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您说笑了,”梁九功露出个笑容,“王爷是来见万岁爷的?米大人刚进去,奴才等会儿去通传一声。”
恭亲王摆手道:“不忙不忙,本王在这里稍候片刻也无妨。横竖皇上这茶房的茶水不错。”
“能得您老人家一句夸赞,是下面这些猴儿们的造化。”
梁九功笑道。
恭亲王恭维道:“也是你调教的好。这一个个走出去都是有板有眼的,要不是你忙,本王都想请你去教教我们府里的那些了。”
梁九功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
他端起茶壶给恭亲王倒水:“您老人家喝茶。”
恭亲王应了一声,喝着茶,魂不守舍。
他放下茶盏,伸手捏了下梁九功的手,递过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一点儿小意思,公公留着喝茶。”
“王爷您真见外。”梁九功嘴上笑着,收钱的动作却是飞快,“万岁爷这几日心情不错,王爷要是有什么事,可得赶紧提。”
“多谢公公。”
恭亲王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出来。
没多久,隔壁西暖阁传来动静,米思翰出来了,梁九功进去通传后,恭亲王才进去。
康熙瞧见他来,也不等他行礼了,直接道:“坐吧,有什么事直接说。”
“谢皇兄。”恭亲王在旁边官帽椅上坐下,斟酌着语气道:“先前皇兄点了臣弟同内务府办和硕纯禧公主嫁妆一事,臣弟想着纯禧公主到底也是臣弟长女,从小臣弟就没多照拂过她,眼下她要出嫁,便想出一份嫁妆来弥补一二。”
康熙嗯了一声,没多想,“这事朕允了,不过,收不收不是朕说了算,你有意弥补大格格,也得看她收不收。”
“是,万岁爷说的是,那这事?”
恭亲王心里一咯噔,不知道万岁爷这话是准还是不准。
“且等着吧。”康熙说道。
“送佛送到西,你便去帮朕问问乌希哈她怎么想。”
当夜,康熙看着正卸着珠钗的阮烟,手撑在身后,一身湖水蓝杭绸直裰,眉眼沉淀了岁月,却发显得有男人味。
阮烟眨巴下眼睛,这事她肯定会答应。
不过,要她帮忙,总得付出点儿好处吧,她笑盈盈地看着康熙:“万岁爷,这事臣妾肯定答应,不过,您能不能……”
免掉她抄佛经的次数啊。
“不能。”
不给阮烟把话说完的机会,康熙无情地拒绝了。
阮烟话都到了嗓子眼都被堵回去,她不乐意道:“您都不知道臣妾要说什么呢?”
“你要说的无非就是让朕免掉抄佛经的次数。”
康熙道,“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
阮烟:“……”
可恶,被看穿了!
“您太英明了也不好,男人有时候该装糊涂才是。”阮烟一本正经道:“您这么一来,可不就没情趣了。”
康熙听着她满口歪理,忍不住笑,拉了她的手一把,阮烟哎呦一声倒在他怀里,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被堵住了。
屋子里响起了动静。
春晓已经是老人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夏意和秋色却有些面红耳赤。
春晓瞧她们羞涩的模样,仿佛瞧见了自己当年刚到钟粹宫时候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道:“你们若是不好意思听,便去茶房吧,等会儿娘娘叫人了,我再去喊你们过来。”
“那就辛苦春晓姐姐了。”
夏意羞涩地说道。
秋色冲春晓感激地笑了下。
两个人低着头去了茶房。
钟粹宫的茶房好东西也不少。
因着她们娘娘爱吃,也舍得吃,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什么好东西都敢吃,地方官员每年进献的贡品,闽南的贡橘、两广的荔枝、云南的普洱,除了贡品,少不得还有御膳房的点心。
瞧见夏意、秋色两人过来。
机灵的小宫女忙端了茶水点心过来,“两位姐姐吃茶,这点心是适才御膳房多送的红豆糕,甜而不腻,正好配茶呢。”
“多谢你了。”秋色大大方方说道。
小宫女笑着道了声客气,又去看炉火了。
秋色喝了口茶,见红豆糕做的小巧精致,梅花状,点点红豆点缀,卖相极好,原本没什么食欲,也馋了,拿起一块尝了下,味道的确不错。
她拿帕子轻轻擦拭嘴唇,低声道:“夏意姐姐,原先我来钟粹宫前,一直听说万岁爷怎么疼爱咱们娘娘,今儿个才知道此话不假。”
“要死啊你。”夏意躁红了脸,拍了下秋色的手背,“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你可还没出嫁呢。”
秋色低声笑了笑,“姐姐不也心里明白?”
