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笑笑说:“谁会嫌钱多嘛。”
刘杏花抬手推她脑袋一下,“钱眼大你就蹲钱眼里了。”
说完全家人都笑。
结果刘杏花又看向阮长生和钱钏说:“你们两个也是,还好意思笑,想想这一年被抓到了几次?哎!不折腾不行,非得出去倒腾那些东西去。”
阮溪听完看向阮长生和钱钏,“五叔五婶,你们也倒腾去了?”
钱钏抿笑点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被抓了好几次。”
因为他们这边政策落实得比较慢,而她和阮长生又心急等不了,而且因为知道政策有变化,所以不像以前那般还小心避人,就被人眼红举报抓起来好几次,但都教育几句就放出来了。
阮溪这便看着钱钏又说:“别在乡下倒腾了,过完年跟我一起去北京吧,我们到那里干大的。也不来回倒腾别人的东西,咱们自己出货自己卖,什么都自己来。”
钱钏听到这话两眼直放精光,“真的呀?卖什么呀?”
阮溪清清嗓子道:“我就一个拿得出手的手艺,当然是卖衣服,直接卖成衣。我回来之前摸过底了,因为改革开放,这一年各地的纺织行业都发展迅猛,北京那边厂子里的布已经开始压仓了,不出意外的话,过完年布票可能就用不到了。厂子里的布卖不出去,我们就可以以低价买过来,三姑丈就负责跑厂子进货,五叔五婶你们负责招人拉人和后期出摊卖衣服,三姑负责培训人裁剪和踩缝纫机,我这边负责设计和打版做纸样,直接批量化生产,一个做服装的小作坊就成了。”
现在成衣市场可以说非常大,尤其是大家灰蓝黑穿了十多年,压抑沉闷了十多年,思想上慢慢解放以后都会去追求个性和时髦,衣服便是追求个性和时髦的最好方式。
谁不爱美,谁不爱赶时髦,谁也不爱穿得洋气漂亮和特别一些?
当然也可以去南方倒腾服装回来卖,但是阮溪并不想卖别人设计别人生产做出来的衣服。她要卖自己设计生产的衣服,卖出口碑卖出信誉来,从小作坊做到大公司。
听完阮溪的话,桌子上没人出声说话,因为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超出认知的信息,所以需要时间慢慢去消化一阵。她们没接触过这么复杂的事情,听了也是云里雾里的。
消化了一会,阮长生挑出了其中一个问题,先发声疑问:“现在可以雇人吗?”
阮溪看向他点头,“眼下算是默许的,但也不好太张扬,默默做就行。我在北京那边乡下买了一个院子,只要再配上几台缝纫机和一些工具,把人都招进来培训好,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钱钏很是惊讶道:“你连房子都买好了?”
阮溪又点头,“一个院子,九间房,外面还有一小块地,可以种种菜。正屋可以用来放缝纫机放东西当工作间,两边的屋子可以用来吃饭睡觉。”
钱钏直接“哇”出来,转手就拍阮长生:“你看看人家小溪!”
阮长生道:“那人家小溪是大学生嘛,应该的。”
阮溪又看一下阮翠芝和岳昊丰,笑着道:“怎么样?三姑和姑丈,你们都有没有兴趣?有的话我们过完年就过去搞起来,现在是赚钱最好的时机,说的夸张一点,站在这风口上,猪都能飞上天。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钱钏毫不犹豫举手:“我胆子大,我去!”
说完她把阮长生的手也举起来,“他胆子也大!”
剩下阮翠芝和岳昊丰,两人相视笑一下,然后阮翠芝看向阮溪笑着说:“谁都不去我也必须要去,我要是不去的话,小溪你这小作坊暂时怕是开不起来。”
什么人都好替代,只有她这个会做衣裳懂带徒弟的不能缺,阮溪自己要上学没有时间,那只能由她来培训制衣工人。真正步入正轨以后,也得她带着工人干活。
这也是为什么阮溪早两年就提醒她,让她在乡下多带几个徒弟的另一个原因。
阮溪看着她笑,声音清亮道:“谢谢三姑支持!”


