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了牛肉汤底,还要了两盘子鲜切牛肉,两盘子羊肉,一盘子萝卜,还要了烧饼,这牛肉羊肉要的还有要求,牛肉一盘雪花,也就是牛脖子后的肉,一盘是嫩肉,羊肉一盘要羊尾巴油,一盘要羊上脑,烧饼是芝麻烧饼。
晚膳很快来了。
珐琅铜锅,汤底滚烫,那炭火是从膳房出来到这里还一直烧着,确保到景阳宫汤底的温度不变。
新鲜的牛肉、羊肉摆在绿地紫龙瓷盘上,红艳艳,新鲜极了。
除此以外,还有阮烟要的各种调料,比如芝麻酱、花生酱、花生碎、芫荽、蒜、辣椒。
“先把萝卜下一半到锅里,再给我调一碗酱料。”
阮烟咽了咽口水,说道。
言春等人答应一声。
言夏先下了萝卜,白萝卜正当季,清甜得很,切块后放入汤底,能慢慢地吸满汁水,酱料按照阮烟的意思,芝麻花生酱二八分,加上花生碎后,再加点芫荽和蒜末。
汤底已经烧开了。
香气氤氲。
阮烟现在就庆幸自己搬家了,搁在以前的梢间里,吃了这顿后,一整天梢间里都是这个味道,不是说不好闻,但是闻久了也不舒服啊。
现在好了,她自己一个人独占东配殿,明间待客,一间次间作为书房,用膳的地方,一间次间日常起居,两个梢间可以给言春她们四人当宿舍。
像今天这顿,吃完后把窗户打开,过一会儿味道就没了,再回来还是清新舒服的小书房。
阮烟先喝了口汤,吃了一块烧饼。
芝麻烧饼酥脆,一个就巴掌大,三两口就没了,香得很。
而后先下羊尾巴油,那肉切得很薄,下汤底不到五秒就熟了,羊尾巴油又嫩又薄,出锅后还带着些粉色,在蘸料里一蘸,沾上些芝麻花生碎,再往嘴巴一送。
那滋味,真是别提多美味。
鲜嫩的羊肉,带着些许甘甜的芝麻花生酱,还有蒜末的辛辣,芫荽的清香还有花生碎复杂的口感。
羊上脑软滑有嚼头,雪花牛肉肌理分明,嫩肉弹牙。
阮烟吃了一会儿,额头上就冒出细密的汗珠。
外头夏和安冲言春使了个眼神。
吃锅子,阮烟不喜欢人伺候,觉得旁人帮忙下东西就没有吃火锅的滋味,因此言春等人并不需要做什么。
不过,往常夏和安也没在这时候使眼色过。
言春估摸是夏和安碰上什么事,便对阮烟福了福,小声地说清楚事情后才出去。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
言春掀了帘子,出来对夏和安问道。
夏和安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言春姐姐,这回这事是我给小主不小心惹祸了,刚刚周答应和舒答应吵起来了!”
言春一听到惹祸两字就愣了下。
夏和安可是仔细不过的人,怎么会给小主惹祸?
“怎么回事?她们吵起来同你有什么关系?”
夏和安便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事还和半盏茶前他带人去御膳房提晚膳有关系,那牛肉、羊肉都得现切才新鲜,夏和安就在那里等了会,可巧就碰见周答应和舒答应两个宫女在膳房吵起来。
御膳房那地方人多眼杂。
夏和安本来置身事外,就在旁边装没听见似的把两人吵架的原因给听明白了。
这周答应和舒答应两个都是答应,份例是一样的,因此两人的膳食标准也差不多,每顿饭顶多就是两菜一汤,你要加钱当然另外说。
不过,同样是两菜一汤那也有讲究,同样的菜色不同人做的味道也不同呢。
那周答应的宫女白术回回都是抢先来,在两个提盒里挑选了最好的,带回去。
这么一来,周答应见天地吃的都是好东西,什么黄豆炖猪蹄、八宝鸭,偶尔还有羊肉羹呢;而舒答应那边就不行了,周答应是黄豆炖猪蹄,她就是回锅肉,周答应是八宝鸭,她就是炖鸡汤,东西不如周答应的好,味道也比不上周答应那边的。
那舒答应的宫女琥珀这回就逮了个正着,抓住白术挑选提盒的事,要和她说理。
偏偏今天膳房的人多半抽调去负责颁金节宴席的事,两个小答应的膳食就没怎么经心,一份还算不错的是烧羊肉,另外一份对应的却是羊肉汤面,就瞧羊肉的分量,能把人给气死。
琥珀就不答应了,要白术把提盒让出来,可白术哪里肯,甩脸子,两人一下就吵起来了。
“你说我那么八卦做什么?”
