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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宣平的琴已被凌霄恒一剑斩成两段,他飞身而起,抽出腰间玉箫放在唇边,边吹着杀人的乐曲,边用腹音道:“凌兄若是将偃师宗宝藏的所在说出来,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们还能饶你一命。”
凌霄恒一愣,随即道:“什么宝藏?”
卢钧冷笑道:“凌兄不必装傻充愣,当年你们重玄借刀杀人,借我们八大宗门之手灭了偃师宗满门,宝藏却无影无踪。”
凌霄恒道:“难道你们以为宝藏在我们重玄手上?”
白宣平道:“当初八大宗门高手几乎全折在沙碛里,自然是你们重玄坐享渔翁之利。”
卢钧道:“奈何你们私吞了偃师宗的秘宝还不满足,先占赤地七城,又将手伸到凌州,每年分去凌虚派两成岁入尚不知足,竟要一口全吞下,也不看看你们重玄有没有这么大胃口!”
凌霄恒道:“凌虚派已在偃师宗掌握之中。”
卢钧和白宣平相视大笑,卢钧道:“凌兄不必狡辩,当我们是傻子呢。”
白宣平也道:“偃师宗要是有这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不必同我们合作了。”
凌霄恒闻言大惊:“你们……你们这是与虎谋皮,灭门之祸是八大宗门联手造成,你们都是偃师宗的仇人,难道不怕他们转头来对付你们?”
卢钧道:“那也得他们有这个本事才行,彼弱我强,它便是我们手里的刀,先用这把刀杀了你这老东西再说。”
凌霄恒冷笑一声,不再多言,只是全力应战。
第67章
重玄众人的修为道法虽胜出对手一筹,然而一开始毫无防备被白宣平的琴音所伤,又遭归元、太虚两派弟子围攻,寡不敌众,剑声渐渐稀落。
两派弟子亦在鏖战中伤亡惨重,余下的弟子围拢起来,结起法阵,为各自的长老助阵。
凌霄恒知道带来的弟子已近全军覆没,心中悚然一惊,被卢钧瞅准一个空门,一道震山掌斜劈过来,掌力中带着风雷,凌霄恒一个踉跄,左边身子几乎麻痹,周身护魂阵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白宣平阴森凄厉的箫声无孔不入,立即钻入护魂阵的裂缝中,犹如鬼哭声声,又如毒蛇条条,缠绕凌霄恒的神魂,侵蚀他的心智。
他急忙凝神屏息,用灵力将那音毒逼出,一时无暇他顾。
卢钧回身又是一掌推出,打在凌霄恒后心上,叠着先前的掌印,震得他肝胆俱裂。
凌霄恒吐出一口鲜血,困兽般嘶吼一声,长剑忽然向后刺出,正中卢钧下腹。卢钧便要后撤,凌霄恒却似脑后长眼,向后疾行,剑反而刺得甚深,卢钧情急之下双手结五雷印,向着凌霄恒双耳重重拍去。
这是卢钧鲜少施展的保命招式,几乎竭尽全身灵力,真如五雷轰顶,几乎无人能抵挡得住。
然而凌霄恒却并未如他料想的那样颅骨尽碎,反而有两道劲力自他头颅两侧传出,竟将他双掌牢牢吸住,绵绵不断的力量从他掌心灌注进身体,只听“喀拉”声不断,从掌骨蔓延到手腕,再到双肩、躯干、四肢,骨骼竟然寸寸断裂。
与此同时,凌霄恒的长剑拔出再刺入,转瞬之间反复十余次,卢钧的丹田成了个血窟窿。
凌霄恒最后一剑收回,头颅两侧的劲力随之消失,卢钧软软地倒了下去,瘫倒在地上不动了。
白宣平未料凌霄恒以一敌多仍然如此悍勇,见卢钧身死,心中大骇,箫声顿时凌乱起来。
凌霄恒感到毒蛇似地绞缠着他经脉的绵绵音毒骤然一松,他立即抓住机会,飞身上前,重剑高举,自上而下猛然下劈,竟一剑将白宣平竖劈成了两半。
鲜血飞溅,将凌霄恒染成了个血人,血人圆睁着精光四射的一对怒目,向着周围扫视,助阵的两派弟子吓得魂飞魄散,正欲奔逃,凌霄恒哪里给他们这个机会,一把重剑舞动如风,左劈又砍,只见血雾漫天,不过片刻之间,几十个弟子尽数倒地。
凌霄恒浑身是伤,经脉中灵力耗尽,早已是强弩之末,随着最后一个敌人倒下,他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即一头栽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凌霄恒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看帷幔的花纹,竟然是在本门的飞舟上,他低头一看,身上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撒了伤药用纱布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虽然经脉腑脏仍旧疼得厉害,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
他不禁大吃一惊,方才他以为自己断无生理,作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谁知却被人救了。只不知是被何人所救?
