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睁开眼睛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隔着纱幔,她看到有个人影坐在窗边,正在缝着什么。
她暗叫一声不好,自己怎么会睡得这么死,忙掀开被子想要起身,窗边的人站起来撂下手中衣物,快步走了过来。
“少棠。你醒了。”
玉若仙一把抱住女儿,声音哽咽着连连问道:“你怎么受伤了?瞧你瘦的,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吧?阿母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回来了?”
面对一堆问题,冉少棠拣最要紧的思考。
阿母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她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那身衣服已经褪下,此时穿的是阿母的中衣。
长长的裹胸布也解了下来,感觉胸前鼓鼓的,整个人松快了许多。
“阿母,我的裹胸布呢?”


第218章 亲人相见
玉若仙怜惜地看着冉少棠,嗔道:“我已经帮你扔了。以后不用再裹它。”
“这怎么行?没有裹胸布会穿帮的。”冉少棠手抚向前胸,十分苦恼这一对为何这么不听话,明明都限制发育了,还这般凸出。
玉若仙一边帮她整理额前碎发,一边含泪劝说:“阿母的信你应该看到了,如今先皇不在,新帝登基,你可以恢复女儿身,只要不再回来,去任何地方都能过想过的生活。为何不听阿母的话?”
玉若仙甚是觉得亏欠这个女儿良多,宁可不再见她,也希望她能过正常的日子。
冉少棠心中一阵苦涩,眼眶酸涩,已经热泪盈眶。
望着母亲依旧清丽娇美的容颜,冉少棠觉得大家都还好好活着,真好。
她扑进母亲怀里,暗暗思忖。如果听从母亲的话,真的放手不管不顾,冉家的悲剧依旧会重演。
她深知作为一个母亲心中的自责与内疚,但是她不能恢复女儿身。至少现在不行。
与母亲讲她也不会明白,只得哄她道:“儿子在境山还有大事要做。药王宗不能白养我一场,我要报答的。等那边的钱赚的足够多,等药王宗重振威名,我再考虑恢复女儿身的事。”
冉少棠在信中虽然不会提及自己开钱庄、挑战毒仙门的事,但丰让却事无巨细一一写在信上。
冉问夫妇对冉少棠在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玉若仙擦去冉少棠脸上的泪,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边为这个女儿骄傲,一边又觉得心疼。
叹息道:“如果你真是男儿身,定能如你阿父一般做个威风凛凛、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可惜了”
冉少棠却不以为然。
如果她真是男儿身,也不要去当什么大将军。
比起战场上浴血杀敌,她更喜欢在商场上碾压敌人。
冉少棠心道,如果继续和母亲说下去,没有任何结果,不如转移话题,让母亲先忘记此事。
她突然捂着肚子,问玉若仙:“阿母,有吃的吗?我饿了。”
玉若仙这才从悲伤中抽离出来,擦了擦眼泪道:“早就备着了。都是你爱吃的。”
说完,她冲着外间屋喊了声“晏姜”,很快五年不见的傅母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出现在少棠面前。
她看着冉少棠,眼睛里已经无法控制的蓄满泪水。
托盘放到桌上,人奔到少棠面前,摸摸她的头,又拽拽她的手,激动地喃喃:“公子长大了,长大了,长得跟女公子一个样。脸上的胎记也不见了。”
晏姜又用手颤抖着摸少棠脸上胎记的位置,少棠抓过晏姜微凉的手,望着她鬓角长出了几根白发,心疼地揉了揉晏姜的脸:“傅母,你有没有想我?”
在冉府,除了与母亲亲近,剩下照顾她饮食起居的便是晏姜。
少棠知她护自己之心,一如母亲,对她也格外亲近。有时在母亲面前还要装成男儿心性,在晏姜面前,她偶有放肆撒娇。
晏姜被她揉出了眼泪,忙不迭地点头:“想,奴婢当然想公子。在外面一定受了许多苦。瞧这又是伤又是病的,可心疼死人了。”
冉少棠哈哈地笑起来。这话要是让师祖听到,不气炸了肺。
她都能想到他跳着脚骂人的样子:“怎么是这小鬼受苦?明明是她在境山作威作福。”
笑了几声,冉少棠忽然意识到不对,忙掩住口,小声问道:“不会被人听到吧?”