夏和安一想到这里就打了自己一耳光,“那两个在膳房里吵了起来,舒答应那个宫女琥珀就说让我给主持公道,要是不行让小主评理。”
“你答应了?!”
言春急得声调都高了。
次间里,阮烟吃了口牛肉,想着究竟什么事,言春这声调都高了。
“没有,我哪里能答应。”夏和安可没那么闲去给人家当包青天,“可我还没开口说不呢,那白术就缩了,把提盒给让了。”
言春瞬间就无语了。
她几乎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那白术回来后,周答应就和舒答应吵起来了吧?”
“可不是嘛。”夏和安道,“现在周答应一口一个舒答应仗着有小主撑腰,就这么嚣张。”
他话音落地,言春脸色就变了。
刚要回屋说什么,西配殿那边突然有人从屋里砸了东西出来。
砰砰两个声响,这动静,前后殿的人都听见了。
这是怎么了?
阮烟拿帕子擦了擦嘴唇,起身朝外走去。
她站在门口,刚撩起帘子,言春就上前,三言两语把事情经过说明白了。
阮烟:……
人在家中坐,事从天上来。
玉棋带着几个宫女从前面过来了,瞧见西配殿院子石板上两个砸烂的提盒,满地狼藉的饭菜,脸色就黑了黑。
她掀开帘子进了里面。
周答应和舒答应正在明间,两边跟楚汉争霸似的,一人占据一边。
“娘娘听见动静,请两位答应到前面去,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玉棋的语气很不客气。
周答应脸色变了变。
刚才她丢东西的时候痛快了,还觉得出了口气。
现在见安嫔来找,心里的悔意一下就起来了。
“是。”
舒答应先答应了一声。
玉棋让人先陪两位答应去前面,又亲自到阮烟这边来,行了礼:“贵人,我们娘娘说两位答应刚才吵架时攀扯了贵人进去,为了公正,请贵人也去前面一趟。”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比在刚刚两个答应面前有底气。
就怕郭贵人不给面子。
阮烟却很好说话,微微颔首,侧过头对言秋说道:“屋里的锅子的火熄了,前天内务府送来的碧螺春找出来,回来我再喝。”
“是,小主。”言秋答应道。
阮烟带着言春、言夏去了前面。
她到了后,福了福身,安嫔就让她起来,还赐了座。
坐在安嫔下首的红木绣凳上,阮烟看向下首跪着的周答应、舒答应。
安嫔手里捧着茶,脸上不见喜色:“今儿个颁金节乃是大日子,二位妹妹倒是出息了,在这样的日子都敢争吵起来,还把提盒给砸了。这是怕事情闹得不够大,贵妃娘娘没机会治你们,是吧?!”
“娘娘宽待,妾身、妾身是一时糊涂。”
周答应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真是忘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能出什么事。
“一时糊涂!”
安嫔砰地下把茶盏搁在了小几上,“前后的人都听见你那把声音了,还一口一个郭贵人?怎么着?本宫当日说的话,你们全当耳边风了?”
阮烟留意到安嫔说的是你们。
这意味着她并不觉得舒答应没错。
“娘娘,妾身愿意受罚。”就在周答应吓得不敢吱声的时候,舒答应出声说道,“此事乃是妾身奴婢琥珀不懂规矩,不该拿了姐姐那份提盒回来,是妾身的错。”
琥珀扑通一下跪下:“安嫔娘娘,您今天怎么罚都成,可奴婢要说,周答应她们实在欺人太甚,都是答应,我们小主吃的都是周答应挑剩下的东西,奴婢实在是替我们答应委屈!”