正暗自思忖着,舱房外传来脚步声,凌霄恒心头一凛,便要起身寻剑,来人已推门入内,她手里端着个药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凌长老醒了?”
却是个年轻女子,声音沙哑,眼皮红肿,显然刚刚哭过一场,那张脸有些眼熟,凌霄恒只记得似乎是门下弟子,一时想不起来她姓甚名谁。
“弟子姓石,贱字红药,凌长老也许不认得弟子。”女子道。
凌霄恒略一思索,便想起来这是叶蛰宫的人,他微微颔首:“我记得,你是阿汋的弟子?”
女子道:“回禀长老,弟子是玄镜仙君的徒孙。”
凌霄恒“哦”了一声,眼中流露出警觉:“是你救了我?”
石红药点点头。
凌霄恒道:“其他人呢?”
石红药抿了抿唇,眼神黯然:“他们都罹难了……”
凌霄恒皱了皱眉:“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石红药苦涩地一笑:“弟子修为低下,那琴音响起时便觉心神一震,立时失去了知觉,昏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只见满地的尸首和鲜血……”
她哽咽了一下:“弟子见凌长老倒在血泊中,探了探长老的经脉,发现只是昏迷,便将长老背回了自己的飞舟上疗伤。”
凌霄恒仔细打量她,见她一身血污,眼角和鼻下隐约可见未擦净的血迹,显是中了琴音之袭后七窍流血所致,便不再疑心——若是有心要害他,大可趁他人事不省时杀了他,更不必大费周章地救他。
他点点头:“这次你立了大功,待我们回到宗门,我一定告知掌门,让他好好嘉赏你。”
石红药摇摇头:“是弟子的分内事,凌长老服了安神汤药便安心歇息,弟子掌舵,明日一早便能回到宗门。”
凌霄恒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也好,待回了宗门从长计议,定不放过归元和太虚。”
还有偃师宗,他心中冷笑,以为收买了卢钧和白宣平那两个宵小之辈便能置他于死地么?也太小看他凌霄恒了。
顿了顿道:“你且去吧。”
石红药道了声“弟子告退”,便即离开舱房。
凌霄恒饮了药,盘腿打坐,运功调息几个小周天,感到困意袭来,便躺下闭目养神,不知是不是安神汤药的效力,他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凌霄恒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即便蜡烛燃尽,舱房中也不会没有一丝光亮。
他连忙坐起身,右手拿起榻边重剑,左手摸向乾坤袋,心下不由稍安,至少剑和乾坤袋都还在。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夜明珠,清光顿时将四周照亮,凌霄恒蓦地一僵,因他直到此时才发觉床边竟站着个陌生的黑衣女子,那张脸冷清而昳丽,乍然自黑暗中浮现却越发显得诡异。
她距他不过咫尺之遥,显然方才就在这里,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若她不是鬼魅,那么修为就必定比他还高出一大截。
“你是谁?为何在我房中?”凌霄恒话音未落,重剑“锵”一声出鞘,一剑平削而出,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快的出手,几乎无人能够躲过。
然而他的剑却削了个空,那女子轻若无物,鬼影般向后飘出五六步远,连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她轻笑了一声:“你看看这究竟是哪里。”
凌霄恒向四下一张望,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船舱中,却身处一个微光闪烁的石窟中。
“这是哪里?”他怒喝一声,挺剑而上,同时左手捏诀,一道□□击出,紫电直向那女子飞去,“装神弄鬼究竟有何目的?”
