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坐在卓仪另外一边靠着他,对黄娘子坐着的方向有点回避,聋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刚刚黄娘子还想和他说说话,因为这是他们分开以后第一次见面。哪知道云晏很是别扭地装睡避开了,明显是不想说话的样子,黄娘子手足无措般怔愣了一下,最后眼神暗淡了一点,只能默默坐回位置上。
别看她走南闯北,是个敢往疫区钻的铁娘子,其实真的很不会和孩子相处,当时黄娘子和云晏的关系那样亲密也都全靠了云晏这孩子天天带着的笑脸、毫不认生的态度以及死皮赖脸的执着。
若是云晏有心缓和关系还好,但是现在云晏这样单方面拒绝的态度就叫黄娘子不知道怎么办。
“……”卓仪心里叹了口气,低头看云晏没有一点想说话的样子,只得给白巡使了个眼色,冲着撑着脸背对着他们发呆的黄娘子抬了抬下巴。
白巡撇嘴,比了比自己和黄娘子的椅子中间那一大坨呼雷,又耸了耸肩,意思很明显了。
要说黄娘子和白巡相处时候会这样尴尬,其实大部分不在于白巡而在于黄娘子的暴脾气。
若说卓仪还好,天生与人相处时候比较宽容,就算与白巡的观念相反也就默默算了。黄娘子可不一样,别看她大多神情严肃,实则内里是个嫉恶如仇、执着火热的人,不然也不会从家里出来独自一人做了游医。
她常年混迹于市井田园与平民打交道,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深深地理解他们的愿望和想法,所以对白巡这种只把普通人当做一种概念般毫不在意的那种态度厌恶之至。
除了这一点外他们是过命的交情,白巡只是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本质上算是个很负责任的领导者,人品上佳,他们又有着卓仪这个朋友在中间调节……也就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像现在一样安安稳稳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不过黄娘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对白巡的态度会格外差,白巡是对娘子们宽容忍让一些,但也是捧着长大的,怎么会去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也就不去往她跟前凑了。
卓仪迟疑着不知说什么,好在这时候陆芸花从屋子里面出来了。
“……今日多谢大家,芸花铭记于心,往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请尽管来找我。”陆芸花用手背轻轻擦了擦脸颊,重复一遍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因为不论说多少遍都无法表达出她心里的那种感激之情。
“我去给……阿娘拿药膏。”云晏一个蹦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很刻意地没有去看黄娘子,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就向屋子跑去。
陆芸花一愣,这话没什么问题,只是气氛怎么好像有些奇怪?
看着他的背影转进拐角看不见卓仪才轻轻叹了口气,对黄娘子满是歉意道:“……云晏这孩子还有些别扭,失礼了。”
“无事。”黄娘子跟着叹了口气,虽说有些预料但是面对这样的态度还是有些难过,不过她也知道云晏的心结,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容我介绍一下吧。”卓仪把熟睡的长生塞到白巡怀里,站起身走到陆芸花身边。长生显然是累极了,这样大的动作也不见醒过来。
卓仪先是向黄娘子介绍:“这是我妻陆芸花。”
又对陆芸花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黄玉,我们大多唤她黄娘子。”
“我应当要比你大上许多,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黄阿姐也可……我能叫你芸花吗?”黄娘子站起身绽开一个笑容,上挑的丹凤眼看起来极为大方爽利。
陆芸花忍不住跟着一笑,点点头:“黄阿姐叫我芸花便好!”
她说完又顿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神清凌凌的,还带着些好奇。这位黄娘子和见过一面以后下意识认为的那种性格很不一样,她还以为黄娘子会是秦婶那样严肃板正的性格呢,看她现在表现又有些不像了。
黄娘子表情瞬间从柔和变为严肃,眼神也锐利无比,把陆芸花弄得一下愣住,她见状“噗嗤”笑出声,什么严肃锐利再也不见了:“你是不是想问这个?就像刚刚那样,我也没办法,毕竟若是不这样许多病人不会信我,非要我冷着脸才行!”
