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翠芝一直没说话,刘杏花看她一会,忽开口说:“你要是舍不得小虎子晚上在外面受罪,吃完饭就叫小五子追过去把他领回来。”
刘雄带着小虎子赶路到这里,连口水都没喝到还被打了一顿,不可能再连夜赶路回去的,肯定是先找地方凑合睡一晚,到了明天早上再走。
阮翠芝低眉摇摇头说:“他不会给的。”
想想也是,刘雄盼了七八年盼到的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会让他们阮家给领回来。他八成以为阮翠芝想直接把儿子留下,不给他老刘家了。
想刘雄也不会让小虎子受委屈,刘杏花没再说这个。
桌子上安静片刻,阮志高又说:“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和他离婚?”
阮翠芝含着筷子点头,“想清楚了。”
在娘家这十几天的时间,她一直在想这个事。所有要考虑的她都考虑了,她实在不想再回刘家过以前那样的日子,她每每想起来就觉得喘不上气。
本来她也没有下定决心,但刚才看到刘雄带着小虎子来找她,她忽然就下定决心了。她现在无比确定且肯定,自己不想跟那个男人回去,甚至怕跟他回去。
她不想再和他一起过日子,甚至不想再看到他的脸。
阮志高看着她的脸,“你想清楚就行,有什么事我和你妈帮你一起担。”
阮溪在旁边捏筷子举起手:“算我一个。”
阮长生接着便举手,“我是亲弟弟,我肯定不会不管我姐的。”
阮洁小声说:“我没什么本事,三姑我陪着你行吗?”
阮翠芝没忍住,低着头忽一下哭出来了。
刘杏花伸手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全哭出来,别什么都自己憋着。你要是想孩子了,就叫小五子陪你去镇上看一看。孩子是活的,刘雄可管不住。”
阮翠芝哭着点头,“嗯。”
等阮翠芝情绪好了一些,阮长生又问:“听那姓刘的说的话,他不同意离婚,我们怎么办?要不我再去把他绑起来打一顿,打到他同意为止?”
阮翠芝摇摇头,“别了,去镇上闹我们占不到便宜,刘雄还有两个兄弟呢。之前是我们占理,你又去得突然,他父母也觉得理亏。现在是我提出来要跟他离婚,在别人眼里就是我不安分,我不占理,没人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刘杏花在旁边点头,“是这个道理。”
阮长生:“那怎么办?”
阮翠芝轻轻吸口气,“他不同意就放着吧,反正我不会再回去跟他过日子。那道手续办不办对我来说无所谓,我不跟他过了,那就是一张没用的纸。”
她也不想因为手续的事去和他纠缠,在这节骨眼上,刘雄就算争一口气也不可能会答应和她离婚。纠缠下去没完没了,不知道还要惹出多少事来,没必要。
她眼下只要能摆脱他就行,别的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说。
硬着心肠没让阮长生去把小虎子带回来睡觉,阮翠芝自己也一夜没睡。不止没有睡,还半夜就起来干活了,又是洗衣服又是刷鞋子,一直忙活到公鸡打鸣。
刘杏花起来看到她又把家里都收拾了一遍,该做的都做了,还做好了早饭,知道她不做心里更难受,也就没再说什么,都随她了。
阮溪和阮洁起床后也没说什么,洗漱完直接坐下来吃饭。
吃完饭阮溪背上书包,和刘杏花打一声招呼出门,仍往老裁缝家去。
阮跃进比她晚一点出门,出门的时候孙小慧拽住他说:“离小溪远一点,别往她跟前凑,和她划清界限知道吗?你三姑闹的这出丑事,够人说一辈子的。”
阮跃进点点头,“我知道了。”
出门碰到阮翠芝,他也没出声打招呼,直接忽视她的存在。
阮翠芝无所谓,就当自己没有二哥二嫂,也没阮跃进阮跃华那俩侄子。
她既然决定了走这条路,这点冷眼还能受不住么?