夏意原本想忍笑,可实在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这话说了虽然羞人,但万岁爷的宠爱无论对于后宫妃嫔,还是对于朝廷大臣都十分重要。
阮烟被折腾了一宿。
翌日起来时腰都快断了。
哈宜瑚跟和卓起来找她吃早膳,阮烟还在床上躺着。
哈宜瑚推了推阮烟的肩膀,“额娘,起身了,太阳晒屁股了。”
阮烟迷迷糊糊,把哈宜瑚拉上床一起睡,“别吵,额娘再睡一会儿。”
哈宜瑚觉得有趣,咯咯笑了,还朝和卓伸出手。
和卓也觉得好玩,她不着急上床睡觉,慢吞吞寻了张绣墩坐下,翘起两只脚,“嬷嬷,脱。”
索卓罗氏一向溺爱她,忙上前帮忙脱了绣鞋和袜子。
和卓脚刚要落地,瞧见地板,又怕脚弄脏了,伸出手喊索卓罗氏把她抱过去,刚躺下,雅莉奇来了,瞧见她们两个躺上床后,气得翻了个白眼,“我叫你们来喊额娘起身,你们倒好,都睡回去了。”
雅莉奇一手提溜一个把人提了下来。
和卓刚躺上去没两秒就被提溜下来,整个人呆呆的,迟疑片刻犹豫该不该哭,等做好决定,阮烟已经被雅莉奇喊起,一家子准备吃早膳了。
和卓想了想,算了,下次再哭吧。


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声
早上送完孩子去上学,阮烟自己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针线房的人来量体裁衣。
这回做的衣裳是预备夏季的,阮烟一口气给雅莉奇、大格格等人每个人都做了四套。
哈宜瑚跟和卓两个小孩子做了六套,三套是正和尺寸的,三套是稍微大些的。
两人最近长身体太快,隔一阵子不见就往上窜了几厘米。
做完衣裳后,阮烟笑着对大格格道:“乌希哈先留下,本宫还有事要你帮忙,先前的料子你挑的很好,这回还得让你帮忙掌掌眼。”
“是。”乌希哈答应一声。
三格格便乖巧地先回去了,雅莉奇把哈宜瑚还有和卓都带走,免得她们在这里捣乱。
阮烟示意大格格坐下,“你不必怕,这回留你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儿个恭亲王见了万岁爷,说想给你添一笔嫁妆,万岁爷的意思是你自己拿主意,收和不收都由你。”
大格格怔了怔。
她万想不到会是这事,一时间眉头皱起。
阮烟怕她为难:“你若是不想收,不必为难,本宫替你说。万岁爷也能明白你的。”
然而。
大格格却摇了摇头,“我愿意收。”
阮烟愣了下,“你真不必勉强,这点儿小事本宫还是能做主的。”
“娘娘,您先前不是教过我们把糖衣吃下,炮弹打回去吗?”
大格格笑着说道,唇角露出一个梨涡,“再说了,您也说,人不要和钱过不去。”
阮烟噗嗤一声笑了,“这话倒是不假,不论怎样,钱总是没错的。”
大格格笑着颔首:“我也是想明白了,无论他给这笔嫁妆是为什么,我只管收下便是,便是将来他想说什么,答不答应也是由我做决定。”
“正是。”阮烟拍了拍大格格的手背,“其实你也不必担心,万岁爷的意思,恭亲王是想弥补你。”
大格格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带着些讽刺的笑容。
她还在襁褓时,就把她送入宫里,十几年来不闻不问。
现在用嫁妆来弥补她。
怕是只是想让自己良心好过些吧?
