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倒是很快回过神来,他露出个笑容,“怪朕不该提起这事,你也别多想了。你如今有身子,思虑太重不好。”
“是。”阮烟答应一声。
然而。
次日,阮烟心里仍然时不时想起这事来。
她心里总惦记着,坐也坐不住,连下棋也都下得稀里糊涂的。
安嫔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没事。”
阮烟摇头说道。
安嫔笑了一声,指着棋盘上莫名其妙缺了的一角,“你没事,那怎么好端端把我棋子给拿走了?”
“啊?”
阮烟愣了下,低头一看,脸刷地一下红了。
她手里可不就拿了安嫔的黑子。
阮烟忙把棋子放下。
安嫔道:“你要是有心事就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兴许我能帮你想出个主意呢。”
阮烟心动了。
她想了想,凑过去小声地把心里的念头说出来。
安嫔在听到她的想法后,眉头虽然皱了皱,但还是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
“你也觉得我该去?”
阮烟有些欣喜。
安嫔叹道:“我是不想你去,毕竟那孩子病着,万一过了病气不是好玩的,再来你是好心去看望,就怕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是去炫耀,反倒不好。”
“那?”
阮烟疑惑地看向安嫔。
安嫔没好气地说道:“可我知道,你若是不去,心里永远不会放下这事。所以,你就去吧,只要记得早去早回就是。”
“姐姐真是善良体贴。”
阮烟高兴地咧开嘴角,一边让人去准备礼物,一边让人提前去咸福宫下帖子,免得贸贸然前去,有失体面。
“善妃让人来下的帖子。”
端嫔亲自把帖子拿去给了那拉贵人。
那拉贵人穿着一身绛紫色琵琶襟旗服,那旗服分明宽松,却更显得她整个人越发瘦削,脸色发黄,看上去竟像是四十多岁似的。
那拉贵人接过帖子,看了一眼。
端嫔在旁边捧着茶,仿佛随意一般问道:“说来也奇,本宫都不知道你和善妃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如今她都七个月份了,还特地来看你。”
那拉贵人冷冷道:“这兴许就是有眼缘了。”
“有眼缘,那怎么不见本宫和她有这眼缘?”
端嫔嗤笑说道。
那拉贵人道:“这得问您自个儿了。”
她说完这话,却是径直去了。
端嫔不敢相信那拉贵人竟然这么不给她脸,气得当下脸就黑了,拍着桌子道:“真当自己是号人物了。那善妃来,不定是来笑话她的!”
她说完,又埋怨起自己命苦,“旁人提拔下面的人,哪个不是名利兼收,就我倒霉,偏偏碰上这么个命硬的,生下来的也是……”
见端嫔越说越不像话,林嬷嬷忙打住她的话,“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端嫔还要抱怨,林嬷嬷赶忙提醒:“您想想万一咱们咸福宫里有那位的人!”
她冲乾清宫的方向指了指。
端嫔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一个寒气从脚底窜到天灵盖。
一下,所有委屈都不敢说了,可心里却越发觉得自己实在可怜。
下午,阮烟来的时候,端嫔虽没敢明说,但话里话外都是在长吁短叹。
听得阮烟是如坐针毡。
等听到那拉贵人来了,她顿时如蒙大赦,不等那拉贵人屈膝行礼,就道:“那拉贵人不必多礼,本宫今日是来看你的,你不请本宫去后面坐坐?”
