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奶奶点点头,“安安稳稳分干净也好。”
然“安安稳稳”四个字刚说出口,不远处忽传来一声声喊叫:“奶奶!”
几个老太太抬头去看,只见喊奶奶的是阮洁。她好像被狼追了一样,看到刘杏花以后脚下步子迈得更快。再往后看,后面则跟着手拿烧火棍的孙小慧。
李奶奶眯眯眼问:“这是做啥子?”
刘杏花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还没说出话来,阮洁就跑过来躲到了她的身后。
阮洁双手搭在刘杏花肩膀上,喘得气都快断了,断断续续说:“奶奶,我出去捡了半天的柴火,都让我妈抢走了。她还让我洗衣服,不洗就要打死我。还说猪和鸡,都得我喂。”
说着话孙小慧已经拿着烧火棍追到了近前。
她掐腰指着阮洁,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喘着气道:“你还不快点给我回去!”
其他几个老太太没看懂,便看向刘杏花小声问:“这又是咋回事?”
刘杏花一眼都不看孙小慧,不紧不慢道:“他们嫌小洁多吃一份粮食,分家的时候让小洁跟着我了。看小洁是女娃子不想养,又想小洁给他们做事,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听完这话,几个老太太一起看向孙小慧,人人脸上都流露出嫌恶的神色来。
李奶奶先开口说:“孙小慧,有你这样当儿媳妇当妈的嘛?”
胡奶奶接上:“日子好过的时候喜滋滋的削尖了脑袋占便宜,稍一不好过,撺掇着男人就分家,你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不止没有良心,连一点脸都不要了!”
赵奶奶更加直接:“我这辈子见过不少不要脸的,可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既然不想养小洁,连口饱饭都不想给她吃,你又哪来的脸叫她干活?”
孙小慧再是不在乎别人嚼舌根子,但当面听到这些难听话,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感觉脸上像挨了一下又一下的巴掌。她屏屏气说:“我生了她,我是她妈,我怎么不能叫她干活?”
老太太们还没说话,阮洁忽高声接了一句:“我又没叫你生!我还不想要你当妈妈呢,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生下我?!”
这是什么话,孙小慧听得又一阵气血冲脑直上天灵感。她捏紧了手里的烧火棍,刷一下抬起来指着阮洁,“阮洁,你再说一句!你看我能不能打死你!”
阮洁躲在刘杏花后面,有了不少底气和胆量,脸色没那么怕了。当然这些话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晚上和阮溪睡觉时候聊天,从阮溪那里听来的,她觉得很有道理。
刘杏花继续给阮洁撑胆子,“你要打死谁啊?”
孙小慧碰上刘杏花那波澜不惊的眼睛,还有她一身压倒一切的气势,再扫到旁边几个老太太那嫌恶又刻薄的目光,她吞了吞气到底没敢再说话。
这些都是当婆婆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是人精,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她站着咬咬牙,斟酌一番后放下烧火棍,狠狠瞪一眼阮洁,捏紧烧火棍转身便走了。
她越走越气,捏着烧火棍的手指也越来越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便冲路边狠狠啐一口口水,重声骂了一句:“一帮死老太婆!”
然后她刚一骂完,脚下忽踩到碎石子猛地一滑,身形不稳轰动一下摔在了地上。
“唉哟!”
屁股落了地,石子垫了腰,“唉哟”着爬起来后已瘸了腿。
刘杏花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冷哼一声,“活该!”


第9章
明亮的阳光打进正屋大门,切着门框在地板上压下如刀片般的亮影。
阮溪坐在这片边线明晰的亮影旁边,左手捏着一小块灰色的边角旧布料,右手捏着细针,在左手的旧布料上来回走线,脚边卧着大黄猫。
大黄猫睡饱了,爬起来弓起腰伸个大大的懒腰,又去到老裁缝脚下,在他脚边打转,不时仰起头冲他喵喵叫。这喵声信号极其明显,是饿了要东西吃。
它晚上会自己抓老鼠,白天饿了就找老裁缝。
老裁缝看着大黄猫冷哼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吃个锤子!”
