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山市的地下行宫之中,花想容屏退众人,懒洋洋地斜倚在软榻上,听聂昭简要说明来意后,歪着身子轻飘飘地笑了一笑。
“他们自恃清高,从来不会踏足我的地盘。便是来了,也一定要喊打喊杀,连烧带砸,仿佛‘除魔卫道’的口号喊得不够响亮,就亵渎了家门口那座牌坊。”
“这可真是……”
他长叹一声,尾音袅袅绕梁,“高贵得很哪!”
可不是吗,聂昭心想。
【所以我准备把他们送去劳改,如果达到量刑标准,那就痛快点直接毙了,大家都落个清静。】
她将心声写在脸上,花想容七窍玲珑,自然看得明白,眼底的笑意也越发真诚。
这一笑眼波流转,如果不是他头顶七彩长发,当真是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好模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于是“公子世无双”的,依然只有一个黎幽。
但聂昭知道,黎幽并不是讨厌染发。他对花想容不假辞色,只是因为彩虹小马的“七彩”之中没有粉红。
“……”
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路上遇见的美人,好像或多或少都有点毛病。
她开始想念暮雪尘了。
彩虹小马接着道:“小妹妹,你说了旁人的事,那你又是什么来头?如今的仙界,除了太阴殿那几张老面孔,可少有你这般人物。”
“哦,我啊。”
聂昭也不隐瞒,坦坦荡荡道,“清玄上神强抢民女,给我安了个仙身,方便他娶我做老婆。但我不想做他老婆,得找个机会把他弄死。”
“…………咳咳咳!!!”
饶是花想容见多识广,也被她如此耿直彪悍的发言噎了一下,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你不想……咳,不想做他道侣。”
他努力憋笑道,“为何还要用他给你的灵力?你不怕仙界那些‘正人君子’群起攻之,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聂昭昂首挺胸:“我为何要怕?他硬塞灵力给我,我不偷不抢,用得心安理得。他强掳我上天,软禁我数月,我要他接受报应,更是理所应当。请问,我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花想容笑得歪倒在榻上,七彩长发像水波一样流泻下来,“你这小姑娘,当真有趣得紧。若不是忙得脱不开身,我也想去人间看看。”
聂昭只管由着他笑,待他笑够了,这才试着反客为主:“流霞君,除了蛊虫之外,我还有一事求教。”
“好啊,你说。”
花想容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听一听她的问题。
聂昭斟酌着道:“流霞君可曾听说过,花魁娘子‘琉璃’这个人物?她如今已化为厉鬼,人间只能打听到她生前之事,旁的一概不清。不知妖魔界中,是否还有其他线索……”
她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却不料花想容目光一凝,想也不想便爽快回答道:
“有啊。这位琉璃娘子,我曾见过的。”
“当真?”
聂昭双眼一亮,“还请流霞君赐教。震洲仙试之事,我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琉璃。”
琉璃——这位枉死多年的薄命花魁,与仙试究竟有什么关系?
她残杀钱府满门,本该已是大仇得报、心满意足,为何没有再入轮回,反而一直流连世间?
她为何要对考生下手,追查仙试舞弊的方式?
回头细想,若非琉璃一次又一次地掳走考生,闹得满城风雨,也不会惊动仙界。
她的行动,才是一切的开端。
“小妹妹,这你就小看我了。”
聂昭正思索间,只听花想容娓娓言道:
“妖魔又不是与世隔绝,琉璃娘子名动京华,我们岂会不知?那‘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倾城一舞,我还曾亲眼看过。”
“她生前所托非人,死后不能瞑目,可是个苦命人啊。”
……
从妖魔口中,聂昭终于得知了人间遗失的另一半故事,也就是琉璃的“死因”。
当年,钱家少爷自知不是仙试的料,一心专攻凡间科举,想博他个一官半职,却在考场上屡屡碰壁,一事无成。
另一方面,琉璃冰雪聪明,才华出众,却苦于身份卑微,无法在风气保守的震洲出人头地。
钱少爷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开始频频造访琉璃,并且不着痕迹地向她透露:
只要她愿意嫁到钱家,钱家就能帮她改换身份,女扮男装应考,一展胸中抱负。
“啊~琉璃!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啊~琉璃!真正爱一个人,不是拘束,不是占有,而是放开手让她自由飞翔!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一生困于后宅,在柴米油盐中虚度光阴,红颜老去!”
