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都查过了,除了后殿负责照顾乌雅贵人的连枝得了风寒,咱们宫里就再也没旁的人有症状了。”刘丰回话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把人迁出去。”佟贵妃皱眉说道。
虽说连枝是她的人,可这个节骨眼,一个小宫女,哪里值得她费心?
听得贵妃让人把她迁走,连枝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不过是得了风寒,刘公公,你可和贵妃娘娘说清楚了?我出过痘了。”
“姑娘,你别让我难做,这话就是娘娘说的,你老实去吧,回头病好了,再回来也不迟。”刘丰说道。
连枝哪里信这话。
她可不是刚进来的宫女,这宫里一个萝卜一个坑,出去了哪里有再回来的机会。
她挣扎道:“我,我不出去,我要见贵人。”
“这事你就别闹腾了,娘娘都发话了,你难道还要为这去为难贵人?”刘丰说的不留情面:“再说了,贵人现在坐月子,你留下来,染了病气给贵人,这责任谁担待得起?”
连枝脸色变了又变。
她咳嗽着,被人领了出去。
后殿产房内。
乌雅氏听刘丰来汇报,对刘丰和佟贵妃的先斩后奏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辛苦刘公公了,我这里一切听贵妃娘娘安排。”
刘丰笑道:“不辛苦,那奴才就先告辞了,不打扰贵人了。”
刘丰办完差事,用柚子叶去了晦气,换了衣裳才敢去见佟贵妃。
他说完后没忘记提起乌雅贵人的态度。
佟贵妃正抱着小阿哥哄着玩,听得乌雅氏的话,她这才有了几分笑意,“算她懂事。”
她可不怕乌雅氏仗着生了阿哥和升了份位,心气高了;心气再高,只要她一天是贵妃,一天养着小阿哥,捏死乌雅氏就和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第40章 第四十声
“皇阿玛,您快出去,儿臣病了不能过了病气给你。”太子胤礽虽然才5岁,可却已经格外懂事,即便烧的满脸通红,浑身麻痒,可一睁眼瞧见康熙在,却还是连忙劝康熙离开。
康熙守了一夜,眼睛都熬红了。
“保成,你不是病了,是出痘了,皇阿玛已经出过痘,不怕的。”
出痘?
胤礽怔了怔,幼小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慌乱。
身居紫禁城,胤礽如何不知道出痘是如何要命的事情?他奶父凌普告诉过他,出了痘的人十个有九个没了,宫里头不少人就是为此丧了命。先帝爷也是如此。
因此他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出痘。
他这是被人害了吗?
胤礽心里慌乱地想到。
康熙听着小太子的心声,心酸不已,他握紧了胤礽的手:“保成别怕,出痘不是要命的事,皇阿玛以前就出过痘,现在不也好了。太医院的人会好好照顾你的,用不了多久,保成就会好起来的。”
听到康熙的话,胤礽渐渐放下心来:“皇阿玛,儿臣相信您,儿臣不怕的。”
他说完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打完后才发觉自己有些御前失仪,尴尬地红了脸。
康熙笑了笑,“你且休息,皇阿玛出去,你只记着一句话,万事有你皇阿玛。”
胤礽眼眶酸涩,红着眼点了下头。
康熙从胤礽屋子里出来,外面院子里齐齐整整跪了整整一院子的人。
连太子奶嬷嬷和奶父凌普也在。
梁九功上前来回话,“万岁爷,奴才彻查过毓庆宫上下了,有三个小太监出了痘,太医们瞧过,是在太子之后出的。”
“其他地方呢?”康熙面色微沉,先前王佳常在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如今就又出事,他心里窝着火气,当着太子的面没发做,可这股火气却是要发泄出来的!