她说着说着有些无奈:“我本不是那样的性子,现在倒是都习惯了,平日里也成了这副表情。”
陆芸花也跟着“噗嗤”一下笑出来,她觉得自己能理解这种情况,毕竟从前也看过网上有人说过相似的情况,叫她一下就觉得与这位黄阿姐有些亲近起来。
又吹来一阵风,大片云被吹过来挡住了太阳,叫天色瞬间变得昏暗。
脸上一阵刺痛,陆芸花伸手捂住脸,恍然:“大家应该都饿了吧?午食要吃些什么?”
她说着转向黄娘子笑着道:“黄娘子可要留下叫我们好好招待一番,我今日早晨就把屋子全都打扫收拾干净了,被褥都是新的呢!”
“这……”出乎意料的是,黄娘子闻言先是惊讶,神情又马上转为歉疚:“我这次赶路过来只是为了这病症,想早些治好后去疫区……我看了现在没什么大问题,我做几种药丸,只要叫病人按照医嘱按时吃药就能好了,不需要我在这待着,所以我想早些去疫区……”
她说着不太好意思,毕竟是回绝这样热情又真诚的邀请,所以只点点头没往下说。
陆芸花听完又是佩服又是遗憾,她对这位了不起的“黄阿姐”很有好感,很想问一问她做游医时候在各地领略过的风土人情,但是现在她这样一说,陆芸花只能放弃:“这样啊……黄阿姐什么时候走?”
“应当是后日吧?”黄娘子算了算:“等等我去抓药,明日做药丸,赶赶时间应当后日清晨走。”
“好吧……那我给黄阿姐做些路上吃的干粮,我记着应该要走水路的,黄阿姐在船上吃也很好。”还不等黄娘子拒绝,陆芸花接着说:“我就擅长厨艺,在吃食上有些能耐,黄阿姐这次救了我母亲的命也算是救了我们家,我一腔感激之情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出来,做些干粮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希望黄阿姐给我这个机会,也叫我心里有些安慰。”
听她说得这样诚恳黄娘子都有点手足无措了,只得连连点头,似乎都有些慌乱起来,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卓仪这个好友。
“你想做什么给黄娘子带着?”卓仪轻笑出声,低头问陆芸花。
陆芸花想了想道:“我等等去木叔叔那里定几个能旋紧的罐子,正好家里有阿巡带来的上好牛肉,还有昨日存下来的菌菇,先做一个菌菇牛肉酱。”
说着眼神瞥到屋檐下挂着的辣椒,又加了一样:“再做个辣椒鸡丁酱,其余……我再看有什么食材罢。”
“那我们等一等吃什么?黄阿姐可有什么想吃的?”
黄娘子一路赶路过来,本来又累又饿的,只是现在都有些饿过头了,只想吃点热乎清淡的,说:“我想吃一点软和清淡的,一路赶过来都没怎么吃。”
“鱼行不行?”一说软和清淡陆芸花就有了想法,她听黄娘子是南方口音,应当是吃鱼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句。
“吃的,我最喜欢吃鱼了!”黄娘子果然爽快点头,很高兴的样子,看来确实喜欢吃鱼。
陆芸花说:“那我等等去买一条鱼,我们主食吃鱼肉粥。”
等她两说完,一直当背景板的白巡才开口道:“那酱单单是给……黄娘子的吗?”
“自然不是,既然做了肯定是要叫大家都尝一尝的!”陆芸花笑眯眯说,她感觉白巡和黄阿姐之间的气氛有一点僵硬,试探着开了个玩笑:“牛肉还是阿巡你带回来的,不管怎么都不会少了阿巡!”
她才说完,眼睁睁看着白巡和黄娘子对视一眼,一个撇嘴一个翻白眼,同时别过脸,哪里还有往日的形象可言?
好吧……看来是调合不了。
陆芸花默默看向卓仪,见他毫不掩饰露出一个苦笑又摇摇头,也就明白几分,不再试图掺和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对了……”陆芸花突然想到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踌躇一下才试探着问:“芸花有一位长辈……是卖鱼那位婶婶,说是婶婶其实与我们关系似是亲人,她身子一直不好,往年换季便要狠狠病一场……不知能不能请黄娘子看一看?”