这大黄猫叫大咪,是老裁缝生活中唯一的伙伴,也可以说是晚年伴侣。一人一猫住在这屋子里,老裁缝没事就抱着它在葡萄架下睡觉,对着它说话。
但是自打阮溪来学手艺开始,大咪就转头粘着阮溪了。阮溪做东西,它不是在阮溪旁边玩碎布条,就是卧在她脚边睡觉,只有饿的时候才想起来去找老裁缝。
听到老裁缝的话,阮溪低眉笑笑,继续捏针走线。
收完线头,她放下剪头和针线,拿着几个加工过的碎布料走去老裁缝面前,笑着对他说:“师父,您教的扣眼我都做好了,您看看。”
说着一个个往他手里送,“这个是平头扣眼。”
“这个是圆头扣眼。”
“这个呢,是滚边扣眼。”
“还有这一个,眼口没开,是装饰扣眼。”
虽然每次看到阮溪做的东西都会在心里惊叹一下,次数也不算少了,但在看到她做出新东西的时候,老裁缝还是会在心里继续忍不住惊叹。
他活了一辈子,真没见过这么有天赋的人,一眼就会没有半点吹嘘的成分在。而且她不仅是看一眼就会,做出来的东西也不磕碜,好看得很。
但他并不表现出来,看完只清一下嗓子淡淡说:“还不错。”
阮溪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也看得出老裁缝的口是心非,她笑着收回自己做的扣眼,又说:“快到中午了,我就先回家吃饭了,下午我再过来。”
老裁缝靠上椅背上闭上眼睛,“来回跑不嫌累,留下一起吃吧。”
啥?这老头刚才说了啥?
阮溪愣了愣,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老裁缝眨眨眼,眼睛不自觉微微睁大,“您说什么?”
老裁缝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没好气道:“不愿意就走!”
阮溪从来不计较他的臭脾气,忙笑起来道:“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留下来吃饭的话,她不仅能给家里省口粮食,还能吃到些好东西,她为什么不愿意?老裁缝日子过得有多滋润,她可是非常了解的。
当然了,老裁缝能过得这么舒服滋润,除了凤鸣山上只有他这一个裁缝而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家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用养一大家子。
家中人口少,吃不了多少东西,日子就能过得比别人舒服不少。
当然阮溪也知道,老裁缝留她吃饭,不可能会自己上锅做饭给她吃,他估计也是想让她留下来给他做个饭吃。他得了轻松,而她可以吃顿饭,谁都不觉得吃亏。
于是阮溪没去背黄书包,转身就进厨房淘米去了。
就算没有原身的记忆,做饭这事也是难不倒阮溪的,她平时在工作之余就爱自己琢磨吃的。做吃的算得上是她的一大兴趣爱好,她还研究过各种菜系。
有原身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在,自己又上手操作过几回,对于柴火灶的使用,阮溪也算是会了。她淘好米点火蒸米饭,大咪又蹭着门框进来,凑到她旁边。
阮溪便一边撸猫一边蒸米饭。
米饭收掉最后的汤汁,她又起身出去到菜园子里摘蔬菜。
摘了四个青椒,一根丝瓜,还顺手薅了两根小葱。
回到厨房里洗菜切菜,青椒去梗,丝瓜去皮,小葱切成碎,再拍几瓣大蒜剁成碎末,再用现有的作料调个汁,往碗里打上两个鸡蛋。
老裁缝虽然脸色常年不好看,说话也是又冲又难听,不会与人友好相处,但也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在阮溪备好菜的时候,他进屋来,到灶后烧火去了。
阮溪伸头看看他,抿嘴笑一笑,没说什么。
她怕说得他脸上挂不住,再把烧火棍就地一扔,不给她烧火了。
她自己当然也可以一边烧火一边炒菜,不过就是麻烦,有个人帮忙最好。
铁锅烧热,阮溪把青椒倒进锅里,干炒到青椒的外皮起皱,适时地往锅里加一点油。青椒表皮的皱纹更多后,加入蒜末炒香,再倒入调好的料汁,收汁起锅。
因为没有油烟机,菜香飘满整个屋子,惹得老裁缝直咽口水。
阮溪做完虎皮青椒,又炒了个丝瓜炒鸡蛋。
她自己闻着味也有些馋,毕竟穿越过来之后,她就没吃过一口热菜。现在炒了两个香喷喷的菜在眼前,口水横生胃口大开,只感觉自己能吃下两大碗米饭。
当然了,没有那么多米饭让她吃。
两个热菜上桌,阮溪盛好饭拿好筷子,和老裁缝一起在桌边坐下来。待老裁缝尝了一口丝瓜炒鸡蛋后,她看着老裁缝问:“师父,怎么样?”