玉若仙拿下她的小手:“闲杂人都让我支出去了。这院子里就我和晏姜,你放心笑。”
冉少棠安下心来,又问道:“阿父可知我回来?”
“当然知道。昨夜突然床上多了个陌生人,你阿父怎会不知?幸好我察觉不对,卸去你脸上的妆容,不然你早被你阿父一掌毙命了。”
冉少棠苦笑两声:“我也不知为何睡过去了。”
“你受了外伤,内伤又如此重,闻了我特制的薰香当然抵抗不住。放心,我已经调制了疗伤的药,一定能治好你的。”
冉少棠能想像阿父那个醋坛子见到阿母床榻上睡有男子的暴躁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母,阿父呢?”
“一早上朝去了。临走时嘱咐我别叫醒你,让你好好睡一觉。”
冉少棠伸了个懒腰,满足地说道:“还是家里好,睡在阿母的被窝里都学会赖床了。”
玉若仙与晏姜都知她数年来早起练功的习惯。
听她这般说,知她必是身体疲惫到极致,不然即便是有薰香发挥作用,也不至于全然无知无觉。
晏姜伺候她穿上外袍,推她到桌子边:“快看看,是不是都是你爱吃的?”
冉少棠低头看着桌上的饭菜,高兴地坐下来拿起筷子,一口接一口的吃起来。
边吃边夸晏姜的手艺一如当年:“这些爱吃的饭菜别人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我都馋了太久。做梦都惦记呢。”
很快杯盘见底,晏姜笑得合不拢嘴。
冉少棠吃饱喝足,切入正题。
“阿母,我小妹呢?”
玉若仙递过煮好的茶给她,轻声说道:“她去感通寺了。犯了点错,让你阿父罚去那儿抄经,算算还有三日就回来了。”
“抄经?感通寺?为什么?她做了什么?”
冉少棠简直不敢相信。
第一世的她可没有这段子啊。
她乖巧得很。或者说,她一直好好的压制着自己的真性情,像所有闺中女子一样,并未如现在这般恣意张扬。也许这就是做一名男子的好处。
可为何,这一世的冉韶裳会被罚去寺庙抄经?记得第一世时,阿父可是极宠爱自己的。
玉若仙眸光暗了暗:“这些事以后再说,不提她,先说你。到底为了何事你要冒险跑回来?是药王宗出事了,还是你有什么不妥?”
冉少棠压下想继续追问的念头,莞尔一笑:“阿母真是的,就不能是我想你们了。”
玉若仙抱着她的肩搂在怀里,亲了亲少棠的额头:“阿母也想你。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去境山陪着你。但是,家里的情况你都了解,长公主那边盯得紧,这边不能出一点差错。”
“唉,”她又叹了口气,“总之,你这样冒冒然回来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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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孤身不嫁
冉少棠心道,她不回来才真叫危险。
提起长公主那边,她想起昨天黄昏看到的那一幕,奇怪地问道:“冉韶萱是不是已经十三岁了?”她记得那丫头比自己小两岁。
玉若仙诧异看冉少棠:“怎么想起来问她?”
