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和谈话,心里有一万句,说不出几句,最后只会落实在行动上。
两人有一会儿都没说话。
林苏叶小声试探他:“睡了吗?”
薛明翊躺在哪里,睡着才怪,在军营他都是躺下秒睡,在这里鼻端都是她的气息,一时半会儿是睡不着的。
薛明翊:“没。”
觉得语气有点生硬,他问:“我有时间陪你,要不要回趟娘家?”
他居然主动说回娘家,林苏叶心里挺高兴,这说明没生气,“再说吧,正月我刚回去过。”她又问:“你去医院了?”
薛明翊:“你怎么知道?”
他试探过莎莎,她不认识医院,不知道医院是什么地方。
林苏叶笑起来,“我就知道。”
下午她问莎莎,莎莎指着胸口肚子呜呜啦啦也不知道说什么,见妈妈没懂,就拿小手指戳她胳膊,林苏叶立刻猜打针,莎莎就笑着点头。
再问,闺女嘴里爷爷、奶奶、姨姨一大堆,人家还给莎莎那么一堆好吃的,林苏叶猜是去探望病人。
应该不是胡成鑫吧。
梦里胡成鑫是不是这时候没的?她记不清,毕竟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关注家人,根本无暇他顾。
薛明翊:“去医院见了个老朋友。”
霍主任是他多年认识的朋友。
不是探病?
林苏叶就不问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几句,林苏叶眼皮打架,搂着奶香的女儿睡着了。
在部队里向来睡眠很好的薛明翊,这会儿却睡不着了。
最后实在没忍住,翻个身,隔着被子把林苏叶抱住,和她头抵着头一起睡。
明天,他会去找连胜利夫妻好好聊聊那个严肃的话题。


第28章 雷霆一怒
第二日薛明翊起得比以往都早,照旧把家里收拾一圈。
吃过早饭,等小哥俩去上学小姑上工以后,薛老婆子为了让儿子媳妇独处,就想把在地上对着蚂蚁“呜呜呜”的莎莎拐走,结果莎莎压根不跟她。
她一早就醒了,一直盯着爸爸的身影,以前爸爸总不见人,不能让他偷偷跑掉。
薛老婆子看自己被孙女嫌弃,哼一声就管自己去找老妯娌了。
薛明翊跟林苏叶说去县里办点事儿。
他穿上军装外套,把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又背上挎包和水壶。
一直留意爸爸动静的莎莎看见,立刻噔噔跑过来,踮着小脚举着小肉手,“爸爸。”
薛明翊回头看她,“嗯?”
莎莎朝他伸小手,“抱抱。”
薛明翊:“爸爸出门。”
在林苏叶面前很柔软乖巧的莎莎这时候很倔强,“抱!”
昨天都抱着出门,今儿也可以,必须的!
林苏叶:“乖宝儿,来吃鸡蛋,一会儿妈妈抱你去河边看大鹅。”
莎莎回头朝林苏叶摆手,“妈妈,见见。”又示意薛明翊抱她。
薛明翊发现他可以毫不犹豫以一敌十,却无法拒绝眼前的小东西,被她那双和林苏叶如出一辙的眼睛盯着,他狠不下心来拒绝。
他蹲下,单臂张开把女儿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
林苏叶想抱她:“乖宝,爸爸要去办事呢。”
莎莎摇头,不要下来,爸爸抱着更舒服,坐得高、看得远,爸爸不累,不让妈妈受累。
薛明翊:“没事,不耽误。”
既然薛明翊不介意林苏叶也不阻拦,他向来办事有原则和分寸,应该是真的没关系。她又拿钱和票给他,还得给女儿带奶瓶。
薛明翊:“不用带,兜里有钱和票。”
见他坚持,林苏叶就没再说什么,又叮嘱莎莎有事及时和爸爸说,别尿在爸爸身上。
莎莎朝她嘿嘿一笑,这一笑就有点小岭的狡黠。
林苏叶踮着脚亲她小脸蛋,“乖宝儿不许调皮。”
闺女在她跟前看着软萌娇柔,其实跟着薛老婆子出去也是有小心眼的。
薛明翊看林苏叶踮着脚扶着他的胳膊亲孩子,她白嫩的脸颊近在咫尺,浓密弯翘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一样在他心头挠,挠得他心里酥酥软软的。
他抿了抿唇,果断把女儿转个身朝后放在肩上,俯首亲上媳妇儿柔软的红唇。
林苏叶惊呼一声,大白天还是在院子里,被人看见怎么办?