第86章
阮玥坐在岳昊丰的腿上,咬字含糊地学着阮溪的语气说了句:“谢谢三姑鸡齐!”
声音直奶人心里去了,家里人听完又一阵哈哈大笑。
阮溪伸手轻轻捏一下她的肉脸蛋子:“小表妹都会学人说话了。”
阮玥便是阮翠芝和岳昊丰的女儿,因为生下来是个女儿,所以后来上户口的时候合计了一下,把“岳”改成了“玥”,觉得这样更适合女孩子一些。
边屋里的笑声热闹声传到旁边的正屋里,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只听得到热闹,孙小慧捏着筷子说:“不知道又在说什么,瞧把他们高兴的,屋顶都要掀了。”
阮长贵哪里听不到人家热闹,还需要她再说一遍。
这两年他心里越发有气,看父母弟弟妹妹和女儿都不理自己,慢慢开始把事情怪到孙小慧头上。要不是她当初闹着要分家,他们也不会过成现在这样。
总之他心里不舒服,便是这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摆出来。
孙小慧说这样的话,叫他心里更加不舒服,脸色自是更难看。
但是他也不多说什么,免得夫妻吵架不安宁。
阮溪她们吃完饭,一家三代十口人在一起守岁。烤着火盆吃着花生瓜子米花糖,坐在一起聊天说话,讲的仍是过去一年当中的事情。
因为去北京的事是眼下最重要的,所以自然聊的也多。往细了聊往小了聊,阮长生钱钏阮翠芝各有自己看问题的角度和想法,问的一些问题也不一样。
说的差不多的时候,阮溪对阮志高和刘杏花说:“爷爷奶奶,你们一起去呗?”
听到这话,阮志高想都不想立马摇头,“这不行,我们不能去。”
阮溪看着他说:“怎么了?我们这么多人养不起你们两个呀?”
阮志高把烟袋锅子放在火盆边磕了磕,“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我们身体还硬朗,现在不需要你们养。家里的地刚分下来,一家人全都走了,我们分下来的地就不要了?好容易有自己的地,我是舍不得扔下的,我得种起来。再说了,我们去了又能干什么?一个人都不认识,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给你们拖后腿?”
农民就是一辈子地里刨食,对土地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有了自己的土地是最幸福的事。家里的地刚刚分到手,他还没种起来呢,就扔下去城里,他可不干。
年轻人去城里闯一闯是应该的,他们有的是精力和能力,也有闯劲。他们两个老的跟过去一点忙帮不上,还把家里的地给丢了,这可不划算。
刘杏花自然也是这个想法,跟着说:“我们现在不去,你们这也没干起来,先去干了再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若是干不起来,就打包裹再回来,家里还有这几亩地在,总之饿不死,若是干起来了,以后再说去不去的话。”
阮志高点头跟着继续说:“除了小溪和小洁,你们现在就算去了城里,户口也挪不过去,在那边连粮本都领不到,没有粮本粮票,去哪买粮食吃?家里这边种着地就不缺粮食,收成后到粮站换成粮票,给你们寄过去。”
阮溪看看阮翠芝,阮长生和钱钏也互相看看彼此。
片刻,阮长生看向阮志高和刘杏花说:“那我们就先过去干了再说,干起来后立马把你们接过去。你们在家照料这几亩地,也别累着自己。能做的活就做一下,不能做就找别人帮忙,千万不要自己硬撑着做。”
阮志高磕完烟锅子收起来,“这些你们就放心吧,我们又不傻。村里祖祖辈辈人都是生活在一起,我又当了几十年大队书记,找人帮忙就是吆喝一声的事,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倒是你们,到了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困难多得很,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我们。”
刘杏花:“对,你们不用管我们,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就行。以为出去是好闯的吗?那是别人的地方,要比在家里难得多,不过你们都在一起,我们也还算放心的。”
这话题又说了一阵,最后自然都听阮志高的安排。
过完年以后,阮长生和岳昊丰一起,把家里多余的粮食扛去粮站换成了粮票。然后拿着粮票收拾起需要的行李,和阮溪阮洁一起去北京。
这一下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走了,阮志高和刘杏花难免心生落寞。但为了让阮长生他们安心出去闯荡,所以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来,撵也般地把人送走了。
阮长贵和孙小慧不知其中原因,只好奇:“这是干什么呀?”