少棠把昨晚所见之事跟玉若仙简单说了,玉若仙眉头紧蹙,半晌不语。
晏姜叹息道:“将军为了这个女儿可没少操心。这位永平郡主可没有气咱家将军。”
玉若仙摆摆手:“不提也罢,她自有长公主管教。就是将军也插不上手。”
冉少棠深觉母亲说得有道理,上一世冉韶萱就一直嚣张跋扈,议了多次亲她都不同意。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冉少棠不想纠缠无意义的事,她此次回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时间不容浪费。
她拉住母亲的手兴奋问道:“阿母,少栢可在?我想见见弟弟。现在也快五岁了吧。一定很可爱。”
玉若仙垂眸寻思一瞬,抬头笑道:“见你弟弟也行,不过要扮成韶裳的样子。不然让那个机灵鬼看到你,一定能猜到是他朝思暮想的兄长回来了。就怕他日后嘴不严,惹祸。”
冉少棠撇嘴轻笑,却不说话。
母亲可真是狡猾的狐狸。变着法的骗她穿女装。想让她恢复女儿身。
其实,女儿身于她而言真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晏姜看着玉若仙抿嘴偷笑。
夫人又想跟公子斗智斗勇,还不是输多胜少。
果然,冉少棠再次开口,玉若仙的算盘就落空了。
“阿母又说笑。现在韶裳不在,我扮成她的样子没问题。可是她三天后回府,少栢会怎么想?他那么聪慧,定能猜出个中蹊跷,到时反而不好。”
玉若仙愣了愣,摇摇头,手指轻轻点在冉少棠额头上:“你啊你啊,总有理由,说不过你。将来不知你夫君会不会因此要头疼。”
“阿母,我不嫁人。”冉少棠神色一凛,严肃起来。
玉若仙脸色微变,求助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晏姜。
晏姜拉过冉少棠的手,焦急劝道:“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哪能不嫁人,难道要孤老一生?这可不行。将军和夫人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飘零。”
冉少棠沉默片刻,拿了杯茶水,走到梳妆镜前,,手指沾上手,对着铜镜慢慢按压着眼角胎记处。
反复几次,眼角下方颜色已经不同,冉少棠用力一揭,一块类似人皮的东西揭下来,露出原本的胎记。
晏姜惊地捂住嘴,拦住了那声心痛的惊叫。
冉少棠回头,黑色长发垂肩,眉如远黛,眼如烟,只是眼角下那块粉色胎记越来越像一块泪滴。
原来,并没有消失。
该在的还在。
就像她的身份,尴尬地存在着。
“阿母,您瞧,谁家儿郎会要这样的我?与其被人称冉家钟无艳,不如孑然一身过得自在。”
自古到今,女子容貌均是嫁得好郎君的重要条件之一。
玉若仙双眸湿润,紧紧抿了唇,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你怎知不会遇到一个不嫌弃你的人?听师叔来信说,那个周饶的睿王对你格外上心,这次回去,不如让你师祖给撮合撮合。”
“阿母,他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你师祖观察许久猜测这位睿王定是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
“阿母,他祖上可是灭我北仹叛臣,这都可以吗?”
玉若仙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可以。只要他真心待你,对你一心一意,有何不可?少棠国仇家恨不是你该背负的。阿母只要你能幸福。你不必告诉他你是北仹遗族,只要你过得好,这些都不是问题。人生遇一个珍惜你的人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
冉少棠见母亲越说越激动,站起来走过去抱住她。
“阿母,我一个人挺好的。真不用担心我。听说淮南沈家要求娶小妹,不知阿父阿母是怎么想的?”
说起另一个女儿,玉若仙也是一脸愁容。
“你阿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沈家是门阀大族,沈家又是墨香阁,沈惟庸一表人才,此次殿试又中了榜眼,其兄是蓝翎卫,其父亲是新任的兵部侍郎,与你阿父颇谈得来。”
冉少棠沉眸思索片刻,疑惑道:“那既然阿父满意又为何迟迟没有答应?”
从收到信到她赶回家,这其中有月余时间,倘若父亲同意婚事,早就应该回复沈家了。
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晏姜神色紧张地看着玉若仙。
玉若仙脸色沉下来,想了想,终是说道:“还不是因为你小妹。她死活不同意嫁给沈惟庸。你阿父也是没办法,才把她遣到寺院。让她吃点苦头,才明白什么是好日子。”
冉少棠提着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终于放了下来。
她就怕小妹如第一世的自己一样,一门心思想要嫁给沈惟庸,沈家一来提亲,立即点头同意了。
现在,只要小妹不同意。
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一定不会强逼她的。
虽然这中间会有痛苦的对峙,只要小妹坚持住,她再在旁边使些手段,一定能让沈家知难而退。
想到这儿,她全身放松下来:“小妹真是的。真是的。她有说是为了什么不嫁沈惟庸吗?”