于她而言,比起冷眼,想孩子要更难熬一些。
昨晚小虎子过来,她都没能抱一下。
阮跃进去到老裁缝家学手艺,自然也把阮溪当空气。
之前他还时不时犯贱找阮溪说几句话,现在直接看都不看阮溪,阮溪倒是得了清净,不用再听他各种各样脑残以及直男癌的发言,连周围的空气都变清新了。
反正老裁缝不爱理他,每次和他说话必骂他,所以他也不太找老裁缝说话,于是这两天下来,他自己自动化成了空气,一点没碍阮溪和老裁缝的眼。
两天后,天凤公社,天空阴沉。
刘雄背着满脸脏污的小虎子回到家,刚进门他妈就迎了出来。
他妈迎到门上,伸头往外使劲看,看半天没看到阮翠芝,着急问刘雄:“翠芝呢?”
刘雄把小虎子放下来,他爹也走到了近前。
刘雄看看两位老人,忍着脾气让自己尽量平静,开口说:“她要跟我离婚。”
“离婚?!”刘雄爹妈异口同声,连表情都是同步的,瞪着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刘雄道:“要不是他弟弟在,我非打死她不可,我薅也把她薅回来。她有本事就在娘家过一辈子,我看她弟弟到底能不能养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但她要是想改嫁找别的男人,门都没有!她不嫌丢人,不怕人骂她不守妇道,我还要脸呢!”
刘雄妈还是瞪着眼,“你没有按我说的做,没有赔礼道歉吗?我都说了,你去好好跟她认个错,她脾气好心地软,肯定会跟你回来的。”
刘雄气道:“脾气好心地软?我们都被她骗了!我怎么没道歉?我到那里个孙子似的,又是叫爸又是叫妈,又是赔不是又是保证以后会好好待她,甚至低声下气说给她做牛做马。可她嘴里没有别的话,来来去去就是要离婚。我没压住脾气发了火,又叫她那弟弟打了一顿。”
刘雄妈低着眉,摇着头说:“翠芝不是这样的呀,翠芝向来是最和气最好说话的,勤勤恳恳老老实实从没有抱怨,怎么能突然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刘雄道:“我不管她是存的什么心,总之我不可能再去接她了。我不信她能在娘家呆住,哪天被人嫌弃呆不住了,她自己滚回来,我到时再收拾她。”
刘雄妈叹口气,看向刘雄爹。
刘雄爹忽也来脾气了,“要是这样,那就随她去。我这活了一辈子,没听说过结了婚还能离的。就说我们公社,有人离过婚吗?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好女不嫁二夫,结了婚那就得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离婚!那是要被人骂死的!”
刘雄妈还是叹气,“翠芝不是这样的呀,夫妻之间吵架打架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有因为这点事就不过了的?这些年也没见她说什么呀,你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多好啊,从来都是不吵不闹的,我出门就说翠芝是顶好的媳妇,现在她是打我的嘴啊!她真这么狠心,三个丫头不要了,小虎子也不要了?”