两天后听人说了阮翠芝和阮长生两家子全去北京了,孙小慧气得回来找阮长贵,跟他叨叨:“什么意思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一下子全都走了,就把我们一家留在这破山里?凭什么不带我们?凭什么不带!”
阮长贵不耐烦道:“凭你跟人分家了,不是一家人!”
由于拿了不少的行李又带着两个娃娃,阮溪他们这一次出山走得比较慢,走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到镇上。因为人多也没去麻烦钱家,直接在面摊上吃了午饭。
吃完饭以后他们一起往钱家去了一趟,只走亲戚只说话不吃饭,在钱家玩了一会后出来,再结起伴去商店买东西,打算带着在火车上吃。
行李早就放到了招待所,两个娃娃有他们的爸爸在后面带着,阮溪阮洁和阮翠芝钱钏便只管逛街买东西,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看到喜欢的就买点。
逛完商店出来还没走上几步,忽与一个老熟人撞了个对脸。
阮翠芝和阮溪阮洁下意识愣了一下,站在对面的刘雄也愣了一下。
然后刘雄忽笑起来,用阴阳怪气的热情大声道:“哟,这不是翠芝吗?”
阮翠芝直接白他一眼,懒得多理会他。隔了这么多年再看到他,心里眼里只有厌烦和厌恶,甚至怀疑自己年轻的时候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他这么个糟烂男人。
刘雄却不尴尬,直接又拉过自己旁边的中年女人道:“来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我那个前妻阮翠芝,有些年没见过了。”
说着他又看向阮翠芝,仍是对熟人说话的语气,“热情”道:“这是我婆娘。翠芝,你现在嫁人了吗?”
还和两个侄女出来逛街买东西,应该是没嫁出去吧。
早就说了嘛,在大山里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抛夫弃子不守妇道,心狠心硬为人不安分,成天还捯饬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好好过日子的正经女人,谁又愿意娶她回家呀?
阮翠芝没说话,只清了清嗓子。
这时岳昊丰抱着阮玥在后面跟上来了,他站到阮翠芝旁边看着刘雄,出声道:“你好,我是翠芝的丈夫,你有什么事吗?”
刘雄闻言一愣,脸上的笑瞬间有些挂不住。
阮翠芝把手往岳昊丰的胳膊上一搭,看着他说:“谢谢你关心,我嫁人了,嫁的男人比你年轻比你有文化比你会疼人比你有担当,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要去北京,以后都在那里,你还有什么要关心的?”
刘雄脸上的表情彻底挂不住了,这男人不止年轻长得还端正,往他面前一站,比得他像个糟老头子一般。再听到去北京不回来的话,他自然更受刺激。
表情垮下来,好半天他说:“阮翠芝你老牛吃嫩草!”
阮翠芝笑出声,“你想吃你吃得着吗?”
说完她看向刘雄的婆娘,“你怎么嫁给他呀?就算是二婚,就算自己条件不怎么样,也不该凑合着要这种男人,要我说,能跑你就早点跑。”
刘雄的婆娘听完这些话脸瞬间红了彻底,没有开口驳阮翠芝的话。刘雄则是老脸黑里透着红,怒起来盯着阮翠芝吼:“阮翠芝你什么意思?!”
结果他刚吼完,一颗弹珠砸在他脸上,砸得他下意识闭眼往后避了一下。
弹珠是岳昊丰拿着他女儿的手砸过来的。他看着刘雄,露出在家里从来没有露出过的冷相,语气也冷得很,“这是我老婆,你跟她说话给我客气点!”