“琥珀!”
舒答应转过头,面露怒气地呵斥了琥珀一声。
琥珀眼含着泪水:“答应,您骂我也成,反正奴婢是真看不下去了。”
“在膳房的时候,若非是郭贵人身旁的夏公公帮忙,恐怕今儿个我们答应还是吃别人挑剩下的东西呢。”
那缺心眼的夏和安!
言春心里骂了句。
要听八卦,不会等回头再打听!
她骂归骂,心里也明白夏和安这回真是池鱼之殃。
阮烟默默喝茶。
要她说,今儿个这事,玄乎着。
周答应的人挑膳食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要真是舒答应有意见,打从一开始就开始表露出来,安嫔是个真的“公平”的人,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只要舒答应把事情捅到安嫔面前,周答应必然被罚,就像先前周答应说安嫔坏话,周答应不就被罚了。
可她却一直不提。
非要到现在才突然有意见,这事不古怪?
第26章 第二十六声
“既这么说,这事挑事的是周答应?”
安嫔面色一沉,丹凤眼撩起,气场让人不敢直视。
周答应嘴唇颤抖,“娘娘,妾、妾……”
“蠢货!”
安嫔拍了下桌子,“你们都是答应,论身份,她是满军旗,你不过是汉军旗,你也敢挑三拣四?!”
“妾身是一时糊涂,妾身知错了。”
周答应忙磕头求饶。
“闭嘴!”安嫔呵斥道。
周答应不敢开口了,额头磕青了,眼泪哭的妆容都花了。
哪里还有先前在后面得意洋洋的劲儿。
“本宫先前罚你抄写宫规,目的是让你长长记性。”安嫔拨弄了下手腕上的镯子,“没想到你倒是好,宫规抄了是抄了,可半点没往脑子里去!”
周答应泣不成声,又怕又惧。
“从今日起,你便在屋里呆着,好好反省,几时想清楚冷静了,知道自己身份该做什么了再出来。”
安嫔冷冷说道。
“娘娘?!”周答应不可置信地仰起头来。
她爬到安嫔脚下,“娘娘您罚我抄宫规吧,不然罚我份例也成!”
“住口,娘娘说话岂容你置喙?”
玉棋皱起眉头,呵斥。
安嫔看了周答应一眼,“你若是不服本宫处置,不如让贵妃来处理这事?”
周答应打了个哆嗦,脸色清白交加地低下头去。
舒答应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这禁足可比什么都严重,出不得景阳宫,自然无法交际应酬,何况还是在年底这个紧要的时候。
“舒答应,”安嫔突然喊了舒答应一声。
舒答应忙回过神,“妾身在。”
“这回的事,周答应有错,你也有错。”安嫔眼里神色洞若观火,“她的宫女挑选提盒,这不是近日来才有的事,你为何不说?”
“妾、妾身是怕给娘娘找来麻烦。”对上安嫔的眼神,舒答应有些心虚,她朝阮烟看去,眼神带着几分乞求。
阮烟却没说话,低着头看着杯子。
安嫔娘娘用的杯子真不错,颜色真好看。
安嫔把舒答应和阮烟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她冷笑一声:“难道今天你就没给本宫找麻烦?”
“在膳房吵架,是怕知道的人不够多是吗?”
舒答应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琥珀忙磕头:“娘娘,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赌气!”
“拖下去掌嘴三十。”
安嫔摆摆手,不耐地说道。
玉笔二人答应一声,上来把琥珀拖了出去。
廊檐下没多久就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舒答应脸色越发难看了。
心腹宫女就等于主子的颜面,打了宫女,就等于打主子的脸。
“本宫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今日这事,周答应有错,你也有错,”安嫔道:“景阳宫本宫是主位,有什么事大可让本宫定夺,你姑息周答应是你的事,但闹起来本宫却要追究你的责任。”
“即日起,你也去好好冷静,宫规不必抄,去抄抄佛经。”
这责罚比周答应还重。
舒答应心里不服。
可她知道和安嫔犟下去,倒霉的只会是她。
因此,她老实地领了罚。
四个人谁也没逃脱责罚,白术也被罚了打手心。
处置完后。
安嫔又问道:“本宫刚刚听到你们争吵说起郭贵人,是怎么回事?”