女子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的攻击,电光击在崖壁上,轰然一声,岩石迸裂,那女子依旧毫发无伤。
凌霄恒身负重伤,连出几招后便体力不支,用剑支撑着自己才能勉强站立,气喘吁吁道:“你究竟为何带我来这里?”
“当然是帮你一尝夙愿。”女子淡淡道。
她话音甫落,四周忽然亮如白昼,夜明珠的一点清光犹如日光下的萤火,瞬间消失不见。
凌霄恒不由自主地觑了觑眼,等眼睛适应强光,这才看清楚,那女子只是打开了一口箱子。
他往箱子里一看,情不自禁地睁大双眼,那竟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箱明珠宝石,颗颗都有龙眼大,闪着月华般的光芒。
女子又打开另一口箱子,这箱子里的东西更让凌霄恒瞠目结舌,里面装满了刀剑和法器,金色的符文隐隐流淌着,只消看一眼便知蕴藏着精纯的灵力,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与之相比,他那把紫阳金魄铸成的元神重剑立时黯淡无光。
女子又接连打开几口箱子,里面不是明珠金玉、便是神兵法器和许多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珍宝。
“这是……”凌霄恒看得两眼发直,喃喃道。
“这便是你梦寐以求的偃师宗宝藏。”女子淡淡笑道,“这些还不算什么。”
她走向微光闪烁的石壁,拔出腰间长剑——她坐拥无上秘宝,手中的却只是把平平无奇的铁剑,甚至连剑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块残旧的铁片,上面甚至还有斑斑锈迹。
女子用剑在岩壁上轻轻一撬,一块岩石脱落下来,她轻巧地接在手中,向凌霄恒一抛。
凌霄恒下意识地接住,方才发现这“岩石”嵌在石壁中时闪着微光,此时却漆黑无光,比玄铁还沉,触手生寒,一股阴寒之气从石中溢出,渗入他体内,令他心胆一寒,整个神魂都似结了冰。
他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颤声道:“这,这是……”
“羲和心,”女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在羲和心的矿脉中央。”
凌霄恒环顾四周,四壁岩石闪着点点星芒,如果这些都是羲和心……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多大的财富,不只是财富,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即便只是手上这么一小块,也不知蕴藏着多少力量。
他快步走到最近的石壁前,用重剑撬下一块岩石,果然与女子扔给他的那块一模一样,他望向远处,穷极目力也望不见尽头,只见微芒闪烁,这整条矿脉都是羲和心。
梦想中的宝藏就在眼前,他什么也看不见,几乎喜极而泣,浑然忘了眼前还有另一个人在。
“喜欢么?”女子的声音像一道冷泉向他泼来,“那就在这里守着吧。”
凌霄恒滚烫的心脏顿时冷却下来,却仍旧紧抱着怀里的羲和心:“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女子道。
凌霄恒终于将价值连城的矿石放下来,重新握紧重剑:“你是那偃师宗传人。”
女子不回答,只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是默认了。
“石红药……”凌霄恒心头一跳。
“她是我的人,”女子道,“是我安排她救你,我也知道卢、白两人联手也不能致你于死地。”
凌霄恒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你明明可以设计杀了我,为什么多此一举。”
女子一哂:“盟友背叛,浴血奋战,以身殉宗,死得其所……不,你不配这么死。”
她顿了顿道:“何况我不想杀你。”
“你要把我制成傀儡?”他道。
女子摇摇头:“我不需要你这种废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样东西。
乍一看像朵枯萎皱缩的花,婴儿拳头大小,布满了微微凸起的脉络。
凌霄恒一时没认出这是何物,端详了一会儿,方才一个激灵回想起来,数百年前他曾见过一回。
“血菩提,”女子淡淡道,“可以让躯壳永生不朽,此物的功效凌长老想必比我更清楚。”
凌霄恒定定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有淡淡的讥诮:“凌长老不记得我了?”
