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出白皙玉手扶住她的小臂,不让其再拜下去。
清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冉少棠缓缓抬起头,杏花瞳仁里已然蓄满装腔作势的泪水:“三公子叫我唐冉既可。”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把之前想好骗人的名字祭了出去。
“唐冉?好名字。”少年又念了一遍这两个字,似在咀嚼什么难啃食物,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冉少棠面露感激之意:“不知三公子如何称呼,将来回到家中,在下定要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祝祷公子长命百岁,福寿康宁。”
你问我名字,我也要知你姓氏。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怠。
少年听到长生牌位几个字,已经脸黑如锅底。
他森冷的目光瞪冉少棠一眼:“看来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少棠正要提及伤势渐好准备离开一事,听对方先开口,她急忙顺着对方意思提出告辞。
“谢谢三公子近日来的照顾。我身体已经恢复。今日就可启程回高兮。大恩不言谢,以后三公子有何需要,唐冉定竭力相助。”
“你要走?”少年语气已经明显不悦。
“啊,打扰多日,家人一定在担心我的安危。早一日回去,他们早一日放心。”少棠直觉对面比自己高出近两个头的少年,身份不简单,心思也不简单。他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
看来,她还是要使些手段。用何计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她带的毒……
“好。不过要明日。派人送你走。”少年答应的干脆利落。
少棠错愕的张着嘴,目睹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越走越远。
……果断打脸。
难道是自己多心错怪好人?他真的就是单纯顺手救了自己?
好罢,凡是多思考总比一根筋要强。
少棠安慰着自己,兴高采烈地回屋午睡。
躺下盖好薄被,她突然想起来,这位三公子故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婢女们只要听到自己问三公子姓甚名谁便紧张的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问他他也不答。
唉,他叫什么来着?
阿源站在书房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少年清朗回应:“进。”
得到允许,阿源端着热茶小心踏进房间。
三公子的幕僚程谓坐在下首,正在捧着一本册子,不知在研究什么。
阿源不敢多看,放下茶盏就要退下。
三公子叫住她:“她呢?”
阿源低头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她”就是对那小公子的简称了。
“小公子正在午睡。”
“看好她,没我吩咐,别让她出院子。”
阿源躬身应是,喏喏退了出去。
一直埋首研究的程谓终于抬起头,唤道:“三殿下,为何要放冉少棠走?筹谋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送他去见陛下。这可是在陛下那加分的筹码,不可轻易放弃。”
三殿下宗政慎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慢啜了一口,脑海中浮现冉少棠睁着漂亮的大眼睛说瞎话毫无心里负担的模样,目光愈加深沉。
程谓并不着急得到答案。三殿下虽年纪轻轻却素来沉稳,做事常深思熟虑,是也他才弃了大皇子选择跟随于他。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实现心中抱负,必须跟对人。
大皇子暴戾心狠,虽心机沉重,却不是能善待臣下之人。这种人如果做了太子将来继承皇位,那些辅佐他的人也许就是第一批牺牲在他皇权之下进地府之人。
幸好,周饶有三殿下这般雄才大略、虚怀若谷的人物。
程谓也端起茶盏慢慢品起茶来。
宗政慎为了捉冉少棠,足足在千门镇蹲守两月有余。
原是打算抓到冉问的儿子后,直接送到周饶皇宫。谁知这次算计出现小小误差,冉少棠头部受伤,他不得不暂停计划,先医伤救人。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阿源为昏迷的冉少棠换衣衫时,竟发现她是女儿身。
高兮国曾经屡次击溃周饶雄兵的司马大将军、大公主驸马冉问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还是说他情报有误。
冉问送到鬼方的就是个冒牌货,不是他的亲子?