梁九功道:“后宫里也无人出痘,虽有些宫人得了些小病,可也请太医瞧过,并非出痘,倒是……”
“倒是什么?”康熙捻着手中佛珠,眼神朝梁九功一扫。
梁九功忙道:“倒是上驷院那边前些天有匹马病死了,可巧太子爷前些日子就去过上驷院。”
梁九功的话说完。
院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康熙面色阴沉,他把手中的佛珠握得极紧。
哪里就那么巧,保成去过上驷院,回头那匹马就没了,而后保成就出痘了。
上驷院那边还不比后宫,后宫可以说是他的一言堂,他在后宫怎么处理,都能保证不传到前头去,可上驷院是内务府的,动了上驷院,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哪个能不知道。
太子又是储君,这事又急又乱。
康熙沉着脸,“派人去请裕亲王、索额图、明珠进宫!”
“嗻!”梁九功打了个千,疾驰而去。
不多时,带着几个太监骑着马奔驰分道朝裕亲王府,索相、明相三府而去。
有挑担子的小贩被扬了满脸的尘土,张口就要叫骂:“他!”
旁边一屠夫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后生,可不敢乱骂,刚才过去那几位可都是宫里头出来的老公公。”
一听说是宫里太监,那小贩满脸怒色吓没了,心里暗道侥幸,得亏没骂出口,否则那些阉人心眼小,后头随意几句话就能整治死他了。
他忙对屠夫抱拳道谢。
而此时。
宫里头,康熙亲自从太医院点了十几个医术高超的太医和院判周数负责太子出痘之事,他沉声道:“朕不管你们如何医治,总之朕要看到太子平安无事病愈,太子好,朕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劳,太子不好,”他说到这里,眼神跟刀子似的扫过众人。
众太医忙跪下:“奴才必当尽力照顾太子!”
毓庆宫封宫了。
康熙挑了出过痘的太监宫女贴身照顾太子,其他人则是一并迁出去。
“内务府最近态度都变了,”林安刚带人去内务府领份例,回来就对安嫔汇报情况,“以前去的时候,就算是佟贵妃的人,他们也傲气得很,现在,无论谁去,他们都不敢拿下巴看人了。”
“他们也是怕遭了池鱼之殃。”阮烟慢吞吞地剥着用炭火微微烤过的栗子,“听说万岁爷让索相和裕亲王他们彻查此事,上驷院上下都被带去问话,上驷院又是内务府七司三院之一,里头的人拉亲带故的,他们哪里能不慌?”
安嫔道:“只是这年底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晦气。”
她喝了口茶,心想,这要是太子好了,还好,要是太子不好,以万岁爷的盛怒,怕是内务府上下都难逃一劫。
想到这里,她就不禁有些隐晦的欣慰。
得亏这回不是后宫出手。
不然,无论是谁干的,她们这些人都难免会受到连累。
因为太子出痘的事,小阿哥满月礼都没大办,佟贵妃也没设宴席,各宫也只是让人送了礼。
在这个时候,佟贵妃也没敢发火,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又不是不要命了。
佟贵妃做的事情就是处理好后宫事务,没事就往慈宁宫跑,刷刷孝顺名声。
这日下午。
太皇太后午睡起来,佟贵妃就来陪她说话了。
皇太后本来都换好衣裳,听说佟贵妃来了,立刻不去了,对宫女们说道:“留意下前头,她走了我再去。”
宫女们忍俊不禁,满口道好。
屋里自鸣钟响了三下后,宫女们打听回来了,佟贵妃回去了,皇太后这才去了前面。
孝庄正靠着枕头,让宫女给她捏肩捶腿,苏麻喇姑在旁边陪坐着,瞧见皇太后进来,孝庄忍不住笑道:“就知道她走,你就来。”
皇太后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行礼后,坐下说道:“我就是不喜欢和她说话,太累了,她蒙语也不行,听得我也难受。”
苏麻喇姑和孝庄都笑了。
孝庄道:“她愿意学就是有孝心了,你想想她一个贵妃,肯下功夫学蒙语,可见有心。”
皇太后笑道:“是啊,所以我也不讨厌她,可也不想为她委屈自个儿。太皇太后,您人也别太好。”
孝庄吃了一口奶疙瘩,淡淡道:“我心里也明白,不过是看她可怜罢了。”
佟贵妃要的,皇帝分明这辈子都不会给她。
偏偏她还不肯想明白。
一个为着不可能实现目标而挣扎的人,岂不可怜?