薛明翊修长的手指拂了拂她耳边的碎发,轻轻揉捏一下她白嫩的耳珠,附耳低声道:“今天把薛明翊三个字学会,晚上回来检查。”
媳妇儿不会写男人的名字,不像话。
他声音低沉磁性,林苏叶的脸一下子通红。
莎莎趴在爸爸的肩上,视野顿时开阔很多,高兴地直叫:“妈妈,妈妈。”
林苏叶红着脸,摆摆手赶紧让他们走了。
薛明翊走后,林苏叶收拾一下背上书包去学校。经过一块农田的时候一群女人在那里盘粪坷垃,她居然听见孙家宝的声音。
孙家宝跟说书一样“……人家薛团长呀可稀罕自己媳妇儿,当年在红星公社一眼就相中,生怕被别人抢去,急着打报告给组织申请恋爱结婚,眨眼就给娶回来。你们谁结婚这么快的?”
林苏叶:“…………”张蜜蜜跟他说些什么?
一群女人就和他打听细节,怎么相中的,怎么提亲等等。
有个女人不服气道:“不说他在外面有相好的吗?”
“胡说!我说刘家的,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们可不理你啦!”孙家宝把锄头往地上一杵,“人薛团长说了,他就一个爱人,没有什么相好,有那也是他媳妇儿。”
那女人:“啥?薛明翊说的?他能说这话?”
妇女们嘻嘻哈哈地都不信,薛明翊那么严肃古板的一个男人,会说这么肉麻的话?
孙家宝急了,跳起来,“不信?不信是吧?不信我的以后别找我说话!”
妇女们忙说信,孙家宝虽然不能干活,但是消息灵通,嘴皮子利索,整天给她们讲八卦说故事,让她们有了比别人丰富的娱乐生活。
还真是离不开他。
林苏叶听得脚指头尖都有点发麻,薛明翊能跟别人说这话?
她赶紧从另外小路走,免得和他们碰上尴尬。
她到大杨湾的时候又遇到会计。
会计一早来大队开会的,看到林苏叶主动招呼,瞅瞅没别人,小声道:“明翊媳妇儿,以后有事儿只管跟明翊讲,他要是不在家,你就和队里讲,别憋在心里呀。”
林苏叶:"……"
我憋心里的事儿讲了你敢信?
她温柔地笑着,连声说是,赶紧告辞去学校了。
会计心满意足,媳妇儿是个好媳妇儿,温良贤淑的,对人有礼有节,就是遇到问题憋在心里不好,容易作。现在学文化,以后走出家门,去队部当个妇女干事也不错嘛。
薛明翊依然抱着女儿去公社坐客车。
客车从石门县过来,路过几个公社直接去余吴县,不在下面大队停,路上就快一些。
薛明翊和林苏叶结婚的时候自然调查过连胜利的情况,知道他的单位、特长、家庭背景、人际关系,尤其他老婆林婉丽娘家以及后奶奶等人的关系。
虽然用不上,对情敌自然要知己知彼。
以前那些信息除了让自己酸以外,也没什么用处。
这一次是那夫妻俩过分,他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今天明明是周二,可连胜利和林婉丽俩人竟然都不在单位。
他找人打听得很清楚,不是出差,而是请假,夫妻俩都请假。
连胜利现在是县革委的一个中层干部,有点地位,林婉丽却是没多少文化然后特意安排的关系户,在办公室负责收发报纸。
不大的县革委,收发报纸的就有四个妇女,她们经常轮流缺席。
薛明翊原本计划去两人的工作单位,找一位有声望的领导,大家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他依然不理解林婉丽的逻辑,因为嫉妒就造谣堂姐嫁人不光彩,造谣姐夫背叛婚姻,这是正常人干的事儿?
