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我是做好了往后阿娘都躺在床上不得起身、我照顾她一辈子的,哪知道是这样的‘心病’,吃了药以后马上就精神抖擞……更加超乎我的想象……和做梦一样……阿卓,我现在不是在做梦罢?”
卓仪心中怜惜,垂眸看去,她正巧抬眼望过来,满满全是困惑,眼睛深处还有一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惊惶。
“……”卓仪无声叹了口气,把手洗干净擦干,在陆芸花疑惑的眼神中走到她面前蹲下,但看到她的发丝散落在眼睫上,不禁变换成单膝跪地的姿势,伸手想要把这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后面。
但陆芸花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身子躲过了他的手,他也不介意,乖乖把手放回膝盖,温和地笑着说道:“怎么会是在梦里呢……你握住它。”
陆芸花一愣,看着横着举到面前的手臂,整个人愈发迷糊了。窗外传来黄娘子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厨房的门没关,好似随时都有人会掀开门帘走进来看见她和卓仪这样奇怪的姿势。
“你做什么?快快起来,我……”陆芸花和卓仪认真的眼神对上,想说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就这样和他温柔又执拗的深色眼睛对视,半晌,还是放弃一般无奈举起自己的手:“……握住哪里?”
“这里。”轻触一下她的指尖,引导着她握在手腕的地方。
卓仪的手腕并不好看,不白皙也不纤细骨感,血管经络凹凸,这是稳稳举得起长刀的手腕,是骑马时单手举刀能把敌人劈开的手腕,是习武之人的脉门,并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就算再温和的野兽也不会让旁人触碰到自己身上的命门,可是现在,他像是野兽驯服地露出脖颈或是腹部,就这样引导着陆芸花,让她握住自己的手腕。
“……?”陆芸花握住,疑惑地与他对视。
然后呢?所以呢?
“感觉到了吗?”卓仪唇角含笑,扬起的眉似乎都染上温柔,凝望着陆芸花轻声问。
什么?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
手心是稳定的脉搏和烫人的温度,似乎能感觉到血液流淌而过的声音……带着滚烫热度的、蓬勃的生命力。
是……真实的。
陆芸花和卓仪眼神对上,几乎在瞬间明悟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搭在他手腕上面的手指轻颤一下,在他越发柔和温暖的眼神中收回手,把眼睫上烦人的发丝别在耳后,垂首时眼睫微弯,似是一株低着头的含羞草。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卓。”不是什么梦幻也不是什么想象,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黄娘子治好了母亲的病是真实的,家人朋友是真实的,她的记忆以及所有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再真实不过。
卓仪笑意更深,收回手起身,轻轻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赃污,当他不因为生涩的感情经历显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往常面对陆芸花时的那些难以招架或是无所适从就消失了,真正展现出一种带着些许强势的可靠感,好似没有什么他解决不了,也没有什么他不能解决。
他没说什么,陆芸花却不知道怎么有点呆呆地回不过神,面颊后知后觉热度升高,还好叫她心乱的人又开始认真干活,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并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脸蛋红得像个西红柿。
明明、明明以前把卓仪逗得脸红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玩,现在卓仪好像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她却深深地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别扭,古古怪怪,叫人汗毛立起想要摆脱,又叫人心底泛甜想要微笑……
理论也不怎样从未谈过恋爱的陆某人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对卓仪心动了,但认真比较一下又不符合在网上看到过的描述,什么“一直想要注意他”、“心里又酸又甜”、“想要和他靠近”……
“完全不一样嘛。”陆芸花小声嘟嘟哝哝,脸上红晕也因此退下,很快确定了自己确实没有对卓仪动心……至于刚刚为什么心跳快得像是胸膛里揣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被她就这样忽略了。
感谢的话题也没有再次提起,陆芸花好似忘了这回事般沉默,或许是因为不想说起这事情时候再叫好似自己什么都没做的卓仪弄得面红耳赤、似是输了一般,或许是不想总是说谢谢叫一家人显得生分……
陆芸花从小板凳上起身,准备去储藏室整理东西,想着明天要给黄娘子做酱这样的正事,刚刚那些波动的心情便像是被层层叠叠落上一层白雪,若是在稍冷些的地方,除非有人想起来把这雪扫一扫又或是冬消雪融,这些掩盖在冰雪层下面的心情才会再一次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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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陆芸花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自己的储藏室,这房子原本不小,但里面填充了卓家本身就有的东西、她嫁过来自己带来的东西以及白巡送给他们那离谱的礼物,就算卓仪和她都是勤快喜欢整理的人,还是被这满满当当的东西挤得转不了身。
“鱿鱼、瑶柱、鱼干、虾干……嚯,这虾干真大……紫菜……咸鸭蛋……咸鸭蛋?”
