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现象被卓仪及时发现,带着孩子们连续帮着村里不大好的家庭干了几天活,又不知道教育了什么,等陆芸花有时间过问这事情的时候他们已经自省过后收敛了起来。
这可叫当时以为又要花时间和孩子们“谈心”陆芸花松了一口气,家里的孩子可爱的时候很可爱,但小崽子们……就算再可爱也有不省心的时候,她实在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一天起床就得出门,接近黄昏才回家,实在没有时间坐下慢慢和孩子谈心。
一路上听着孩子们清脆的问好之声,陆芸花更觉神清气爽了几分。
只一会一家人就和相熟的村人们一起来到小广场。原先这就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空地,所以经过大家商量,“美食广场”最终按照口字型修建——四面建食摊、中间空地摆桌子,颇有几分现代美食广场的意思。
一个广场开了两个门,一个靠近主干道,一个靠近县城,显然对于大部分从县城来的客人来说他们只会走一个门,所以陆村长当时把陆芸花家的铺子安排在了最靠里的位置,这样为了去他们食铺的人们也会将市场大半铺子逛完,可以给别的铺子带来一些人流。
这当然经过了陆芸花的同意,他们不靠着摊子赚的钱生活,如今村民们对他们一家很好,她也愿意帮他们一把。更何况在摊子算租金的时候陆村长硬是给他们算了最低价,算下来像是没掏钱白收了几个铺子……这样下来更是半点芥蒂都没有了。
比起大多数摊子,陆芸花家的烤鱼摊因为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已经算是最晚开业的。况且别的人家也不像他们似的做生意只做某个时间段,因此现在的小广场已经十分热闹,不止前来旅行的旅人们会来这里逛一逛,就连习惯了小吃街的县城居民也会拖家带口来这边尝尝鲜、看看热闹。
“陆娘子!”
陆芸花走着,路边一个粗犷的男声大声唤道:“陆娘子,我来搭把手!”
板车上东西不少,由大河和她两人推确实显得有些艰难,陆芸花当然不需要帮助,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
板车上的东西挡住了视线,但陆芸花还是精准地认出了这位:“不用不用,你忙你的,瞧着东西多,其实都挺轻。”
一阵风拂过,将烤豆干那浓郁的烧烤香味送进了一家人的鼻子,陆芸花从车边探出头,笑道:“今日怎么是您烤?”
“县城实在忙,阿兄走不开,我就只和徒弟过来了。”县城烤豆干摊子中那位负责招呼客人的弟弟正在路边一个食摊忙碌,身后的屋里坐满了客人。
他将手上活计让给身边的徒弟,擦了擦汗:“陆娘子怎么还是如此客气,哪里用得着‘您’?”
他说着走过来,补了陆芸花的地方,和大河一起推起车子:“如今县城的食摊也用不着我招呼客人,我就带着徒弟过来这边……这边生意刚开始,但徒弟实在没教出来,最后也只得我先来这里,阿兄在那边撑场子。”
他说着似乎有些无奈,语气中却充满了意气风发的意味。
现在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又哪里能想到一年……甚至是半年前他和哥哥还只是码头上扛大包的工人呢?那时候别说什么徒弟了,每日能吃得饱饱的已经算是极好的一件事,做梦都不敢梦如今的生活。
陆芸花挽着余氏走在他旁边,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豆干的新调味,大河时不时插句话,气氛很和谐。
陆家村这个美食小广场并不是为了分流县城中的客流量,而是在给县城减轻负担、实现双赢。更何况这里说是美食小广场,其实还有很多杂货、玩具等等小玩意,更像是一个什么都有的综合市场。
孩子们不大在意大人们的寒暄,早都和陆芸花打了招呼去找四处乱窜的新伙伴们汇合。这周围全是陆家村的人,没有不认识他们的,孩子们本身很有警惕心,周边时不时有巡逻的差役可以求助,所以孩子们就算放开了玩,到处乱跑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到了,用不用我帮忙收拾?”他道。
陆芸花赶紧摆手:“这哪里还用麻烦你,太谢谢了,我们自己收拾就好。”
“行,那我告辞了。”他和已经在铺子里的卓仪打了个招呼,上次他和阿兄帮忙捉了凶手,卓仪事后还登门拜谢了,两人算是熟悉。
目送好心人走远,陆芸花挽着余氏迎上守在烤鱼铺子外面的卓仪和林婶、祥叔,探头看了看已经坐满了的铺子和各位看到她之后兴奋起来的熟悉面孔,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中满是干劲:“我们烤鱼摊也该正式开业了!”
