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六阿哥搜罗来的医书,说是和安妃娘娘借的孤本。”
苏培盛说道。
胤禛一听怔了下,朝苏培盛招了下手,苏培盛把医书捧到了胤禛面前,那医书有些年头了,胤禛认出是前朝一个名医写的书,因为刊印的少,便是知道的也不多。
这样一本医书,都可拿来当传家宝,等闲是不轻易示人的。
胤禛数日来的愁闷因着这意外之喜的医书而有所缓解。
他脸上露出笑容,“收起来,今日就带这本过去。”
“喳。”苏培盛觑着他的脸色,心里松了口气。
早朝结束。
佟国维跟随康熙回了养心殿。
入了养心殿后,茶房的小太监送上了热茶,康熙接过茶,看着面前跪下的佟国维,有些头疼。
佟国维虽是朝臣,却也是他舅舅。
自从康熙登基以来,这个舅舅没少帮他的忙,但凡什么棘手的、难处理的事,佟国维能帮就帮。
不但他,连佟国纲也是如此。
康熙对这个舅舅还是很有情分的。
佟国维跪在殿下,冰凉的石板传来寒意,他不做声,只跪在殿前。
闺女的病情佟国维从年初就知道,先前听说好转,他还高兴了好一阵,让人去派米施粥给皇贵妃积德,哪曾想,没一阵子,就传出闺女不好了,连白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昨日听说了宫里的消息,佟国维便打定主意要让女儿完成心愿。
“舅舅,你可知道这是在让朕为难。”
康熙把茶盏放下,上前去搀扶起佟国维。
佟国维也没赖着,知道万岁爷的脾气,吃软不吃硬,他顺着康熙的搀扶站了起来,但仍然弓着腰,“皇上,奴才只盼您全了她这个心愿,她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想头。奴才也知道她做了很多错事,可这妖怪只能怪奴才没教好这个闺女,从小骄纵了她,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康熙闭了闭眼睛。
佟国维要是带人联名上书,想封皇贵妃为后,康熙还不至于这么为难,但偏偏佟国维没有,而是私下来求他,以皇贵妃父亲的身份,他舅舅的身份,而不是议政大臣。
康熙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
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朕应了。”
到底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再不喜佟佳氏,他也得照拂下舅舅的舐犊之情。
“奴才叩谢万岁爷隆恩。”
佟国维眼眶含泪,屈膝磕了几个响头。
康熙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佟大人出了养心殿后,万岁爷要封皇贵妃为后的消息不胫而走。
宜妃起初听到时,只觉得荒谬。
她和德妃道:“昨儿个万岁爷才气冲冲从翊坤宫出来,怎么可能会封那位为后?”
德妃的反应却比她平和多了。
自从知道皇贵妃命不久矣,德妃反而不像以前那么恨皇贵妃了,说到底,一个活人和一个要死的人较什么劲。
人死如灯灭,等皇贵妃一走,德妃也就没什么好怨恨的。
十四阿哥跑跑跳跳地从外面走进来,他生得结实,像小牛犊子似的,跌跌撞撞地朝德妃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只草编的蛐蛐,“额娘。”
德妃一把抱住他,瞧见他手上的蛐蛐时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瞧,发现是假的时,脸上露出笑容,抱起他坐在腿上,对宜妃道:“我看倒不是不可能,今儿个早朝万岁爷独见了佟大人,万岁爷和佟大人的情分可不同万岁爷和皇贵妃。”
正说着,齐嬷嬷就走了进来,屈膝行了下礼,“娘娘,梁公公往翊坤宫去颁封后圣旨了。”
宜嫔没拿稳手里茶盏,手上一松,茶盏倏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动静把周围宫女都吓了一跳。
德妃还怕十四阿哥吓着,谁知道他胆子大,愣了下后反而拍手道:“再来,再来。”