陆芸花费力从里面扒拉出来一个小箱子,满是好奇地打开却发现里面是一箱子咸鸭蛋,外面包裹着黄泥的那种咸鸭蛋,应该是生的。
显然白巡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他不会就这样顺手放进来也没说一声,好在这是咸鸭蛋,不是什么新鲜食材,不然这几天就算温度低也是要臭了的。
等等……不会还有什么新鲜肉新鲜鱼吧?
陆芸花悚然一惊,急忙一点一点排查储藏室里面的东西,她还记着余氏吃药的时间,所以紧赶慢赶在余氏吃药时间到之前把储藏室里东西检查清楚了。
好在她检查了一下,这一查居然还从另外一个角落里找到一箱子芋头,若不是现在这个天气怕是早都坏了!
“芋头可要怎么吃?”陆芸花翻着芋头,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芋头,个头大小都差不多,只不过捂在箱子里这么久终归是有些不好了,越早吃完越好。
但是说真的,芋头这样食材是她比较陌生的食材,从前芋泥奶茶、芋泥蛋糕很火,陆芸花也兴致勃勃尝试过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许多人那样吃了很喜欢很喜欢,只能说吃过几次都记不住味道,后头有芋泥类的东西卖的时候不会买但也不讨厌。
“芋泥?芋头片?烧鸡?”陆芸花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芋头陷入沉思:“不对,烧鸡的那个似乎叫芋儿,很小……不长这样。”
思来想去也没什么特别的点子,陆芸花端起特意放在旁边的箩筐,里面都是收拾出来准备明天或者后面拿来用的食材,要到余氏吃药的时间了,还是这事要紧。
“阿巡送来的结婚礼里面还有一箱子芋头一箱子鸭蛋,要不是我收拾了一下储藏室,这芋头可是要坏在里头了!”陆芸花看了时间离余氏吃药还有一会儿,把箩筐靠在厨房门口,无奈对大家说道。
芋头虽说产自南方,但是这时代人们都喜欢四处游历,地方的特产随着人们的活动轨迹散布开来,尤其是现在这小县城成了“旅游城市”,更不乏芋头这样少见的南方作物,对本地人来说已经算不上稀奇了,陆芸花叫得出芋头的名字也实属正常。
“结婚礼……我倒是都忘了这回事了!”黄娘子没在意芋头不芋头的,只注意到陆芸花说的“白巡送的结婚礼”这句话,也不藏着掖着,眉毛一挑好似恍然大悟般爽快叹道:“芸花莫怪莫怪,黄阿姐我实在是太久没有参加人家婚礼,一时间没想起来这回事,实在不应当。”
“黄阿姐这倒是生分。”陆芸花哭笑不得:“我与阿卓婚礼都过去许久了,再说黄阿姐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家里治好我们母亲,我们感谢都来不及,怎么再会收这什么‘结婚礼’?”
“你说是不是,阿卓?”