若是以前,大格格肯定不会收,她宁可饿死穷死也不拿他们的东西。
可现在,她对他们不抱任何期待,自然不介意收一笔丰厚的嫁妆。
这些日子。
安妃也教了她们如何管账,柴米油盐酱醋茶,便是公主,没钱也是一样得为钱所困。
恭亲王那边得了准话,心里松了口气。
走出皇宫,他飞快打马扬鞭回府,打算要给大格格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即便远嫁蒙古,嫁妆也依旧是格格公主们的底气。
嫁妆丰厚,便是看在黄白之物的分子上,那些蒙古亲王也会给些面子和尊重。
一笔笔银子流水似的花了出去。
恭亲王福晋纳喇氏就坐不住了,恭亲王还没去上早朝,她就过来了,说起最近府上开支左支右绌,“今年来京城物价也贵了不少,端午节又要到了,到时候节礼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恭亲王听出来了,脸色沉了下来,“家里难道还能缺银子?”
恭亲王入得是正蓝旗,每个月都得了不少孝敬。
这夏季还没正式到呢,旗下人的冰敬都送到了。
“家里这么多人,每日少说花百两,臣妾知道爷是有心弥补大格格,可大格格的嫁妆哪里就缺咱们的钱?再说,您置办的嫁妆便是嫁三个格格也都够了。”
纳喇氏不高兴地说道。
“你觉得爷给闺女的嫁妆多,怎么不想想她为咱们府在宫里头吃了多少苦头。”恭亲王沉下脸,“别说现在这点儿钱,就是把半个王府陪上,爷都乐意。”
说完,拂袖而去,丝毫不给纳喇氏留脸面。
纳喇氏再想不到恭亲王会这么不给面子。
屋子里下人们也都吓到了,没人敢说什么。
纳喇氏白了脸,回到自己院子里才放声大哭,“我这难道是为我自个儿,他心疼闺女也得有限,我省钱难道是为我的孩子?这满院子的小阿哥小格格哪个是我生的!”
“福晋,慎言!”
她奶嬷嬷忙说道。
恭亲王府闹了一通。
最后到底还是纳喇氏胳膊拧不过大腿,索性也不管了,由着恭亲王去花钱。
五月份端午节一过,天气便热了不少。
屋子里摆了冰盆,夜里抱着竹夫人睡觉,阮烟都被热得睡不着。
她惊奇地发现和卓的体质竟然是冬暖夏凉的,抱着她像是抱着个空调一样。
于是。
阮烟冷酷无情地将和卓跟哈宜瑚拆散了。
在刚开始,哈宜瑚还没发现不对劲,直到好几日晚上都被热醒后,她意识到不对了。
“额娘,我要妹妹和我睡!”哈宜瑚理直气壮地叉着腰说道。
“不行。”
阮烟想也不想,头也不抬。
她正绣着给雅莉奇的衣裳,预备着给她当生日礼物。
哈宜瑚愣了愣,嘴巴张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接下来该怎么说。
在她看来,她和和卓一起睡乃是天经地义的,毕竟她们俩从生下来到前几天都是睡在一起的。
雅莉奇喝着奶茶,在旁边抿着唇等着看热闹。
哈宜瑚鼓着嘴巴,像小包子似的,“为什么不行?我本来就是和妹妹一起睡的。”
“没有为什么,额娘乐意。”
阮烟说道。
“您乐意,您乐意就能抢走和卓吗?”
哈宜瑚急的都结巴了。
“对。”阮烟道,手上穿针引线,丝毫不给愤怒的哈宜瑚一点儿面子。
雅莉奇心里腹诽道,哈宜瑚到底还是太年轻。
不知道和她们额娘讲道理,无异于是对牛弹琴。
“我、我……”
哈宜瑚顿时不知道什么。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师自通了撒泼打滚无理取闹,“我就要和妹妹一起睡,就要,就要嘛。”
阮烟放下手里的针线,仔细端详片刻,好似在做什么研究。
就在哈宜瑚揉着眼睛装哭装的觉得很成功时,阮烟点评道:“哈宜瑚,你衣裳上爬了蚂蚁。”
蚂蚁?!
哈宜瑚简直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小脸上满是惊慌神色,“在哪里!”