那拉贵人闻弦知雅意,便道:“妾身屋子收拾的不好,娘娘若是不嫌弃,就随妾身来吧。”
阮烟笑道:“贵人谦虚。”
她又侧过头对端嫔道:“那本宫就随贵人去了,刚才多谢端嫔妹妹招待。”
端嫔心有不甘,可阮烟显然不是冲她来的,若是纠缠下去,反而不美,只好道:“下回娘娘有空再来,臣妾这里随时扫榻相迎。”
阮烟笑了笑,没接话,跟着那拉贵人去了后面。
那拉贵人住着的还是原来的屋子。
在待遇方面,内务府倒是不敢苛待她,毕竟后宫人人都知道,那拉贵人连佟贵妃的脸面都是说下就下,要是惹怒了她,回头告到万岁爷跟前去,那可就得不偿失。
因此,那拉贵人屋子里的东西多半不坏。
可饶是如此,进到那拉贵人屋子里的时候,阮烟却觉得里面光线一下暗了下来,甚至就连空气里也都有股萧条冷涩的滋味。
“妾身这里平时没什么人来,”那拉贵人道:“也没什么好赏的,倒是有些茶,您将就些。”
“哪里,是本宫来打扰,怎敢挑剔。”
阮烟说道。
宫女送上来了两盏碧螺春。
阮烟喝了一口,滋味倒是不错,可见内务府不敢敷衍。
她没来之前一直想来,来之后却是不知道该和那拉贵人说什么才好。
两人说实在话,也真没打过多少交道。
她除了知道那拉贵人喜好黄白之物外,除此以外什么也不知道。
倒是,她总不能和那拉贵人讨论金价银价吧。
思来想去。
阮烟说道:“本宫这回准备了些燕窝来送你,这东西挺滋补身体的,老人常说秋进冬补,若是拿牛奶和这燕窝每日炖一盅,想来对身体大有好处。”
她刚看到那拉贵人时,是真的心惊,那旗袍挂在她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下面只剩下一把骨头。
那拉贵人愣了半天。
她没想到阮烟来会说这事。
怔了半晌后,才说道,“多谢娘娘,您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这句话说完,屋子里又安静了。
屋子里所有宫女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话题怎么就又没了?
阮烟头疼不已,正想着是不是要拿出万寿节准备礼物的事来聊聊。
旁边屋子里就传出一阵幼儿的哭声。
那哭声若有似无,像小猫似的。
阮烟眼见得那拉贵人脸色瞬间变了。
那拉贵人神色焦急,朝外面瞧去。
阮烟忙道:“你去看看小阿哥吧,本宫在这里就行。”
那拉贵人松了口气,她屈膝行了下礼,急匆匆带着人出去了。
那拉贵人一走。
屋子里就更安静了。
阮烟手捧着茶,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来。
在如今这样处境的那拉贵人面前,她的出现似乎既碍眼又多余。
阮烟陷入自责。
她想离开,可这时候走,又不合适。
隔壁屋子里,小孩子的哭声渐渐停住,那拉贵人把小阿哥哄睡了,让人仔细照看着,才又回去。
进去后,她看了下时间,发现自己去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些不好意思,“妾身来晚了,让娘娘久等。”
“没有的事。”
阮烟摇头道,“倒是本宫,贸然前来,怕是打扰了你吧。”
那拉贵人却摇了摇头,“其实,能见到您,妾身心里挺高兴的。”
她垂下眼睑道:“妾身知道如今这咸福宫简直如同龙潭虎穴,宫里面谁见了妾身不觉得晦气。”
“你别这样想!”
阮烟忙道:“孩子的事不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敬常在、佟贵妃她们才是。”
前后两个孩子,那拉贵人都是被人所害。
那拉贵人怔了怔。
满屋子的宫女都吓得连忙跪下。
话说出口,阮烟也没打算收回。
她对那拉贵人说道:“这话,是本宫心里的话,说出来本宫不怕认。你,”她顿了下,道:“要活得好好的,不然的话如何对得起你自己,对得起万黼。”
那拉贵人整个人仿佛彻底愣住了。
她想起了万黼,那个孩子多孝顺懂事,明明被病折磨得整宿整宿不能睡,却还安慰她自己没事,就连走的时候也还惦记着她。
万黼离开时,她没落泪。
可这一刻,她的眼泪却落了下来。
她道:“妾身能怎么做?妾身连一个孩子都留不住!”
