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地叛军、南地士族、北地豪强、西地土著、乌流部、阎氏边军死的非常正常,在这样的人员安排下,敌人能打赢才十分不合理,至于温鸿那边,有张并山这样难得一见的谋士辅佐,他能直接在起点上退出天下争霸的舞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让温晏然感到浓郁的嘲讽之情的技术描述——大周没有马镫、没有混凝土、没有雕版印刷、没有水车、没有白糖,至于为什么没有,游戏觉得玩家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温晏然:“……”虽然面部表情维持得还可以,但她心里已经划过了无数条“原来这不是古人的智慧吗?”的弹幕。
可自己身边那些古人,怎么就没一个提醒她呢?
那些截图中显示了某些重要角色的关键剧情,第一张图里,是终于架空皇帝的袁言时,在私室中,露出了满是野心的狂妄之笑的,第二张图,是王齐师站在老师的身后,露出了一丝阴冷的谋算之意。
温晏然想,她可能真的不适合做皇帝,不然也不能从登基到现在,都丝毫没能察觉到袁太傅跟王侍郎的反意。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本周目中,那位被厉帝钦点辅政的朝廷重臣跟他的学生,确实已经打算把忠臣的姿态贯彻到底。
温晏然有理由怀疑,系统一直憋着不告诉她真相,就是等着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背刺一记,不然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昏君攻略》在她路线偏移时,不但没有做出任何阻拦行为,还反过来各种推波助澜,把自己硬生生赶上了明君的宝座。
她对社会险恶懂得还是太少了。
除了袁言时之外,一些重要角色的结局也通过图片的方式显示了出来。
温晏然一眼望去,发现当中存在不少熟悉的面孔。
那个穿着禁军服饰的年轻将领显然是温循,她出身宗室,所以受到了大周末代皇帝的信任,但在掌握兵权后,又以同样的原因而被天子猜忌,最终遭人诱杀于宫内。
另一幅图是钟知微,她在某些剧情中参与到东地平乱之战中,那场战斗持续了太久,朝廷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耐心跟粮草,当时的皇帝派遣内官上前督战,那时钟知微明明已经占据优势,然而面对着后方的支援的切断,以及监军的催促,不得不在一个完全不合适的时机,强行带着本部人马孤军深入,最终连同麾下两千六百一十二名精锐全部玉碎,为东地的彻底失守吹响了号角。
十多支利箭刺穿了将军的身躯,她倒下时,依旧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钟知微下面那副图的主角是宋南楼,少年将军银色的盔甲上染着血迹,他背后是飘扬着大周旗帜的城楼,面前则是数不清的叛军。
两军交战之地,地上尸首堆积如山,宋南楼麾下的士兵疲惫不堪,敌营中也有许多人的脸颊因为饥饿而深深凹陷下去,这位世家子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肩膀上却仿佛压着什么沉重到让他几乎无法忍耐的事物。
天子失道,沧海横流,师诸和面上露出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悲愤之色,他选择辞官而走,最终加入到了某个叛军的阵营中。
旧的道路已然走到了尽头,然而不管他再如何殚精竭虑,都没有办法为这个世道找到一条新的道路,最终依旧被无形的洪流挟裹着,化成了时代的一抹灰烬。
在乱世当中,所有人都难以独善其身,萧西驰回归庆邑后,被洛南兵马与南地叛军两面夹击,等她最后成功割据时,庆邑部的人已经十不存一。
在南边大乱的时候,乌流部王子乌格奇成功掌控了部族大权,也趁着阎氏四处征战的时机,带人击溃了边地防线,举族南下。
看着这些图案,温晏然的目光慢慢沉凝了下来。
与此同时,系统刷出了一段说明文字,对现在的情况进行解释说明。
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内核,而大周就是支撑这个世界的文明之柱,随着朝代的覆灭,世界的文明发展直接拦腰折断,社会开始大幅倒退,气运之子们的泣血声,就是文明的残骸在哀鸣,那些哀鸣引起了一些不正常的时空波动,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事件直接从正常的朝代兴亡,变成了需要世界意志掺和其中的严重问题。
温晏然想,假如世界意志有实体的话,她一定会把[遇事不决,量子力学].jpg给贴在对方脸上。
解决这个问题的大致方法温晏然在刚穿越那会就已经有所了解,不管是HE还是BE,只要能结束时间线的反复回滚,世界意志都能接受,不过温晏然打出了一个游戏系统未曾推断出的特殊结局,世界意识也临时改变了安排,决定尝试着将游戏数据与现实相融合。
也就是所谓的[数据投放]。
《昏君攻略》能给游戏周目定点投放各类天灾人祸,《明君攻略》自然能把游戏数据投放到现实世界当中。
温晏然有些讶异于世界意志居然连这等事情都能做到,不过很快就明白了答案——一般来游戏数据对现实的影响是有限的,但温晏然积攒的明君点数实在是太多了。
更加有利于[数据投放]成功进行的是,她的整个统治期间,都没有用过使用过一丝由明君点数转化成的能量。
温晏然:“……”
这难道是她不想用吗?!