刘雄身上瞬间没了气势,立马现出怂相来,但片刻又看着岳昊丰说:“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抛夫弃子,生了四个孩子全都不管了,你还敢娶她……”
又一颗弹珠砸在他脸上把他砸得闭了嘴。
岳昊丰道:“做人差劲就别怪人嫌弃你抛弃你,管好你自己,别人的事情你少管。”
刘雄彻底不敢再说话了,主要他看到阮长生也牵着孩子过来了。他被阮长生打过的记忆刻在骨子头,过去了这些年,现在看到阮长生还会下意识觉得疼。
阮翠芝觉得多看他实在脏眼,懒得再理会他,抓着岳昊丰的胳膊转身走人。
阮长生故意抱起他儿子,大声道:“走,让你三姑丈给咱买好吃的去。”
阮溪跟着说:“三姑丈,我想要喝麦乳精。”
阮洁:“我也要,我要奶糖!”
钱钏跟着起哄,“三姐夫,给我也买点好吃的吧。”
岳昊丰回头笑着说:“全都有全都有。”
刘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片刻咬起牙来。
他婆娘在他旁边说:“这是你前妻?这是发达了吧?”
刘雄白她一眼,黑着脸甩手就走了。
这一天够他怄半辈子的!
阮溪他们在镇上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吃完饭,让钱钏的父亲开拖拉机送他们去了火车站。一家人踏上火车离开故土,去往心中向往的美好的大城市。
因为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比较兴奋,阮长生阮翠芝他们都没有半点想要休息的意思,连阮长生的儿子阮大宝和阮玥也都兴奋,一直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折腾到第二天中午到了阮溪买好的院子里。
房子虽然旧,能看出来好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但吃饭的桌子土灶,还有睡觉的床这些全都有。打扫干净买点生活用品进来,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是中午随便吃点东西对付了一下,剩下下午半天的时间,几个人一起忙活,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出去到镇上买东西的去买东西。
架起了铁锅摆起了碗筷,铺好床铺囤起了米面,又买了些油盐佐料。晚上和面揉面擀面下了锅面条,盖上肉臊子加点油辣子,一家人吃了顿热乎可口的晚饭。
岳昊丰吃面条的时候说:“我把菜种都买回来了,过阵子天暖起来,把外面的菜园子整一整,可以种点萝卜青菜黄瓜什么的,就不用花钱买了。”
阮翠芝在旁边点头,“我看这地不小,能种不少东西。”
这些都是小事,阮溪和他们说开小作坊的事,“趁现在还没有开学,我去城里淘几台二手的缝纫机,其他的工具也都置办一下。五叔五婶你们熟悉一下,看看拉点人过来,最好拉附近的,我们不用管吃住。找那种十八九岁的姑娘,没学上也没有工作的。和她们说培训免费,到时候干活按件算工钱,做得多赚得多。”
阮长生和钱钏点点头,“行,没问题。”
阮溪看向岳昊丰,“姑丈你再等一下,看看这个布票的事情到底怎么说,等我有了消息我来告诉你,到时候我带你去选面料定面料进货,还有扣子拉链线球这些东西,这些倒是好办,我去年一年一直卖这些东西,我选好你直接进货就行。”
岳昊丰点头,“行,我等你安排。”
最后剩下阮翠芝,阮溪看向她笑着说:“三姑你就在家等着吧,等我把缝纫机淘好搬过来,五叔五婶把工人拉过来,你可能就是最忙的了。”
阮翠芝自然也点头,“行,那我们就先做做别的事,带带孩子做做家务,打理打理家里这房子和菜地,五弟和弟媳你们先出去忙,大宝子留在家里我们照看着。”
阮长生和钱钏点头应声:“成。”
旁边被忽略的阮洁忽出声问:“那……我呢?”