他叮嘱阿源不可张扬,把此事与程谓商量。程谓也觉得如果躺在病榻上的孩子果真是冉问之“子”,那他未必太过荒唐。
“着人速去高兮查探真相。”宗政慎派出亲信,同时又与龙门镖局的徐有道再次确认冉少棠的身份。
“那日驿站所见真是冉问的儿子?你不会拿个别的什么人搪塞我?个中厉害我不说,你应该明白。”
徐有道急出一身冷汗。
此次他没有正面出手,协助宗政慎抓住冉少棠。但制造混乱趁机抢人的主意却是他出的。
而且,冉少棠的行踪也是他找人紧盯,及时汇报给宗政慎的。
出事的几日,药王宗派人来寻访过几次冉少棠的下落,他都没吐露半字。整日担心事情有何纰漏,如果东窗事发,他不止死定了,家中数十口人也要跟着没命。
胡云彪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更何况冉问的雷霆之怒,他想想都后怕。
他正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宗政慎却来质疑冉少棠的真假。
他真后悔见利起意,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想要脱身已然来不及。
他指天发誓:“京都何人不知冉少棠是冉问长子,他可是七月十五鬼节那天出生的,命里带煞。脸上胎记就是最好的证明。三皇子不信,验一验胎记便知真假。”
宗政惧端详徐有道信誓旦旦的样子,姑且先信了他。
如果真如徐有道所言,冉少棠就是冉问的儿子,那就是冉问在故弄玄虚。
可是,他不怕东窗事发,高兮帝问他的罪?
沉默地宗政慎突然捏着手中茶盏露出笑颜。


第042章 做戏
程谓慢慢扭头看向宗政慎,两人目光对视,心中所想皆已了然。
“三殿下好计谋。”程谓由衷赞道。
宗政慎放下茶盏,拿出桌案上的羊毫笔沾了沾墨,落笔前问道:“我还没说,你怎知这计谋好?”
程谓抚掌大笑:“殿下放冉少棠走,已经是谋划的第一步。不论她去哪里,只要她活着,就是我们手中的一柄利刃。能让冉问降伏于我们的利刃。冉问就算不为了她,为冉氏一门都不敢轻举妄动。”
说罢,程谓在屋内兴奋地踱起步来。
“有朝一日,高兮与周饶反目,或者是陛下需要在您与大皇子之间做抉择,冉问就是我们的胜算之一。”
宗政慎心中甚悦这位幕僚,自己的思量每每都能与他的不谋而合。
他匆匆几笔,写下几个大字,望着窗外怅然说道:“但愿父皇不要让我失望。”
他又想起那个爱说谎、女扮男装的小女娘。她的样貌会不会与她阿母一样?几分神似也是好的。
有些筹码需要慢慢喂养。
养大了才有杀伤力。
程谓走到桌案前,宗政慎刚刚挥笔而就的字迹未干。
他默默在心中念出上面的字:江山未卜。
阿源见天色渐晚,床上午睡的小公子一直未醒,担心她这样睡下去会错过晚膳时间,便轻手轻脚走过去,想唤她起床。
冉少棠哪里睡得着。
她躺在那儿不过是借假寐,一遍又一遍毫不厌烦的练习内功心法。
通过撞车这件事,她深深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弱小无力。
不然,怎么会轻易就撞晕被人虏劫到这个鬼地方。连回家都要通过别人允许。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之所以戒备着对救命之人报上假名字,是因为她并不晓得这个“救命”是真的救命还是自编自演的一出戏。
虽然她醒来后,身上衣服还是自己那一身,东西也还在,她仍觉得不妥当。
所以,报个假名字即便被他们知道自己是女儿身,顶多以为是谁家孩子淘气女扮男装而已。
不会连累远在高兮的家人。
但,若是有人刻意为之想伤害她与她的家人,那就怪不得她杀人灭口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向自己靠近,她平复呼吸静观其变。
阿源小心地观察着正在睡觉的冉少棠。
见她还在睡,皱眉轻唤:“小公子,小公子,该起来了。睡多了晚上可就没觉睡了。”
少棠听她柔声召唤,心头浮上一计。
阿源见怎么唤都唤不醒,便伸手去推侧身朝里沉睡的冉少棠。
少棠揉揉眼,看清阿源白皙姣好的面容,甜甜叫了一声“阿源姐姐你真美”,说完,两只手抱住阿源的腰,就要把人家小女娘往床上拖。
手上力道不减,嘴上还不依不饶占便宜:“阿源姐姐身上好香呀,让我摸摸好不好?我家婢女都没姐姐你长得细嫩。”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是纨绔子弟的标配模样。
阿源先是一惊,后又想笑。
明明同是女儿身,难道自己会怕她占了便宜。
不过,想起三殿下的叮嘱,她立即明白,眼前这小女娘是在试探自己。
试探昏迷期间有没有识破她的女儿身。
既然如此,她只好配合演戏。
阿源惊叫着“小公子不可”、“婢子不是小公子想的那种人”“公子快些放手”,两手撑住冉少棠的肩膀,眼圈瞬间泛红。
看在少棠眼中便是一副恼羞成怒,想要发作却又不敢的样子。
看来,阿源是真不知自己是女儿身?