既然两口子不在,那他就直接去家里拜访。
薛明翊打听到连胜利的住处,直接抱着女儿过去。
莎莎每天都要睡午觉,这会儿吃完饭坐在爸爸温暖的怀里就开始打瞌睡,在车上晃晃悠悠直接睡着。
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连胜利家原本住在平房院子里,后来县革委盖了一栋家属楼,给先进工作者分房,他们夫妻就搬进来住。
主要是连家公婆瞧不上林婉丽,整天闹矛盾,分开住都省心。
他们房子在走廊尽头,靠着水房,位置不算好,但是和别家隔开。
这是连胜利为了评优特意发扬风格,林婉丽则是图这里安静,没有别的妇女整天探头探脑打听她家的事儿。
毕竟她不能生育多少人背后嚼舌头呢。
这会儿大家都去上班上学,楼里静悄悄的,尤其走廊尽头根本没人走动。
连胜利家的争吵声就格外清楚。
薛明翊原本举手正要敲门,却听屋里女人尖锐凶狠地骂道:“连胜利,你不要脸,你靠着我家升了职,现在嫌弃我。你说,你是不是还惦记林苏叶!”
连胜利似乎也是疯了,气急败坏道:“对,我就惦记她。她又美又温柔,软软的香香的,我从第一次和她相亲就喜欢她,我带她去县城吃饭,买纱巾,看电影,我……”
林婉丽:“臭不要脸的,我和你拼了!”
屋里夫妻俩撕扯扭打在一起。
昨天林婉丽跟踪连胜利,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出双入对就忍不住上去闹,结果那女人是连胜利老同学的媳妇儿,老同学生病托连胜利帮忙的。
人家夫妻俩给她澄清道歉,显得她很无理取闹,连胜利觉得丢人,甩袖而去再也不想搭理她。
她原想回来给连胜利道歉赔罪,谁知道连胜利却没回家,而是去了单位。
林婉丽想写道歉信给他,无意中从连胜利的工作文件夹里翻出一沓子情诗!
写得那个肉麻骚浪,看得她火辣辣的。
什么你是温柔的河水,我是刚硬的大山,你围绕着我缱绻缠绵……
除了情诗,居然还有他和好几个女人的通信,表面聊文学、诗歌,其实都是在撩骚!
林婉丽看得眼睛都要滴血了,恨不得拿剪刀给连胜利阉了。
她摸到连胜利藏东西的门路,专门找他工作学习的书籍,那些她从前碰都不会碰的书。
她在毛选里找到一条红纱巾,叠得平平整整夹在里面。
那是当年他送给林苏叶定亲,悔婚以后林苏叶退回去的。
他还不要脸地在上面写了一手叶子的情诗。
哪怕她知道连胜利的相好不是林苏叶,可看到这条写着情诗的红纱巾她也嫉妒疯了。
当初明明是她赢了,为什么八年后却是自己一败涂地,输得彻底?
她比不过林婉晴就算了,连林苏叶竟然也比不过!?
晚上等连胜利回来,她口不择言问他是不是跟人偷情,连胜利说她神经病,“我是政府干部,我怎么可能犯作风问题?”
林婉丽又说匿名信,肯定是知道他行径的人举报的。
连胜利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就声色俱厉地说这是诬告,要送去派出所查,看谁敢造谣。
因为同层楼的都是同事或者兄弟单位,人来人往他们没敢过于声张,林婉丽也不敢大吵大闹。
她一晚上没合眼,越想越憋屈。
今天早上也没做饭不许连胜利去上班,一定要在家里说清楚。
连胜利不想搭理她,却也不敢让她去单位闹腾,只好请假在家安抚她。
可他已经厌倦至极,原本想安抚,最后就成了争吵。
大上午的,别人都去上班上学,夫妻俩躲在家里吵架。
两人车轱辘话,来来回回都是:
你有相好的了!
我没有!
你惦记林苏叶!
我没有!
最后连胜利也疯了,直接对着林婉丽大吼,承认他还惦记林苏叶,这八九年来不但没有忘记她,还一日比一日更惦记她,觉得她好。
他日日夜夜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放弃林苏叶,为了工作那点蝇头小利选择林婉丽。
这些年林婉丽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反而让他断子绝孙。
简直倒霉透顶!