刘雄把小虎子往他妈面前一揪,“你问他,小孩子不会扯谎的。”
小虎子哇一声哭出来,“妈妈要离婚,妈妈不要我们了。”
刘雄妈蹲下身子,伸手去给小虎子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心疼地说:“可怜的孩子,摊上这样一个妈妈。”
说着看向刘雄,“我们该做的都做了,走了那么远的山路过去,也认错了也赔不是了,也打了保证了。她要是这样得理不饶人,不想好好过日子非要继续闹个鸡犬不宁,那就让她呆在娘家吧。娘家可不是那么好呆的,十天半个月能容她,呆长了没有不嫌弃的。到时候她自己回来,要脸面没脸面,要体面没体面。”
刘雄爹不想再说这话了,只道:“管她呢,去吃饭吧。”
刘雄家的厨房被烧了暂时不能做饭,只能去他们老两口家里吃,三个丫头已经在那边了。
刘雄也不想再提了,提起来就一肚子气,果断弯腰抱起小虎子出门去了。


第27章
刘雄带着小虎子离开凤鸣山后,阮翠芝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和之前十来天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毕竟之前村里人就在议论她要离婚的事。
现在继续议论,自然还是那些话,没什么新鲜的。
阮翠芝的事对阮溪有影响,但影响不大。外人的眼光她可不在乎,而且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去老裁缝家练画画,找凌爻学习,老裁缝和凌爻更不理会村里这些事。
而阮家虽有阮翠芝的事情叫人议论,但一个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当着面鲜少有人会给阮家人难堪。议论是私下里干的事,见着了那还和平时一样。
该打招呼打招呼,该叫大爷叫大爷,该叫嬢嬢叫嬢嬢。
她们阮家人离婚又碍不着别人家的事,人家议论归议论,但并不掺和。
所以只要自己不觉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不觉得丢人丢面,那还和以前一样。
有那关系本来就好的,还会关心地问问阮翠芝接下来怎么办。
到底离婚在这年代不是个事,想离很难,离完了还是难,旁人都替她愁得慌。
当然像阮长贵和孙小慧这种觉得碍到自己事的,那就和老家这边冷了脸,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也都把人当空气,生怕阮翠芝的事溅他们一身骚。
赵李胡那几个老太太可能是怕刘杏花受影响心情不好,近来来找刘杏花更勤了一些,都是特意过来陪她说话的,和她一起做针线扯家常。
她们也不避讳阮翠芝的话题,只问刘杏花:“翠芝以后可怎么办哦?”
刘杏花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不能说的,大大方方道:“等那个姓刘的同意了,去把手续办了,我们翠芝才三十来岁,愁什么?小溪也说了,等她跟老裁缝学成了手艺,就把手艺再教给她三姑。要是能当裁缝,那就更不愁了。”
听到这话,三个老太太起了好奇,又问:“对了,你家小溪去跟老裁缝学手艺也有一阵子了吧,她学得怎么样啊?都说那老裁缝教不成徒弟。”
刘杏花实诚道:“我也没见她上过机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样。不过听她自己说,学得还是挺不错的。老裁缝喜欢她,愿意教她。”
李奶奶道:“是吗?可我怎么听人说,老裁缝根本不愿意教小溪,每天都让她自己在那画画。倒是你家那侄子,每天都在机器上踩机器。”
刘杏花冷笑,“又是孙小慧出去吹嘘的吧?”
胡奶奶笑着说:“儿子有出息,学手艺学得好,谁不得出来炫耀炫耀?”
刘杏花笑着哼一声,“他要是有出息,也算是他的本事,就怕是根本就没有出息,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话放出来吹嘘一通,到时候别打了自己的脸。”
赵奶奶看着刘杏花道:“那也是你孙子呀。”
刘杏花吸口气,“我宁愿没生过老二这东西!”
之前分家的事她只觉得老二两口子自私,这次阮翠芝的事叫她彻底看明白了,这两人是一点人味都没有。对自己亲妹妹都如此,更别提对别人了。
儿子都这样,还提什么孙子?
孙子隔层头皮,更是远了几座山了。
她倒是要等着好好看看,老二这一家子如此算计,到底能过出什么样叫人羡慕的好日子来。是不是能过成这山上的大拇指,个个都有出息。
现在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天,但秋老虎威势猛,白天的气温并没有降下去。
九月过半,稻田里的稻穗饱满金黄,一缕缕垂头挂下来,迎风摆荡。
眼见着要到秋收时节,梯田从夏天的碧绿变成一片一片的金黄。
农村人的喜悦,大概都在这个季节里,在丰收里。
人都说,这一年凤眼村的收成应该会很不错。
傍晚,阮溪和阮洁帮凌爻赶猪回家,路上迎面随便看见个人,那人脸上必都是挂着浅浅的笑意,连皮肤的纹路间都散发着灿灿的金色。
阮溪和阮洁一路回家,路过认识的人就打声招呼。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又看到一个只在阮溪记忆中出现过的身影。
阮洁先认出来,跑上去打招呼道:“四姑,你怎么回来啦?”