圆脸婢女阿苏听到动静推门闯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又羞又怒,上前拉开阿源,叉腰斥责冉少棠。
“哎,我说你这个人,小小年纪就是个色胚。阿源姐姐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你竟然还想占她便宜。哼,阿源姐姐,我们去找三公子,把这个小色胚赶走。”
她气呼呼拉着抹眼泪的阿源离开,还不忘转头呸了一口:“忘恩负义的登徒子。”
等二人离开,装作抓了现场惊慌失措的少棠,躺回床上,捂住嘴偷偷笑起来。
原来调戏小女娘竟是这般滋味。
以后有机会还要再试上一试。
她坐起身,回想着阿源的反应与阿苏那要吃人的模样,初步判断,自己的女儿身没有暴露。
这下,她放下心来。
晚膳是另一个不认识的婢女送来的。
话不多说,似乎怕了她,战战兢兢放下食盒便逃也似的飞奔离开了。生怕冉少棠吃了她。
少棠一边用膳,一边开心的微笑。
等回到镜山,她一定要跟谢十三仔细讲讲这一段飞来“艳遇”。
嗯,还要跟终九畴那个家伙炫耀一番。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这不是教坏终九畴吗?
还是算了罢。只讲给十三听便好。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少棠起来梳洗用膳。
阿源虽红着眼睛,却仍旧细心伺候着她。只是态度有些疏离。
少棠其实心内有些愧疚。
不知自己这番举动,是不是给人家小女娘心里造成了莫大阴影。
“阿源姐姐,对不起。昨日……是我不好。在家时,我常与房内婢女开此玩笑。她们都当我是孩童,并不与我计较。”
“姐姐,你大我四五岁,就当我是孩童胡闹,不要与我置气。”
阿源心中岂会生她的气。
明知她那样做,不过是不放心自己,要故意试探自己。幸好三殿下下过死令,不许让对方察觉已知她女扮男装身份。
否则,昨日,看她那般胡闹,她还真想陪着她胡闹一番,反吓一吓她。
阿源点点头,不说话,只利落的收拾了碗筷,便又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阿源回来通知少棠:“三公子已经备好马车,小公子收拾好东西可以回家了。”
少棠哪有什么东西可收拾,起身掸了掸衣衫上的褶皱,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门。没有一丝留恋。
庭院虽然绿植不茂,奇形怪石却比比皆是。
少棠随着前面引路的阿源绕来绕去,终于看到朱红大门。
门外停着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车前一匹健硕黑马,似等的不耐烦,不时的跺脚甩尾,从两个鼻孔里往外喷气。
少棠回头看了一眼门楣上的牌匾,三个红底金字赫然入目:睿王府。
她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第一世。
周饶国睿王,是周饶帝第三子,后在夺嫡争权中稳坐钓鱼台,成为人生赢家。
难道,救自己的那个翩翩少年就是睿王宗政慎?