老裁缝咽下丝瓜炒鸡蛋清清嗓子,还是那句:“还不错。”
其实,他的眼神和小表情早出卖他了。
阮溪笑着不拆穿他,往自己碗里夹一个虎皮青椒。
她也是能吃辣的,这点青椒的辣味,在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老裁缝又咬一口虎皮青椒,那吃到了好吃东西而亮起来的眼神就更明显了。他没想到阮溪这丫头不止学手艺学得快学得神,做菜也能这么好吃。
他平时给人家做衣裳,都是被人请到家里招待着,可是吃过不少人家饭菜的,年底的时候还能吃到猪肉。但不管哪一家炒的菜,都没有阮溪做得这么好吃。
一口丝瓜炒鸡蛋一口虎皮青椒之后,老裁缝两只眸子亮刷刷,再也不在阮溪面前端着架子了,捏着筷子直接就狼吞虎咽起来。
阮溪不跟他抢,拿着筷子吃得慢,嘴角挂着满意的笑意。
吃完饭以后,老裁缝心情甚美,躺到葡萄架下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
阮溪听着他哼的小曲洗了锅碗筷,趴去缝纫机上休息了一会。
下午她又跟老裁缝学了一些新东西,但老裁缝一会一个主意,忽然说这样教得太快了,又说什么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不肯再多教她。
阮溪想了想,看着他问:“您是不想让我那么快出师,留着我给您做饭吃吧?”
被戳中了心思的老裁缝老脸一绷,吹着胡须没好气道:“我像是八辈子买吃过东西的人?说了今天不教了就是不教了,你要是不想做饭,明天中午你就回去吃。”
阮溪看着他笑,“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给您做饭。”
老裁缝摸着山羊胡哼一声,“来不来都行。”
阮溪觉得自己在哄小孩:“你放心!我肯定来!”
说完她去拿自己的书包套到身上,然在准备走的时候老裁缝忽又叫住她。她不明所以地转头,只见老裁缝去葡萄架下摘了一串葡萄。
他拿着葡萄走过来,送到阮溪面前说:“人老了吃不了,酸得牙疼,拿去吧。”
阮溪又有些受宠若惊地愣了愣,“给……给我呀?”
老裁缝直接把葡萄扔她手里,转身走了。
酷的呀!
阮溪看看手里的葡萄又看看老裁缝,声音清脆喊了声:“谢谢师父!”
走在回家的山道上,阮溪从书包里揪出一颗葡萄来,剥开皮挤到嘴里。她以为这葡萄会把牙酸倒,结果没想到入口居然是甜的,一点都不酸。
她微微睁大眼睛,又尝了一颗,还是甜的!
阮溪惊喜地回味嘴里的甜味——这师父,能处!
她心里乐得也甜起来,但没有再继续往下尝。她打算把葡萄带回家去,和阮志高刘杏花以及阮长生阮洁一起吃,大家一起尝尝这甜滋滋的味道。
然她还没走到家,又看到了在山坡上看书放猪的凌爻。
在凌爻的不远处,是高海洋那几个瓜娃子。今天他们没有打凌爻,但每个人手里都捏了一把石子,正拿着石子往凌爻身上扔,嘴里戏弄他:“傻子你说个话呀!”
凌爻专心只看自己的书,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阮溪屏屏气,指着高海洋那帮人出声喊:“干什么呢?找死是不是啊?”