玉若仙无奈道:“她呀,说人家小小年纪就是个秃头,一定身体问题,命不长久,不能嫁过去就守寡。”
“小妹的医术也是得母亲真传,她说的没错。不过,沈惟庸真是秃头吗?”她在沈府门口看到他时,那混蛋可是满头乌发,一别生机勃勃的样子。
“前几年头顶的发量是有些稀疏,如今头发浓密着呢。你小妹就是在找借口。”
冉少棠质疑:“也不一定。也许那头发是假的呢。婚姻大事是女子一辈子的事,阿母与阿父还是要慎重考虑。”
她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脸上全是忧愁之容,仿佛也在担心冉韶裳的婚事。
晏姜看她这副模样,劝道:“公子莫着急,沈家二公子奴婢也见过,少年持重,风度翩翩,是夫君良选。女公子就是年纪小,还不懂得父母是为她好。等她把事情想通了,亲事也就成了。”
“等?这怎么能等?”冉少棠皱眉反对。


第220章 上山
玉若仙与晏姜对视一眼,玉若仙不明白冉少棠想做什么,忧心问道:“少棠,你这是何意?”
“我与小妹久未见面,此次回来,正好与她谈谈。促成亲事。”冉少棠斟酌着编排个理由,准备去感通寺,坚定一下韶裳推掉这门亲事的决心。
玉若仙看到少棠如此懂事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担心。
“你为了隐瞒身份,自小与她并不亲近,她能听你的吗?”
晏姜在一旁笑着劝道:“夫人忘了?这几年公子与女公子一直通信,两人的感情要比公子去境山之前要好呢。”
冉少棠抚住玉若仙的肩,安抚道:“放心吧阿母,我知道怎样说服小妹。”
玉若仙点点头:“那你先好好养伤,等她回来再说。而且,到现在你也没跟阿母说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到底是何人伤了你?”
冉少棠心思转了转。
实话是不能说的。不然就要扯出太多的人和事。
“阿母,你知道什么是蛊虫人、药人吗?”她擅长声东击西,反正打伤自己的人应该与制造药人的骨万槁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算是欺骗长辈。
玉若仙与晏姜同时神色一僵。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药人不曾听过,但蛊虫人这种事我在境山时曾听我的师祖提起过。骇人的很。你的伤和这个有关?”玉若仙越说越后怕,抓起她的手又要给把脉。
冉少棠反抓住玉若仙的手,解释道:“阿母别多想。和蛊虫人有些关联。不过是有人想重拾偏方作恶,我给阻止了。争斗中受了伤。养养就好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玉若仙却觉得此时没有这么简单,还要深究,谁知冉少棠却推了晏姜,非要让她帮自己找裹胸布去。
“傅母,顺便帮我把马车准备好。一会儿就出发去感通寺。”
玉若仙被她这般跳脱的性子整得一时不知该问哪个好,跟晏姜使了个眼色,拉住少棠:“你还没见你阿父呢,急着出门作甚?不如等你小妹回来。”
冉少棠却在想,如果等三天后再与小妹商议拒婚之事,不仅在家里说话不方便,而且恐事情越拖生变的可能越大。
她在此事上不想拖,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从周饶赶回来。
估计此刻师祖的信还未到。
若是师祖在信中说些什么让父母担心之事,她便不好脱身了。
想到这些,她更要急着去见韶裳。
“阿母,我劝好小妹,把她带回来。到时再见阿父。省得他生气。一个冉韶萱还不够,难道再加一个韶裳?阿母也忍心阿父为了小妹的事愁眉不展?”