没有什么礼炮、礼花,烤炉和幌子就象征着新的开始。
“烤炉里面的炭火已经烧好,幌子也已经准备好了。”卓仪深色的眼瞳中暖意融融,他温声道:“就等你把它挂上去。”
陆芸花接过一边准备好的幌子,也不推辞什么,在大家微笑注视中麻利将幌子挂起。幌子上大家没见过的特殊炉子里面画着割了刀口的整条鱼,画面随着微风惬意摆动。
“开业啦!”陆芸花注视着这幅画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180章 烤鱼摊(食客视角)
“您的招牌烤鱼,请用!”
“十号桌藤椒烤鱼一份!”
“客人不知要什么鱼?咱们都是现杀现做,鱼就在外面的池子里,若是感兴趣可以前去挑选……”
“……满座啦!麻烦后面客人稍等……”
“二位往这边来——”
浓烈的香伴着呛人的辣飘进每一位食客的鼻端,烤炉上方夹在特制器具中的大烤鱼被肤色微深的大手挨个稳稳翻了个个,鱼油从器具的边缘渗出,滴落在下方的炭火中,激起一阵带着香味的烟气。
下午的温度说不上凉爽,在这个不算中饭时间也不算晚饭时间的微妙时段,新租下来当做烤鱼铺子的两个档位却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就连边上没开摊的早餐铺子都坐满了人,几乎全是听了消息没吃中饭、早早来占位置的熟客。
像后面被烤鱼摊里飘出来的香味所吸引的客人们,只得早早体会一番后世“排队等号”的苦楚,坐在外面陆芸花看情况不对果断找人借来的板凳上,磕着炒黄豆之类不值几个钱的小零嘴消磨时间。
“王兄,这‘豆县’的豆子确实不一般,炒黄豆比我在别处吃的好吃许多。”一位穿着读书人长衫的郎君操着一口不甚标准的官话,津津有味地从手中折叠出来的草纸盒子里又捡了几个炒黄豆,只听“咔咔”之声过后又含糊道:“就是这炒豆子啊……有些火大,吃了会热气,等等去喝一碗凉茶如何?”
如今是个什么都慢悠悠的时代,手作的东西总是要慢一些的,刘郎君走南闯北,到一个地方就会去本地有名的食店坐一坐,既然有名那就不会缺少客人,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却也是第一次等位置时候店家还会发这等小食。
“昨日那县城里凉茶铺子的掌柜似乎说他们在这边也有店……”唤作王兄的男子肤色微深,眼窝微凹、鼻梁挺直,身上也穿着深色的长衫,带了冠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依旧能看出额间碎发有些卷曲,虽一口官话也不甚标准,口音却与刘兄完全不同。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又嗅了嗅店里飘来的味道,最终提议道:“这烤鱼的味道闻起来浓郁呛人,似乎有花椒和茱萸的香气,我们先去买些凉茶带过来,吃鱼的时候喝,如何?”