(以上为花想容模仿,含有夸张成分)
别说,这小伙子确实挺有一套,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琉璃毕竟年轻,感动于钱少爷“一片痴心”的追求,听信了他“生死不渝”的承诺,以为遇见人间知己,满心欢喜地上了花轿。
她没有想到,钱家确实安排她男装参考,但第一次考试,卷子上写的却是钱少爷的名字。
她震惊不解,一度想要拒绝。
钱家老小轮番上阵,唱念做打一应俱全,话里话外都要她认命。
他们说,夫妻同心,不分彼此。钱少爷的功名,就是她的功名。
他们说,夫为妻纲,天经地义。今年她为钱少爷应考,来年钱家自会给她安排。
就这样,琉璃懵懵懂懂地上了考场,迷迷糊糊地送钱少爷进了官场,然后被他喂下一道“不得透露内情”的黄符,转手送给了另一位官家公子。
“不过是个伎子罢了。买回来才发现,风尘里滚过的女人,到底还是上不得台面,没什么可稀罕的。”
“娶妻?没有的事。无媒无聘,说是侍妾都算抬举她了。”
“兄台随便玩,随便玩。”
琉璃最后得到的,就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
——“随便玩”。
……
“最终,琉璃在绝望之下纵火自焚,死后怨气冲天,经年不散。其他鬼魂听过她的自述,机缘巧合之下,将这些闲话传入了我的耳朵。”
花想容总结道。
“……”
聂昭吸溜了一口杯中清澈甘甜的花露,心道:什么机缘巧合,分明就是你天天上赶着吃瓜,正好让你给吃到了。
但花想容调制的饮料太可口,有点像×颜悦色和蜜雪○城,聂昭决定忽略这些细节。毕竟吃人嘴短,嘴短了就不好吐槽。
况且,如今她的心思也不在花想容身上。
“琉璃她……对于舞弊一事,想来应该是深恶痛绝吧。”
“这是自然。”
花想容伸手取过桌上冰碗,舀了一勺润润喉咙,“或许,她从哪里得知了仙试舞弊的消息,联想起自己生前遭遇,便忍不住出手了吧。”
“确有可能。”
聂昭沉吟着道,“我来此之前,她已从旁人口中打探出了镇国公世子的名字。若她有下一步打算,想必还是着落在世子身上。”
她打定主意,当下不再耽搁,起身向花想容告辞道:
“流霞君,今日多有打扰。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容我登门道谢。”
道谢是其一,其二是她想来逛跳蚤市场。若是被拒之门外,那可就亏大了。
花想容欣然应允:“来者是客,我自然欢迎。不过……”
聂昭:“怎么了?”
“没什么。你对妖魔太客气,我反倒有些担心起来了。”
花想容坐起身来,抬手理了理bulingbuling闪光的长发,朝向她正色道:
“小妹妹,你可不要以为,每个妖魔都像我一样好说话。以后若遇上‘四凶’之中的其他人,还是避远一些为好。”
聂昭心中微微一动,神色仍是稳重平和:“好,我记住了。不知其他三位,都是什么样的人物?”
“他们啊……”
花想容知道她刚飞升不久,也不笑话她无知,拣着要紧处随口提点了两句:
“息夜君是四凶中最强的一位,人称‘姽婳将军’,母亲和小妹都死在仙界手上,如今是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孤家寡人。她若认识你,想必也会喜欢,就怕你活不到让她认识。”
“抱香君是妖都桃丘的狐狸头子,那儿的妖魔信仰祖魔‘混沌’,混沌死后就奉他为首,管他叫什么‘大祭司’。这狐狸长得还算凑合,勉强有我一半美貌,可惜性子不好相处。每回我与他做生意,收购他老家产的水蜜桃,他都要把价钱算得明明白白,从来不肯给我成本价。我们明明是朋友,不觉得很过分吗?”