白色的雾气依旧在空中飘动,四周的画面逐渐模糊褪色,此方天地中,唯一还保持着原有形态的,就只剩大周君主所坐着的卧榻而已。
温晏然再度把所有信息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她此刻并未戴冠,外袍更是被随意地披在身上,却显露出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郑重庄严之态。
她视线的焦点,最终停留在了那个[数据投放]的功能上面。
这个梦境已然持续了太长太长的时间,只要[数据投放]被按下,眼前不知被几度呼唤重来的虚假时间线,便会与现实重新汇聚为一体。


第169章
奇异而灿烂的光辉像是一层又一层柔软的轻纱,在无形的虚空中蔓延,那些虚无的梦境慢慢凝练成星辉或者玉屑一样的光点,从空中垂落下来,留在一道又一道长长的光带,被尘封已久的时间线产生了变动,已经褪色的历史,开始被新的现实点点替换。
作为达成了[梦想照进现实]成就的出色玩家,温晏然同时也收到了一些只属于她自己的奖励。
*
池仪起身今日难得起迟了一些,或许是因为换了地方休息的缘故,她刚醒来时,甚至有种不知身在何地的恍惚感。
周围的一切都那样陌生,池仪警惕地辨别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萑苇宫中,一时失笑,赶紧起身更衣。
她早先便到此地巡查过,今日奉天子来此,却没能保持住往日的机警,反而睡得比往日更沉,险些错过了时辰,这对在天子身边随侍多年的池常侍来说,绝对是难得的体验。
池仪在小宫人的侍奉下洗过脸,匆匆用完早膳,便赶往天子寝宫。
在赶路的时候,池仪还是忍不住回忆着梦中的内容,可惜睡梦中的记忆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池仪只是依稀记得,她似乎做了一个格外漫长,而且并不美好的梦。
在梦中,她仿佛是死在了刀戟之下,那种利刃透体而入的感受异常真实,但转眼间,服鸩毒的绞痛又覆盖了原先的痛楚。
池仪骤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天空。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带着一种温暖的明亮,周围的宫墙,屋瓦,石砖,花草,行人……所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清晰。
池仪到天子寝殿外时,温晏然本人居然已经起来了有一段时间。
“阿仪也来迟了。”
池仪注意到皇帝话中的那个“也”字,上来请罪:“萑苇宫中人行事失措……”
知道此地大量人员睡过头真实原因的温晏然微微摇头,道:“毕竟是出门在外。”又笑,“阿仪昨夜休息得如何?”
池仪微微一顿,道:“赶了一日路,略有些梦寐不安。”
大周人很信玄学,许多人一块做梦的话,会喊专业人士过来帮着解析一下。
温晏然:“朕已经请国师派人来做一次傩祓,你再让太医署派个人过来,烧一些艾草熏屋子。”
池仪应声称是。
温晏然微微一笑,拣了数封奏折过来批阅。
虽然知道皇帝一向勤政,但刚起身就看奏折的行为,还是让身边近侍忍不住心生感慨。
池仪也算西雍宫的人,一位内侍告诉她:“今日陛下早起时说,今后要用心理政。”
“……”
池仪都不自觉地沉默了一下——原来在皇帝的标准里,以前不算用心理政吗?