卓仪刚把门口箩筐搬进厨房收拾好出来,闻言只默默点头,他耳朵好使,在里面都听清楚了。
“我与妹子投缘,不说这结婚礼也要送个什么东西,代表一下阿姐对妹子你的喜爱之意才行。”黄娘子微笑,丹凤眼一翘就想到什么,快快去自己包里取了一样东西塞在陆芸花手心:“芸花妹子,阿姐我常年行走在外身上没什么好东西,思来想去就只有制药的手艺值得拿出来。”
陆芸花翻手一看,是一个大大的罐子,扣开以后里面是半透明的脂膏,还带着些许绿色碎点,好似是草药碎沫。
就听她接着说道:“芸花是真心喜爱厨艺,阿姐我能看得出来,但是小娘子的手要好好保护才行,若是因此手指带上硬茧倒刺可是不美!”
黄娘子说着把手伸出来给她瞧,陆芸花细细一看有点吃惊,黄娘子面上肤色算不上白皙,更是有着年纪和风霜的痕迹,一双手却除了个别地方有些淡淡的茧子外竟如同少女一般柔嫩光滑。相比之下陆芸花的手指有着之前刺绣做多了留下来的细茧,也有着现在做饭生出来的新茧。
做饭就是如此,手指与生肉、冰水、刀具、油烟等等东西接触,除非每次做完饭都好好保养手部,很难说一点茧子都不长,就算卓仪和孩子们能帮她做的都会帮她做,如叫她天气冷的时候少触碰凉水等等,还是不能减缓这些粗糙的痕迹出现在陆芸花的手上。
当然,陆芸花也想过保养,最少擦点护手霜或是什么,但是现在护手的油多是用动物油脂所制,她实在习惯不了那种黏腻的感觉,加上本身不是太注意保养这些方面,遇到这样的困难也就把保养手部的想法顺势抛到脑后了。
“我所习的针灸之术要求指尖有着很敏锐的感觉,所以我特意做了这个护手脂膏,清清淡淡地也不粘,具体是什么所制……材料太多了我也就不说了。”
“这一盒是我新做的,还一点都没有用过呢,芸花有事没事擦一擦手,若是晚上用热毛巾敷一敷再擦是最好的,若是嫌麻烦随便擦一擦,只是效果差一些罢了,这一盒用到过年都不会坏!”
黄娘子丹凤眼翘起,神采飞扬的样子,显然很因为自己的脂膏骄傲,并不觉得送这东西当做朋友的结婚礼物丢人,也不认为陆芸花或者卓仪会看不上她的礼物,就算他们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珍贵药材,要多少麻烦工序才能做出来。
如她所料,陆芸花惊喜蘸取一点脂膏涂在手上,没有半分犹豫试了试,很是对她的礼物感到喜爱:“真好!之前我就想有什么擦擦手,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黄阿姐这脂膏清爽不黏腻,擦在手上又润又舒服……”
这种喜爱不是假装出来的喜欢,所以只叫黄娘子这样浑身生了逆毛、说话不怎么会在乎别人想法的强硬性子都觉得像是冬天喝进去一杯热水,从头顶到脚指头地舒服,从而与陆芸花更是亲近,飞行棋都不玩了,拉着这位性子极好的妹子谈起天来。
她们自然说的不是什么化妆品或是保养的物什,不是说这些东西不好,只是陆芸花和黄娘子都有别的兴趣,对这方面反倒不怎么上心。所以她们说的是各种各样的药草在生活中的用处,比如花椒八角、比如辣椒良姜。虽说多是黄娘子说着陆芸花听,两人还是有种聊得十分畅快的感觉。
“难得啊难得,黄娘子还能和小娘子聊到一块儿去。”白巡靠在卓仪旁边柱子上,抱着双臂啧啧称奇。
“芸花不似一般女子,黄娘子和芸花……有些地方有些相似。”卓仪沉默一下,注视着陆芸花的背影,轻声说。
虽是大人都不玩了,孩子们组一组还是够把这一局四人棋下下去的,坐在白巡旁边凳子上的云晏闻言好奇抬头,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白叔叔,你为什么会这样说?黄姨姨和其他小娘子相处不好吗?阿爹,你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
卓仪没说话,白巡瞧他一眼后撇着嘴回答:“多数时候是你黄姨姨不愿意和她们交流吧?一天天总是忙得话都没时间说的样子……”
他想到什么,又撇撇嘴,这次低头看了一眼云晏,伸手把他脑袋瓜转到前面,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了:“小孩子问那么多作甚,专心与哥哥弟弟们玩耍,到你掷骰子了。”
“哇!我这次可以跳五格!”果然,云晏的注意力就这样被转移了,再没有心情问东问西。