玉若仙对冉问的感情,冉少棠十分清楚。
这样一问,玉若仙犹豫了。
她也觉得自己的夫君若日日因此忧愁,实在伤身体。若是韶裳听话就好了。
现在少棠回来了,她若劝得韶裳懂事,也算了了自己的心事。
少棠见玉若仙犹豫,忙趁热打铁推了晏姜出去帮自己找裹胸布安排马车。
晏姜看玉若仙的表情知她是被少棠说动心思便半推半就的出了门。
冉少棠为了防止玉若仙反悔,忙拉了她坐下煞有介事的请教起毒术来。
玉若仙颇爱钻研此道听少棠说起来立即忘记了其他事,等晏姜把裹胸布找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上了少棠的当。
年轻时玉若仙也是个凌厉的,爱恨分明杀伐果敢的女子。
只是与冉问相爱后她就如同一座冰山被春风拂化,再加上有了三个子女,她完全沉浸在一个当母亲、妻子的角色中。人也温柔似水起来。
这样的柔水与冉少棠带了前世仇恨的杀意相比,溃不成军。
被女儿算计情理之中。
冉少棠到达长寿山时天色入暮。
她穿了大氅,跟随在晏姜身后上了马车,一路上掩饰的极好。
马车不能上山,她遣了车夫回去,自己登上了长寿山。
这座山在京都郊外站在山顶上可与梵庐书院遥遥相望。
几年前一场大火虽然把梵庐书院烧得精光,如今再次站在山顶冉少棠去望城中那处亮光,竟然在暗夜中又星光璀璨起来。
她曾经常常逃学来山顶玩。今日来找韶棠特意又爬上来看看,权当给自己的心再磨磨刀让自己随时警醒着。
她深吸了几口山中冷冽的空气这才转身向另一座矮峰上的感通寺走去。
寺院因主持颇得太后看重香火旺盛。
此时仍有香客才从寺院离开。
冉少棠戴着兜帽顶着人流进入寺院,很快被净寺的管事和尚发现,拦住了她。
“施主,请留步。本寺酉时便开始净寺,若要许愿明日再来吧。”
冉少棠回礼,也不多言,掏出玉若仙写好的书信奉上。
“在下是冉府派来寻我家女公子的。还请小师傅通融。”
那和尚打开信简单看了看,上面有冉府印信,冉少棠手中又有冉府腰牌,便没有再阻拦放她进去了。
冉少棠按着他的指点去了偏院。
以前与阿母来感通寺上香,她也常在寺院里逛逛,嫁个沈惟庸后,曾陪着婆母来此处吃斋小住。
这个寺院如一座园林,景致颇好。
女香客住的地方,在寺院西侧,院门落了锁,自成一院,十分安静。
此时她以男子身份自然是进不了院子。
院门处有看门的小沙弥,看到冉少棠后,问她来此何意,听说是要找冉家女公子,脸色突然变得古怪,指了指竹林处:“女施主在那边呢,你若去正好能遇见。”
冉少棠看着小沙弥,道了声谢,慢慢向竹林走去。
刚入竹林,便听到有个少女清朗的声音哈哈笑着,不知是何事惹她如此开心。
冉少棠正想继续走,突然那少女说话了。
“唉,我说无明呀,你年纪这么小一定要考虑好了再剃度受戒。当和尚多清苦呀,不能吃肉喝酒不说,还不能娶媳妇,你这样白来人世一遭,真是白白糟蹋了你这张脸。”
就听有个小童的声音,惊惶回道:“女施主莫要胡说。小僧此生不娶妻。”
“不娶妻?那是你还没遇到像我这么漂亮的小女娘。”


第221章 救它
竹林里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很快一个拎着空桶的小沙弥从竹林深处跑了出来。嘴里叫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差点撞到冉少棠身上,手中的桶掉到铺满落叶的地上,小沙弥也顾不得拣,一溜烟跑没了影。
竹林里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女公子,您又跟小沙弥们胡说八道了。小心被夫人将军知晓了,罚您抄一百遍心经。”
“这怎么算胡说八道?花管,你看他小小年纪就要青灯古佛一辈子,天下的大好河山他不曾见识,三国的风土人情不曾领略,连喜欢的人都不能有,你说该多可怜呀。为什么能选择时不选择,能挣脱时不挣脱呢?非要接受别人的安排?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花管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女公子,奴婢怎么觉得您这是在说您自己呀?”