这一下子捅穿马蜂窝。
林婉丽原本觉得自己截胡林苏叶,是一件非常爽的事儿,还要去找林苏叶找优越感。
虽然她从连胜利言行中怀疑他惦记林苏叶,可每次试探他都很坚决地让她别胡说,没有的事儿,她就算生气也只能暗地里怀疑,也心存侥幸那不是真的。
不能生育让她心虚愧疚,在连家抬不起头来,越发想踩林苏叶一头。
可这会儿连胜利竟然明明白白说他惦记!
林婉丽就疯了。
林婉丽不管多生气,多下力气,连胜利不管多心虚,多不敢对打,可她总归不是男人的对手。
她挠了连胜利两抓子,立刻在他下巴和脖子上留下几条血痕,连胜利怒极,一拳打在她脸上,又接连扇她好几巴掌。
林婉丽嗷嗷惨叫。
连胜利接连骂道:“你个丑八怪、不下蛋的鸡,娶了你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想让我们老连家断根绝后!”
这都是连母日常骂林婉丽的话,他以往觉得过于恶毒,不文明,可这会儿气狠了却觉得这样恶毒的话才解恨。
越毒越解气!
林婉丽听他这样骂自己,自然也不甘示弱,打不过他就骂,她声音尖利,穿透力强,震得房子都嗡嗡响。
“连胜利,你这个吃软饭的白眼狼,你过河拆桥!你惦记林苏叶,她还不稀罕你呢,人家薛明翊比你强一万倍!”
“他再强,我也是她第一个男人!”连胜利眼睛通红,“我不只是她第一个男人,我前些天还去找她,她还邀请我进屋坐,她说这八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思念我,我现在去找她,她就愿意跟我私奔!”
他越说越口无遮拦,把日思夜想了八年的贪念尽数脱口而出,仿佛在说真事儿一样。
“我警告你林婉丽,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你连给她舔鞋都不配!当年要不是你们家仗势欺人,逼着我爸妈让我娶你,你以为我会看上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林婉丽听得目眦欲裂,她觉得林苏叶没机会和连胜利偷情有什么用,他都承认了!
连胜利越说越得意,声音高亢,“我不怕告诉你,她那个小闺女就是我的——”
他狠狠地将撕扯的林婉丽推倒在地,气呼呼地夺门而出。
外面,薛明翊脸色冰寒,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捂着她的耳朵。
莎莎忽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里面写满愤怒。
她听见那个yiyiwaowao的声音,她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
不许他们说爸爸妈妈的名字。
薛明翊声音森冷至极,却因为顾忌女儿在场,声调依然平稳,“连胜利。”
连胜利恶狠狠地打开房门,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刚迈出来就听见有人叫他。
他下意识回头看过去。
薛明翊!!!!!!
他的噩梦!!!!!!
他瞬间瞪圆眼睛,随即被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完了,他刚才说的气话都被薛明翊听见了,怎么办?
薛明翊抱着女儿,大手盖住她的眼睛,右脚凶狠迅猛地踹出去,一脚就把连胜利从门口踹到五米开外。
踹完,薛明翊淡定地收回大长腿,顺便给女儿调整了一下舒服的姿势。
他微微蹙眉,方才用力过猛,伤口有点…………疼。


第29章 认罪书
屋里的林婉丽匆忙追出来,“胜利!”
她跑过去照顾连胜利,愤怒地瞪着薛明翊:“姐夫,你、你怎么这么狠,咋能要人命呢?”
连胜利挣扎着想爬起来,想去报警让部队处分薛明翊,结果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
薛明翊盛怒之下脚力凶猛异常,连胜利不趴个半天是起不来的,但他也有分寸,不会真的把连胜利踢废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柔软的手帕,白色的细棉布,淡蓝色线锁边,上面绣着一片叶子,绣工精致。
他冷声道:“连胜利,我再问你一遍,这手帕当年你是怎么拿到的?”