她真的用尽了所有办法,抄血经,点长明灯,甚至都割肉给孩子当药引,可胤禶却一日比一日瘦,他现在甚至瘦的都无法坐起身来。
阮烟抱住了她,什么也没说。
在这一刻,她不是善妃,她也不是那拉贵人。
她们两个不过是两个母亲罢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声
阮烟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对女人比较苛刻。
身为女人,要忍受十月怀胎妊娠之苦,更要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她从咸福宫回来后,就黏雅莉奇黏得很紧。
以前她顶多是早上晚上去看一眼,但是现在,她几乎醒了后都要和雅莉奇待在一起。
她很庆幸自己先前跟康熙求了让雅莉奇不必抚蒙,一想到有那么个可能性,自己的女儿要远嫁蒙古,而且十有八九会早夭后,她几乎连跟着她一块死的心都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连听说永和宫戴佳贵人有喜也都木木的,只是让人去送礼,不像先前还会八卦下这怀孕三个月才爆出有喜,到底是德嫔还是僖嫔的手笔。
四月初五。
一早,阮烟就觉得右眼皮直跳。
从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事。
晌午的时候噩耗就传来了。
胤禶阿哥去了。
阮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上一晃,茶盏落在了地上,砰的一声把雅莉奇吓哭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抱起雅莉奇哄了哄,直到孩子不哭了,让奶嬷嬷抱下去后,她才看向安嫔,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安嫔心里也难受。
这养了孩子后才知道当爹妈的苦。
她拍了拍阮烟的手背,“我陪你去。”
这个月阮烟就要生了。
平日里连走动,安嫔都不愿意让她走远,怕出事。
但是这回不同。
不去,安嫔觉得阮烟这辈子心里永远过不去这个坎儿。
咸福宫众人已经换了丧服。
就连端嫔也都换了素净的衣裳。
阮烟见到那拉贵人时,她脸上神色木木的,可好歹还能说话待人,阮烟这才放下心来。
那拉贵人也知道她来意,道:“娘娘不必担心妾身。妾身能撑得住。再则,”她声音空洞,“那孩子去了也好,不必再痛苦了。”
阮烟低声:“节哀。”
胤禶阿哥的丧事因为早夭,只是简简单单办了。
阮烟知道这事后宫的人都瞒着太皇太后,没人敢告诉她。
对于太皇太后这个岁数的人来说,亲人的死讯是个重大的打击。
但,她感觉,太皇太后兴许知道了。
因为小钮钴禄氏这些日子往景阳宫来的次数多了。
一个人伤心难过又不想被人看出来的时候,总会想办法把其他人赶出去。
“后日奴婢就要回家了。”
小钮钴禄氏说道。
“啊,什么?”阮烟刚刚还在走神,冷不丁听见这话,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你怎么要回去了?”
小钮钴禄氏挠了挠额头,“昨日太皇太后告诉奴婢,万岁爷要封奴婢为妃,所以奴婢得出宫了,不过,很快又会进来了。”
阮烟怔了怔后明白了。
这是因为要封妃所以才要回家。
毕竟,当初小钮钴禄氏进宫的名义是陪伴太皇太后,总不能现在就封妃,这样容易叫人说闲话。
所以,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
“恭喜你啊。”
阮烟笑道。
小钮钴禄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其实有些担心善妃娘娘会介意自己封妃的事,但没想到善妃竟然毫不在意。
小钮钴禄氏道:“这回出宫奴婢就把那把牛角弓带进来,回头让娘娘您瞧瞧。对了,先前奴婢不是和您说过有家茯苓糕特别好吃吗?奴婢也给您带进来。”
同喜已经麻木了。
阮烟点头道:“好啊。”
两人还真商量起让小钮钴禄氏捎带什么进来了。
次日。
万岁爷有意册封小钮钴禄氏为妃的消息便传出来了。
后宫众人反应不一。
如惠嫔等人,自然羡慕不已。
毕竟她们入宫多年,又为皇上绵延子嗣,如今还不过只是嫔位。
可小钮钴禄氏一进宫就是个妃位。
这等厚待也就是当年的佟贵妃才能相比了。
而佟贵妃。
则是既喜又怒。
喜的是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到底没把后位给那小钮钴禄氏,怒的是万岁爷和太皇太后真不留情。
封了妃,小钮钴禄氏掌管宫权可不就更加名正言顺?