阮溪看向她笑一下,“开学你就给我上学读书去,读书最重要。”
阮洁虽然有心想参加,但也服从安排,“好吧。”
事情目前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阮溪想了一会,又说:“钱暂时都由我管,要用钱的话全从我手里支,花的每一笔钱咱们都记账,可以吧?”
这些他们也没意见,全都点头道:“都听你的。”
房间足够住,阮溪和阮洁也有一个房间,因为学校还没开学,晚上自然也就住在这里。安排好大体的事情以后,阮溪第二天就去城里忙了起来。
淘二手缝纫机这种事,她自然还是去找谢东洋帮忙。
她到修车铺没找到谢东洋,便又去了大栅栏。
就算年前她跟谢东洋说了不能摆一辈子摊,但也没说过完年就不摆了,凡事都有个过程,所以她还是去街上找他去,想着他应该还是会去摆摊的。
毕竟赚钱上瘾,没想到做别的事情之前,他应该不会在家闲着。
阮溪去到大栅栏,还没进街道就发现街道边摆满了小摊位。果然如她年前所预料的一样,万元户出来后,这些卖各种杂货的小摊便如雨后春笋般疯狂冒了起来。
摊位多了街上热闹,来往的人也便多了起来。
阮溪跟在人群里进街道,目光扫视旁边的摊位,想要找到谢东洋。找的时候目光扫得快,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她又转头把目光扫回一个摊位上。
摊主不是谢东洋,但也是个老熟人。
盯着摊位后正在低头收拾东西的老熟人看一会,阮溪往后退两步。
退到摊位前站片刻,收拾东西的老熟人才抬起头看她。
四目相对三秒,阮溪笑起来道:“咦?臭摆摊的?你爸妈知道你在干这种事吗?”
“……”
叶秋雯绷着脸屏息——
阮!溪!!


第87章
叶秋雯垮着脸不说话,阮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忍不住又笑笑,然后没再和她多浪费时间,继续往街里走,去找谢东洋。
身边人群往来,过了个年回来,很多人都换了新面貌——有的年轻人赶时髦穿起了喇叭裤,戴起了蛤M镜,还有很多女性都烫了一头卷毛狗一样的狮子头。
被禁锢了十几年的思想,慢慢都在这些变化中变得开放,变得生动有色彩起来。
阮溪一直走到街中间才找到谢东洋,他在一堆摊位中间并不显眼。她穿过人群往他摊位前走过去,谢东洋看到她脸色一喜,先和她打招呼:“溪爷,你回来啦?”
阮溪绕到他的摊位后面,喘口气说:“好热闹啊。”
谢东洋道:“第一年大家都还在观望,不知道政策到底会往哪个方向变,都持保守的态度,怕做错了事要倒霉,但现在已经算是比较明朗了,所以这一个看一个都放开了,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的。你过来的时候瞧见没有,那么多女的烫爆炸头,狮子狗一样。”
阮溪笑出来,“看到了,还有好多穿喇叭裤的呢,那裤腿大的。”
谢东洋叹口气道:“也叫你说准了,你知道去年年底冒出来一个什么词儿?万元户,他们把去年一年家庭收入超过一万的,都称之为万元户。这词儿一出来,我一年赚多少钱的事也瞒不住了。也就一夜之间的事,你看这街上的摊摆的,摆摊的都快比逛街的多了。”
阮溪还是笑着,“怎么样?现在还好赚吗?”
谢东洋摇头,“这么多人摆摊,哪还能有去年那么好卖。你知道我早上几点起来的,五点我就起来了,不然到这边抢不到好位置,位置不好影响可大了,卖不出东西。”
阮溪左右看一看,小声道:“这么挤,搞得我都不想来了。”
结果她这话音一落,摊位前忽有人叫她。
阮溪转回头,只见是周老太太,便笑着招呼了一句:“周奶奶。”
周老太太看着她说:“小溪啊,好些日子没见你过来了,怎么不来了呀?我等你给我做衣服呢,我还给你又介绍了几个人,她们都要找你做衣服,做春衣。”
阮溪笑笑道:“我这几天忙,等会下午我去您家里吧。”
周老太太点头道:“得嘞,那我在家等你。”
说完她便拄着拐杖走了,阮溪目光跟着她嘱咐一句:“您小心些。”
周老太太冲她摆摆手,“没事。”
周老太太走后,又有两个人过来在摊位前看了看,但没买东西,看过就走了。
谢东洋也没什么所谓,好像是习惯了,接回话题问阮溪:“那你是不打算来摆摊了?”