当年他们定亲,连胜利悔婚,林苏叶就把他送的红纱巾还回去,还把一条送给他的围巾和手帕要回去。
围巾给了她哥,手帕直接扔锅底烧了。
这个是后来大舅兄说的,让薛明翊别多心。
看着这条手帕,连胜利更疼了。
当年他对林苏叶一见钟情,原本铁了心要娶她,谁知林婉丽看上他,还说她爷爷能提拔他工作,也会给她安排工作。
他不心动,不答应,可他爸妈心动,说反正都是林家女,退了林苏叶和林婉丽结亲也不算悔亲。
他绝食抗争,可惜爸妈不松口,越过他订了亲。
他想去找林苏叶表决心,可她压根不当回事,还说什么父母之命,要是父母不同意,那就不是好亲事。
她把他送的定亲礼物还给他,还把她送的要回去,他不给,他爸妈却主动交换,还夸她明事理、大气。
他既爱她,又恨她,恨她就不能抗争一下。
他恨不得出去跟人家说他俩睡过,看哪个男人还敢要她!
结果他爹打了他两巴掌,让他做个男人。
他原以为林苏叶会伤心不嫁人,谁知他年底刚和林婉丽结婚,转年春天她就要嫁给薛明翊。
他一厢情愿的以为,她是嫉妒、生气、恨他才急着嫁人的。
他心情复杂,酸楚,嫉妒,他和林婉丽回村参加她的婚礼。
他故意去堵截前来迎亲的薛明翊,出示一条林苏叶的手帕,说那是林苏叶送给他的。
当时看着高大俊朗的薛明翊,他又恨又妒,得意洋洋地挑衅,“虽说叶子嫁给你,可她心里一直想着我,我是她第一个男人,这是那天晚上她送……”
不等他说完,薛明翊一记又狠又快的重拳就打在他脸上,一拳把他打在地上,合着满嘴血吐出一颗牙。
薛明翊把手帕抢过去,踩着他的身体跨过去林家迎亲。
他想去告状,却被他爹又扇一耳光,让他消停些过日子。
想起那一幕,连胜利就觉得牙根疼,被打碎在地上的自尊让他出离愤怒。
薛明翊眼风如刀,锋利地刮着地上的连胜利。
八年前他还年轻冲动,不能很好地克制自己,面对连胜利的时候忍不住吃醋。但是他压根儿就没信过连胜利的话,现在更不信。他从14岁入侦察连,学的就是观察,林苏叶是什么人什么性子,他看得清清楚楚,不需要听别人说。
连胜利打了个寒颤,八年前他敢挑衅薛明翊,这会儿却不敢。
他老老实实,“是我偷拿的。”
薛明翊轻哼一声,把手帕揣回口袋里,继续慢条斯理道:“说吧,你和几个人乱搞男女关系。”
连胜利心里恨极却拼命摇头,“一个都没有,误会。”
林婉丽也赶紧护着自己男人,“我们两口子吵架,闹着玩儿呢。”
要是被人知道连胜利乱搞男女关系,他不但升职无望,还可能丢工作。
薛明翊却懒得多说:“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林婉丽小姑子的男人是薛明翊手下的兵,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薛明翊就是他榜样,他说过很多薛明翊了不起的事迹。
林婉丽和连胜利岂能不知?
薛明翊搞调查,不管多隐秘的事儿,他都能挖出来,事无巨细。
连胜利哆嗦了一下。
薛明翊示意林婉丽扶连胜利进屋,拿纸笔让连胜利写认罪书。
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在有些时候无伤大雅,甚至还是风流韵事,但是在特定时期那就是大麻烦。
有可能被家族沉塘有可能被开除公职,如果女方告他强J耍流氓还能判个流氓罪让他去劳改,厉害了可以枪毙。
薛明翊不是好管闲事的,更不会伤及无辜,但也不能让连胜利好过,就逼他写认罪书。
林婉丽则写造谣道歉书。
连胜利的眼镜摔到墙上已经碎掉一片,另外一片也满是蛛网裂痕。
他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写,“林婉丽造谣,凭什么……让我、承担责任?我要和她离婚!”
林婉丽捶他,“你个白眼狼,我和拼……”
薛明翊抱着女儿站在门口,冷冷喝止他们,“闭嘴!”