冉韶裳重重叹了口气:“我是没得选,他是有得选而不选。所以我才助他脱离苦海。”
花管也学着她重重叹了口气:“您这样劝了六七位小沙弥了,大家现在见到您都躲着走。这算是助人出苦海呀?要是方丈大师知道您想把他的弟子都劝得还俗了,还不得敲着木鱼来追打您。”
听到此处,冉少棠算是听明白了。
竹林里一对主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要找的小妹,以及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花管。
站在浅夜的竹林里,听着一主一仆开着玩笑,她一时有些恍惚。
这些事,第一世是没有发生的。
第一世的她,也不会有这种想法。
那时的她,一门心思就想着嫁给沈惟庸。
沈家上门提亲时,她生怕父母不答应,着实担心了些时日。
可如今看韶裳,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因为自己的那些信吗?五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两人以信交流,就这样把小妹洗筋伐髓了?
还是说,这一世的冉韶裳本该是这般样子的?
林中两个女子走出来,突然看到竹林入口站着一个戴兜帽的少年,愣了一下。
那人的脸隐在兜帽中,完全辨不出容貌来,看身材却是笔直清瘦的。
花管大着胆子呵问:“你是何人?这般没有礼貌,竟然在此处偷听我们谈话?不怕下地狱吗?”
冉少棠呵呵笑了两声掀开兜帽露出一张与冉韶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顿时让花管逼了嘴。
“这、这人?大公子?大公子来了?”
花管机灵瞬间反应过来。
而冉韶裳一看到冉少棠立即扔了手中的竹篮奔过来抱住了她。
“兄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寄的信收了吗?阿父非要逼我嫁给沈秃子,我不肯他就逼我来山上吃斋念佛,我都要无聊死了。”
冉少棠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亲热的抱过一时有些呆滞。她看到被冉韶裳扔在地上的竹篮歪倒在枯枝落叶上滚出一只被捆了脚的野鸡,蒲扇着翅膀飞了两步又跌到地上。
而花管手中的篮子里也不停的“咯咯咯”叫着。
她大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所以,你要吃鸡?”
冉韶裳突然伸手捂住冉少棠的嘴:“嘘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
冉少棠闻到小妹手上散发出来的泥土味混杂着鸡毛味,格外让人不想张口。
她拿开冉韶裳的手,就着月光打量这个小妹,第一世的“自己”,肌肤瓷白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让人怜爱。
她虽然比冉韶裳高不了多少却仍旧摸摸她的头,温和笑道:“韶裳你太调皮了。佛家圣地怎么可以杀生。”
冉韶裳眸光闪过一道精光,笑嘻嘻问道:“兄长你来找我有何事?是不是已经劝说阿父不让我嫁人了?”
冉少棠突然觉得这个小妹还是有点像她的。
比如这种声东击西的办法她用的驾轻就熟。
可能是孪生姐妹的缘故两人一起在娘胎里待了十个月,这种感情自比一般的姐妹情要深厚,五年后,两人甫一见面,一个拥抱便消弭了陌生感,而且,冉少棠觉得,小妹比五年前还要大胆竟然敢上来就抱她了。
以前,她可一直是绷着脸,少有笑容的生人勿进的模样,如今这丫头大了,她再绷脸已经不管用了。
冉少棠正了正神色,恢复原先的设定人设,淡淡说道:“这种事你指望固执的阿父回心转意,犹如你劝小沙弥还俗。有这种想法,不如动动脑子怎么样让沈家知难而退。”
冉韶裳笑着拍手,伸出大拇指夸赞冉少棠:“兄长说得太好了。还是你有办法,一语惊醒梦中人。”
“兄长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