“……郎君说的是县城里的那个凉茶铺子?那东家确实在此处也开了一家店,味道与县城一样,位置在……”林婶正巧出来给诸位等待的客人们送豆子茶水,路过时候听见他们的话,热心地给他们指了地方。
“多谢婶娘。”王、刘两位郎君客气地给林婶行礼道谢,又捧着草纸小盒子乖巧地任由她再次倒满豆子。
“那我们先去买些凉茶带过来……既然有茱萸和花椒,不如就买些罗汉果荷叶……”刘性郎君又捡了个豆子咔咔吃了,他性子比友人更散漫,常常是看着这个忘了那个,但有一个很好的优点,就是极其善于接受友人们靠谱的建议,说完马上站起身,四处望了望却又踌躇地坐下。
他犹豫道:“王兄,好像等一下就到我们了,这……”
“我去买,若是到了我们你先进去就是。”王姓郎君说罢不再迟疑,快步就往刚刚林婶给他说的地方去。
刘郎君抻着脑袋看他走远,复又嗑起黄豆,无人聊天便只能再次四处打量——他们刚刚坐下的时候已经就烤鱼摊子的样子讨论过一轮了,这会儿虽仍旧觉得新奇,却没有之前那么兴奋。
同灶台就在外面的早餐摊子不同,如今这新修的烤鱼摊说是小摊子,却很有县城里食店的模样,所有操作都在后面被挡住的操作间里完成,就连烤鱼这一项也不例外。
店子整体外墙保持着和周围一致的灰色,整个门脸大开,从外面一眼便能看见里面热闹的场景,伴着食客们笑谈举杯的动作和桌上滋滋作响、底下点着炭火的奇异小炉子,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锁住了往来路人的注意力,让人不觉便犹豫着坐下等待,
起码刘郎君和王郎君就是这样被吸引来的。
烤鱼铺子与早餐铺子生意时间不一样,两个店中间便没有完全用砖石封住,而是留了一个装饰作用的门意思意思地遮挡了一番,显然算是互通的。另外一边则是用砖石做了几个“包厢”,木门挡住了人们的视线,雕花的窗棂上糊着窗户纸,从外面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人影。
刘郎君家境不错,就算是大酒楼的包厢也常坐,但确实很少在这样的街边小店里看到包厢,刚看到时候还颇觉得惊奇。当然,比起精巧程度不如大酒楼、也看不到什么美景的“包厢”,邻着窗边、用屏风半遮住的“雅座”才是他想坐的位置。
来往路人看不见里头的情形,保证不被其他人影响,里面的人却可以看着外面嬉闹的孩子、新婚的夫妻、相持的老人路过,他们带着满足而闲适的笑容,拿着各样小食走在在石板铺成的街道上,就这样从窗边与他们“擦肩而过”……一时间仿佛内心也平静下来,就这样和志同道合的友人低声闲谈,不论谈及理想或是生活,喝的是凉茶还是美酒,都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平和舒适。
“刘兄。”就在刘郎君看着窗棂上的花纹发呆时候,王郎君提着一大壶荷叶罗汉果茶回来了,过来时候还友好地回答了几个看见他的壶后心动地上前询问的客人,他坐下后轻轻拍了拍刘郎君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
“八十号!”那边林婶声音盖住了他后面的回答,八十号刘郎君赶紧起身,和王郎君上前,将手里的草纸片交给林婶:“婶娘,我们是八十号。”
林婶仔细的将存根的纸张与小票纸张合在一起,见印在两张纸中间的复杂花纹分毫不差,这才将他们往店里迎接:“二位郎君请跟我来。”
“多谢婶娘。”两人行礼,刘郎君跟在后面,这才侧头对王郎君笑道:“我刚刚是想,若轮到我们是雅座就好了,比起大厅我更喜欢雅座。”
今日人多成这样,最多会将人数多一点的调整到包厢,雅座与外面座位可没法选择,都是客人进来轮到哪里就坐哪里,因此刘郎君话语中并不强求。
当然,这种小小的愿望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他坦坦荡荡一说,前面带路的林婶便听到了,林婶抿唇露出一个笑,在刘郎君高兴的表情中将他们引到雅座,此时这里已经清理干净,桌上半点油污鱼刺都没有:“倒是巧了,这正好剩一个雅座,二位请坐,我去将菜单取来。”
等林婶转身过去,刘郎君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王郎,咱们今天可真是走运!”