凌霄恒仔细打量她的脸,她左眼下那颗胭脂泪痣在夜明珠清冷的光晕中愈显妖异,凝视久了,他竟真的觉得那副眉眼后藏着一道熟悉的影子。
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从他心底深处浮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你……”
女子笑道:“凌长老贵人多忘事,当然不记得三百年前你们碾死的一只蝼蚁。”
她顿了顿:“不过蝼蚁却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她从地底爬出来了。”
凌霄恒一张脸成了铁灰色,嗫嚅道:“不可能,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她……”
女子直视着他的双眼:“我是冷嫣。”
话音未落,血菩提忽然自她掌心飞起,枯萎的花瓣绽开,露出里面碧绿的蛇眼。
凌霄恒仿佛被毒蛇盯住,他想挥剑,但双手没有丝毫力气,连剑也举不起来。
蛇眼猛地飞过来,钻入他衣襟,不等他抬手阻挡已经钻入了他的血肉中。
凌霄恒只觉一阵万蚁啮心般的痛楚自心脏传来,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抓挠心口,要将那邪物挖出来,可哪里挖得出来,心脏被啃啮的感觉清晰地传来,他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一时只求速死。
“杀了我……”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给我个痛快……嫣儿,嫣儿……”
冷嫣只是抱着臂静静地看着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让我过了十年好日子,无以为报,便还你一个永生不死吧。”
她说出“永生不死”四个字时语气并不见得多么阴狠,但凌霄恒却止不住浑身战栗,他活了一千多岁,从未感到过这样的恐惧。
“你不用想着自寻短见,”她接着道,“血菩提不会让你死,不过会让你长长教训。”
她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抛在他身上:“凌长老精于卜筮,在这里左右无事,你就算算重玄何时灭亡吧。”
说罢她将剑挂回腰间,转身向洞外走去。
凌霄恒忍着啮心之痛跟着向洞外爬,然而不等他爬出几尺,一道足有几尺厚的石墙重重落下切断了他的去路。
他在地上躺着,不知躺了多久,不知外面天晓天黑,不知是什么时辰,但是时辰对他已失去了意义,他将永远困在一堆梦寐以求的奇珍异宝中,永世不能再见天日。
种下血菩提之后,他先前受的伤便不再愈合,受损的经脉和腑脏时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
最讽刺的是,不久以前他还那么怕死,如今却愿意用一切代价换个速死,他试着将重剑插进胸膛,试着将心口的血菩提剜出来,然而搅得胸膛里血肉模糊,血菩提仍旧好端端地在他胸膛里搏动着,排山倒海的痛楚一阵阵席卷而来,他痛得在地上抽搐打滚,昔日高高在上的第一大宗长老,如今比条被打得半死的狗还不如。
血菩提给足了他教训,痛楚略微减轻。
凌霄恒趁着剧痛发作的间隙缓缓爬回洞中,满室宝光眩得他眼花缭乱,他在一口口宝箱中摸索着,半晌终于摸出一块金光锃亮的宝镜。
镜中映出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容,他的头发依旧乌黑,脸上没有皱纹,与年轻时并无多大不同,然而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面目全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杀死那个无辜的凡人女孩开始的么?不是,比那还要早得多。
他忽然想起七八百年前他们师兄妹几人去凡间除蛇妖。
那时候他们几个不过元婴修为,应付那条赤练蛇妖都有些勉强,最后拼着左臂被咬出两个血洞,他还是将剑插进那蛇妖七寸中。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蛇背上一剑削落蛇头时村民们的欢呼声。
妇人们抱着自己的孩子,排着队求他摸一摸孩子的头顶赐福,因为他们是仙人,代表着吉祥安康与幸福。
耆老们为他们立下长生牌位,日夕诵祝,青壮们将一坛坛自酿的浊酒抬到他们船上,搬空了全村的酒窖。
他记得他们放舟湖中,一边流着血一边用大陶碗一碗接一碗地喝着酒,喝醉了便扣舷而歌,最后躺在酒坛上酣然入眠,连大雨倾盆都未察觉。
他记得自己曾发下豪言壮语:“若是能一辈子这样行侠仗义、惩妖救民,便是只能再活几十年又有何憾!”