“罗浮君……老实说,我不太想提他。你尽量不要遇见他,遇见他便跑,一刻都不要耽搁。若是跑不掉,那就赶快自尽,还能死得体面些。”
——好家伙,还是个反社会变态。
——顺便一提,抱香君的事,我觉得是你比较过分。
聂昭一边暗自吐槽,一边客客气气谢过他指点,半开玩笑地多问了一句:“息夜君杀仙人,抱香君杀他不喜欢的人,罗浮君……嗯,就当他无差别杀人好了。不知流霞君——”
“我不爱杀人。”
花想容轻蔑一笑,不假思索地截口道,“杀人有什么好玩的?我是个生意人,把人都吓跑了,生意就不好做了。犯不着让贱人的血,脏了我发财的路。”
聂昭:“……哦。”
那宁还真是挺有性格的。
接着她告辞离开,刚一踏出行宫,身后门还没关严实,就听见一阵刺破天际的尖叫声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
聂昭面无表情地抬眼望去,只见行宫前一座数十米的高台上,方才那名蛊师正被一条长绳拴着脚踝,朝向地面自由落体。
这绳子弹性绝佳,与蹦极使用的安全绳不可同日而语,落下一丈能弹起九尺八,或可命名为“无限蹦极”。
高台直达溶洞顶部,人每次弹起都会重重撞上岩壁,用不了几下,就能把魂魄从嘴里吐出来。
事实上,聂昭还没走出几步,蛊师鬼哭狼嚎的惨叫就变成了哀求:
“杀了我吧!!我错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痛快点杀了我吧!!!”
“大姐姐,你来啦。你和流霞君聊完了吗?”
高台周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簇拥着一片围观妖群。集市上卖花的小姑娘也在其中,挥着手一蹦一跳,脆生生地向聂昭打招呼。
“方才流霞君派人出来,把原委都告诉我们了。”
她指了指眼前惨烈的蹦极现场,“这人滥用毒虫,掺和仙试之事,坏了山市的规矩。多亏大姐姐跑这一趟,才把他揪出来。”
聂昭:“你们好像……挺开心的?”
少女点头道:“对啊。仙界都快烂透了,他还帮着火上浇油,这不是添乱吗?仙界一烂,人间就乱,人间一乱,钱怎么赚?”
“不过呢,我们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吊上十天半个月也就算了。”
说到这里,少女拍着手嫣然一笑,“咱们流霞君,一向都是这般慈悲为怀呢!”
“……”
聂昭听着耳边回荡不绝的惨叫,皮笑肉不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确实,他重新定义了‘慈悲为怀’。”
“不过我喜欢。”


第17章 掷金杯
“聂姑娘,你喜欢什么?”
聂昭这句“不过我喜欢”的口嗨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人声传来,却没有熟悉的温和笑意。
她转头望去,只见黎幽头顶白猫,身后(十米开外)跟着哈士奇,难得面带不虞地望着她。
“难道连你也觉得,花想容的鬃毛比较漂亮?”
“……”
聂昭在心中掂量了一下,觉得黎幽和花想容的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还没她的鞋码大。
罢了,不与他们计较。
“说正事吧。”
她正色敛容,直接无视了黎幽的提问,“黎公子,我们这就回震洲,与其他人会合,告诉他们移花蛊的消息。至于这蛊师……”
聂昭抬头瞄了一眼,只见那人已经嚎都嚎不出来,四肢无力,两眼失焦,眼看着就要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们先绑回去,让他在众人面前将事情交代清楚。然后要杀要剐,都随流霞君的便。”
“好。就这么办吧。”
黎幽一口答应,只是仍有些郁郁寡欢,大概是因为聂昭自称喜欢彩虹小马,却没有赞美过他的粉红小裙子。
聂昭没心思顾虑他这点小情绪——这情绪也未免太离谱——三言两语向山市要了人,捆起来扔进储物空间里,拉着黎幽和一猫一狗原路返回。
眼下,她还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
“你说这档子破事,我该怎么向秦筝开口啊……”
秦筝对兄长秦弈信赖有加,倘若知晓亲哥早就做了人家的走狗,还把她的考卷当作投名状,不知要怎样伤心。
“呸,人渣。”
哈士奇的想法十分简单,“这样的大哥,还不如拿去喂狗。”
“……”
察觉到聂昭骤然古怪的眼神,他立刻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们已经不吃人了。”
聂昭:“‘已经’。”
哈士奇:“以前也没吃过!但敌对的妖族还是……”
他垮下狗脸,露出“生吃个妖,我很抱歉”的表情,用毛茸茸的狗屁股拱了拱聂昭:“昭昭,我们已经从良了。”
黎幽这会儿倒是安分,听完聂昭口述便一直沉默不语,半晌方才淡淡开口道:
“聂姑娘,你一路追查,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真相。不过,你好像不太开心?”