后宫妃嫔的喜怒哀乐俱都在各人心里,明面上,众人对新鲜出炉的钮钴禄贵妃祝贺不已,各样礼物不要钱似的送往了慈宁宫。
又是一日。
小钮钴禄氏出宫了。
钦天监挑了时日,四月十二这个日子,明珠奉旨前去册封钮钴禄妃。
钮钴禄家上下皆是大喜。
谁都知道,后宫有一位娘娘,对于家族的发展多么重要。
因此,即便遏必隆福晋再舍不得小钮钴禄氏,也只是破例一一答应让小钮钴禄氏带着牛角弓和各样小吃一并进宫。
临行前,她摸了摸小钮钴禄氏的脸,“这回是真进宫,再也出不来了。额娘在外头也没办法提点你了,你在宫里万事小心再小心。万岁爷让你掌宫权是看重你,但你也不可太过较劲。需知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额娘,女儿心里都明白。”
小钮钴禄氏红着眼说道。
万岁爷给小钮钴禄氏安排的宫殿是在启祥宫。
启祥宫是二进院,一直住了好些个不受宠的答应、常在。
小钮钴禄氏搬到这里住,这些常在、答应是既高兴又担忧。
她们这启祥宫没个主位娘娘,平日里便不受重视,这钮钴禄娘娘来了,以后也有个靠山,就是不知道这位娘娘脾气如何,要是如佟贵妃那般,那还真不如没有。
小钮钴禄氏哪里知道这些常在、答应想什么。
她忙着收拾东西,忙着清点要送给阮烟的糕点。
四月里天还不热呢,糕点虽然放几天也不会坏,但小钮钴禄氏还是想着东西是趁热吃才香甜。
因此,她丝毫没有被封妃后姑娘家该有的羞涩。
翌日就带着糕点去见了阮烟。
阮烟见到她后,故意笑着起身行礼,“给钮钴禄娘娘请安。”
小钮钴禄氏哭笑不得,忙把阮烟拉起来,“您这不是折煞臣妾?真要行礼,也是臣妾给您行礼。”
她们两个虽然都是妃位,可阮烟有封号,小钮钴禄氏没有。
阮烟见她果真要行礼,忙笑道:“好了,我逗着玩的,咱们快别闹了。”
她笑的时候都不敢笑的动静太大。
吸取生雅莉奇的时候是因为笑的动静大,所以羊水破了,这些日子,阮烟真是不怎么敢大笑了,怕再来一次,那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小钮钴禄氏看着她的肚子,担心地说道:“您这几日就要生了吧?”
一听到这事,阮烟就发愁。
“这就不确定了,原本周院判来说过是前几日,言春等人都备着,结果愣是没动静。我看这孩子肯定是个慢性子。”
“您甭着急,兴许这几日就生了呢。”
小钮钴禄氏也有好几个嫂子,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她说道:“您生的月份好啊,四月份不太冷不太热,坐月子也不怎么难受。”
阮烟深表赞同。
去年六月份坐月子的时候都快把她热死了。
那时候她连偷偷跑去泡井水里的念头都有了。
两人说了一番话,阮烟看到同喜手上的提盒,才问道:“这提盒是?”
“哦,对了,我给忘了,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糕点,有茯苓糕、驴打滚还有红豆糕。”
小钮钴禄氏招呼同喜把提盒拿过来,将糕点一样样拿了出来。
这些糕点虽然都冷了,可是闻着味道显然就不错。
阮烟忙让人去沏了热茶来。
两人就着热茶吃着糕点,还时不时分享下对糕点的看法。
“这家驴打滚黄豆面真多,真舍得放料。”
阮烟满意地眯起眼睛,乐滋滋地说道。
“可不是,他们家驴打滚不便宜呢,一碟驴打滚要三钱银子。”小钮钴禄氏说道。
“三钱,那可真不便宜。”
阮烟感叹说道。
言春等人都没眼瞧了。
两个贵主儿,为了一盘三钱的驴打滚讨论起来,这说出去谁相信啊?