皇太后不赞同孝庄的看法。
她觉得佟贵妃不可怜,是贪婪。
但她没兴趣在这个话题上多聊,只道:“腊月都到了,可今年还没什么年味。”
“就快了。”孝庄说道:“万岁爷就是脾气大,可脾气大也有脾气大的好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
孝庄一语成谶。
腊月十二,临近年底了。
裕亲王、索额图和明珠三人拷问了上驷院上下,揪出了一个罪魁祸首。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过是一个上驷院左司员外郎。
而那匹出痘的马则不过是他疏忽没留意,才让太子爷近身。
“这,这奏折就这么照着写?”连一向好脾气的裕亲王看到那员外郎的口供后,都感觉荒唐愤怒。
要是传上去,裕亲王都能想到皇帝会是什么表情了。
明珠露出一个无奈笑容:“裕亲王,那人行刑的时候,咱们都是一起盯着的,保管没人能做得了假,他是这么说,咱们能怎么办?何况,这也不是不可能?”
索额图却黑着脸:“依着明相的话,这莫非是个巧合不成?上驷院那么多马,怎么就那么巧刚好牵了得病的马!”
他话里话外就是有人害太子。
明珠心里忍不住撇嘴,索额图不就是觉得是他们下手害太子吗?可这事,明珠心里跟明镜似的,真不是他们动的手。
当然,明珠也很愿意看到太子出事,太子没了,大阿哥为长,自然要立大阿哥为太子了。
因此,明珠很硬气地怼了回去:“索相若是觉得口供不可信,不如咱们写了奏折,带了人前去面见万岁爷,让万岁爷定夺。”
索额图听了这话,反而愣了下,心里有些拿不定。
莫非真是巧合?
不然真要是明珠他们干的,明珠哪里敢带人去见万岁爷?
裕亲王却巴不得如此,不等索额图拿主意,就拍板道:“本王看明相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这差事棘手,他巴不得尽快解决。
于是。
黄昏时分。
三人带着那员外郎进宫面圣。
康熙先看了奏折,在瞧见一时疏忽这个原因后,他撂下奏折,冷笑一声:“查了这么多天,就查出这么个结果?”
明珠、索额图等人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都不出声,”康熙冷笑,他站起身来,走到跪着的明珠面前:“明珠,你来说说,这事你认为真是这么巧合?”
明珠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都冒出来了。
他哆嗦着声音说道:“万岁爷,奴,奴才……”
康熙脸色已经相当铁青了,他一脚踹在了明珠肩膀上,明珠被踢得倒地,脑袋磕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万岁爷息怒!”
裕亲王也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忙上前来抱住康熙的腿,“奴才三人彻查此案,奏折上所写当真是那员外郎口供,并无半句虚言。”
他就知道这个结果不能让万岁爷满意。
可这事当真和明相、和大阿哥毫无干系啊。
“你们是没说谎,可你们三个股肱大臣,竟被一个小员外郎骗的团团转!”康熙指着那穿着一身囚衣,神色惊惧的员外郎,“什么疏忽大意,他害太子乃是为了向明珠递投名状!你说,是也不是!”
员外郎瞬间脸色大变,瞳孔颤抖。
“罪、罪臣……”
这事他除了告诉他妻子外,再无旁人知道,而他妻子也在事发后,让他用一杯毒酒毒死了。
万岁爷怎会知道?
明珠刚刚还觉得自己委屈冤枉,觉得万岁爷偏袒太子太过,可这会子瞧见那员外郎神色,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刹那间,明珠的脸色格外精彩。
他简直快气吐血了。
这员外郎他压根不认识!!


第41章 第四十一声
“如何?现在你们可还觉得朕是迁怒?”
