩,“你疯啦!咱们这可是市局,多少人在下面熬十几年几十年想进都进不来,你说辞就辞了,你家里人知道吗?”
阮溪当然知道她这工作在别人眼里有多好,自然也知道自己提辞职在别人眼里有多神经。眼下这个时期,公务员在别人眼里是最体面最有前途的。
她完全理解同事的反应,只笑着道:“我自己可以做主。”
天呐,这么大的事情,她简直是在拿自己的一辈子开玩笑。辛辛苦苦考上大学读了四年,好容易分到这种岗位,她居然跟闹着玩似的,说不干就不干了。
同事劝她:“阮溪,你快别闹,趁还没批下来,赶紧去把申请书要回来,不然你以后肯定是要后悔的。离职容易,但想回来可就回不来了!”
阮溪还是笑着道:“我想好了,不会后悔的。”
同事看着她,“你信我!你肯定!一定会后悔的!”
阮溪笑着,“后悔了我妹妹会养我。”
同事们:“……”
铁定是疯了。
阮溪不为所动,几个同事又劝她几句就没再硬劝了。然后他们私下里又摇头感慨议论一番,说阮溪这样任性,以后肯定要为今天的任性付出代价的。
阮溪态度如磐石,没有半分动摇,等到星期六便等来了任免机关的批准,而审批结果以书面的形式通知到她的单位和她本人。
晚上下班回到乡下,她便把离职审批拿出来给阮翠芝他们看了。
阮翠芝他们看到审批文件,同样愣了好一会,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毕竟这是国家分配的金饭碗,多少人做梦都求不到。
阮翠芝眨眨眼先问:“真的辞了啊?”
问出来的时候她都感觉自己的心里在滴血,那是多么叫人羡慕的工作啊!
阮溪却没有半分舍不得的样子,冲她点头说:“辞了,下周过去交接工作,交接完回来,以后就专心和你们一起做衣服卖衣服了。”
辞都辞了,就也不必再说那可惜的话了。
岳昊丰道:“那我们就一起好好干。”
阮溪点头,“往大了干。”
阮溪毕竟在单位只干了半年的时间,交接工作并没有交接多久。交接完以后她收拾走单位宿舍里的个人用品,便彻底离开了单位。
辞职回家以后,自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做衣服上。
现在手里资金充足,她觉得也是时候该提升一下规格扩张一下规模了,于是和岳昊丰在城里跑了些日子,花钱租下了两间店面,一间在大栅栏,一间在王府井。
店面租下来后立马施工装修,店长自然由阮长生和钱钏来当。
今天在城里看完店面的装修进度回来以后,晚上吃完饭她把制衣坊里的所有人集中到一起开了个会,包括那五个姑娘。
毕竟在一起两三年了,现在也都算是熟人自己人了。阮翠芝对五个姑娘的手艺尤为了解,在开会之前就给阮溪确定了两个她想要的人。
开会的时候阮溪拿出一串钥匙,看着那两个姑娘说:“小慧和小兰,从今天起,提拔你们两个为小组长。钥匙你们拿着,给你们单独分一个院子,然后自己各招三个人,自己培训自己带,从此以后,你们就以小组为单位一起工作。”
提拔那就是升职了把,小慧和小兰高兴得很,齐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阮溪怕另外三个姑娘不高兴,又对她们说:“你们也好好努力,以后都有机会。下一次咱们再招人,就是你们当小组长,好不好?”
三个姑娘也笑,齐声道:“好!”
把小慧和小兰提拔成小组长以后,阮溪自然把需要的设备也置办齐了,其实主要就是缝纫机,其他的倒是没那么紧缺,尤其招人特别好招。
因为五个姑娘在她们这里赚到了不少钱,村里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所以现在拉人是不费劲的,有很多姑娘早就想要加入她们。
而阮溪现在自己淘点缝纫机并不难,她在工商局的半年不是白干的,眼下那些不管在明处还是暗处,大部分倒买倒卖的事情她都掌握了不少。
因为市场秩序混乱,所以很多事情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两样事办起来都顺利,小慧和小兰如分家一般去了另一个空宅子里,各自招了三个姑娘开始做培训,很快就见了成效,开始轻松地做衣服。
而阮长生和钱钏把摊位挪进店面以后,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钱钏不想再看到孙玮那王八蛋,自然选了王府井的店,直接眼不见为净。
阮长生接了大栅栏的店,开业当天差点没急红了孙玮的眼珠子。
孙玮进了店里来看,阴阳怪气笑着说:“洋气哈,这都开上店了。”
阮长生也笑着道:“眼又红啦?有本事你也开一间啊。”
孙玮抱着胳膊保持微笑,“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阮长生也保持微笑,“那我就等着了。”
阮长生和孙玮之间的这点事阮溪自然都知道,因为市场秩序混乱,他们拿孙玮没有办法,所以孙玮这两年一直很猖狂,拿不要脸当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