“那当然。”
聂昭坦然道,“这‘真相’本身就让人不痛快,而且在我看来,琉璃之所以会对考生出手,恐怕另有原因。”
如果只是为了惩治舞弊,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只要不顾一切将事情闹大就好。
仙试舞弊,关系到每个人乃至其子孙后代的仙途,除了不学无术的舔狗之外,没有人会袖手旁观。
震洲权贵再一手遮天,遇上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也够他们喝上好几壶了。
“这些时日,琉璃一直藏头露尾,好像在隐瞒着什么一样。”
聂昭凝神思索片刻,谨慎地道出心中疑念,“我总觉得,她只想打探出舞弊的方法,惩治参与舞弊的人,并不想破坏仙试本身。”
——但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又能隐瞒些什么呢?
或者说,在这个没给她留下丁点美好回忆的人间,还有什么值得她关心挂念呢?
除了琉璃本人之外,怕是没人能解答这个疑问了。
“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岔了。”
聂昭向来不爱钻牛角尖,思路陷入死胡同就果断掉头,“还是尽快和大家见一面,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再考虑下一步怎么走吧。”
山市与都城之间有传送阵相连,返程途中一路顺风,很快就回到了聂昭昨天入住的客栈。
“聂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萨摩耶正在门口等候,一见他们便迎上来道:
“阿尘回了一趟仙界,设法查阅前些年的仙试卷宗,已有了些眉目。阮仙君那边早有准备,只要证据确凿,随时都能动手。你们呢?可有什么发现?”
他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将脑袋朝聂昭身边拱了拱。
“对了,你先拿着这个。阮仙君让我带给你的,可以防身。”
“防身?”
聂昭低头看去,只见萨摩耶脖子上缠着一圈银光闪闪的锁链,看上去分量十足,沉甸甸的坠得人眼疼。
“这锁链名叫‘天罚锁’,是烛幽上神亲制的法器。”
萨摩耶解释道,“天罚锁会衡量使用者的功德、心境,越是劳苦功高,一心向道,发挥的威力就越大。按上神的意思,这件法宝要交给太阴殿最年轻的仙官,让他们能有一战之力。”
聂昭欣然接受:“那太好了。如今我手无寸铁,正需要一件称手的家伙。”
“……”
哈士奇和萨摩耶对视一眼,回忆起聂昭一弹指炸飞一栋房的英姿,狗脸上浮现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确实手无寸铁,但她可以砸钱啊!
“替我多谢阮仙君。再顺便转告她,我在魍魉山市探听到一些消息。”
聂昭收起锁链,三言两语向萨摩耶讲清楚前情,又讨要了法器“黄金屋”,准备进去见一见秦筝。
“黄金屋”是封印于核雕中的一角空间碎片,不大不小,约莫相当于一座带花园的别墅,还养着不少灵兽和灵植。
秦筝藏身其中,既可以潜心温书,也不至于太过枯燥无聊,的确是个遮风挡雨的好所在。
可惜,人活在世上,总有些避不开的风雨。
聂昭踏入这方空间时,恰好赶上秦筝刚作完一篇文章,心情舒畅,在花园中翩然起舞。
她这支舞跳得极好,步履轻盈,身姿绰约,当得上一句“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令人不自觉地放松心神,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聂昭默不作声地欣赏了一会儿,方才边鼓掌边开口道:
“秦姑娘一舞动四方,当真是天人之姿啊。”
“聂姑娘,你怎么来了?”
秦筝这才发觉她在场,一时间有些赧颜,不自觉地垂下脸道,“抱歉,我失态了。这是嬷嬷教我的舞,方才我心中快活,忍不住跳了一会儿。”
聂昭微笑道:“这算什么失态?仙试开考在即,你尽管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过,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待你考上以后,再去给别人顶天就是了。”
她与秦筝扯了几句闲话,见她神色逐渐转晴,便忖度着找个由头提起舞弊之事。
同为考生,聂昭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既不是恋爱脑,也没有被亲情洗脑,还有股不屈不挠的韧劲儿。即使生在岩缝里,也能像野草一样挣扎着探出头来。
为了让她向阳生长,就必须扫清蔽日的阴霾。
“秦姑娘,其实……”
聂昭正在组织语言,不远处的空间入口又是一阵波动,哈士奇“嗷呜”一声窜了进来:
“昭昭,你快出来看看!秦家人找上门了!!”
“什么?!”
秦筝面色一变,聂昭也不禁蹙眉:“怎么回事?她老家派人追来了?”
“不是不是。”
哈士奇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是镇国公府,她那个狗都不吃的大哥!他亲自带人上门,请妹妹到府上一叙。黎公子说他不方便出面,就看你怎么应付了。”
“秦弈……”
聂昭心念飞转,当机立断,决定暂时不向秦筝道出真相,免得她一时缓不过神,在大哥面前露出异状。
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她实在不想浪费。
“千树。”
她转向哈士奇,头一次认真唤他大名。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我们和太阴殿连接起来,让各位仙官都能看到凡间的景象?”