康熙气得都笑不出来了。
就这么一个小员外郎的嘴巴都撬不开,连他妻子突然暴毙都没有追查下去,这要不是眼前三人一个是他兄弟,两个是朝廷大臣,又和后宫密切有关。
他都想把这三人发配流放了。
“奴才无能,望万岁爷恕罪。”
裕亲王三人脸色格外难看。
明珠更是连连磕头,声泪俱下,“万岁爷,奴才真不认识这人,奴才万死也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康熙看了他一眼,“朕知道你不敢,可天下间还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明相这几年威风,少不得有人揣摩你心思,投你所好。”
这番话说的真是诛心。
明珠身上的官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他只能边磕头边连陈情。
康熙也不愿听他磕头,摆摆手,“行了,朕不至于把旁人的错怪在你身上,只是你日后当谨言慎行才是。”
“万岁爷教诲极是。”明珠忙说道。
康熙迅疾地做了处置。
此事按照员外郎疏忽大意为结论,判了满门抄斩,另外上驷院上下被罢的罢,降的降。
借此机会,康熙也把内务府给敲打了一遍。
明珠那天出来后,又去拷问了员外郎,这回那员外郎什么都说了,是怎么羡慕旁人投了明珠门下平步青云,他又是怎么起意投诚,怎么害死发妻都说的明明白白。
回家后,明珠接连几晚吓得连睡都睡不着。
这件案子从接手开始,他们真的是细枝末节每个人都没放过。
那员外郎的妻子死了,他们都以为是员外郎怕妻子受罪,才提前下手害死发妻,谁想到竟是为了堵住这个秘密。
而这件事也就只有员外郎和那死了的发妻知道,万岁爷又是怎么知晓的?
明珠想起宫里的传言,说是万岁爷在各宫都安插了人手,因此宫里什么事都逃不过万岁爷的眼睛。
想到这里,明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难道,前朝也是如此?
明珠越想越觉得可疑。
接下来一阵子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年底本该是各地送上孝敬,明相府门庭若市的时候,可明珠却让门人只接帖子不见人。
这个古怪的情况引起了朝廷其他大臣的注意。
众人疑惑之余,也都不敢太过张扬。
一时间,京城到了年关却是头一回格外的风平浪静。
“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原因。”
阮烟微微张开嘴巴,嘴里的酥糖也不香了,她不可置信地说道:“那个员外郎就因为疏忽,就害了太子?”
“这有什么出奇的。”
安嫔绣着荷包上的海棠花,眉眼微垂,“史书上这种事多了,说来前朝还有个皇帝险些被宫女勒死呢,这听起来岂不是更加荒唐?”
阮烟想想也是。
世事本来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真要仔细深究,倒是显得有些糊涂了。
安嫔绣完海棠,拿剪子剪掉了线。
阮烟瞧了一眼,海棠花栩栩如生,难得的是这还是双面绣,“姐姐针线活真好。”
她高兴地说道:“这是给我的吧?”
“嗯,本宫不是只拿不给的人,这算是还你先前荷包的礼。”安嫔淡淡说道。
阮烟高兴道:“妾身也知道姐姐大气。”
她早就发现安嫔绣荷包了,毕竟双面绣可花功夫了,可没敢开口问,怕自作多情。
安嫔把绣棚拆了,把荷包锁了边,又穿了绳。
她手灵巧,没一下功夫就好了。
阮烟高高兴兴地换上了,还左右转了一圈,问道:“好看吗?”