她拍着衣裳。
阮烟道:“骗你的,没有蚂蚁。”
哈宜瑚一愣,呆呆地看着阮烟。
阮烟又拿起绣棚继续绣花。
夏意等人都拼命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花纹,仿佛那花纹很是新奇似的,不能笑,这要是笑出来了,小格格怕是要哭了。
雅莉奇都怜悯起这个可怜的妹妹了。
她拉着哈宜瑚的手,“姐姐带你去玩。”
哈宜瑚委屈巴巴地跟着出去了。
走出一段距离,雅莉奇才弹了哈宜瑚一个脑瓜崩,“你真笨,你竟然试图和额娘讲道理?”
哈宜瑚捂着脑袋,“我后来也不讲道理了啊。”
“那就更笨了,论不讲道理,谁还能比得过咱们额娘。”
雅莉奇说道。
哈宜瑚嘴巴张大,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她撅着嘴巴,“那我能拿额娘怎么办?”
讲道理不行,不讲道理更不行。
“你等着,我给你出个主意。”
雅莉奇附在哈宜瑚耳旁悄悄出了个主意。
哈宜瑚一听,原本沮丧的小脸渐渐露出笑容,她抱着雅莉奇,“还是姐姐对我好。”
“这会子说姐姐对你好了,昨儿个偷吃糖的时候不还说我是坏姐姐。”
雅莉奇似笑非笑说道。
哈宜瑚嘿嘿一笑,眨巴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雅莉奇揉了揉她婴儿肥的小脸蛋。
夜里。
阮烟跟和卓刚换了衣裳,穿着里衣就要歇息。
“额娘、妹妹……”哈宜瑚拉长尾音,抱着被子,穿着里衣跑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阮烟拨了下头发,惊讶问道。
哈宜瑚等跑到床,躲进被窝里,躺在床上才冒出个头道:“我决定来陪额娘和妹妹一块睡觉。”
阮烟觉得她有鬼,可哈宜瑚一副死皮赖脸都要赖在这里的样子,她也只好答应。
夜里,阮烟抱着和卓睡的正香,迷迷糊糊感觉背后好像有个东西靠了过来,那东西像是火团一样,热得阮烟出了一身汗。
翌日阮烟睡醒,转过头一瞧,便看见哈宜瑚手脚并用地抱着她。
她一拍脑袋,怪不得昨晚上她感觉背后有个火团呢。
哈宜瑚的小身子就像是小火炉,冬日的时候和卓穿三四件,她穿两件就够了。
“起来,天亮了。”
阮烟扒拉开哈宜瑚的手脚,这小家伙缠得还真紧,阮烟出了些力气才把人扒拉开。
哈宜瑚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起来,她看了看外面日头,“额娘,你今天起得好早啊。”
阮烟只觉得牙齿痒痒,想要咬点儿什么东西。
她起得早,那不是因为这小火炉一晚上烧着!
风水轮流转。
昨儿个是哈宜瑚臭着脸,今儿个是阮烟臭着脸。
哈宜瑚满脸得意,仿佛偷吃了蜜似的。
她和雅莉奇交换了一个眼神,姐妹俩都偷偷得意。
阮烟狐疑地看向雅莉奇。
等哈宜瑚跟和卓吃完了被奶嬷嬷带去散步消食,阮烟看向雅莉奇,“让哈宜瑚晚上过来一起睡,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吧?”
“冤枉啊额娘,我怎么会给她出这种主意?”
雅莉奇一脸无辜。
阮烟哼了哼,“还装,打量我不知道你,除了你,谁出这种馊主意。”
雅莉奇笑而不语,反正就是不承认。
阮烟气结,也只好让哈宜瑚跟和卓姐妹团聚。
春晓心道,这就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声
“额娘病了?”
胤禛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随后神色有些复杂。
他对来报信的宫女问道:“可请过太医了?”