“这便是我的道!”他依稀听见昔日那个轻狂的修士向天喊道。
然而他早已忘了。
修为一点一点累积,境界一层一层突破,他早已将曾经的道弃如敝屣。
在毫不犹豫向那无辜的凡人少女下手时,他便彻底地背叛了他的道,这便是他的报应。
第68章
姬少殷站在苏剑翘的院门前,抬手敲了敲,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剑翘,你在么?”他扬声道。
没有人回答。
他从小半个时辰前便开始传音找她,一直没得到回音,于是他又遣道僮去重黎殿询问,方知她今夜并未去用晚膳。
联络不到她,姬少殷担心她练功时出了岔子,踌躇一番,还是不请自来——心法和内功若是练过了头,轻则损伤经脉,重则走火入魔,苏剑翘这样执拗到有些偏执的性子最易生出魔障。
“剑翘,我进来了。”他又对着空落落的院子说了一声。
房中没有点灯,只有庭中花树间一盏长明不熄的小灯笼发出溶溶的清光,像一轮小小的月亮照着一地落花,给这小院落平添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姬少殷穿过庭院走到苏剑翘的房前,扣了扣门:“剑翘你在里面么?”
话音甫落,门扇朝里打开,一身白衣的少女忽然从里打开门,中衣外披着一件道袍,腰带也未系,她用手掩着衣襟,蹙了蹙眉:“弟子在。”
姬少殷直觉她今晚有哪里不太一样,或许是眉宇间的神色,或许是口吻中的一丝不耐烦,都有些不像她。
然而他并未多想,只是关心道:“我方才传音给你,一直没回音,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少女摇了摇头:“练了会儿心法有点累,睡着了。”
姬少殷赧然道:“抱歉打扰你休息。”
苏剑翘冷淡地“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道:“无妨。师尊找我何事?”
那“师尊”两字她说得又快又含糊,烫嘴似的。
姬少殷微觉异样,却并未介怀:“倒把正事忘了。”
他收起伞靠在墙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卷半旧的书:“明日我和你冯师叔、沈师叔他们要去趟白州,这几日不能教你功课,这卷功法你先看起来,若有不明白的就去问素问。”
苏剑翘接过书卷:“让素问带来就是了,师尊何必专程跑一趟。”
姬少殷微微一怔,随即道:“此去不知要几日,也是来和你道个别。”
苏剑翘听了这话依旧面无表情:“去白州做什么?”