他们并不知道,温晏然有一个工作上的习惯,如果旁人能说服她,某项任务的确是她的分内事务的话,哪怕那项任务既繁琐又困难,温晏然也就认了。
在温晏然看来,她能把评论区的反话误解得那么彻底,还是因为对这个时代缺乏足够的了解。
温晏然笑:“朕如今越发觉得自己所知有限,还是得用心学习,省得再闹出笑话。”
皇帝批阅奏折的同时,池仪也在安排本地乡中的老者前来萑苇宫,让天子能亲自询问一番建州的风土人情。
*
虽然也在建州,而且离京城不远,因为修建流波渠跟运河的事情,不少外地人也定居于此,难免有些监管不周的地方,一位市监成员特地过来向池仪禀报乡中情况。
池仪听到下属汇报,神色微凝,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受大周恩德者多,但怨愤朝廷之人也不少,尤其是经历了那么多代昏君后,天下间不知多少人因为朝廷的暴政而家破人亡,当今天子固然贤德,但登基时间还是太短,还差几个月才满七年,所以依旧有人怨愤不平。
有人打算趁着皇帝召见乡中长者的机会,混入其中行刺。
行刺皇帝的成功率自然不高,但哪怕无法成功,仅仅是有人不计生死也要对温晏然动手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制造一定的负面影响。
然而这个计划还未实施,就被从中截断。
“那个阻拦之人,是原禁军中的一位校尉。”
池仪的记性很好,当即问道:“此人是不是姓章?”
下属面露钦佩之色:“正如常侍所言。”
池仪:“那人如今身在何处?”
下属:“此人已经离开,他身手了得,寻常禁军阻拦不住。”
池仪本来疑心那个年轻人想借此机会,重获皇帝信任,听到这里才慢慢确定,对方是真的只想帮着解决掉此次刺杀之事而已。
章姓年轻人留了几句话,他如此行事,并非是遗忘了玄阳上师对自己的恩情,也不是打算效忠大周皇帝,而是因为当今天子委实勤政爱民,是个一等一的好皇帝,如果她遭到刺杀,那天下百姓便会重新陷入战火当中。
说上面那段话时,那些刺客还剩最后一口气,可惜伤势严重,无法出声反驳——都已经口口声声勤政爱民好皇帝,而且还沿途跟随天子仪仗帮着在暗中扫尾,这还不算是立志效忠呢,还是说在对方的观点里,不管再怎么为了皇帝着想,但只要没有拿编制,就不算真的跳槽?
温晏然没有因为有人意图刺杀的小插曲而取消接见当地乡中长者的计划,她久居深宫,实在是很需要跟外面的百姓多加交流,哪怕这种会面自有一套章程,很容易出现形式大于内容的问题,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细细问过本地老人当地粮食产量,税赋轻重,又给所有过来的人都赐下一些钱帛后,才让内侍们把那些老人送回家中。
由于天子在萑苇宫逗留的时间比计划的更长,而运河那边的龙舟已经做好了开船的准备,袁太傅受同僚托付,便过来探寻了一下皇帝的意思。
单以年龄论,温晏然比袁言时的孙女更小,然而当朝太傅在面对这位年轻君主上奏的时候,常常有头皮发紧的感觉。
温晏然笑:“太傅不必着急,朕最迟后日便会动身。”看一眼袁言时的神色,又道,“太傅可还有事?”