其实这做法挺冒昧的,但是林婶身体确实叫她担心,思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
好在黄娘子很不在意这个,点点头就应下这请求:“不论对谁都是治病,芸花不必如此小心,后日之前找个时间我去诊治。”
“哪里好意思再劳烦黄阿姐跑一趟?”陆芸花绽开一个笑,冲她摆手:“正好我要去买鱼,我带着林婶过来,黄阿姐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第99章 假面和治疗
“那我先去林婶家里,你帮我把米泡上,记得好好招呼黄阿姐。”陆芸花走之前找卓仪细细嘱咐:“阿娘刚睡着,这次应当只是累了,不过……隔段时间还是叫孩子进去看一看、问一问。”
陆芸花没有说得太明白,卓仪却懂了,认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不过他反倒拉住陆芸花没叫她走,无奈道:“你莫要这么急,脸还红着呢,擦了药再走。”
正巧阿耿拿着药膏过来了:“阿爹阿娘,云晏和我说要我带着药膏过来。”
陆芸花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算是感谢,揭开木头小盖子,里面是半透明微黄膏体,轻轻蘸取一点涂在脸上,非常好吸收,半点没有油腻的感觉,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陆芸花只觉涂抹了药膏的地方先是一阵火辣的疼又渐渐转变为一种让人舒适的凉意,没抹药之前的刺痛感缓缓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凉。
“红肿好似消了些。”卓仪端详这她的面颊,满意点头。
摆摆手,陆芸花和黄娘子还有白巡打了声招呼,也没去照镜子看看,自己感觉脸上挺舒服,就这样往林婶家里走。
她还特意带了装鱼的篮子,准备等等托祥叔好好给她选一条肉质柔软的鱼拿来做鱼肉粥。
这个点正是大家各自工作的时间,村里路上没有什么人,从前陆芸花家和秦婶家近,自从搬到卓家以后反倒是离林婶家里更近一些了。
“叔叔婶婶在家吗?我是芸花!”陆芸花站在门外往里头探探脑袋,正好和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的夫妻二人对上眼。
林婶惊奇,忙起身叫她过来:“芸花怎么这个时间过来?”
现在快到晚上饭点了,平常陆芸花要是来这边不会选这个时间点过来。
“不过你倒是来得正好!”林婶温柔笑道:“你祥叔今天钓了几条鳜鱼,肥得很,正巧说着给你送几条过去让你尝一尝呢!”
“那我确实来巧了。”陆芸花边往夫妻两这边走过来边说:“这会儿来正好是要买鱼呢,鳜鱼再好不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大的好事要说!”
“什么好……”等陆芸花快要走到跟前,林婶眼睛里却逐渐染上疑惑,她温柔的笑容也缓缓落下,转头看一向丈夫,却见他瞪大了眼很是吃惊的样子,也正转过头向她求证自己没看错。
“这件好事就……”陆芸花才说了几个字,感受到两人微妙的眼神,突然停在原地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她声音放低了一些,试探着问:“怎么了?”
“芸花……脸上怎么了?”半晌,林婶克制地指了指陆芸花的面颊,轻声问。
脸上?
陆芸花更是茫然,伸手摸了摸脸,很润很舒服,之前的刺痛几乎已经全部消失,只余下阵阵凉意。
“怎么了?”陆芸花再次困惑反问。
刚刚林婶就在给祥叔使眼色,所以祥叔默默从卧室里拿了一柄铜镜出来递给林婶,林婶犹豫再三没说话,也默默把镜子递给陆芸花——
“……”
陆芸花一拿到镜子就难以直视地闭上眼睛,因为太阳的光芒足够刺眼,也因为……太阳光下她的脸足够……刺眼且富有光泽。
“富有光泽”是委婉说法,说明白一点就像某一部电影中猪刚鬣那泛着硅胶质感的假脸,整个脸显得油腻又“饱满”。
“……”陆芸花也跟着沉默了,她都不知道卓仪给她涂药膏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才会点头对这样的脸表示满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颊被吹得红肿却要给她的额头下巴涂药!