看到阮溪,高海洋那一帮人没敢再多说话,转身撒腿就跑了。
阮溪看得出来,应该是阮长生警告过他们了。
把高海洋那帮人轰走,阮溪迈开步子走去凌爻面前。
凌爻拿着书从石块上站起来,跟她说:“谢谢。”
走路走得腿酸,阮溪坐去石头上,仰头看着他,“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叫五叔去把他们揍一顿,保准他们连嘲笑你都不敢。”
凌爻道:“他们今天没打我。”
说着他在阮溪旁边坐下来,看了看不远处的猪。
阮溪则好奇看了看他手里的书,开口问了他一句:“你都在看什么书啊?”
凌爻闻声转头,把手里的书送到阮溪手里。
阮溪翻开看一看,大部分汉字她都认识,但里面说了什么她却完全看不懂。
她下意识蹙眉眯眼目露疑惑:“这……”
“哦。”凌爻想到她没怎么上过学,只认得一点字,便又解释了一句:“这是物理。”
阮溪干笑两声,她当然知道这是物理,她也是学过高中物理的好不?
她问凌爻:“你多大啊?”
凌爻道:“六零年出生的。”
阮溪算了一下,那他现在就是十三岁。
十三岁看这种犹如天书般的物理?她虽然看不懂,但能看得出是超出高中物理深度的。
阮溪笑笑,小心试探,“你看得懂书上的这些啊?”
凌爻:“嗯,很简单的。”
阮溪:“……”
好。好吧。


第10章
阮溪不和他深聊物理,深吸一口气合起手里的书还给他,然后从书包里揪出一小串的葡萄来,放到他的书上说:“今天请你吃葡萄。”
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凌爻不伸手碰,只道:“你自己吃吧。”
阮溪伸手过去揪一颗,笑起来冲他说:“一起吃嘛。”
凌爻碰上她闪着碎光的眼睛,片刻后低下头,伸手揪了一颗。
两个人便就坐在山坡上,分享一小串葡萄,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落至山尖。
阮溪问:“甜不甜?”
凌爻道:“嗯,很甜。”
因为认识她,他最近尝了两回甜。上一次是奶糖,这一次是葡萄。
阮溪说:“我比你大,你以后叫我姐姐吧,我认你做弟弟。”
凌爻笑得开心,转头看向微染红霞的天空,没有接这话。
阮溪背着书包回家,走到家门前,正好迎面碰在外面挑了一篓子猪草刚到家的孙小慧。
孙小慧一只手拿着一把沾满泥巴的镰刀,另一只手托着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阮溪和孙小慧没什么好说的,扫她一眼便径直进屋去了。
孙小慧被她这态度气得冷笑出声,“见到长辈不知道叫人?”
阮溪便敷衍着叫了一句:“二妈好。”
叫完进自己房间,放下书包坐着喘口气休息。
孙小慧进屋放下身上的背篓,看到阮洁正在剁野菜,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神里宛如带了刀子,狠狠剜了阮洁一眼。
阮洁招呼了阮溪一句,低着头不看孙小慧,赶紧剁好鸡食拿米糠拌一拌,到鸡圈里喂鸡去。刘杏花分家留下的那头肉猪,她刚才已经烧猪食喂过了。
分给阮志高和孙小慧的肉猪和母鸡,她都没有挑野菜喂,所以孙小慧才拿眼神杀她。
孙小慧自己跟着集体干了一天的农活,又去山坡田野边挑野菜回来,现在还得自己烧猪食拌鸡食。喂完圈里的猪和鸡,接着还得再烧饭,根本不能得闲。
没分家的时候,家里这些洗衣服扫地,做饭洗碗,喂猪喂鸡之类的事情,都是由刘杏花带着阮溪和阮洁一起做的。分了家以后,孙小慧这边要自己担。
阮长贵上工时候干的活重,都是进矿挖铜,用背篓子把铜背下山,或者上山下山地背粪水到旱地里,一天下来累得要命,下工后便需要更多的休息。
阮跃进和阮跃华年龄不小了,是可以帮她分担的,但她习惯了做事只找阮洁,不找自己那两个宝贝儿子,而且她那两个宝贝儿子也不会做这些事情,所以她只能自己来。
因而她一边剁猪食一边气得咬牙,恨自己生了个白眼狼女儿,不知道帮她分担。
有气没处发,她低头剁了一阵猪食后,忽开口问了句:“小溪,你这两天都出去干嘛呢啊?”