白巡听着小孩子们活泼的说话声和笑声,轻轻哼了一下:“我虽然不喜欢黄玉那又臭又硬还扎人的性子,还是觉得她没什么不对的,‘燕雀哪里知道鸿鹄的志向’?自己飞不高就要能飞高的收拢翅膀,可见这世间还是庸人多些。”
卓仪清淡瞥他一眼没接这话,不过他沉默着没有反驳就说明也是赞同一部分的。
“只能说啊……感情就是理想的绊脚石。”白巡摇头晃脑,摸出自己小鱼露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很是唏嘘般感叹一声,又想到什么“嘿嘿”嗤笑。
“……什么?”卓仪本不想理他,没想到他只这么笑也不说话,还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真叫人听得难受,心中轻叹忍下一口气,语气平淡问。
白巡啧啧两声,有点好奇:“我虽说不怎么想成亲,还是看得出嫂子是个极好的娘子,想想黄娘子的经历……若是阿卓你早早与嫂子相识再成亲,你会因为家庭放弃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吗?”
“……”这个问题问得卓仪一愣,眉头微皱:“比如?”
白巡笑嘻嘻补充:“比如去漠北打仗、比如四处游历、比如带着一把刀挑战各大掌门……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
卓仪沉思。


第102章 芋头吃法
“不知道。”卓仪只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坦然回答:“或许会或许不会,或许我们根本就不会成婚。”
卓仪心里再清楚不过陆芸花是为什么与他成亲的,要是按照白巡的说法……陆芸花看不上从前的他的可能性似乎要更大一些。
不过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过去的经历才造就了现在的卓仪,白巡所做的这个比喻其实没什么意思,终归现在是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算了,当我没问。”白巡颇感无趣地转移视线,虽不认为卓仪会说“可能会为了她放弃什么”之类的话,但是不曾想他还和从前似的正经得叫人无趣。
他们两个说话间陆芸花和黄娘子也结束谈话,卓仪走过去对陆芸花说:“我烧了些水晾着,现在应该正是合适入口的温度,芸花你先去给阿娘喂药罢?”
“好,我还正想着到时间了”陆芸花又来回搓了搓手,手比之前不知要滑嫩多少倍,举到鼻尖闻了闻也是只有草药的清香,闻着很舒服。
“这药膏甚至可以吃,不用担心,涂了它也能做饭。”黄娘子见状也把手举到鼻尖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确实是她熟悉的那个味道。
陆芸花从前要经常干活做吃的,虽说很喜欢各种香味的护手霜但是从来都用无香或是香味清淡的类型。不是因为怕做饭、吃东西的时候吃到嘴里不健康,而是护手霜的香味很容易残留在器具等东西上面,吃饭喝水一股护手霜的香味可不是什么好体验,现在黄娘子做制成的脂膏可谓是完全戳中她的喜好了。
她愉快地笑起来,点点头招呼道:“我先去给阿娘喂药,黄阿姐,咱们等等再聊。”
陆芸花先是去给余氏喂了今天的药丸,黄娘子和她说了这药丸有安神的作用,余氏之前耗去太多心神,现在吃了这药可能会时常困顿,不过不用担心,只要这阵子过去身上养好了就能完全摆脱这个问题。
陆芸花当时一想不就是说和从前一样总是睡着的意思吗?这她熟悉,只要不是像今天这样一睡不起就没关系。
果然,余氏吃过药才说了几句话就困倦地打起哈欠,陆芸花照顾着她睡下,端着盘子关上门出去。
“刚刚那问题还没说完呢。”陆芸花把东西放回厨房,视线又扫过芋头才想起来刚刚最主要是想问这芋头到底要怎么吃,没想到和黄娘子说起护手脂膏,居然就这样把芋头忘了。
她出了厨房走进堂屋,现在屋里已经有些昏暗,卓仪正把油灯点起来。外头云层灰沉沉一片看不清远近,温度也越发低了,陆芸花感觉有些起风,进门时候顺便带上堂屋的大门,木门轻轻响动一声后合上,屋里霎时暖和不少:“这天气……也不知明日能不能转晴。”