“是、是妾身一时脑子糊涂,此事和郭贵人并无干系。”周答应忙说道。
她这会子难得聪明一回,知道要是把郭贵人也扯进来,自己的责罚只会更重。
何况,她这会子反应过来了,那郭贵人从头到尾都没提舒答应求情过,舒答应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的人。
现在想想,自己这回真是中了算计了。
“那就好。”安嫔说道:“这样的事有一不可有二。如果日后再出这种事情,本宫不管对错,都赶出去,届时你们倒是看看后宫谁收留你们。”
“是。”
舒答应和周答应两人忙答应。
她们两个不得宠,又没有家世的答应,被赶出去,只会是沦落到更偏冷的地方去。
其他妃嫔也不会好心地收留她们,毕竟宫殿地方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就多占一点地方。
处罚完毕。
安嫔才让她们走了。
玉棋送上新的热茶,安嫔喝了一口,才觉得心情好些了。
她看向阮烟:“耽误你时间了,没曾想这事和你没关系。”
“娘娘说什么话,要不是您敲打,那周答应怕不是要把妾身也拉下水呢。”
阮烟笑着说道。
安嫔看了她一眼,这倒是个聪明的,能看出门道来。
既然如此,她也不多费口舌了,“你明白就行,本宫也不留你了。”
“妾身告辞,时辰不早,宴席上娘娘好似没吃多少东西,不如吃锅子吧,膳房的牛羊肉最近都很新鲜,很是适合下锅子。”
阮烟多关心了一句。
安嫔怔了怔,含糊地道了声知道了。
阮烟走后,玉棋就笑道:“适才奴婢去的时候,郭贵人正吃着锅子呢,奴婢闻着都觉得香,娘娘不如今日试试。”
“是本宫试试,还是你自己嘴馋了?”安嫔愣了下,忍不住笑道。
“甭管谁嘴馋,咱们试试都无妨。”玉棋说道。
安嫔想想,还真有些饿了,“那就传膳吧,就让膳房的人照着郭贵人的晚膳送来一份。”
她也懒得多想。
横竖郭贵人天天点菜,估计是个会吃的,她跟着吃就行了。
牛羊肉送上来的时候,安嫔还有些无奈。
食不兼味,这郭贵人倒是不挑。
她心里嫌弃,可今晚难得吃了两盘肉,撑得需要去外头走走才能消食。
“主子,西配殿舒答应让人过来送谢礼。”
小豆子掀开帘子,进来回话道。
阮烟的眼神从下首弓着腰不敢抬头的夏和安身上挪走,看向小豆子,道:“可说了什么?”
“来送礼的是琥珀,说是谢夏公公在膳房帮忙。”小豆子说:“还说她们答应永远记得贵人的恩情。”
???
阮烟就是一阵无语。
见过碰瓷要钱的,没见过碰瓷送礼的。
她道:“你回去,就说我无功不受禄,这礼不敢收,另外舒答应该记的不是我的恩情,是安嫔娘娘的。”
小豆子记了一遍,退了出去把话说给琥珀听。
琥珀脸色变了变,但这会子她脸红肿,也没人能看清。
“张公公……”琥珀还想让小豆子帮忙。
小豆子忙后退一步,“琥珀姐姐,这我们贵人还有事要我去办,我就不陪您多说了。您请好吧。”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钻进了茶水房里。
琥珀气得咬牙,只好把东西带了回去。
梢间里,舒答应正阴沉着脸,见到琥珀回来还带着刚刚拿出去的礼物,她面色瞬间更难看了,“东西怎么带回来了?”