这个人都没有一点审美的吗??
陆芸花嘴角抽搐一下,还好刚刚路上没有遇到其他村民,不然她要怎么在这个村子住下去……
笑容僵硬,陆芸花沉默着跟着林婶去屋里洗了脸,涂了一点保湿的东西,再说起刚刚想说的事情时已经很难再有那种兴奋劲儿了。
“我们请到一位神医,我阿娘的病能够治好……是真的神医,阿卓和村长爷爷都认识的人。”陆芸花缓了缓,端正态度说起正事:“婶婶往日换季便要病上一场,我一直很担心,所以特意同大夫问了一问可不可以给婶婶看看身子,不说治好,就算得两个方子换季时候吃了没那么难受都是极好的。”
“这……”
林婶的情绪从吃惊转为高兴,最后是感动中带着些犹豫,显然看过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身体还没个改善也叫她有些畏惧。倒是陆祥叔闻言大喜,对陆芸花感激不已:“多谢芸花惦记着你婶婶,我也不求她能好,只要能稍稍舒服些就好……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拜访神医?”
“现在就走罢。”陆芸花站起身:“后日清晨黄娘子便要走了,我们早些去看。”
“黄娘子?”陆祥听说是一位娘子还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只拍着自己脑袋,把陆芸花手里的篮子取走了:“我去捞鱼,正好一起去你们家!”
三人急急回了卓家,在陆芸花介绍过以后,祥叔把东西递给卓仪,匆匆带着有点沉默的林婶和黄娘子说话,看他们之间的进展顺利陆芸花便跟着卓仪一起到了厨房。
卓仪刚把东西放下,陆芸花一把挡在他面前把他怼到墙角,咬牙低声问:“卓、仪!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脸涂成那个样子?!还好路上没人,不然我以后还怎么见人?”
“……涂成什么样?”卓仪配合地往下蹲了蹲,迷茫看着她,显然不懂她为什么会生气。
陆芸花屏息咽下火气,尽量平和说:“涂成……涂成发光反光的那种假脸!”她本想说硅胶感,但这词说了他也不晓得什么意思,又因为头脑气得发晕,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要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卓仪敛眸想了想,试探着问:“药膏涂得太多了?”
看陆芸花沉着脸点点头,他好似做错事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错了,可怜巴巴回答:“因为涂厚一点好得快,你还要出去吹风,我想多涂一点就不会再吹伤了……对不起芸花。”
陆芸花听罢沉默一下,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叫她都不知道怎么说,卓仪的出发点全都是为了她好,现在又是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倒是让她像是个没道理的坏人一样。
“那你都不觉得丑吗??”陆芸花平心静气,一字一句问他。
卓仪茫然摇头,因为做错了事声音低低的:“一点也不丑,芸花一直好看。”
“……算了,算了。”陆芸花以手扶额摆摆手让他出去,无视了他几次回头欲言又止。
这真是叫人……什么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话不是卓仪特意说出来讨她欢心的,这人要是有这样的意识才怪了,但……就是真心的才叫人受不了。
陆芸花放下手,脸上泛起红,气呼呼小声嘟哝:“卓仪应该就是那种‘保暖最好看、胖乎乎最可爱’的家伙吧!”
“算了算了,和这样的人计较没甚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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鳜鱼在篮子里还没有处理,因为来得太急,只为了防止篮子底下淌水特意往它身上包了毛巾,所以鱼还是活着的,可能是积蓄了许久的力量,它此时激烈的弹跳起来,把陆芸花从那种微妙的感觉中完全惊醒了。
“哎哎哎,吓我一跳!”陆芸花小声抱怨,扣着鱼嘴把疯狂弹跳的鱼从地上捞起,放在案板上云淡风轻的伸出刀背一砸……这鱼就瞬间软下来没了动静。不过这会儿只是晕过去了,趁着这个时候处理好才行。
但陆芸花不爱处理鱼,感觉滑溜溜的腥味又重,所以出去叫了工具人进来:“阿卓,帮我收拾收拾鱼!”