“凑合。”安嫔唇角掠过一丝笑意,说道。
玉棋心里又腹诽了。
她们娘娘真是口是心非,明明特地挑了郭贵人喜欢的烟霞色,就为了配郭贵人的衣裳,现在还嘴硬。
屋子里热热闹闹,没过多久,翊坤宫却是来人,请安嫔过去。
阮烟识趣地走了,她也没多想,只当是年底了宫中事多,佟贵妃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曾想。
安嫔是黑着脸回来的。
回来后,她就让人把舒答应和周答应都解除禁足了,还让两人去见她。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禁足了这么些天,周答应浮躁心急的性子也被磨平了。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竟然被看似好欺负的舒答应利用,还险些就让舒答应如愿以偿。
舒答应垂眉顺眼,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都起来吧。”安嫔说道,“这回的教训想必你们也都记住了,说实话,如果不是贵妃娘娘提起,本宫的打算是让你们过了年再出来。”
周答应脸色一白,除夕家宴是她们能见到万岁爷的少数机会之一。
若是被禁足,等过了年,万岁爷诸事繁忙,加上有新人伺候,哪里还记得她们是谁。
“娘娘大度。”舒答应恭维道。
安嫔看了舒答应一眼,她想来想去,这事周答应没这样的手段和心思能说动佟贵妃,要是周答应能有这本事,也不会被舒答应利用了。
她倒是小瞧了舒答应。
安嫔眼神晦涩。
她道:“不是本宫大度,本宫不过是听命贵妃罢了。先前你们来本宫就说过,你们老实,本宫就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要是犯错,本宫也绝不会姑息,以后本宫还是这句话。你们且好自为之。”
一番话说得舒答应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她心有不甘地道了声是。
敲打了一番后,安嫔又独留下舒答应,让周答应走了。
周答应现在学乖了,老老实实直接走,没多说不该说的。
“舒答应,你坐。”安嫔的态度这会子却变得客气了,还让人端了茶给舒答应。
舒答应心里隐约有些发慌,感觉安嫔所要讲的话不会是她想要听到的。
她虚坐在绣凳上,心里七上八下。
“说来舒答应住在景阳宫也快有一年半了吧。”安嫔语气平和。
舒答应颔首:“妾身是同贵人同时进宫的。”
“一年半,时间也真长。”
安嫔有些感慨,“说来当初本宫听说你受周答应刁难时,还曾罚了周答应好几次呢。”
舒答应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那些小心思都已经被安嫔知道,以往安嫔的处罚就显得有些可笑。
“是,妾身能在景阳宫过上好日子,多亏娘娘照拂。”
“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本宫为人。”安嫔道:“本宫是个不爱争的,旁的宫里怎么斗,斗得怎么样,本宫不爱搭理。但景阳宫却是不能这样。”
舒答应听出意思来了,慌忙跪在地上。
“娘娘!”
“你不必这样,”安嫔道:“咱们也算有缘,好聚好散,你能搭上佟贵妃那边,本宫也相信你有本事,后宫妃嫔众多,你若是有投缘的,就说一声,本宫放你过去,也好全你一个前程。”
舒答应哪里肯。
后宫里哪个妃嫔像安嫔这么好说话,就说宜嫔,她的延禧宫,她的宫里不都是常在答应都被她整的服服帖帖,宁可抬举一个宫女当答应,也不肯便宜其他人。
她的手段说来不算高明,去了其他地方哪里有出头的机会,唯有在景阳宫才能争一争。
“娘娘,妾身真的知错了,妾身往后再也不敢。”
舒答应膝行到安嫔面前,声泪俱下。
安嫔平静道:“舒答应,本宫不是在和你商量。”
她已经够给舒答应面子了,还让舒答应自己找下家。
她不反感舒答应想争的心思,可她不愿意景阳宫成为她的垫脚石,更何况,人心易变,舒答应这样的性子,待在景阳宫,若是日后郭贵人成了她的眼中钉,那时候她可未必会想起今日的话。
舒答应怔了怔,还凝在眼眶里的眼泪倏然落地。
她抬起头,直勾勾明晃晃,眼神跟刀锋般盯着安嫔,而后竟直接站起身来,“好,好一个安嫔娘娘,妾身记住您的话了。”
说罢,她竟直接转身离去。
玉棋等人气得脸都红了。
“这舒答应怎么回事,就她刚刚的话,娘娘不留她是对的。”
不答应她就要记恨,那真要把她留下来,十有八九要出事!