听阮洁这么叫一声,阮溪把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四姑阮翠兰对上号,心里的亲切感自然就出来了。她走去阮洁旁边,也笑着招呼了一句:“四姑你回来啦。”
阮翠兰看看阮溪和阮洁,笑着道:“又长高不少啊。”
阮洁挎上她的胳膊,和阮溪三个人一起回家。
到家看到刘杏花,阮洁先叫一句:“奶奶,四姑回来啦。”
刘杏花抬起头来看到阮翠兰,忙起身道:“这时候怎么有空回来?”
阮翠兰走去刘杏花面前,“你们也不告诉我,我这今天才听说三姐的事情,这不就过来了。我过来看看她,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刘杏花道:“她去生产队干活,还没有回来呢。”
阮翠兰看着刘杏花,“还能去干活,那看来还不错啊。”
刘杏花拍她一下,“嫁了这样一个男人,受了这些年罪,又闹了这么一出,不错什么呀?她就是闲不住,非得要去干活心里才踏实。”
阮翠兰叹口气,“这些年我还以为三姐在镇上过什么好日子呢,人人都说她嫁得好,原来就过这样的日子。我嫉妒她这么多年,看来全是白嫉妒了。”
当年因为刘杏花给阮翠芝找了镇上的人家,给她找的还是山里的人家,她还怨过刘杏花偏心。也因为这事,她和阮翠芝之间一直也不冷不淡的。
刘杏花看着她问:“怎么?你是来看你三姐笑话的?”
阮翠兰唉哟一声,“那我还是人吗?”
刘杏花说:“你要是和你二哥二嫂一样,不是个东西,那我现在就拿扫帚把你打出去,以后你也别回来了,我也当没有养过你。”
阮翠兰好奇,“二哥二嫂他们怎么了?”
这话说起来可长呢,阮翠兰上次回来还是在端午节,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要不是阮翠芝的事情闹得大传得远,她也不会知道。
刘杏花刚要说话,孙小慧和阮翠芝前后回来了,于是她便没说。等孙小慧进了她家的小灶房,她看着阮翠芝走近,冲阮翠芝说了句:“翠兰回来看你。”
阮翠芝走到阮翠兰面前,笑着说:“好长时间不见了。”
阮翠兰看着她道:“那是三姐你忙呀,几年不见回来一次。我还以为山下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你嫌弃我们山里穷,把我们都忘了呢。”
阮翠芝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刘杏花伸手拍她,“你要不会说话,就给我回去。”
阮翠兰笑笑,伸手挎上阮翠芝的胳膊,“我姐知道我不会说话。”
阮翠芝抬起头笑一笑,“进屋坐着喝口水吧。”
说着母女三人便进去了,到屋里倒水坐下,让阮翠兰喝点水歇口气。
阮溪和阮洁没有跟着进去,在外面忙活着切猪草剁猪食。
刘杏花阮翠芝和阮翠兰在屋里说刘雄,说阮翠芝离婚这件事,阮翠兰脏话不重样地把刘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因为有儿子就没骂她断子绝孙。
骂完喝口水说:“三姐你就是太老实,要是我,他打我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收拾东西跑了,让他儿子喝西北风去。这种男人,就应该打一辈子光棍!”
阮翠芝深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阮翠兰看着她又问:“刘雄打你的时候,那四个孩子呢?就看着?”
阮翠芝道:“一开始的时候都还小,看我被打了就是哭,也会叫爸爸别打了,但是刘雄会凶她们,不准她们哭,把她们关去屋里。后来就习惯了,可能觉得爸爸打妈妈是很正常的事情,和喝水吃饭一样。”
阮翠兰不客气道:“三姐,这怪你,谁叫你忍着了?”
这话阮翠芝倒是认的,点头道:“确实是我自己没用。”
阮翠兰看她这样又觉得心疼,伸手握握她的手,“说到底还是那刘雄不是个东西,你也是为了孩子们,可谁知道这些孩子也没有心,看不到你的苦处,不知道你为他们受了多少罪。现在想清楚了也不迟,我支持你,必须跟他断干净!”