“请过了,太医来瞧过,说是忧思成疾,郁结于心,虽开了方子,可吃了却不见好。”
宫女战战兢兢地说道。
她并不是皇贵妃的人,本来也不过是内务府临时拨去翊坤宫伺候皇贵妃的。
来之前,梁九功也敲打过她们不要做傻事,否则周嬷嬷等人便是前车之鉴。
周嬷嬷现在被发落去辛者库,四十多岁的人,从早到晚都得弯腰蹲着洗衣裳,不过短短几个月,人就仿佛老了十几岁。
这个小宫女当然也不愿意步前车之鉴。
可皇贵妃的病这回是真的,又拿性命要挟她们,她便算不从也得从,只得老实跑出来报信。
胤禛嘴唇抿了抿。
他攥着手中的玉佩,眉头紧皱。
皇阿玛可是禁止闲杂人等出入翊坤宫。
他思来想去,对苏培盛道:“你跟她去一回,躲着点儿人,别叫人看见了。”
“喳。”苏培盛嘴上答应飞快,心里暗暗叫苦,跟着那宫女去了翊坤宫。
刚踏足到翊坤宫,苏培盛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这药味光是闻着就叫人舌尖发苦。
“怎么是你来?”
佟佳氏拿帕子捂着嘴唇,咳嗽道。
她瘦的厉害,一双眼睛就越显得尖锐。
苏培盛躬身道:“娘娘,四阿哥也想来,只是怕被人瞧见,到时候万岁爷怪罪四阿哥也就罢了,就怕连累你。”
佟佳氏无力地靠着床榻,冷笑道:“只怕是他不愿意见本宫吧。本宫如今失势,他哪里还会想得起本宫?怕还嫌弃本宫丢他的脸!”
“娘娘!四阿哥绝非这种人。”
苏培盛忙道。
佟佳氏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她素来心性就有些左性,这回被康熙罚的这么狠,几乎打折了她的脊梁骨。越是如此,佟佳氏就越在乎旁人的态度。
翊坤宫这些新调来的宫女太监,要说虽然是临时抽调过来的,可也是学了规矩才送过来的。
但这阵子,就没一个被挨过佟佳氏的打骂。
茶水烫了,佟佳氏觉得宫女太监们故意针对;
茶水冷了,佟佳氏觉得他们是存心要让她喝冷茶,让她的病好不起来;
便是上茶慢,也是不敬的表现。
宫女太监们原以为来这里已经够倒霉,万想不到还能更倒霉,一个个都是叫苦不迭。
佟佳氏皮笑肉不笑:“人走茶凉,本宫这还没走呢,他就不来见本宫,不是凉薄无情,又是什么。罢了,只当本宫养了一条白眼狼!”
她抄起旁边的茶盏朝苏培盛砸了过去,“滚,本宫用不着你们这些人!”
滚烫的茶水溅射在苏培盛的脚上。
苏培盛疼得脸一下都变了。
现在天热,他们太监穿的靴子也薄了,这一薄水烫上去就跟浇在上面似的。
苏培盛忍着疼,道了声是。
等出了翊坤宫后,他见四处无人,忙脱了靴子,脚上起了好几个水泡,红了一片,“这什么玩意!还当自己还是以前的皇贵妃呢!也就我们阿哥心软!”
“前面那个不正是四阿哥身旁的苏公公?”
曲莲远远瞧见苏培盛的背影,一眼就认出来了。
德妃看过去,怔了下。
苏培盛已经听到动静,忙把靴子穿上,回过头瞧见是德妃时,心里暗暗道了声倒霉。
他挤出一张笑容,狗腿似的跑上前来打千行礼:“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德妃脸上带着笑,仿佛没瞧见苏培盛刚才穿靴子的动作,“苏公公这是来给四阿哥办事啊?”
“是,是,不是,不是。”
苏培盛本想承认,可转念一想,这附近就是翊坤宫,承认了岂不就是意味着承认四阿哥过来关心皇贵妃娘娘。
身为四阿哥心腹,苏培盛自然知晓四阿哥夹在生母和嫡母之间,有多难做人。
曲莲脸色一下黑了。
德妃却笑笑:“那想来是私事,事情可办妥了?”