阮溪坐在房间里休息,听孙小慧剁猪食的动静就知道孙小慧肚子里有气。她也不想多搭理孙小慧,便出声敷衍她一句:“学手艺啊。”
孙小慧笑一下,“真的假的呀?老裁缝他会愿意教你?”
阮溪:“你去问老裁缝呗。”
孙小慧——呵,老裁缝要是能教你才有鬼了。
她说:“你怕是躲懒不想做事吧,把家里的事都扔给我们小洁做。你出去躲了清闲,她从早忙到晚。小洁那孩子傻,被人骗卖了都不知道,还上赶着帮人数钱呢。”
阮溪无语地嗤笑出声,“没想到二妈你还挺疼小洁的啊。”
孙小慧被噎了一下,片刻又说:“她是我生的,我不疼谁疼?”
阮溪冷笑,“你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被一个晚辈这么不留情面地臊,孙小慧瞬间又火了。她把手里的菜刀猛一下剁在木头菜板上,不让自己看起来没面子,占着身份道:“阮溪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阮溪:“怎么说的,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这个目无尊长的死丫头!!!
孙小慧瞬间气得手抖,气得胸口起伏,气得想进屋里把阮溪撕巴了。
但阮溪不是她生的,家里老头子和老太太全都护着阮溪,以及阮溪的亲爹是个军官,她愣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又拿起刀狠命剁猪食。
阮洁站在鸡圈外面喂鸡,听到屋里阮溪和孙小慧好像吵起来了,她心里有些害怕也有些担心,拿着破旧的搪瓷盆正要进屋的时候,刚好刘杏花回来了。
看到刘杏花犹如看到了大靠山,阮洁顿时松了心里那口气。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和刘杏花一起进屋,只见孙小慧正拿猪草出气呢,刀刃落下去的每一下都是带着浓烈的情绪。
刘杏花没多管孙小慧,转身去到阮溪的房间里。
阮溪看她进来,用口型笑着和她说了句:“被我给气到了。”
刘杏花也笑,用口型道:“气死活该!”
说完两人一起出声笑起来。
阮溪没有被孙小慧影响心情,和刘杏花以及阮洁一起说说笑笑做晚饭。等阮志高和阮长生干完活从外面回来,盛了饭到正屋的桌子上,再有说有笑地吃饭。
说到阮溪中午没回来吃饭,阮洁开口说:“姐,我知道你中午吃了什么,一个丝瓜炒鸡蛋,一个虎皮青椒,做得可香了,院子大门外都能闻到,对不对?”
阮溪反应很快:“你去找我了?”
阮洁冲她点点头,“奶奶看你没回来,让我去老裁缝家里看看,我看到你已经在老裁缝那里吃了,就没进去打扰你。所有人都说老裁缝不好相处,我看挺好的呀。”
阮溪微微压低声音,“确实挺好的,傍晚回来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串葡萄呢。”
听到这话,阮长生忽来了精神,有些不相信:“葡萄?”
阮溪看着他点头,“就他家院子里种的。”
阮长生吸溜一口稀饭,“你五叔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葡萄呢,酸吗?”
阮溪摇头,“甜的,吃完饭我们一起吃。”
阮溪他们一家五口人吃完晚饭,孙小慧刚好把晚饭做好。
阮溪和阮洁收了碗筷回边屋,等阮志高阮长生和刘杏花都进来,阮溪去房间拿出书包里的那串葡萄,放到盆里洗干净,端到他们面前。
看到葡萄,四个人这下全都信了——老裁缝对阮溪是真的很不错。
看葡萄足够分的,阮长生也就没客气,率先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尝到了葡萄的甜味,他整张脸都发亮,点着头道:“嗯,很甜很好吃。”
说着他又摘两颗下来,一颗给阮志高,一颗给刘杏花。
阮志高和刘杏花各尝了一颗,都点头说好吃。
孙小慧和阮长贵带着阮跃进和阮跃华在正屋当间里吃饭,吃到加了油盐还有蒜蓉的小青菜,满嘴鲜香,孙小慧心里憋了一天的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说话也平和起来,不再带着情绪,对阮长贵说:“这样不行,你还是得叫小洁跟着我们过。这样下去,我不是白生了一个女儿?一天尽帮外人家干活。”
阮长贵是个软怂,吃着饭出声敷衍道:“再说吧。”
孙小慧看着他,“你就这么怕你爸妈吗?”