阮翠芝又点点头,“嗯。”
阮翠兰又说:“要我说,四个孩子你也别管了,照我这么看着,他们是不会心疼你的了。刘雄又不打她们,她们是站在亲爸那边的,有吃有喝有人管,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你一心全为他们考虑,可他们不为你想半点,看不到你吞了多少苦。你现在闹离婚,刘家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呢,那四个孩子八成更是觉得你不好,说你心狠不要他们。”
阮翠芝轻轻吸口气,淡声说:“我想管,又能怎么管?”
从她决定和刘雄断的那一刻起,四个孩子身为刘家的人,她就管不到了。
阮翠兰很是干脆:“那就索性狠到底,直接当没生过。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婚了,不会再回去了,我敢跟你打包票,这四个孩子以后不会认你的。”
看阮翠芝不出声,她又说:“你自己想想,你走了,他们跟着刘雄,还有他们的爷爷奶奶,每天都会听些什么话。就是你在刘家的时候,他们也没护着你!”
看阮翠芝还是不出声,阮翠兰看向刘杏花:“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刘杏花清清嗓子,“可能……大概差不多。”
阮翠兰瞪起眼睛来,“什么可能大概差不多呀?是一定是肯定!所以三姐我劝你,别对四个孩子抱什么期望,免得到时候还要失望,还不知道要心寒多少次。”
阮翠芝听完阮翠兰的这些话,低着眉还是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她是性子软但不笨,该想到的她都能想到,只是没有旁观者说起来那么轻松罢了。
阮翠兰看她坐那面无表情地发呆,便没再往下说这事,又问刘杏花:“二哥二嫂又怎么了?我看你们和二嫂都不说话了。刚才说了半截话,您还没跟我说完呢。”
刘杏花这便又把阮长贵和孙小慧怎么闹分家,怎么冤枉阮溪偷葡萄,还有阮跃进去找老裁缝学手艺,出去吹大牛说自己学得好,再有对阮翠芝的态度。
听完后阮翠兰一拍桌子,“瞧见没有,生了我二哥这样的孩子不如当没生过。”
刘杏花说:“翠芝的事就这样了,以后谁都别提刘家的人,更不要提刘家的事。我现在就等着看看,看老二一家能不能把日子过得飞上天。”
阮翠兰笑出来,“飞上天,做神仙?”
刘杏花拍她一下,瞪着眼道:“叫你二嫂听到了,到你们大队革委会告你去!”
阮翠兰还是无所谓地笑:“我这二哥和二嫂,也是天生绝配。”
说着她站起身来,“好了,看完三姐了,我得回去了。”
刘杏花跟着她站起来,“来都来了,不吃饭就走?”
阮翠兰道:“吃什么饭呀?马上要秋收了,这些天都快忙死了。我是听说了三姐的事情,特意过来看看她的。看她现在状态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说着她看向阮翠芝,“三姐开心点,别为那不值得的人伤情。家里这么多人陪着你呢,别管外头的人说什么,你现在可是一身轻松,管好自己乐呵起来就是了,我还羡慕你呢。没事到我家那边转转去,我宰只鸡给你做好吃的。”
阮翠芝听得笑出来,拉住阮翠兰的手:“好呢。”
阮翠兰往外走,又和阮溪阮洁打说:“两个小丫头没事去四姑家玩。”
说完又补一句:“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都像我。”
阮溪和阮洁忍不住笑出来,站起身应话,“好的,四姑。”
阮溪还故意另补一句:“我们也要吃鸡。”
阮翠兰笑着说:“那就带你们三姑一起过来。”
这样闲扯了几句,阮溪阮洁和刘杏花阮翠芝送她走。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说:“跟爸和小五子说一声,我等农忙结束了再来看他们。今天没时间,我就先回去了。”
刘杏花点点头:“去吧。”
阮翠兰随意挥两下手这便走了。
阮翠兰来过这一趟后,算是给阮翠芝的事暂时画上了句点。
不久后村子里进入农忙时节,没人再关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所有社员都集中起来忙收成,人人都只关心这一季队里能收上来多少稻谷。
与吃饱饭比起来,其他的事都且算小事。
丰收让整个村子里的喜悦气氛都很浓,阮溪这几天也便没往老裁缝家里去。她和阮洁一起去生产队,帮忙割水稻抱水稻,能做什么做什么。
等到地上的水稻收完了,她和阮洁一帮女孩子,还会在田埂上捡稻穗。这个就是谁捡到算谁的,拿回家打出粮食来,都是自己吃的。
于是这几天,她就变成了拾稻穗的小姑娘。
虽没赤脚走在田埂上,但头上确实插了朵野菊花,手臂上还挽着小竹筐。
她还会和阮洁比赛,看谁捡的稻穗多,回家到刘杏花面前献宝。
乡下的日子穷,但也恣意,也有不一样的自由和快乐。
夕阳西下,日落而息。
今天阮溪和阮洁各捡了小半篮子的稻穗,两人互相抢彼此篮子里的稻穗,正闹得欢的时候,阮洁忽停下来,满脸好奇问了句:“姐,你看那边怎么了?”