琥珀哆嗦着把阮烟的话复述了一遍。
舒答应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一把将刚刚写好的字撕碎,气得胸膛直起伏。
什么东西!
给脸不要脸!
“小主,您罚奴才吧,要不是奴才,您也不至于扯进这麻烦事里去。”
夏和安臊眉耷眼,羞愧的头都不敢抬起来。
自打小主重新得宠后,他对下面几个耳提面命,天天提点他们不要尾巴飘起来,给小主找麻烦,结果给小主找来麻烦的人却是他。
“你是该罚。”
阮烟故意板着脸。
一屋子的人全都不敢做声。
“就罚你今日晚膳不准吃肉,肉都给小豆子他们吃。”
阮烟说道。
“是,奴才……”
夏和安下意识答话,可等反应过来小主说什么后,他愣住了,惊喜交加地看向阮烟。
“那可感情好,今晚上我们三可以多吃一点肉了。”
小豆子乐呵呵地说道。
言春等人也松了口气。
言春看向夏和安:“还愣着做什么,不快领罚。”
“是,是奴才认错,奴才领罚。”
夏和安心里的石头落地,整个人松快不少,忙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阮烟摆摆手:“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再说了,人家有心,你就算当时走出去了,难道不能再找机会和咱们搭上关系。这事躲不开,刚才我已经谢绝了她的礼,想来她也不会再多做无用之事了。”
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让她现在也琢磨明白舒答应的想法了。
知己知彼了,阮烟就放心了。
先前那舒答应突然送她那么厚的礼,她是真有些担心。
“谢小主。”
夏和安站了起来。
这件事被安嫔压了下去,两个提盒也用借口糊弄过去,不过,琥珀和白术吵架的事情,是发生在御膳房那里。
那地方人多,安嫔的手也伸不进去,因此,周答应和舒答应不对付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这是安嫔能接受的结局。
答应们不和,不算大事,这宫里,满宫妃嫔,就一个皇帝,有几个妃嫔能喜欢旁人?别的不说,佟贵妃都看乌雅常在不顺眼,这还是人家肚子里的孩子注定是她的情况下呢。
安嫔最近的心情不坏。
主要是因为吃的香了。
她发现,郭贵人还真是会吃的。
那羊肉蘸着花生酱芝麻酱,味道是真不错。
安嫔一时没留意,连吃了几天羊肉。
然后,安嫔就上火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声
安嫔上火这事,阮烟是在瞧见她喝了菊花茶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点的。
“郭贵人瞧什么呢?”
安嫔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面上神色冷淡。
阮烟若无其事地收回眼神,虽然诧异于安嫔娘娘这个季节还会上火,但她体贴的没有多问,反而是道:“妾身闻着这菊花的香味怪好闻的,想起宫女说起御花园最近的菊花开的很好,想去瞧瞧,不知娘娘是否有空?”
这一个人孤零零去赏花太无聊,找个伴去才好玩啊。
赏花?
安嫔有些犹豫。
她性格冷淡,御花园那地方又经常有妃嫔前去赏花,安嫔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去的次数就少了些。
要论宅,安嫔的宅简直堪比后代的宅男宅女了,除非去翊坤宫、慈宁宫请安,和参加各种宴席,等闲是不出门的,请人来做客就更不可能了。
“今儿个难得天气不冷,出去走走散散心不好吗?”
阮烟见安嫔有些意动,忙趁热打铁。
安嫔心动,却还故道:“也罢,本宫陪你去一趟,也省得你碰上什么人,又惹麻烦。”
口是心非。
阮烟心里腹诽。
安嫔像是察觉到什么,朝她看来一眼。
阮烟立刻挤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安嫔娘娘人真好。”
油嘴滑舌。
安嫔心里暗道。
一屋子宫女见着两个主子眉来眼去,不禁暗暗偷笑。
御花园菊花开的的确很好,各种名贵品种,争奇斗艳。
阮烟看的啧啧称奇。
“这瑶台玉凤开的真美,安嫔姐姐,这花怎么起这个名字啊?”