阮长贵有些不耐烦,“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干什么?没事再说嘛。”
看他这样,孙小慧轻轻吸下一口气,也就暂时先不说了。总之女儿是她生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都是跑不掉的,再说就再说吧。
阮跃进和阮跃华哥俩不关心家里这些事,反正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没有他们一口饭吃。现在分完家吃得更好了,他们更是没有任何烦恼的事情。
兄弟俩吃饭吃得快,吃完便跑到外头玩去了。
结果玩了一会两人忽又跑回来,阮跃进年龄沉稳些,阮跃华则直接堵到孙小慧面前瞪着眼表情夸张说:“妈妈,爷爷奶奶带着五叔和阮溪阮洁,五个人在那吃葡萄呢!”
听到这话,孙小慧下意识不信,“胡说八道,他们哪来的葡萄吃?”
阮跃华眼睛睁得像铜铃,“我和大哥趴在门口亲眼看到的,真的是葡萄。”
孙小慧和阮长贵看向阮跃进,阮跃进点头道:“我听到说是老裁缝给阮溪的。”
老裁缝给阮溪的?
孙小慧微愣一会,脱口而出:“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裁缝的为人整个凤鸣山的人都知道,他要是能给阮溪葡萄,那太阳就能打西边升起来,还能一下子升起来十个!
阮跃华着急得很,“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说得也是,眼见为实。孙小慧放下筷子,跟着阮跃华出门,轻着步子到边屋门外停住,伸着头往里看。
看到阮溪阮洁他们果然在吃葡萄,她眉心直接蹙出了一个葡萄干。
她没有出声给自己找难堪,悄悄又退回去回到正屋。
见她进来,阮长贵仰起头问她:“真的?”
孙小慧眼神里带着馋,坐下来拿起筷子,看着阮长贵点头:“是在吃葡萄。”
阮跃华在旁边出声:“妈妈,我也想吃葡萄。”
阮长贵没理他,继续问孙小慧:“老裁缝给小溪的?”
孙小慧捏着筷子想一想,目露怀疑:“你说老裁缝能给她吗?别是……”
说着她压低声音,“她偷来的吧……”


第11章
阮跃华对葡萄是哪里来的不感兴趣,他过来坐到桌边,伸手摇孙小慧的胳膊,一副馋得浑身难受的样子:“妈妈,我也想吃葡萄。”
孙小慧被他摇得上身直晃,好脾气说:“你们那对爷爷奶奶,昨晚做饭都不让你们吃,你们还想吃他们的葡萄?那是偷来的东西,我们不吃。”
阮跃华还是馋得不行,“可是我想吃,大哥也想吃。”
说着他开始摇头摆尾摆出赖样,“我想吃葡萄,我想吃葡萄……”
孙小慧对阮跃华很有耐心,继续哄着道:“你别听他们说那是甜的,我跟你说那葡萄看起来就酸得很,能把你的牙都给酸掉了。”
阮跃华吞一口口水,还是扭,“酸的我也想吃。”
阮长贵在阮跃进和阮跃华面前还是有当父亲的威严的,他看不得阮跃华这个没出息的样子,手捏筷子猛竖起来,阴着脸道:“再扭老子抽你信不信!”
阮跃华被他吓得忙松开孙小慧的胳膊,自己在桌边坐好。
阮跃进这时在旁边出声:“都已经分家了,他家的东西我不吃,我也不要。”
阮长贵听到这话心里舒服了一些,瞪着阮跃华说:“你学学你哥!”
阮跃华低下头噘着嘴,哪里听得进去,满脑子仍然还是——我想吃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