宜妃都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哑然失笑,让人打扫了这碎片,点了点十四阿哥的鼻子,“你这小家伙胆子倒是大。”
“再来、娘娘再来。”宜妃常来德妃宫里,十四阿哥并不怕她,还抓着她的手,要她继续砸。
宜妃笑眯眯,“再来倒是好,就怕你额娘心疼钱。”
“我可不心疼,我这里东西要是砸没了,就去你延禧宫拿,”德妃难得打趣一句:“横竖谁都知道你延禧宫好东西多。”
宜妃不给面子地冲她翻了个白眼。
因着这么个岔子倒是没提皇贵妃封后的事了。
齐嬷嬷等人也只当不知道。
皇贵妃病得厉害,七月里,屋子里点了两个铜盆,还盖了三床被子。
光是在正殿待着,梁九功都觉得汗如雨下,恨不得拔腿走人。
“梁公公,我们娘娘病着起不来,……”周嬷嬷从里屋出来,张了张嘴试图解释。
梁九功哪里在乎这个,何况万岁爷也允了皇贵妃不必行礼。
他又不是疯了,非要在这时候拿腔作调。
他笑道:“嬷嬷,万岁爷体谅了娘娘的身子,说让你代接圣旨就是,不必惊动娘娘。”
“是,是,万岁爷体贴。”
周嬷嬷红着眼眶,提起衣角跪下。
一屋子的宫女太监也全都跟着跪下。
梁九功念了圣旨,这次的封后说到底真就是个面子功夫,不过是因着皇贵妃人之将死才破例。
其实和死后提份位没多大区别,因此,什么礼部择日期,金册等等礼节都没有。
但饶是如此。
周嬷嬷接过那明黄圣旨时,也都激动得手在发抖。
她高兴之余,不忘让人打赏了梁九功一行人。
每人一个红封,光是梁九功的红封里就有三百两银票。
梁九功等人倒是不意又这等意外之喜,脸上笑容真切不少,“恭喜皇后娘娘,周嬷嬷,奴才还得去伺候万岁爷,就先告退了。”
“梁公公慢走。”
周嬷嬷说道。
她目送了梁九功一行人离开,才忙拿着圣旨进了里屋。
屋子里。
佟佳氏躺在床上,脸颊凹陷,鬓发凌乱,她的手垂在床侧,手腕的玉镯因为手腕瘦削滑落在地。
瞧见周嬷嬷进来,佟佳氏眼里放出异样的光来,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周嬷嬷手里的圣旨。
“皇、皇后……”
周嬷嬷心里一酸,抽了下鼻子,拿着圣旨走到佟佳氏床边,把圣旨给她瞧,“娘娘,万岁爷封您为后了,您高兴不高兴?”
圣旨上的字一一映入了佟佳氏眼帘,在瞧见册封佟佳氏之女为后时,她露出个笑容,捂着嘴唇咳嗽一声,“本、本宫是皇后了。”
“是,您现在就是皇后了。”
周嬷嬷说道,她红着眼眶,“您要好起来,等您好起来,后宫还得您来管呢。”
对。
她现在管理后宫名正言顺!
佟佳氏眼里迸发出精光来。
兴许是这巨大的惊喜,她的脸色竟然好多了。
连胤禛送来的药也肯喝了,喝完之后,佟佳氏嘴唇也仿佛有了血色,整个人都能坐起来了。
周嬷嬷高兴不已,一面搀扶佟佳氏起来,一面问道:“娘娘,您饿不饿?您昨日也就喝了几口粥,要不叫御膳房送一碗小米粥上来?”
佟佳氏竟也答应了。
周嬷嬷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虽然说佟佳氏连累得她被罚去辛者库吃了好几个月苦头,可到底佟佳氏是她看着长大的,周嬷嬷和她二十多年情分,不同常人。
周嬷嬷忙让人去御膳房要小米粥。
小米粥送来后,佟佳氏也喝了几口。
一屋子宫女太监全都喜气洋洋。
这要是皇贵妃真的病情转好,那以后她们翊坤宫可就不同了,皇贵妃如今可是被封为皇后了。
胤禛心里却不断地往下沉。
他瞧见佟佳氏这般模样,脑海里想起的却是一个词——回光返照。
“四阿哥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嬷嬷,让御膳房给四阿哥送些早膳。”
佟佳氏如今如愿以偿,说话也仿佛和气了不少,但对胤禛的态度分明是疏远了。
胤禛心里隐隐一阵刺痛,道了谢,同苏培盛退了下去。
皇贵妃封后的消息不但震惊了后宫,满朝文武也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万岁爷这事竟然不声不吭就这么办了。
索额图恼怒极了,在府上拍着桌子道:“我就知道,那佟国维不安好心,那皇贵妃封后,四阿哥名义可就是嫡子了!”