“不过啊……我最主要是想问问这芋头到底要怎么吃才好。”陆芸花坐到卓仪旁边空出来的位置上,问大家。
“我是不知道明日天气会不会好,不过根据我在海上学到的看云技巧嘛……明日肯定是要下雨的。”白巡坐在卓仪另外一边没个正形地翘着二郎腿,用巾子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擦着自己的小鱼,口中轻松回答。
“至于芋头……我从前吃都是新鲜的蒸了沾糖,我不爱吃这东西所以没什么想法。”
清蒸然后沾糖?陆芸花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做法,但是越是简单的料理手段越是需要新鲜的食材,她现在手里的芋头都放得久了,芋头本身吃起来就有些干,这放久了的更是如此,陆芸花保证不了蒸出来一定好吃所以还是排除了这个做法。
榕洋听着有点拘谨地小声回答:“我还没有吃过芋头呢。”
“我好像也没有,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云晏趴在桌上晃着腿,问旁边的阿耿:“阿兄你吃过吗?”
他完全没有问长生的意思,长生从襁褓时就和他在一块儿了,他都没吃过长生怎么可能吃过?
“吃倒是吃过,只是不记得什么滋味了。”阿耿回忆一会儿,从前还小的时候阿爹似乎带回来过上好的芋头,他吃过一些,只是食物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只有第二天阿爹离开后……母亲让他站在阳光下练习基本功,毒辣的阳光晒得他晕晕乎乎,胃里翻江倒海般痛苦……总而言之,可能这些记忆过于强烈,芋头那微薄的美味一点都没留在脑海里。
关于阿娘的心病已经除去,目前陆芸花对阿耿就要格外关心一点,她可是还记得阿耿母亲呢,现下看着他纠结的神色不禁与卓仪对视一眼,既然卓仪没有带孩子们吃过芋头……哪里不知道阿耿是想起了幼年时候的事情?
“没吃过不要紧,总归我们一家人在一块什么都会尝试的。”陆芸花在“一家人在一块”这里加重,她又不能说得太明白叫阿耿感觉到不对,只得这样轻描淡写地提了这么一句。
多的是机会,大不了经常给阿耿灌输这些观念,积少成多也能有不错的效果。
不过说回芋头,这里不是还有一位来自南方的客人?
陆芸花又看向对面的黄娘子,黄娘子不愧是效率极高的工作狂,今天下午算是她给自己的休息时间,现在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她正取了那会儿和白巡一起买回来的药材给余氏配药。
对于黄娘子来说,医药就是她的全部生活,相识之人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离开,只有医药不管多少岁月风雨一直陪伴着她。所以她对各种药材什么作用、要取多少熟稔于心,只要伸手一抓就知道离自己需要的重量差多少,这会儿借着暗淡的灯火麻利地抓药,速度不逊于白天。
“这芋头啊……”黄娘子放下手中刚刚包好的纸包,把它和旁边一堆收拾在一起,想了想语气轻松地讲起从前的事情:“从前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外面有一户卖炊饼的铺子,那店家很会做炊饼,什么菜干馅、红豆馅、肉馅……还时常做些新口味,每当做起新口味的时候总是许多人去买,去迟一点去都买不到。”
她说着唇角微微翘起,明艳锐利的丹凤眼也带上温软的笑意:“有一次店家做那芋头馅的炊饼,大家从未吃过,我吃了以后倒是很喜欢,我家郎君便日日买给我吃,因着怕被婆母责骂,每次他都是偷偷去买,带回屋里与我悄悄吃……吃到后面都闻到那味道就饱了,实在吃腻味啦。”
“不过近些年我倒是常常想起那时候的芋头馅炊饼,上次路经那处已经换了店主……那店家说他父亲去后再未做过芋头馅炊饼,倒是叫我有些惋惜。”黄娘子把药包按照日期扎好,口中慢慢讲着这陈年旧事,只因她语气平缓温和,配着明灭的灯火竟有正娓娓道来地讲着故事的感觉。
陆芸花现在才算“无事一身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几乎有些昏昏欲睡了。
不过她朦朦胧胧间还是把话听得很清楚,用手撑着下巴赶走一点睡意:“芋头馅……芋泥?”