“确实如此。”王郎君也微微笑起来,伸手取了两个杯子各自倒满:“今日吃饭为主,咱们便不饮酒,只喝茶。”
“两位郎君请看,这是我们的菜单。”林婶递过来两张木头片,上面刻着各种菜式的名字,她看两位都是读书人,这才递了菜单,不然便口述菜品了。
“这……”王郎君先接过菜单,伸手摸了摸上面刻出来后涂黑的菜品名字,忍不住将薄薄的菜翻来覆去地看。
刘郎君笑道:“店家好聪明的做法,我走南闯北倒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菜单。”
或许这世界有江湖的缘故,虽然社会发展一般,四处闯荡的人中识字的人还是挺多的,当然,那种只认识一些简单字、特定字的人算识字,却不能说已经摆脱了“文盲”的帽子。像林婶这样偏安一隅的村民就不一样了,林婶瞧着文文弱弱似乎饱读诗书,实际真的不识字,像菜单上面的字还是为了开业而新学的呢。
如今的菜单一般挂在墙上——店家将菜品做成小牌子,有就挂上去,没有就取下来,很方便。
陆芸花原本也想这样,但一想自己店里人只会多不会少,柜台前面要收钱又要点菜,人挤在一起实在不方便,便找了木匠叔叔做了些木头片一样的菜单。
看完了菜单,刘、王二人终于开始看菜品了,只见上面只有两道菜,一道“招牌烤鱼”一道“藤椒烤鱼”,主食有稻米饭和蒸饼,再就是“加菜区”里写着一些豆干、豆皮之类的配菜。
“不知这招牌烤鱼是个什么味道?”刘郎君再次翻了翻菜单,但简陋的菜单再怎么翻还是就这两种主菜,他知道藤椒,本身对于那种麻味不甚喜欢,故而只问了招牌,转眼见两种鱼后面还跟着几个图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又问:“这图案是什么意思?”
刘郎君本来还觉得菜单简陋,但转念一想这是“烤鱼摊”,也就可以理解这种主菜只有两种烤鱼的情况了……也是这店子的装修给了他错觉,倒是让他错以为这是什么菜品丰富的酒楼。
“那后面是‘辣度’,辣椒是一种味道类似于茱萸的调味料,我们东家用它来代替茱萸,味道比茱萸香浓刺激,更是半点苦味都没有!”林婶熟练地回答第不知道多少次回答过的问题,喘了口气继续说:“至于那后面跟着的图案……您瞧,原本是五格,涂黑了几格便说明它的刺激程度如何,我听……”
林婶笑眯眯地说道:“我听客人是南地口音……两位应当不善吃辣,选个辣味最少的‘微辣’便好。”
“那便要个微辣。”王郎君一直静静听着,闻言和刘郎君对视一眼下了决定。
“不知郎君们要吃什么鱼?”林婶快速接续:“咱们家有的鱼类全在边上写了,都是活水里养着的新鲜鱼,客人可以去后厨自选,按照斤数算钱。”
王郎君问了大概价格,感觉都不算贵,但他有些好奇后厨的样子,毕竟那后面带着炭火烟气的烤鱼香味就算有墙阻挡,还是一点一点飘到他们这些食客的鼻子里。
他轻咳一声:“刘兄,我们两人去后面选鱼,如何?”
“极好!”刘郎君笑眯了眼,露出脸颊上一个酒窝,很讨长辈喜欢的模样。
林婶的孩子都和面前郎君差不多大了,作为长辈来说是很喜欢这两个有礼又长得周正的年轻人的,因此将手里菜单递给路过招呼客人的秦婶,亲自领着两个年轻人来到后厨。
刘、王两人跟着林婶,用余光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路上遇上不少从后面出来的客人,显然大家都对这里的后厨很好奇。瞧他们出来时候一脸兴致高昂的模样,似乎后院景象与从前见过的厨房大不相同。
穿过后门,两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侧面用砖石砌起来的阶梯型鱼池,鱼池每个格子里游动着不同种类的鱼类,虽说周边没有栽种芳草兰花,但那奇特的外表还是叫两位郎君瞪大了眼睛——这真的不是什么刻意做成的造景吗?
当然,在他们看到旁边一个阿叔取了网兜,毫不在意地将网兜插进一个格子中捞出来一条鱼,对他们旁边的客人说着“这是您选的黑鱼,这么大可以吗?”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了。
“这……这……”刘郎君嗫嚅道:“这都是吃的鱼?”