有大阿哥这么个狼子野心的,现在还要多一个背靠佟佳氏的四阿哥,索额图都替太子的处境担忧。
太子被立储,除却当初万岁爷子嗣不丰的原因之外,更有太子乃是赫舍里皇后所生的嫡子缘故。
满族入关以来,渐渐学了汉人习俗,要么立嫡,要么立长。
凌普道:“索相,那如今咱们怎么办?”
索额图黑着脸,“能怎么办,咱们就等着,要是那佟佳氏活下来,那就麻烦大了,要是活不下来,这皇后封了也和没封差不多。”
一个活的皇后,才叫人忌惮。


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声
这一整日,后宫都在关注翊坤宫动静。
皇后娘娘吃药了。
皇后娘娘用膳了。
一个个好消息叫后宫妃嫔都有些坐不住了。
民间有冲喜的说法。
难道说这皇后真的撑过来了?
不少之前在佟佳氏病重说过坏话的妃嫔,心里都七上八下。
佟佳氏这人,心眼小、记仇、报复性强,那可是后宫妃嫔都知道的,这要是她活下来,得罪过她的都得等着报复。
一时间,后宫不少人都烧香拜佛。
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在替皇贵妃祈福。
知道的都明白她们是希望老天爷把皇后给收走。
而这一回,老天爷似乎真听到了她们的心声。
周嬷嬷伺候着佟佳氏歇息。
她替佟佳氏盖上被子,佟佳氏的眼睛仍然盯着那圣旨不敢闭上眼睛。
佟佳氏盼了二十多年,从她入宫那年,她就想要当皇后。
她是万岁爷母族,和万岁爷是表兄妹,佟佳氏又是名门望族,当皇后,有什么不配的。
偏偏先是赫舍里氏,后是钮钴禄氏接二连三地抢走了属于她的后位。
她熬,熬到钮钴禄氏也死了,以为后位就属于她了,可等来的却是贵妃的位置。
这些年来,她日夜就盼着有朝一日成为皇后,好扬眉吐气。
“娘娘睡吧,这圣旨老奴盯着,保准没人敢来拿。”
周嬷嬷柔声道。
佟佳氏嗯了一声。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红润,一向带着些狠毒意味的眼睛也少见得柔和不少,她握住周嬷嬷的手,“周嬷嬷,你对本宫忠心,本宫都记得,等本宫好了,回头赏你大宅子和铺子,叫人给你养老。”
“好,好,多谢娘娘。”
周嬷嬷说道。
佟佳氏兴奋了一整日,实际上已经很是疲惫了。
她的眼皮慢慢垂下,嘴里还道:“本宫不会亏待你。”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睡下了。
周嬷嬷带着笑容,将帷帐放下。
等起身时,她心里叹了口气。
周嬷嬷是过来人,如何不知她们娘娘的情况像是回光返照,但她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当日善贵妃娘娘生双生子时难产,太医也说救不好了,现在不还是母女平安。
周嬷嬷怕其他人照顾皇贵妃不周到,便在床榻下睡下。
翌日起来时,周嬷嬷是被外面日光照醒的。
她看着空气里的浮尘,心里怔怔想到,昨夜娘娘好像不怎么咳嗽……
周嬷嬷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起身,唤了一声:“娘娘。”
帷帐里的人没动静,闭着眼睛,唇角勾起,仿佛做了一个美梦。
周嬷嬷走上前,掀起帷帐,摸了下皇后的手,已经冷了。
“咚咚咚。”
阮烟正和哈宜瑚、和卓一块用早膳。
桂花糕在下面,哈宜瑚不爱吃萝卜,就算是萝卜丸子也不爱吃,偷偷把萝卜丸子丢到地上,给桂花糕吃。
她刚丢了一颗丸子,听到钟声,吓了一跳,手上一松,筷子也跟着落在地上。
哈宜瑚吓到了,缩着头怕被额娘打。
可等一抬头,却瞧见她额娘脸上满是怔楞神色,丝毫没留意她这边的情况。
这是皇后薨了?