她盘算了一下现在有的材料,从前那种放了黄油牛奶的芋泥是做不出来了,但是放了砂糖、要用锅子炒的那种芋泥还是能做一下:“家里烤炉还没好,炊饼是做不出来了,不过用锅子慢慢烘烤似乎也可以?”
她这次说用来烘烤的锅子不是铁炒锅,而是之前买回来吃了火锅的平底陶锅,那天她就发现了那陶锅做得挺厚,保温性很不错,只烙一次饼应该不会坏。
当然在座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她便拍拍手做了决定:“那明日就做芋头馅小饼,用锅子烘熟。”
“烤炉快要做好了,嫂子还说要给我做脆皮猪肘吃呢,可惜你吃不到。”白巡在一边慢慢悠悠擦着自己的小鱼,直到把它们擦得干干净净才满意收于掌中得意说道。
这个“你”还能是谁?不正是对面坐着、明天就要走了的黄娘子?
“你也高兴不了几天了吧?”黄娘子眼角轻轻瞥他一下,带着冷冷的笑回敬了一句。
白巡转而去逗地上趴着的呼雷,大狗斜眼看他根本懒得理会,他就开始用手指引诱它咬上来,呼雷被他惹得烦了,鼻子皱起牙齿也露出来,白巡正好因为黄娘子的回答手一顿,差点被它趁机一口咬住。
“那也是吃过猪肘以后的事情了!”白巡伸手按住狗头把呼雷的脑袋按下去,气势分毫不输地回应。
就这样在卓家人的注视中这两位又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让,语言精准、内容扎人,实在叫人听得津津有味。
“对了,黄阿姐,你想吃的那种芋头馅炊饼大概是什么样子?”好不容易等他们两暂时休战,陆芸花抓住这个间隙问。
黄娘子今天尝了陆芸花的手艺,但真也没想到她只说了一下陆芸花就好似能做出来一般,说的时候表现得极为轻松,这是对一样能力很有自信的表现,就像她只要想起来什么药就有自己能做出来的自信。
于是黄娘子也来了兴趣,完全无视对面白巡,细致地回忆起从前吃过那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味道:“那饼子圆圆小小的一个,面比平常炊饼要软很多,有一点厚,里面是很甜的芋头馅……”
经过黄娘子的一番说明,陆芸花也大概知道了这饼要怎么做:里面微微绵软的面是经过自然轻微发酵过的发面、里面油润绵软的甜芋头馅是加了油和糖做出来……
不得不说那家店人气火爆是有原因的,店家那个时候就有意识地让面团自然发酵来做出更松软的质地,只能说不花时间研究是不可能在从前没出现过发酵这种做法的时候有意识这么做的。
“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我这会儿就去把面发出来。”陆芸花满脸轻松地起身,准备先去厨房把面发出来。
卓仪也跟着起身,从一边柜子里取出来一盏油灯点燃,陪着陆芸花一起去厨房。


第103章 胖一点
昨天陆芸花和好面就睡了,无梦一觉自然醒,本来想着睡个懒觉迟一点再起来,但是每日习惯了早起,醒来的时候昏昏暗暗天都没亮,外头果然如白巡昨日所说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