还在苦思冥想中思考自己到底那里不对的卓仪闻言起身去厨房收拾,路过陆芸花的时候又是欲言又止,可惜陆芸花现在别扭之心又起,轻轻别过脸故意不去看他,从旁边绕过去与林婶祥叔说话。
“黄阿姐,怎么样?”撑着膝盖弯下腰,陆芸花问坐着写药方的黄娘子。
黄娘子凤眸一扬,虽是还有些旅行的疲惫之色,但不能掩盖她脸上飞扬的神采,她得意回答:“小问题,我出手你放心。”
对面林婶和祥叔吃惊地张大眼睛,明显没能适应刚刚一脸严肃沉稳的大夫突然变了表情。
“嗯嗯,黄阿姐真了不起!”陆芸花噗嗤一笑,顺着她的话夸奖道。
自夸是一回事,被别人这样顺着夸又是一回事,黄娘子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咳嗽两声,转而严肃对林婶说:“……大多是先天体弱的原因,可惜现在你的年纪大了,要是在年轻时候开始调养说不定到现在这个年纪能和常人一样,现在嘛……照着我的方子吃不说能跑跑跳跳,换季不生病还是可以做到的。”
“多谢黄娘子、多谢黄娘子!”陆祥叔千恩万谢,只是神情还有遗憾之色。
确实如此,林婶这些年不知道被这病痛折磨了多久了,现在知道年轻时候治疗就能好才晓得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很难不遗憾。
倒是林婶本人因为这些年生病修养心境,只是微微遗憾就接受了,给白巡和在旁边杀鱼的卓仪行了一礼,笑着宽慰丈夫:“现在能遇到黄娘子也多亏了阿卓、芸花还有白郎君,不然往后连‘换季不生病’都不可能享受到,现在还有机会已经是一件很叫人高兴得事了。”
陆芸花路上和他们说了请黄娘子的过程,所以林婶说感谢的时候也谢了在请大夫这事情中出了大力气的卓仪和白巡。
“婶子客气了。”卓仪和白巡皆是还礼。
大家又寒暄几句,祥叔见快要到了吃饭的时间又急着去给林婶抓药,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带着林婶告辞。
“嫂子,我们今天吃什么?”白巡从风度翩翩转为慵懒,舒展着身体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问陆芸花。
陆芸花指了一下卓仪手底下的两条鳜鱼:“两条鳜鱼,做鳜鱼粥!”


第100章 当面说
“不过……黄阿姐,不知我现在给阿娘准备饭食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鳜鱼粥性温,鱼肉又算是适合病人的食材,但是陆芸花不能确定余氏的病能不能吃鱼,所以还是问一下比较放心。
黄娘子收拾着桌上的纸笔,闻言想了想安顿道:“其实现在主要是体虚,需要时间慢慢调养,只要是温补性平的食材皆可,做的时候稍微软烂些就行。”
“最重要的一点是一定要在吃饭半个时辰后再吃药,”黄娘子着重提了这句。
陆芸花郑重记下:“那这鳜鱼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我先把粥熬上。”
卓仪在水边已经把鱼收拾好了,洗得干干净净给她放进厨房。
卓家不像是陆家因为在家打了井所以吃的是井水,这屋子靠山,前主人便从山上引了一条山溪进院,在后院那里,平时清晨卓仪做完早课会用桶打了水倒进水缸,这一大缸水就是一整天的生活用水了。
卓仪基本不会在家处理活物,比如鸡或者羊、兔之类的,一般走些路上山上自己的猎人小屋处理,这样家里就不会有味道,但是鱼的血腥味没有那么重,顺着水流洗干净就好,也不用特意去山上。