这钟声并不陌生,太皇太后驾崩时也是这个钟声。
阮烟心情复杂,她虽然觉得佟佳氏这人活着实在太折腾人,也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可佟佳氏在这样的岁数就死了,到底叫人心里有些怅惘。
“哈宜瑚、和卓,你们吃两口粥,等会儿就去换衣服,换之前给你们做的孝服,知道吗?”
阮烟说道。
哈宜瑚跟和卓都点了下头。
夏意悄悄给哈宜瑚换了双新筷子,哈宜瑚冲她咧开小嘴笑了笑,低头扒了几口饭。
随后被奶嬷嬷带下去换衣服。
皇后名义上是阿哥格格们的嫡母。
佟佳氏这一死,所有阿哥格格都得给她服丧守孝。
白事的东西都准备妥当。
康熙去见了佟佳氏最后一面,胤禛匆匆赶来,进来时就要行礼。
康熙摆手,“起来吧,你过来。”
“是,皇阿玛。”胤禛忙走了过来。
他脸上满是茫然神色。
即便他早知道皇额娘的病情撑不过这个月,可等佟佳氏真的撒手而去,胤禛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佟佳氏,心里一阵阵地往下沉。
“皇额娘。”
胤禛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他扑通一声跪在佟佳氏床边,“儿臣不孝。”
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在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永远地失去了一个亲人。
康熙心里不忍,背过身去。
翊坤宫上下都忙着取下红灯诸等犯忌讳的东西,不到一炷香时间,原本华贵富丽的翊坤宫仿佛变成了雪花洞,入目都是一片白。
小钮钴禄氏和阮烟等人都过来了。
按照万岁爷的意思,梓宫就设置在了翊坤宫这里。
康熙也很快给皇后定了谥号——孝懿皇后。
这个谥号出来,后宫妃嫔众说纷纭。
羡慕的不少。
这个孝懿皇后的懿是美好的意思。
这个谥号不能算差了,但要按佟佳氏先前的所作所为,这个谥号实在是给她贴金了。
“到底还是万岁爷母族人,”惠嫔对大福晋道,晌午刚去翊坤宫跪拜哭灵,惠嫔回来后少不得对大福晋抱怨,“就她也配用这个字。”
大福晋自己跪了半天,也累的够呛,还挺着个大肚子。
若不是阮烟偷偷叫人给她安排了个软垫垫着膝盖,这会子怕是都不能走动了。
她捧了茶,给惠嫔,“额娘何必计较这些?再说,孝懿皇后的谥号里可没有仁字,可见皇阿玛到底是公正的。”
一听这话,惠嫔脸色就好很多了。
她接过茶盏,难得给了大福晋一个好脸色,“你这回却是说对了,孝昭仁皇后、孝诚仁皇后,万岁爷都添了个仁字,独她没有。若是她九泉之下得知,也该知道羞愧了。”
大福晋没接这个话。
先前说皇后不是已经不太好,说到九泉之下就未免太过。
她怀着孩子,到底忌讳。
皇后宾天。
后宫妃嫔、阿哥格格,连同宗妇命妇都得哭灵三日。
阮烟原本还怕哈宜瑚还有和卓被吓到。
毕竟这样的日子,孩子稍微胆小的,都少不得害怕。
可哈宜瑚跟和卓却比她想象的更坚强,也更勇敢。
连续三日下来,不但没哭,跪的时候也规规矩矩。
但越是如此,两个小姑娘瘦的也就越发明显。
三日下来,两人脸上的婴儿肥都少了不少。
夜里,阮烟喊来两人,叫她们两个把裤子撸起来,瞧见两个小家伙膝盖都是一片淤青,不禁心疼,“疼不疼?”
“不疼。”
哈宜瑚故作勇敢地说道。
和卓刚想喊疼,见姐姐说不疼,迟疑了下便不说了。
阮烟可不好糊弄,伸出手按了下哈宜瑚的膝盖。
哈宜瑚一下几乎从椅子上蹦起来,“额娘!”
她气鼓鼓地看着阮烟。
阮烟坏笑了下,“活该,叫你逞强,疼就说疼,在你额娘面前,还装什么。”
哈宜瑚小声嘀咕什么狠心额娘。
阮烟一斜眼过去,“说什么?”