阮烟这人深谙什么叫做顺着杆子往上爬。
安嫔态度对她好了些,立刻改口叫姐姐。
安嫔也没察觉,低头看了一眼,道:“这花花瓣繁多,岂不就像那鸟雀的羽毛,加上花色极白,因此叫瑶台玉凤。”
“那这十丈珠帘呢?”
“这花外瓣极长,形似珠帘,才有此名。”
安嫔对这些东西的由来都是信手拈来,李家富贵,像孤本名花她都司空见惯。
“姐姐你好懂,真厉害。”
阮烟回以崇拜眼神。
安嫔唇角露出些笑意,淡淡说道:“这有什么,你若是喜欢,回头本宫送你一本《菊花谱图》给你。”
“谢谢姐姐。”
阮烟答应的干脆。
答应过后,她又突然想起一件正事,这菊花谱送了后,安嫔会不会也要考验功课?
阮烟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下菊花。
这花这么好看,就算有什么功课,也比什么抄佛经、写话本强。
对了,话本,万岁爷到现在都没提起,他该不会忘了吧。
忘了最好,千万别想起她!
她最近天天困得很,吃完晚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压根没时间搞话本。
“哟,怎么这么巧?安嫔娘娘和郭贵人都在。”
就在阮烟出神的时候,一把清脆伶俐的声音传来。
阮烟回头看去,来的人还是老熟人,宜嫔和乌雅常在。
奇怪?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给宜嫔娘娘请安。”
阮烟先行了礼。
四位妃嫔互相见礼后,乌雅常在主动解开了阮烟的困惑:“妾身是刚才和宜嫔娘娘巧遇的。”
安嫔和阮烟瞬间恍然大悟。
就说嘛。
这两人压根不是一条道上的,怎么会一起来逛御花园?
不过,这么说。
难道自己默认和郭贵人是一条道的?
安嫔脑海里的念头飞快闪过,就听到宜嫔半带揶揄半认真说道:“安嫔姐姐和郭贵人真是投缘,郭贵人这才去了景阳宫多久,你们都能一起来逛御花园了。”
阮烟露出官方的腼腆笑容。
安嫔扯了扯唇角,“能一同伺候万岁爷,自然都是有缘分的。”
这话回答的不冷不热。
宜嫔心里不由觉得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正要说什么,旁边乌雅常在却柔声道:“妾身身子重不能久站,咱们不如去亭中坐下说话?”
乌雅常在虽然份位最低,可她现在有龙种,自然一切以她为重。
众人移步到了御花园的亭子里。
宫女们把软垫和手炉都准备给了自己主子。
宜嫔看了下空荡荡的桌面,道:“这光坐着说话没意思,让人去御膳房要些糕点和热茶来。乌雅常在可有忌口?”
“妾身近日来口味古怪,只喜欢吃翊坤宫一道酸枣糕,除此以外倒是没什么忌口。”
乌雅氏笑着说道。
宜嫔便没有多说什么,虽心知乌雅氏是怕被人在饮食上动手脚,可宜嫔没兴趣对她下手,自然愿意配合,便看向安嫔。
安嫔要了份栗子糕。
阮烟听到乌雅常在的酸枣糕,想起酸梅汤了,便要一份山楂糕。
几位主子娘娘要的东西很快送来。
山楂糕,阮烟吃了几口觉得味道有些淡,便放下,不吃了。
旁边的乌雅常在细嚼慢咽地吃着酸枣糕,眉眼微微舒展,阮烟瞧了瞧,不知为何,总感觉那盘酸枣糕有点香。
“郭贵人要不尝尝我们翊坤宫的糕点?”
阮烟发誓她只是多看了一眼,绝没有盯着人家的糕点看个不停。
可乌雅常在却主动开口让她试试味道。
这份细心体贴,实在是牛逼。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烟答应的很是爽快。
乌雅常在微微愣了下后,眉眼笑的越发温柔。
宫女夹了一块酸枣糕到阮烟面前的盘子里。
她尝了一口,刚入口就觉得味道酸极了,随后唇齿生津,竟觉得味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