阮溪看向他说:“我把我家里人都带过来了,就安排在乡下的房子里,今年我打算稍微干一点大的。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我点忙。”
谢东洋很是爽快:“什么忙,说吧。”
阮溪也不和他客气:“再给我弄几台二手的缝纫机,七八成新的,不要太旧。”
谢东洋看着她,“要几台?”
阮溪道:“最少四台,多点六台八台的,只要你能找到我都买。”
对于谢东洋来说,二手缝纫机倒是不难找,毕竟城里很多人家结婚的时候都会买缝纫机当彩礼。而缝纫机和自行车收音机比起来,使用频率要低很多。
大部分人家也不会自己做衣服,缝纫机放家里就是个摆设。只要找那种一年不碰几次缝纫机的人家,大部分都是愿意给转手卖掉的。
谢东洋想了想小声问了句:“要这么多台,你是打算招人?”
阮溪点点头,但没再往下细说。
谢东洋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在大街上讨论,在这种新旧思想交替的时期,说话做事低调点没什么坏处,免得惹上眼红的人乱搞事情,于是他冲阮溪点点头,“我去给你找。”
阮溪看着他又问:“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如果没有别的打算,到时候我的衣服好卖的话,你到我那拿衣服来卖,低价批发给你。”
现在这街面上乱七八糟的什么摊位都有,就是没有卖成衣的,成衣市场这个大蛋糕算是完完整整放在这里的,没有任何人动。如果出个成衣摊的话,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
这块大蛋糕,谁吃第一口谁暴富。
但谢东洋想了想说:“再说吧,我再观望观望。”
阮溪抬手拍一下他的肩,笑着道:“行,有空请你吃西餐。”
话刚一说完,阮溪便见谢东洋的目光定了一下。
她转过头,只见摊位前来了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烫了头发,穿着大衣,踩着棉皮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谢东洋愣了一会,忽尬笑起来问:“您好,您要买点什么?”
年轻女人没有买东西的意思,和谢东洋唠家常一般开口:“听说去年出来摆摊的都赚了大钱了,好几个万元户,你……也赚了不少吧?”
谢东洋笑得僵硬,“也没赚多少,糊口而已。”
阮溪看着摊位前的女人,突然想起来她是谁了,是谢东洋的女神!
女神脸上的笑意也变得尴尬了些许,她看看阮溪,又看看谢东洋,没再继续往下尬聊,出声说了句:“那你们忙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她一走,谢东洋脸上那僵硬的笑意瞬间收了彻底。
阮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出声问了句:“你不会还在伤心吧?”
谢东洋忙道:“那不能够,你看我是这么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阮溪又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加油吧!”
阮溪和谢东洋说好二手缝纫机的事,又在街上逛了逛。她在这些摊位中淘工具,把皮尺直角尺、各类剪刀、划粉冲头拆线器、凿子锥子什么的,全都买了点。
零零散散差不多所有东西都买办齐了,只还差一个裁剪刀。
平时做一件两件衣服用普通剪刀就可以,但如果要批量做衣服的话,那就得用到裁剪刀。裁剪刀也分大小,她要那种手持一次能裁剪个百十来张布的就行了。
但她到各处问了一圈下来,整个四九城可能都没有卖这种机器的。
既然这里没有,自然就要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去买。
有个当干部的爹,不用白不用,于是阮溪便找邮局给阮长富打了个电话,和他说清楚了自己要的东西,让他想办法给她搞一个来,并让人送到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