在他看来,夫妻一体,是个男人就要为妻子负责,林婉丽造谣,连胜利同错。
连胜利只得继续写。
林婉丽发现连胜利嘴角居然有血,又开始心疼他,还想给他擦,却被粗鲁地推开。
写完认罪书和道歉书,签字摁手印,附上三首林婉丽翻出来的署名情诗,至于红纱巾以及其他未署名的情诗全部烧掉。
薛明翊检查了一遍认罪书和道歉信便揣进挎包里。
有了认罪书连胜利就被捏住尾巴,再不敢嘴贱说他和林苏叶怎么样,林婉丽也不敢再造谣。
林婉丽还埋怨薛明翊打人太狠。
薛明翊冷冷道:“流言是杀人刀,你造谣的时候想过我妻子的命吗?”
她那么娇柔温软的一个女人,不敢质问他是不是有相好的,自己憋在心里,她有气能不作么?作倒是没事儿,万一气病了呢?
连胜利方才说的那些混账话,传出去林苏叶岂不是要被人说作风不检点,背叛军婚?
她还能有活路么?
林婉丽不敢哔哔了,只得按照薛明翊的吩咐拿个盆烧纱巾和情诗。
薛明翊眼尖,看到其中有一张纸字迹奇怪。
他把莎莎放下,大步上前,手指一探就把那张纸从火盆里夹出来,挥灭火焰去看上面的字迹。
上面是干巴巴的字,写着:连胜利有相好的,想离婚。
他心头一跳。
这个笔迹!
他原本被怒意充斥的心脏突然就溢满了喜悦。
原来她是这样惦记连胜利的呀。
想到林婉丽和连胜利两口子打架的样子,薛明翊唇角轻扯,难道是因为这封信?她的惦记不是爱也不是恨,而是报复林婉丽造谣?
她怎么……那么可爱呢。
不过写匿名信还是有风险,不应该为垃圾人冒险。
薛明翊轻蔑地扫了两人一眼,问题解决他懒得多呆半秒,转身抱起女儿就离去。
过了许久,确定他人走远,连胜利才压抑地嘶吼一声。
奇耻大辱!
林婉丽:“你别叫!”
她怕薛明翊听见。
连胜利怒视着她,骂道:“都说娶妻娶贤,你就是个丧门星,专门惹麻烦。”
他半边身子疼到麻木,不知道肋骨断没断,摔在地上的时候擦到脸,这会儿已经肿起来,说话都不利索。
要不是林婉丽回来闹,何至于这样?
林婉丽原本占理,看他惨样又心疼又怕公婆找茬儿,不敢再说什么。
连胜利:“你不是闹吗?行呀,这就去离婚,你满意啦!”
林婉丽赶紧安慰他。
连胜利疼得要命,却比不过自尊被践踏的十分之一。
薛明翊,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给老子等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薛明翊抱着女儿离开家属院儿,风和日丽,正午的阳光暖暖地晒着,莎莎趴在爸爸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一下子就睡着了。
薛明翊先去了一趟县医院,检查一下并无大碍,又抱着女儿去邮局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是少说多做,但是不管做了什么,都会做好收尾,不会给自己惹麻烦。
离开邮局刚走了几步一阵香气飘来,莎莎一下子醒过来,打个哈欠,黑黑的睫毛上挂着沁出来的水珠,兴奋地指着前面,“包包!”
她要吃大肉包子!
时近中午,孩子饿了。
她拍打着爸爸的手臂让他走快些。
爸爸力气大,步子快,非常符合她的心意。
薛明翊便抱着她去国营饭店。
他看兜里有五斤四两粮票,还有五块多钱,便把剩余的二十六个包子全买了,粮票花光,钱倒是剩下不少。
幸亏他挎包里有一个林苏叶自己用纱布做的口粮包,专门用来装干粮的,口袋挺能装。
服务员看得直咋舌,这多有钱啊,一下子买这么多?
老婆不得骂他败家啊?
薛明翊把女儿放在凳子上,给她一个包子啃,自己要了一碗素面。
男人俊挺,女娃软萌,引得顾客们频频看他俩。
莎莎虽然饿,吃相却斯文,吃两口就扯过肩膀上的手帕擦擦嘴角,免得粘上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