第043章 结交
冉少棠伫足不前,目光粘在牌匾上,心里却暗暗责怪自己离开的太仓促。
难怪那个家伙一脸冰冷骄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敢情人家是周饶国皇亲贵胄、未来太子。
她重生后最迫切的心愿,杀沈惟庸,杀沈家全族。
杀一人容易,而要杀沈家全族,必须到周饶国来查清第一世,陷害冉家的真凶。不然,找不到背后的始作俑者,她总有种放虎归山,养虎为患的不安。
原本她打算五年后从境山离开,以行医之名到周饶结交个权贵什么的,打入敌人内部,方便查探。
可如今眼前竖着周饶国第二大的一尊佛,她竟然有眼不识金镶玉。
少棠突然不想走了。
能结识宗政慎比回药王宗重要。
“阿源姐姐,三公子人呢,我想跟他道个别。”冉少棠四处打量,除了车夫站在骏马旁边静静等候,门外空无他人。
阿源瞧了一眼天色,笑着哄她:“小公子快些上路吧。有缘自会相见。”说完,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少棠对于被人驱赶这种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转身就往门内走,兀自念叨着:“医师在哪?我的头又晕的厉害了。还是瞧一瞧再上路。阿源姐姐,你们要送佛送到西。”
阿源犹豫的看了一眼安静的马车,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手一挥,不知从何处蹦出四名侍卫,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住已经走到庭院的冉少棠,连拉带拽,不顾她乱嚷嚷,强行塞进马车里。
少棠差点扑倒在车厢里,本要骂上几句解解气,等她站稳妥,竟在布置的舒适宽敞又富贵的车厢中看到了泰然端坐的三公子。
她略一迟疑,立即转怒为喜,笑颜如花的坐到了宗政慎对面。
“三公子,哦,不对,三殿下,真是幸会幸会。您怎么在马车里?”
这个阿源还是记恨上自己了。不然为何不早一点告诉自己宗政慎就在马车上。那样,她还何必出刚才的丑。
宗政慎心道,这小女娘聪慧的紧,只看了牌匾,就猜出他的身份。
不知放她回去,日后还能不能如愿成为自己手中利器。
他挑起眉毛,故意不悦的反问:“怎么我坐我的马车,还要与你打招呼?”
少棠听他口气带着不忿,不知自己何事惹了他,忍下反击的冲动,拱手道:“感谢三殿下用您的马车送我回去。荣幸之致。”
“哦?我怎么听你的语气,不是荣幸而是不幸?”宗政慎眉目清俊,开想玩笑来,如舒朗星空,让少棠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宗政慎的威名还是在第一世兄长信中得知。
她对他了解不多,却知道这人心思缜密,胸有鸿图。若自己与这位将来的太子结交,以后查访陷害冉家之人,不是更加便捷有利?
可是,这人态度不温不火,谈吐间总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如何才能不卑不亢的与之扯上关系呢?
观他面色红润,闻之呼吸平稳,这人身体康健,不似有隐疾。用医术来攀援这招应该不会管用。
宗政慎瞧着眼前的小女娘微微蹙眉,两目中略有涣散之意,一看便知她神思外游,不知在想何事,全然没把自己刚才的调侃放在心里,遂不快地把手中竹简扔到桌案上。
少棠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对面之人神色不豫,想了想,才道:“三殿下说笑了。我一介平民,能与三殿下同车而行,三生有幸。”
宗政慎鼻子里哼出轻蔑一声,虽知她说的话言不由衷,还是觉得有些受用。
“你的头是否还晕?要不要回府再让医师诊一下脉?”