哈宜瑚立刻改口:“我什么也没说,额娘您说得对。”
阮烟哼了一声,拿了药膏出来,拿手指沾了一点儿给哈宜瑚涂上,再用力揉了揉。
哈宜瑚疼得小脸都扭曲了。
和卓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额娘,您,您轻点儿,姐姐好像要哭了。”
“我才没哭。”
哈宜瑚疼得满头是汗,却还死鸭子嘴硬。
阮烟道:“我不是故意折腾你姐姐,这淤青得擦开才好得快,不然的话好得慢不说,落下病根,以后天冷了刮风下雨腿都会疼的,到时候连走路都不能走。”
“等会儿和卓你也得这么擦。”
和卓万想不到自己也难逃一劫。
两人被阮烟按着擦了药膏,擦完之后,哈宜瑚没哭,和卓眼睛里包着泪,眼泪汪汪:“好疼。”
哈宜瑚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不疼了,别哭。”
她瞧了下桌子上的松仁糖,眼睛一转,“额娘,我拿糖给妹妹吃,好不好?”
“行啊,你拿吧,只准吃一块。”阮烟说道。
哈宜瑚还有和卓都爱吃甜的。
小米粥都要加糖,阮烟怕她们蛀牙,糖一向是不许多吃的。
哈宜瑚挑了块大的,塞到和卓嘴里。
甜滋滋的糖成功阻止了和卓发大水。
哈宜瑚自觉自己表现优秀,叉着腰对阮烟道:“额娘,那我是不是也能吃糖?”
合着绕这么一圈就是为了吃糖。
阮烟看破不说破,点头:“拿吧,你也只准吃一块,吃完了去刷牙,今晚早点睡觉,明日不用上课了。”
“真的?!”哈宜瑚惊喜交加。
她拿了块糖,拉着和卓跑回她们屋子,桂花糕汪汪叫了几声,阮烟摆摆手,“你也去吧。”
桂花糕这才蹦跳着跟着去了。
阮烟把药膏收起来,自己一坐下也觉得浑身酸痛。
她一个成年人连续哭灵三日都受不住,何况两个孩子。
阮烟决定给她们多放几日假。
哭灵的人一走。
翊坤宫就显得格外安静。
白烛仅仅照亮了孝懿皇后的棺材,周嬷嬷跪在棺材前,她嘴里念着往生经,心里想着那封信。


第240章 第二百四十声
周嬷嬷这个岁数了,留在宫里也只能去辛者库那些地方了,其他宫的娘娘是不敢用她也不会用她。
到底周嬷嬷是伺候了佟佳氏多年的人。
因此,她打算等皇后娘娘的棺椁入土下葬后,她就去守着皇后娘娘的陵墓,这点儿,万岁爷也答应了。
所以,她得在去守陵之前,给这封信一个定夺。
“四阿哥。”
守灵三日结束,阿哥们都不必再来,但胤禛还是每日晨昏都过来跪够两个时辰。
周嬷嬷等他跪完之后要离开时,才出声喊住他。
“嬷嬷。”
胤禛站住脚步,嘴唇干涸,眉眼下一片青黑。
周嬷嬷走上前,“皇后娘娘宾天前曾经给过奴婢一封信,奴婢思来想去,这封信还是给您吧。”
她把信递给了胤禛。
胤禛怔了怔,神色露出困惑。
但他还是把信接了过来。
“这是给我的?”
周嬷嬷摇摇头,苦笑道:“是皇后娘娘写给佟大人的,信里面的内容是要佟大人疏远冷落,不让佟佳氏的人将来为你出力。”
她瞧见胤禛脸色微变时,又道:“您别怪她,她是病得太厉害了,太痛苦了才会写出这样的东西,皇后娘娘不知道,但奴婢知道您是个孝顺孩子,这封信您就收着吧,烧了也好,怎么着都好,奴婢就当不知道。”
胤禛嘴唇颤动,他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信。
他对皇后已不抱任何期待,但饶是如此,心里还有些刺痛。
最痛的伤,永远是来自最亲近的人。
皇后养他十几年,这些年来母子相见如陌路人,可胤禛却忘不了幼时皇后娘娘的那些照拂和亲昵。
“胤禛乖乖吃药,吃了药明儿个额娘给你一个风筝。”
“胤禛会写字了,额娘真高兴……”
……
笑容明艳的宫装女子面容在记忆里还犹然清晰。
胤禛道:“多谢嬷嬷。”
周嬷嬷笑了笑,没说什么,屈膝行礼走了。
回了阿哥所,胤禛看着手里的信怔愣地发呆。
苏培盛心里担忧不已,直打鼓。
“爷,时辰不早了,要不传膳了?”