阮溪闻言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水池边站了好多人。
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她忙拉起阮洁的手腕往水池边去,“去看看。”


第28章
阮溪拉着阮洁走到水池边,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中间,便见两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正在水池里捞东西。不知道什么事,她转头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啦?”
旁边的人小声道:“有个娃子掉水池里面了。”
他话音刚落,水池里的男人捞出一个小女孩,旁边人顿时喊:“捞到了捞到了。”
阮溪往水池里看过去,只见男人抱着的小女孩浑身透湿,水幕淋漓,整个身体都软塌塌的。男人还没走上岸,小女孩的母亲哭喊着跑过来,嘴里嘶喊着:“小艳子!”
男人把小女孩抱上岸一模鼻息,喘着气道:“没气了。”
这话说得周围的所有人浑身一寒,一下子犹如掉入了冰窟窿里。
阮溪捏着阮洁的手腕也下意识紧了紧,神经和呼吸一下子都绷紧了。
小女孩的妈妈更是瞬间崩溃了,哭得震天动地。
旁边有人出主意喊道:“快把肚子里的水控出来,说不定还有救。”
这是个土办法,那捞人的男人闻言忙把小女孩子倒挂在背上,背着跑起来。
阮溪看着那男人背着小女孩跑起,忽想起来什么。
她把胳膊上的篮子拿下来塞到阮洁手里,转身直冲出去。
阮洁反应过来的时候阮溪已经跑远了,她便对着阮溪的背影喊了一声:“姐,你干嘛去啊?”
阮溪听到了也没停步回答,这里离凌爻家的吊脚楼很近,她用最快速度跑到凌爻家。到那里恰好看到周雪云下工刚到家,在吊脚楼门前放下手里的镰刀和头上的草帽。
阮溪跑上吊脚楼的楼梯,二话不说一把抓上周雪云的手腕,一边拉她下来一边急声道:“嬢嬢,有事求你帮忙,来不及了,你快跟我来。”
周雪云稀里糊涂就被她给拽走了。
确切地说,是拼命地跑。
拼命跑到水池边她才知道,阮溪是拉她来救人的。
阮溪跑得气都喘不及,不做片刻犹豫,直接跑到背着小女孩控水的男人面前,对他说:“快把她放下来,你这样是没有用的。”
说着她直接上手一把抱下小女孩,让小女孩平躺在地上。
周雪云也没拖她后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连忙曲腿在小女孩身边跪下来,找准胸口的位置,用专业的手势和姿势给小女孩做心肺复苏。
小女孩的母亲扑过来大喊一句:“你这是干什么?!”
阮溪伸手抱住她,喘着气道:“嬢嬢,这是在救她啊。”
没人见过这样的救法,不是按肚子把水按出来,居然按胸口,能有用吗?
旁边人不敢乱掺和,只问:“这样行吗?”
刚问完,周雪云又捏起小女孩的下巴,往她嘴里吹气。
阮溪抱着小女孩的母亲道:“这种方法要是不行,刚才的方法更不行。娃娃昏迷是因为水呛进了肺里,不是因为进了胃里,把胃里的水控出来有什么用?再说,胃里的水已经控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