少棠连忙答道:“好多了,好多了。不必回去。谢谢三殿下关心。”反正想见的人已经坐在面前,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马车匀速前行,少棠坐在里面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这就是豪华车驾与普通车驾的区别。
想到药王宗的简陋配备,少棠赚大钱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宗政慎不再说话,重新拾起桌案上的竹简,慢慢看着。
少棠记起兄长曾提起,与宗政慎打过交道,此人嗜书如命,喜好搜罗孤本典籍,常从中获得治国用兵笼络人心之道。
少棠暗喜,也许这是结交的办法之一。
她闭目思索着老爹的书房里存着哪些宝贝,能入了眼前这位爷的眼。
思来想去,觉得都不一定是他喜欢的。
她扫了一眼宗政慎手中的竹简,从字里行间猜测大概是上秦时期的兵法。
自古英雄皆爱兵书。
她阿父的兵法藏书倒有几本是世人垂涎想要据为己有的。
不过,兵法这种东西,敌人若是学会了,那岂不是给自己人寻死路?
虽说目前高兮与周饶是友邦,暂时维系着表面的和气与友好。
可是,她知道,几年后,两国却是要兵戎相见、阵上搏杀的。
万一她阿父要带兵出征,自己送上的那些兵法孤本,岂不是成了老爹的催命符?
少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还是换其他类型的书籍打通关系吧。
少棠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送礼送到别人心坎里。
真后悔末世时,没能把里的那些人际关系学,都背诵下来。
想到人际关系学,一道闪电如至心灵。
少棠突然想起末世时的开蒙读物心理较量。
这本书要是运用好了,可以轻易洞察人心,并利用这种优势,让对方为自己所用。
她完全可以背写下来送给宗政慎。
九州大陆缺少的便是这种读物。
相信这个喜欢窥探人心的家伙一定会喜欢。
将来他若执政,面对一帮子已经成精的狐狸臣子,不懂人心,何以制胜?
少棠为自己的聪明暗自欢喜。
既然有了主意,她也不急于一时,先让他看会书再说。
少棠重新闭目,慢慢的在脑海中重现破云剑的武功招式。她给自己这种练功方法取了个名字,叫意念功法。
反正坐在车里无聊,又不能太刮噪,这是唯一不浪费光阴的办法。
马车又行了“九遍破云剑”的功夫,只听宗政慎把竹简放到桌案上。
少棠睁开眼睛,看到他正在慢慢揉捏自己的双目,脸上略有疲惫之色。
“车上看书最伤眼睛,三殿下可叫下人用决明子、生地黄、羌活、夏枯草、菊花各两钱,急火煎三碗水,再慢火煎成一碗,煎好后,汤药外洗、内服均可。每日早晚两次,常喝可明目。”
宗政慎松开手指,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连名字都要骗人的冉少棠,不懂她为何要暴露身份,略一思索,问道:“你懂医术?”


第044章 指挥
少棠态度诚恳地答道:“实不相瞒,我是药王宗弟子。虽学的不精,这些简单的药方还是没问题的。三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拿这明目的方子去问其他医师。一问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少棠打算好了,以后若与宗政慎结交,药王宗弟子的身份最妥当。
所以,干脆自报家门的好。
如果她不知救自己的人是宗政慎,那么她骗完他以后,大可一辈子不见。他也不会对自己这半大孩子起什么疑心。
可他是宗政慎,她以后还会利用他。所以,她不能长久的骗下去。
他若对自己起了疑,想查什么事,还有他查不出来的道理?
与其让他查,倒不如自己主动坦白交待。
名字是假的无所谓。日后他若知道,找个借口就能圆回来。
身份不需要编造。只有用实在的身份掩饰之前的假话,他才会相信自己。
七分真话中掺杂着三分假话,这是说谎的最高境界。
少棠感叹完宗政慎的谍报系统,转念有了新灵感。自己何不组建一个这样的机构,专门用来网罗九州各处消息,不仅自己能用,还可贩卖消息赚钱。
思及赚钱,少棠双目重又绽放濯濯光彩。
宗政慎端详着眼前双眸灿烂如晖,笑出一个梨涡的小女娘,越来越觉得她有意思。
她这招真真假假使出来,如若自己不是提前就知道她的底细,还真就让她骗了。
也不知这样一个小女娘,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他难得露出笑颜,微微颔首:“可以试试。”
少棠感觉自己的策略开始奏效,看着他的目光不似之前带有揣度之意。就听宗政慎紧接着又道:“你来熬药。”
什么?