姬少殷微一迟疑,还是如实道:“凡间西南有冥妖为祸,我们奉命去除妖。”
苏剑翘点了点头,过了会儿似乎才想起什么,补上一句:“师尊多加小心,打不过切莫逞强。”
姬少殷不由莞尔:“为师知道,剑翘也保重,修炼要紧,但切勿过度,修行是一辈子的事,不用操之过急。”
见她眉宇间又浮现出隐隐的不耐烦,微觉诧异,不过还是温声道:“你回去歇息吧。”
苏剑翘道:“师尊慢走,不送了。”说罢便关上门回到屋里。
姬少殷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心中越发困惑,平日徒弟虽冷淡,但待他这个师父还是很恭敬的,今日却处处透着敷衍。
他思来想去没什么头绪,只得拿起伞走下台阶。
“苏剑翘”回到房中不过片刻,昏暗的卧房内突然凭空出现一只白色蝴蝶,微微发亮,像一片月光,紧接着更多白蝶飞来,聚集在一处,忽然变作一个白衣少女,却赫然又是一个苏剑翘,不过脸色更苍白,神情也憔悴得多。
先前就在房中的“苏剑翘”摇身一变,成了俊美无俦的翩翩少年,墨发披散在肩头,一身水绿色锦衣上缀满了樱桃花,祂往榻上斜斜一靠,便似卧在繁花间。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才姬少殷找不到你人,都找到重黎殿来了,”若木凉凉道,“若非本座替你遮掩,看你怎么收场。”
“多谢,”冷嫣道,“去收拾了一下残局,耽搁了一会儿。”
她一边说一边坐到床上,显是疲惫至极。
若木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绿琉璃小瓶朝她掷去:“喝。”
冷嫣抬手接住,拔开瓶塞,一股草木的清香顿时弥漫开来,但是嗅一嗅便觉神清气爽。
她一仰头将整瓶灵液灌了下去,灵力自她丹田迅速涌向奇经八脉,弥补了悬丝传魂术的大量消耗,但她眉宇间依旧充满挥之不去的倦意。
她这次并未出手,只是借刀杀人,最后出面收拾残局,做些毁尸灭迹的扫尾活,但却比上回去凌州对付谢汋更疲惫,因为这次死在归元宗飞舟上的一百多人并不都是该死之人。
若木眉心微微一动,想说点什么,但此时说什么都显得无力,于是祂只是道:“累了便睡,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多谢。”冷嫣向祂浅浅一笑,把瓶子抛了回去。
若木接住瓶子塞回袖子里,嘟囔道:“你要谢本座的多了去了。”
顿了顿道:“害我被人白赚去四声‘师尊’。”
冷嫣不觉一笑:“他不也叫你堂叔。”
若木冷哼一声:“本座还不想要这便宜侄子。”
冷嫣道:“大不了我替他还你四声。”
若木嘴角往下一撇:“你是你,他是他,凭什么要你替他还。”
冷嫣弯了弯嘴角:“姬少殷有什么事?”
若木朝案上的书一挑下颌:“来给你送书。”
冷嫣拿起书卷看了看,是重玄入门心法的第二卷 :“他还说了什么?”
她知道姬少殷亲自跑一趟总不会是为了送卷书。
若木道:“他明日启程去白州除妖,让你自己看书。”
冷嫣翻书的手一顿,抬起头:“冥妖?”
若木“嗯”了一声。
冷嫣放下书站起身。
若木道:“去哪里?”
冷嫣道:“去找姬少殷。”
若木挑了挑眉,不自觉地挡在她身前:“三更半夜的,找他什么事?”
冷嫣言简意赅:“送点东西。”
不等他再问东问西,她已闪身出了门。
她走到庭中,瞥见阶边香草长得茂盛,停下脚步,选又长又韧的草茎掐了一根,又从指尖抽出一根细得看不见的傀儡丝缠在草茎上,一边走一边胡乱编了个结,翻出个锦囊装起来。
做完这些,她已到了姬少殷门前。
姬少殷正准备回卧房打坐,冷不丁收到苏剑翘传音,得知她已在门口,心下诧异,忙快步走出去打开门:“剑翘,出什么事了?”
冷嫣道:“方才忘了一件事。”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锦囊,抽开丝绳,拿出草编的绳结给他看了看:“弟子家乡有个习俗,长辈出远门时,家中小辈要用宅旁草编个吉祥结给长辈随身带着,寓意平安归来。”
这风俗自然是她信口胡诌的,只不过为了找个理由将这枚缠着傀儡丝的草扣给他带在身上,如此一来,若是他落入生死攸关的险境,她便能及时察觉,用悬丝传魂之术前去相救。
姬少殷接过那歪歪扭扭看不出形状的草结端详了一会儿,昧着良心夸道:“编得很好,剑翘有心了。”
冷嫣道:“师尊若是不嫌弃,就请随身带着吧,当然多半没什么用,只是图个好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