安嫔喝了口茶,“也不必和她计较,这些日子让人盯着她,过了年本宫就让她搬出去。”
“是。”玉棋等人答应道。
腊月二十六。
宫里开始张贴门神和春联了。
不同于阮烟记忆里大红的春联,满族贱红贵白,因此春联是白绢为底,红蓝镶边,也别有一番风味。【1】
腊月二十七。
乾清宫封宝了,也就是玉玺被封存,万岁爷从此日起不用上朝了。
同时,毓庆宫也传出好消息,太子的痘治愈了,太医院表示还需静养数个月,脸上身上的痕迹便能消失无存。
这个好消息传出,康熙大喜,不但厚赏了太医,连同伺候太子的那些宫女太监也都因祸得福,被嘉奖厚赏。
宫里头颓靡多日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人人喜气洋洋。
连带着太皇太后也都忍不住念了声佛,“这下子人人都能过个好年了,苏麻喇姑,这个月慈宁宫每人多发一个月月钱,再发两身衣裳。”
苏麻喇姑笑着去办了。
不一时,慈宁宫上下人人欢喜。
佟贵妃也会做人,学着太皇太后厚赏了后宫宫女太监们,她倒不发衣裳了,只添菜。
这个年,可以说是紫禁城的宫人们过的最肥的一年了。
而紧接着,京城肃穆的气氛也都变了。
人人都知道太子病好了,万岁爷心情好了,那赐福也该到时候了吧。
每年这个时候,就是众人看谁能得到赐福,得到的,欢喜不已,没得到的,如丧考妣。


第42章 第四十二声
赐福用的是刻有赐福苍生的狼毫笔,着笔在绢布上。
康熙的笔力雄厚,一手好字也是颇得称颂的。
按照规矩,第一个福字要贴在乾清宫正殿,之后后宫妃嫔能不能得到赐福就得看地位、得宠程度了,而朝臣们也是同理。
康熙一口气写了数十张福字。
几个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把第一张福字拿去贴了。
剩下的福字,康熙做了分配:“慈宁宫、翊坤宫、景阳宫、咸福宫……”
梁九功等人默记,而后飞快让人把福字送到各宫去。
这是个喜事,去的太监都能得到主子们不少赏赐。
因此,太监们都争先恐后,抢到的无不欢喜,被冷落者则也不恼,去不了后宫,等会儿还有给各位大臣的呢。
果不其然。
过了一会儿,万岁爷又发话了,裕亲王府等几个宗亲得赐福,索相、明相、佟国维大人府上、李府都得了赐福,除此以外,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郭贵人的母家竟然也得了赐福。
送福字的天使浩浩荡荡、神采飞扬地从宫里出来,往各府上报喜去。
阮烟家里。
她额娘章佳氏正同两个儿媳妇商讨着过年走亲访友的事情。
旗人都被皇室圈在四九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因此每逢过年,走亲访友这事就忒麻烦,章佳氏的两个儿媳妇也都是镶黄旗人,因此礼就得更加贵重些才能显得亲厚。
三人刚商量好过年时候哪日去谁娘家,带什么礼时,外头突然乌糟糟的,一群人吵闹的声响传来。
章佳氏眉头一皱,因着这是大儿媳妇的院子,便下意识地看了大儿媳妇马佳氏一眼,却不说话。
马佳氏神色尴尬,忙起身:“平日里他们不敢这么无礼,额娘,我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嗯。”章佳氏点了下头,手里揣着个手炉。
她当婆婆,因为也心疼人家闺女进门当小媳妇,因此并不苛待人家。
但也不是一味心善仁慈,规矩立在那儿,小心思小算盘你有我不管,别闹出事来,真闹出事来,章佳氏也不是给人留面子的。
她也不怕儿子儿媳妇记恨,横竖她儿子多,闺女还有两个,再说普照对她也敬重,这家里她是说一不二。
完颜氏见大嫂出去了,心里忐忑得慌,她进门不满一年,还有些腼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