苏培盛红着脸皮点头:“已经办妥了,奴才这正打算回去呢,四阿哥身旁离不得人伺候。”
“是啊,到底是你伺候的周到。”德妃淡淡点了下头,摆了下手:“你且去吧,本宫就不耽误你的事了。”
苏培盛打了个千,匆匆告辞,走的跟后面有鬼在撵似的。
曲莲小声对德妃道:“娘娘,这苏培盛也不像话,当着您的面就扯谎呢。”
德妃平静道:“他也是为了他的主子。”
苏培盛在德妃那里不敢走快,离得远了简直小跑着回到阿哥所。
胤禛瞧见他满头大汗进来,眉头微皱,“这去一趟翊坤宫,你怎么这副德性?”
苏培盛大气不接下气,“爷,别提了,奴才出来后碰见德妃娘娘了。”
胤禛脸色微变,“那额娘可是知道了?”
苏培盛低着头,“奴才想德妃娘娘定然是知晓,只是没说穿。”
胤禛脸色绿了绿,盯着苏培盛,手指了指他:“你叫爷说你什么好,拢共爷也就交代你办这么一件事,你还能办成这样!”
苏培盛被骂的头也不敢抬起来。
也的确,四阿哥骂的对。
这要是搁在大阿哥、太子那里,可就不只是骂几句而已,怕是要挨板子。
“行了,别装相。”
胤禛不耐地虚踹了下苏培盛的腿:“额娘那边怎么样?病得厉不厉害?”
苏培盛连忙颔首:“皇贵妃娘娘瘦了不少,奴才斗胆瞧了一眼,嘴唇都白了,还咳嗽不停。”
胤禛眉头紧皱,即便皇贵妃做的再不好,她到底养了他这么多年,胤禛问道:“那你可问了她吃的什么药,每日吃几回?”
苏培盛又尴尬了,他扯了扯唇角,“四阿哥,奴才压根没机会问,奴才过去,皇贵妃娘娘见您没去,便、便发火了,拿茶盏砸了奴才,让奴才滚。”
胤禛脸上的担忧如潮水一般褪去。
他看向苏培盛,“额娘只怕还骂了我吧?”
苏培盛不说话。
但胤禛何其了解皇贵妃的脾气。
见胤禛神色难看,苏培盛忙安慰道:“爷,皇贵妃娘娘是身体病了,才会胡思乱想,等病好了,她自然知道您的良苦用心。您这些日子没命地苦读习练骑射,都是为了她。”
胤禛摆摆手,神色有些许颓唐。
他道:“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苏培盛只好呐呐地道了声是,在他要走出书房的时候,胤禛又说了句:“你脚上的伤回头自己去拿药擦一擦。”
“是,爷!”
苏培盛高兴地答应一声。
他出来后,寻了伤药擦了脚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帮爷宽心。
他们爷看似沉稳,做事不留情面,可实际上却是最心软不过的。
换做是旁人,皇贵妃被禁足这么大的丑闻,又做出的是那样的丑事,早就和皇贵妃一刀两断。
也就是他们爷,还担心着皇贵妃的身子,冒着危险让他去翊坤宫。
苏培盛思来想去,求到了胤福头上。
他们爷在兄弟里也就和六阿哥能说得来,六阿哥这人也厚道,嘴巴紧,信得过。
胤福没有答应,而是对苏培盛道:“这事你找我,我也帮不上忙,得四哥自己拿主意,心里想开才行。”
清官难断家务事。
苏培盛只好死了这条心。
胤禛沉闷了数日,在某个夏日午后,借了身子不适的借口,去了翊坤宫。
苏培盛跟了去,负责放风。
放风的时候,苏培盛心里暗骂了好几句娘!
“四阿哥可总算来了。”
皇贵妃抵着嘴唇咳嗽数声,语气要多尖酸有多尖酸。
胤禛面上一红又是一白,“额娘……”
“别喊本宫额娘,本宫没福气有你这个儿子!”佟佳氏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胤禛身上,“本宫被禁足这么些日子,你竟一直不闻不问!”
胤禛嘴巴张大,片刻后沉闷道:“是儿臣不是。”
他只字不提自己这些日子为佟佳氏做出的努力。
佟佳氏盯着他,那眼神疯魔带着浓烈的恨意和百般复杂的情绪。
她突然重重咳嗽数声,咳的撕心裂肺。
胤禛忙上前,端起旁边的茶水递给佟佳氏,又伸手去拍佟佳氏的后背,给她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