他家里也是有园子的,刚刚还想着若是在家里放上这么一个,里面养了各色锦鲤再叫水流顺着最顶端流下来,会不会出现“正面看是瀑布,登楼看是鱼池”的美景……
“郎君这话说的,咱们烤鱼店不养鱼养什么?”林婶啼笑皆非,刘郎君只是想想,她是真的遇上了问她泥瓦匠是谁、想要在自家造一个鱼池的客人。
这鱼池是陆芸花参照现代看过的阶梯式鱼池画的图纸,现代像超市水产区、外面的海鲜店都会用这种鱼缸。她们店子虽然大,但真算下来还是这种分隔种类养鱼的鱼池方便又省地方,于是便画了图纸给专业的泥瓦匠叔叔看,也不懂用了什么材料和工艺,反正陆芸花花了不少钱,最后做出来的成品稳固又不漏水,除了外面没有玻璃以外也和现代见过的鱼池相差不大,很对得起它的价格。
“这后面倒是挺大的……烤炉也大。”王郎君家里没有造院子的喜好,因此对鱼池只是看了看便过去了,倒是对后面正在烤鱼的炉子很感兴趣,这几乎是他见过最大的炉子,比比大小,有种就算放了全羊在上面烤也毫不局促的感觉。
“咱们特制的炉子,毕竟桌子多,要烤的鱼也大,要是没有大一点的烤炉可不行。”林婶也不催促,微笑任由他们好奇地看来看去。
后院是半露天的样式,在鱼池旁边便是放得满满当当的巨大烤炉,对烧烤颇有心得又接受了紧急培训的卓仪在炉子后面毫不偷懒的翻动着固定着鱼的特殊器具,保证鱼肉每一寸都受热均匀,就算烟气扑在脸上也只是眨眨眼睛避开而已。
他旁边是做成一排的厨房,连通着卓仪身后遮住鱼缸那带着顶的部分,可以保证就算下雨下雪也不会弄脏菜品,里面传来一阵呛人的浓香,大河正在里面忙忙碌碌地炒着酱料。陆芸花昨天已经带着他将大部分酱料炒好了,今天只用参照客人选择的辣度放了辣椒再炒一次便好,省下不少时间。
在院中有一口井,王郎君凭借着超好的视力看到后院的门半掩着,似乎有粼粼水光反射在门板上,其中还时不时有影子动作,这时突然一个婶娘推门进来,接满水又提到后面去了,显然是在后面洗碗。
这些都是陆芸花临时雇来的婶子,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不然今天洗碗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
当时陆芸花选择这家店也因为这里面有水井,陆芸花他们店不算上游,同时又有那么多店开在一处,她是真的不大想用店后的河水来给客人们做饭。
这里面的店都带着院子,不像前面靠近大门的店那么局促,当时陆村长和大家商讨的时候便想着:
里面这些人流少的店子面积大,选一些有口碑的大商家入驻,这些店有名声在外,并不会因为位置不好而没有客人,外面的小店面便任由一些小食店占据,客人们进来便能看见他们,保证了小店也有人流量。
像陆芸花的早餐店、烤鱼店和刚刚遇见那位烤豆干的郎君的店子便都在里面。陆芸花挺喜欢这种分配的,毕竟要她自己选择的话她也会选里面一些的大店。
“您看,这么大可以吗?”祥叔笑呵呵网了一条鱼给两位郎君看,两位点头,他一称足足有四斤,但两位能吃的郎君还不满足,又加了些特色的豆腐豆干,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后院出来了,和刚刚他们进来时候遇上的客人的表情十分相似。
两人坐在雅座里吃着炒黄豆闲聊,刘郎君笑道:“这地方倒是非同一般,倒是叫我还想再留些日子了。”
“想留便留吧。”王郎君前些日子才和他在此地相遇,但两人性格相合、爱好相似,倒是很快就成了极好的朋友,闻言微微一笑:“我是准备在这多留些日子,此处气候也好,夏天避暑应当很舒服。”
“确实如此。”刘郎君饮了一口凉茶,入口熟悉的味道叫他微微眯了眯眼,极为惬意的模样:“此时这个气温我也不想回南地,这地方就是稍微有些干燥,其余没什么可挑剔的,吃食花样也多……对了王兄,我听说隔壁和这家是同个东家,他们卖早餐,我们明天过来看看?”