少棠以为自己听错,睁着疑惑的眼睛,一时沉默。
宗政慎推开窗栅,看了眼外面,吩咐车夫:“前面找个荫凉处停下休息。”
少棠拦了一句:“不用休息,我不累。”她耽误这几日,不知那个店铺谈没谈下来,多耽误一天就是少赚一天银子。
“我累!”宗政慎斜睨她一眼,又重新合上窗栅,“你的烹饪技艺如何?”
少棠觉得这人思路跳跃的太不正常,和他聊天必须精神高度集中,不然很容易被他带偏。
“不会。”她爽快的说谎。而且她隐隐猜测,自己如若说“会”,可能要倒大霉。
果然,即便她说“不会”,他也没放过她。
“不会可以学。”
想了想,他接着说道:“从今日开始学。”
少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高傲又自负的家伙别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奴仆了吧?
“殿下,您为什么要和我同车?”
她严重怀疑,他不是送她回去,而是要她陪他回去。
难道这就是他出门不带随从奴仆的原因?
马车在一处林荫密布的官道上停下来。
她十分不情愿的被宗政慎赶下车。
就瞧那车夫跟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掏出一大堆炊事用具。
锅碗瓢勺应有尽有也就罢了,各种调料外加新鲜食材,摆摊一样,摆到了路边荫凉处。
车夫还很贴心的从车底掏出一把可折叠的棕色藤椅,又搬来车内的桌案,一一摆放好制造精美的茶壶与茶盏。
又仔细的拿布巾擦拭一遍藤椅,然后才毕恭毕敬的去请站在一棵桑葚树下,仰头不知在看什么的宗政慎。
“殿下,一切准备就绪。”
宗政慎嗯了一声,回头去瞧,见冉少棠傻傻地站在一堆食材前,皱眉道:“你去打点清水来。”
车上带着两囊备用水,用来洗手饮用还行,烧饭就不够用了。
车夫年纪二十岁上下,样貌清秀,只是额头上有道疤痕,看似被刀划的。
他低头称喏,余光扫过冉少棠,似十分不解,却也不敢多问,拎了木桶,找水源打水去了。
伺候三殿下可不是件容易的差事。
他十分同情这位马上要抢了自己工种的漂亮男童。
你就等着被三殿下摧残吧。
冉少棠正犹豫着要如何推脱掉给宗政慎当奴仆的命运,宗政慎的命令已经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下来。
“喂,你先去烧水。”
少棠除了受终九畴威胁不得不伺候他,还从未被人这么呼喝指使过。
她心里不爽,摆出面瘫脸,双手无能为力的一摊:“不会。”
小爷不会,你能拿小爷怎么办?
宗政慎一点也不着急生气,走到藤椅前坐下,优雅地抬抬下巴:“这不是正在教你。”
“先把劈柴点着火。”宗政慎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扔给冉少棠。
冉少棠不但没接,还退后一步,致使火折子啪的掉到地上。
“我怕火。”冉少棠故意装作惊惧之色。又退了两步。
她看到竹篮里放着几棵白萝卜和茄子,建议道:“不如我们生吃白萝卜。美味又营养。生吃茄子味道也不错。”
宗政慎面色无波的打量着她,眼神却冰雪肆虐。
少棠装作无视,竟然拿出白萝卜用清水洗将起来。
从清洁度来看,食材在装入竹篮前都经过认真处理,萝卜上一点泥垢都没有。她只是用水冲洗一下上面的浮尘,举到嘴边“喀嚓”一口咬下一大块,咯吱咯吱的大嚼起来。
宗政慎哪里见过有人这样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