万岁爷听说了估计都得无言以对。
“你再尝尝红豆糕。”
小钮钴禄氏把红豆糕推到阮烟面前,“这红豆糕一点也不甜,特别好吃。”
同喜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小钮钴禄氏。
这不甜怎么就和好吃勾搭上了呢?
糕点不甜那能吃吗?
结果,善妃娘娘竟然也十分喜欢。
她顿时觉得,贵主儿们和自己果然不同。
小钮钴禄氏边吃边聊,心情怪高兴的。
阮烟的心情也不错,直到她感觉到下面好像有些异样。
阮烟喝茶的动作渐渐慢了。
她把茶盏放下来,深呼吸了口气,感受了下。
嗯,这熟悉的感觉,羊水破了没错了。
这回好在不是听笑话破的羊水。
阮烟脸上冲小钮钴禄氏露出一个笑容,“钮钴禄妹妹。”
“嗯?”小钮钴禄氏看向她,“姐姐,您怎么了?”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阮烟笑眯眯地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又不动声色地把糕点的盘子推到钮钴禄氏那边,这要是安嫔姐姐等会儿来了,可不能叫她看出破绽来,“我要生孩子了。”
小钮钴禄氏本来在喝茶,听见这话,愣了愣,转过头看了看阮烟,又看了看她的下身。
她一下跳了起来,对同喜道:“快去乾清宫、慈宁宫、慈仁宫报信。”
又转过头对言春等人说道:“快去告诉安嫔、再找人去把接生嬷嬷叫来!”
阮烟面带笑容,甚至还有闲心思安慰小钮钴禄氏。
“你别慌,横竖这事以后你少不了碰见,这回你就当练手了。”
小钮钴禄氏:“……”
第94章 第九十四声
小钮钴禄氏虽然见多了嫂子们怀孕时候的样子,可在产房外面候着,这还是头一回。
她心里忐忑,额头上满是汗水,又是问阮烟可有哪里不舒服,又是叫人去烧热水,准备人参。
阮烟还有闲情逸致安慰她,“甭担心了,你去外面坐着吧,这里有嬷嬷呢。”
宋嬷嬷屈了屈膝:“钮钴禄娘娘,您放心吧,奴婢会照顾好善妃娘娘的。”
小钮钴禄氏这才出去。
她出去时,安嫔刚好来了,见到小钮钴禄氏满脸忧色,心里一跳,连忙屈膝行了礼,“给娘娘请安。”
“安嫔不必多礼。”
小钮钴禄氏说道。
安嫔起来后,眼神朝产房看去,“善妃娘娘没什么大碍吧?”
太医早说过阮烟就是这几日生,因此,安嫔听到消息时并不惊讶,之所以慌乱,全都是被小钮钴禄氏的神色吓得。
“她没什么大碍。”
小钮钴禄氏故作镇定地说道,“产房里也有嬷嬷、宫女们照顾。万岁爷和慈宁宫各处,本宫也让人去报信去了。”
“那就好。”
安嫔这才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佟贵妃等人都来了,屋子里坐满了妃嫔。
奉茶的宫女来来往往。
佟贵妃脸上露出关怀,她道:“说起来善妃妹妹也是这几日该生,这胎要是能生下个小阿哥,那真是儿女双全,叫人羡慕了。”
她顿了顿,又笑道:“不过,生个小格格也不妨事,横竖万岁爷只要是善妃妹妹生的,便是小格格也喜欢,安嫔妹妹,你说是不是?”