“好,我也正有此意。”王郎君点头。
两人又闲聊许久,因为都是好性子,手边也有零嘴凉茶,就算烤鱼许久没上来也不着急。
“二位郎君,两位的烤鱼做好了,请稍向后仰……”林婶在前,端着炭火炉子的六叔在后,将烤鱼炉子放好。
王郎君笑着对刘郎君说道:“如今虽已入夏,这炉子倒是有几分冬日围炉的感觉……想必若是冬天来吃一定极好。”
“确实如此。”刘郎君赞同地点头,一只胳膊撑在桌上,转过去伸手拍了拍侧面的窗框笑道:“若是来些薄酒,再落一场白雪……这雪顺着风从窗外卷进来,火炭明灭不定……那场景一定极美。”
王郎君只轻轻点头,轻翘起嘴角,虽说他想到的是冰凌挂在屋檐、霜花凝满枝头的景色,却也期待友人所说的情景。
“这是二位的微辣招牌烤鱼,里面加了豆皮、豆腐、莴笋……还有两碗米饭,二位郎君慢用,若是有事唤我便可。”这次林婶跟在六叔后面,等他将陶锅上冒着泡的烤鱼放在炉子上后对两位郎君说道。
“婶娘且忙。”刘郎君点头应下,等她走后看向咕嘟咕嘟满是红油的锅子,浓烈又刺激的味道充满了整个雅座,不知怎么,虽然没吃却情不自禁将身子向后仰了一下,有点说不清的畏惧感。
“我先尝尝?”王郎君本身喜爱茱萸,知道这位朋友不善于吃刺激的味道却又很喜欢点来吃,像往常一般先帮他尝一尝。
“王兄请。”
王郎君轻挑了一块鱼肉,极为老道地蘸了蘸汤汁才把它放进口中,在刘郎君的注视下微微顿住。
“……王兄,怎么了?”王郎君咽下口中鱼肉,叹息般对刘郎君道:“贤弟,你还是别吃了,这‘辣椒’比茱萸刺激得多。”
“啊……这……”刘郎君见王郎君说完后埋头苦吃,哪里不知道这鱼滋味肯定极好,犹豫再三还是好吃的天性战胜了自己,也跟着夹了一块鱼肉。
“唔!”
一入口尝到的不是刘郎君想象的那种刺激,花椒、红油、香叶……各种说得出来说不出来的香味纷至沓来,轮番在口舌中闹了个天翻地覆,嫩滑的鱼肉中浸满了汤汁,半点腥味也无。焦酥的鱼皮在红汤炖煮之后还保留着微脆的口感,脂肪多的地方却已融化成了脂膏,简直比凝脂还要顺滑,咕嘟一下便消失在舌尖。
这时候辣味才姗姗来迟,一股烈的刺激点燃了刘郎君的整个口腔……甚至是他整个人!
只见他微白的皮肤迅速变成了红色,简直像是喝多的人醉意上了脸,整个人都似乎要烧起来了。
“啊!呼呼呼——”刘郎君赶紧吃了一大口米饭,囫囵咽下之后又喝了一大口凉茶,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
但是……
“贤弟,不如还是算了吧。”王郎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辣度,甚至觉得不够刺激,但他看着对面的朋友,最后还是放下筷子斟酌着词句:“下次我们再来吃,吃不辣的如何?”
“不辣就不好吃了!”刘郎君嗡嗡回答,用手背擦去了眼中辣出来的泪水,又喝了一口凉茶,倔强道:“王哥,咱们接着吃!”
王郎君扶额,眼角扫过一边的窗子,情不自禁想到:贤弟这就算是冬天来……怕是也没有心情赏风赏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