胤禛仿佛没听见他的话,抬起头,对苏培盛道:“你出宫一趟,把这封信送去佟府给佟大人。”
苏培盛瞪大眼睛,“爷,这信!”
以皇后娘娘临死前的情况,这封信里百分百是在辱骂他们爷,把这封信送去给佟大人,这又是何必?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胤禛眉眼锐利,语气不由分说。
苏培盛心里叹了口气,道了声是,拿了信,取了对牌匆匆出宫。
他心里想到,他们爷怕不是伤心糊涂了,好好的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佟府那边得了信,翌日让人带了句谢给胤禛。
胤禛听到后也只道了声知道了。
苏培盛唇角撇了撇,满心不乐意。
这封信一送,以佟大人和皇后娘娘的父女情,定然会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去办。
他们四阿哥以后可就少了一个助力了。
佟佳氏一族可是连万岁爷都得给三分薄面的。
苏培盛心里叹了口气。
他们爷怎么不学学旁人的厚脸皮。
“今儿个带你们去御花园走走,但不许乱跑乱跳,更不许胡乱走动。”
阮烟换了身旗服,虽然守灵已经结束,但还得守孝,衣裳都是银白青白等色。
阮烟头上也没戴什么珠钗,只插了一根银簪子,越发显得气质出尘。
哈宜瑚跟和卓连忙乖巧点头。
“额娘,我可不可以等会儿去喂鱼?”哈宜瑚奶声奶气问道。
和卓也渴望地看向阮烟:“额娘,我、我想带上桂花糕。”
阮烟抿了抿唇,故意板着脸仿佛思考一样。
哈宜瑚跟和卓大气也不敢出,巴巴地看着阮烟。
“好吧。”阮烟吊足了胃口后,道:“喂鱼可以,带桂花糕去也可以,但是你们要乖,前后都得有人跟着,知道吗?”
“好!”哈宜瑚跟和卓高兴地蹦起来。
和卓蹲下身,对桂花糕道:“桂花糕,你也可以出去玩了。”
桂花糕似乎也知道这是好事,高兴地汪了一声,绕着自己的尾巴跑了一圈。
出去玩一趟就这么高兴,果然还是孩子。
阮烟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些日子孩子们也被拘得狠了,加上要守孝,得吃素,连鸡蛋都不能吃。
哈宜瑚跟和卓都恹恹的,阮烟这才想带她们去御花园走走,守孝规矩大,但去散散心看看花鸟树木总是可以的。
御花园的花开的灿烂。
七月里,牡丹芍药争奇斗艳,哈宜瑚跟和卓两个人看到什么花都觉得稀奇,都凑过去闻了闻。
“额娘,鱼!”在瞧见前面的亭子时,哈宜瑚一下振奋了起来。
她朝前面跑去,奶嬷嬷们忙跟上。
阮烟不急不慢,和卓拉着她的手,眼睛盯着桂花糕,像是怕桂花糕跑不见了。
哈宜瑚到了亭子里,见额娘和妹妹还没来,喊道:“额娘,妹妹,你们快些。”
她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喂鱼了。
阮烟没搭理她,陪着和卓慢吞吞走,把哈宜瑚急坏了,又跑出来亦步亦趋跟着她们。
等一行人进了亭子,哈宜瑚献宝似的对和卓道:“妹妹,池子里好多好多鱼。”
阮烟让人拿了鱼食过来让哈宜瑚她们喂鱼。
她自己在铺了垫子的石墩上坐下,神色懒洋洋。
“贵妃娘娘金安。”
就在阮烟被风吹的要睡着的时候,她听见了有人喊她,下意识回过头,瞧见是大福晋时,阮烟露出个笑容,“你也路过御花园?”
因为守孝,娱乐当然是禁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