荣嫔神色微有些异样。
她膝下有个三格格,可万岁爷甚少过问,这对比起备受万岁爷喜欢的雅莉奇,荣嫔心里自然有些不太高兴。
安嫔这会子也没心情和佟贵妃打什么官腔。
正要开口,外头院子里传来几声禁鞭声,这分明是万岁爷来了。
妃嫔们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羡慕,有人则神色复杂。
等康熙进来,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康熙这时候哪里在乎这些虚礼,摆了摆手,道:“都起身吧。”
不等众人起来,他看向产房,问道:“善妃这发动多久了?”
“回万岁爷的话,得有半个时辰了。”
小钮钴禄氏说道。
半个时辰。
康熙心里咯噔了一下。
上回阮烟生的极快,小半个时辰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这回都是第二胎了,怎么倒是比之前慢?
他皱着眉头,坐在上首,不出声,眼神时不时地朝产房的方向看去。
万岁爷不出声,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众人只听得产房内时不时传来善妃的痛呼声。
饶是佟贵妃,此时也都生不起嫉妒之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屋子里越来越静。
康熙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脑子里在想什么,没人知晓。
安嫔简直是如坐针毡。
她恨不得能冲进产房里面去。
外面的人忍不住,产房里的阮烟更是受不了。
上回生的快,虽然痛也就是一会子的痛,可现在生的实在太慢,就仿佛软刀子割肉似的,一刀刀的,太折磨人了。
她实在受不了,抓住言春的手,“言春,本宫想吃烧蹄膀!”
言春愣了愣,“娘娘,您……”
“你听我的话,快去,吃了本宫就有力气生孩子了。”阮烟咬着下唇,忍痛说道。
言春连忙去了。
她一掀开帘子,明间里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康熙更是站起身来,“善妃如何了?”
“善妃娘娘让奴婢去传膳,这会子想吃烧蹄膀。”
言春福了福身,说道。
康熙愣了愣后,哭笑不得,心里却也松了口气,“那你快去!”
还能惦记着吃,肯定没事了。
御膳房。
张德正看着火,炉火烧的旺,砂锅里的蹄髈焖出了酱色,蹄髈吸满了汤汁,颤巍巍的,他满意的把盖子放下,转过头对小徒弟王福道:“你瞧瞧你师傅这手艺,不是师傅和你吹,这道烧蹄膀,就是拿熊掌来换,咱也不换。”
王福早就被馋的不行,咽了咽口水,竖起大拇指道:“师傅,您是这个,等会儿您让小的吃口肉,成不成?”
张德斜了他一眼,道:“看在你小子平时怪有孝心的份上,师傅等会儿饶你一口。”
王福顿时乐了。
他是前不久才跟了张德的,自从跟了张德后,王福的小日子过得真是美滋滋。
阮烟因着饮食忌讳颇多,除了正经早晚两顿膳食外,其他时间都不能加餐,可内务府每个月拨下来的份例还是只多不少,于是,多出来的油水全都到了张德手上了。
这不,这小子,今儿个就给自己开了小灶,做了一道烧蹄膀。
“哟,这是做什么好东西呢?”
刘公公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
这刘公公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负责承乾宫的膳食太监。
以前承乾宫虽然不太受宠,可好歹还有个主位妃嫔敬嫔在,夏贵人也还算入得了万岁爷眼,内务府自然不敢苛刻。
可现在,承乾宫有什么,一个万岁爷不想见的敬常在,还有一个终于学乖了的夏答应、对了,还有个成答应。
这三个加起来还不如善妃一根手指头重要呢,内务府自然懒得伺候,给的东西都是次品,量也都给不足。
刘公公再看张德如今红火的日子,心里哪里能平衡。
“烧蹄膀啊,张公公,您老口福不小啊。”
那蹄髈不小,搁在内务府那里,不是主位妃嫔、受宠主子,拿不到这样的好东西。
“呵呵,也是托您老的福。”
张德爱答不理地说道。
刘公公脸上是皮笑肉不笑,“您这日子过的这么好,这要是以后没了这样的好日子,能习惯吗?”
“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张德剔了剔牙,“总比某些人连现在的日子都过不好强。”
“你!”
刘公公一下脸气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