哈士奇:“可以是可以,不过最近仙界灵气大不如前,要运使这种法术,得请阮仙君出面……”
“这样更好。”
聂昭一口断言,“若有可能,我希望你们将其他各殿的神仙都叫上,大家一起做个见证。毕竟在这世上,没有比‘直播’更靠谱的证据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商量一下搞事……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们商量一下办事流程吧。”
一刻钟后——
“筝儿,好久不见!阔别经年,哥哥对你甚是想念啊。”
秦弈是个斯文白净的小青年,出门前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乍一看也算人模人样。
可惜他不肯做人,偏要跟在镇国公世子白胖的屁股后面,腆着脸去嘬一口狗粮。
此时再看他这张俊脸,聂昭只觉得面目可憎,很想一拳把他捶成鲜花饼。
满脸开花的花。
但在众人面前,她还是保持着温和得体的笑容:“这位就是秦姑娘的哥哥?果真一表人才,与秦姑娘十分相像。”
“哈……哈哈。姑娘过奖。”
秦弈面上一僵,亲切热情的神色中流露出几分不自然,几乎挂不住笑。
他嘴上说:
“姑娘是筝儿的朋友?进京路途遥远,多亏你对筝儿一路照拂。”
而他心里想的是: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天底下哪有哥哥像妹妹,而不是妹妹像哥哥的道理?】
【长兄如父,弟妹若有长处,自然也该像我才是。】
聂昭一眼看破他心思,暗自嘲笑他年纪轻轻就养出了一身的爹味,口中熟练恭维道:“哪里哪里,不过举手之劳。能为秦公子效力,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呢。”
“好说。”
秦弈在她身上找回了一点体面,得意地连连点头,“姑娘,你要不要和筝儿一起,到镇国公府上一叙?换了旁人,一辈子也未必有进门的机会。”
聂昭含笑道:“荣幸之至。”
——那可不就巧了?我刚从你家出来,还掰断了你主子的大猪蹄子。
秦弈对老家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只当聂昭是与秦筝一起赶考的同学,一个徒有美貌的年轻姑娘。
为了拉拢妹妹,也为了展示镇国公府的大度优容,他满脸堆笑,热情邀请她一起前往府中。
聂昭表面千恩万谢,心里笑得打跌。
瞧这死作的,八匹彩虹小马也拉不回来啊!
雪橇三傻效率奇高,在聂昭假笑寒暄的同时,萨摩耶跑了一趟仙界,很快就传信告诉她:
在暮雪尘的奔走之下,仙界方面已经准备好了直播设备,随时可以开启镜头。
【阮仙君说,你是阿尘看中的人,她信得过。待她查明辰星殿之事,自会为你出头。】
【这一次,就让她看看你的本事吧。】
“好。”
聂昭展颜微笑,“这一次,我是真的荣幸之至。”
……
再次回到镇国公府,聂昭依然是堂堂正正跨过大门,只不过这次没有伪装,而且彻底改换了一番心境。
上一次她来此查探线索,只是想着“如果仙试有猫腻,我就打断他们的狗腿”。
但这一次,她是来取人狗头。
镇国公世子被她抹去了一部分记忆,将断臂之痛忘得一干二净,与她来了个“纵使相逢应不识”,面对陌生美女笑开了花:
“妙,妙啊!不愧是秦弈妹妹的朋友,果真花容月貌,清雅脱俗。”
聂昭:“……”
她以袖掩面,唇角微勾,向世子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
世子被她眸光一扫,顿感置身于虎口之中,不自觉地心头震颤,浑身寒毛都炸了起来。
他惊疑不定,连忙将秦弈拽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耳语道:“这美人儿一笑,我怎么就瘆得慌呢?她干嘛这样看着我?”
秦弈哪知其中因缘,随口奉承道:“世子乃人中龙凤,这姑娘多半对您有意,想要攀龙附凤呢。”
“是……是吗?”
世子不大确定地自言自语,但他向来不要脸,很快就在内心达成了逻辑自洽,“说的也是。我这般尊贵人物,谁不想攀附一二?常有的事,常有的事。”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妹妹。”
他话锋一转,小眼珠滴溜溜转得飞快,“温柔秀雅,才貌双全,最适合红袖添香。我本想派人将她处理掉,一见之下,又觉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