陆芸花去储藏室取了些生姜和春笋,这两天春笋正当季,不说王婶秦婶这样的婶婶们会在去山上找完山货之后给她送一些,就平日里他们一家人在村里散步的时候也会遇上提着新鲜菜蔬送给他们的村民,说是感激陆芸花开起来的豆坊叫他们多了许多收入、叫他们家家里人有了活计等等,所以现在家里有不少春笋和野菜。
之前陆芸花与村长商量以后,豆坊收人时优先招收例如寡母带孩子这样家庭情况不好的村民,因为豆坊生意够好,招了不少人,大家都知道县城有现在这样多的工作机会多亏了陆芸花,所以都很感激她。
当然,或许会有觉得陆芸花有钱又厉害所以想巴结着走一走关系的心情,但在陆家村这样淳朴的村子里,人们终究还是没有那样多的小心思,促使他们给陆芸花送菜蔬等物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感激”。
“配着粥吃野菜还是过于寡淡了些。”就算黄娘子说是想吃些清淡软烂的食物,也不该拿着野菜配粥这样的食谱来招待客人,所以陆芸花想了想去取了一大篮子春笋和白巡送来的干货中的一把杏仁,准备做一道“煿金煮玉”。
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风雅,其实是两道菜,一道“煿”是煎炸笋尖;一道“煮”是清熬笋粥。有云“脱油盘内煿黄金,和米承铛中煮白玉。”①正是宋人描写这道一笋两吃的的诗句。
陆芸花把春笋中笋茎的给切去,只留下上面部分嫩嫩的笋尖,这是要做“煿金”的材料,笋尖脆嫩、笋茎厚实,都是一样的鲜美,但口感不同就有不同的烹饪方法。
就因为吃起来口感不同,笋茎更适合用来炖煮做羹,但现在已经有了鳜鱼粥,“煮玉”就没有必要做了,可是笋切开后过夜就不大好,陆芸花便把它切了放在外面的竹篾子上,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晾晒制作笋干。
不论是什么油炸食物都是刚刚炸出来味道最好,所以陆芸花先做起要花时间的鳜鱼粥。
粥、稀饭和米汤很多人看起来是差不多的东西,其实他们有着很微妙的区别。煮粥火候水米比例都有讲究,要米要处于一种开花但是不糊烂的程度;稀饭则不然,要求米不开花,颗颗完整似是饭粒;米汤最薄,水多米少,煮出来说是饭更像汤。
这道鳜鱼粥除了要米符合“粥”的要求以外,还有很特别的一点:它的鱼肉不用切,煮的时候整个放在粥上。
没错,去头去尾的整块鱼肉轻轻拨去鱼皮,整个放在已经泡了很一会儿、煮起来很容易就能开花的米上。盖上陶锅盖子,半煮半焖之下鳜鱼鱼肉软烂,只要轻轻提起鱼骨大片大片的鱼肉便尽数落进粥里,鳜鱼鱼肉鲜美柔嫩,刺少丰腴,只要再捡去一些小骨刺、拿勺子搅一搅,鳜鱼蒜瓣状的肉就成了鱼茸,和煮开花的大米相得益彰。
“两条鱼应当是够了的……”陆芸花比了比去皮鱼肉的大小,这两条鳜鱼都不算小,配上米粥应该够吃了。
当然,说的是够黄娘子和孩子们吃,对卓仪和白巡来说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平日吃得就多,更不用说今早奔波着帮忙找大夫,两人都消耗不少。但是陆芸花今天实在耗费了太多精神,就算现在整体心情是喜悦的,依旧没什么精力再做什么大餐大菜,最终还是用了最最万能的卤锅卤了最后剩下来一些肉,又蒸了些馒头,等等一起做肉夹馍。
其实这搭配怎么看都很奇怪,原谅陆芸花实在是没精力再做什么,最后还是就这样将就吃饱算了。
把姜切丝铺在鱼四周,这次选了一个宽口带盖的陶锅,所以两片鱼肉并排居然也能放下。陆芸花把材料放好,先开了大火煮沸再转为小火,盖上盖子,接下来都是等待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