袁言时确有欲言之事,只是有些踌躇,不过皇帝既然已经主动询问,他也就直言了:“陛下如今已经将要年满二十岁,大婚之事,可以提上议程。”
温晏然微微一怔。
大周皇室在婚姻习俗上延续古礼,二十岁后才开始算是成人,可以大婚,不过这个年头,越是身份贵重之人,结婚的手续就越复杂,像是皇帝,一场婚礼办个大半年也十分正常。
如今温晏然距离成年虽然还有数月,但这时候才开始商议,其实已经有些来之不及。
皇帝没有外家,也没什么亲近长辈,眼见天子自己不提,大臣们无法可想,只好让袁言时这个辅政大臣来提起话头。
温晏然心中思绪纷杂,面上却依旧神色不动,只笑道:“太傅不必多虑,此事朕心中已有章程。”
袁言时干咳一声,道:“此事非但是陛下的家事,更是国事,还望陛下早做打算。”
虽然说着后宫不得干政,然而古代对这件事的强调之所以能贯穿所有朝代,就是因为执行得不大成功,毕竟皇帝难免出现意外,一旦遇见天子无法理政的情况,中枢必须在第一时间,找出另一个执政核心,那个人要么是君主的继承人,要么是君主的配偶,而后者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若是换个能力差点的皇帝,刚登基时,大臣们便会帮着天子赶紧找个外家,以便稳定中枢。
温晏然道:“丰肃侯跟都江侯曾去府上拜会,不知太傅以为,这两个孩子的学业可算差强人意?”
袁言时:“两位殿下乃是天家血脉,聪颖忠谨,功课自然出色。”
身为太傅,袁言时当然有些明白皇帝的言下之意,对方是在暗示朝中大臣,纵使她膝下空虚,大周也不会真的没人继承皇位。
皇帝在位的时间长,有利于朝堂的稳定,然而站在朝代顶端的这群人,寿岁却一向不长,大周皇帝的平均年龄甚至不到三十五岁,就算把少年夭折的那一批排除掉,也不到四十岁。
——若是让温晏然评价,这样一群酷爱作死,享乐不加节制的人,能活到三十五已经算是宫中太医尽忠职守……
皇室的短命让他们不得不思考起了延续权力的其它方法,时人不断强调宗法,使得礼法上的父母在效力上大于血缘上的父母,同时为了抵御风险,不管是百姓还是士族,都聚族而居,侄女喊姨母母亲,侄子喊叔伯父亲,都完全不是问题。
此外就是天桴宫,这其实是一个在紧急情况下,用来确定皇帝继承人的机构,在温晏然的观念里,其实有些类似于后世的秘密立储制度,算是大周的一个备用权力核心,所以哪怕温惊梅并无实权,年纪也小,她刚被确定为继承人的时候,都能跟袁言时一块,坐在西雍宫外殿等自己的消息。
不过无论如何,皇后总是可以先立的,出于忠臣的立场,袁言时又劝了两句,天子依旧滴水不漏,只得暂时罢了。
眼见袁太傅打算告退,温晏然忽然出声将人唤住,笑问:“萑苇宫不比建平,不知太傅在此住得可还好?”
袁言时:“有劳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温晏然:“太傅善自珍重,朕今后还有仰赖太傅之处。”她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在决定做一个明君之后,她现在需要摸着奸臣过河了。


第170章
等待皇帝已久的龙舟终于启航,此次出行开头比以往要艰难一些,等上路之后……也没顺利到哪去。
非要说有什么令内侍们高兴的,就是天子总算放下了奏章,开始休息,但这也不算一个彻头彻尾的好消息——所有人都万万不曾想到,温晏然本人居然还有晕船的特质。
蔡曲端了一碗清粥过来:“陛下要不要用膳?”
温晏然的脸色白中透青:“这几日先不要跟朕提膳食二字。”
蔡曲:“那陛下且进一些清水……”
这次还没把话说完,蔡曲就从皇帝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刚刚那句话里也充满了让天子晕船症状加深的违禁词。
休骓建议:“陛下不若唤几位乐师过来弹琴?”
这个建议听着比吃喝好一点,温晏然便尝试了一下,发现的确有效果——她此刻晕得更有节奏了一些。
太医令一直守在皇帝所在的龙舟上,早早过来开了方子,熬了一堆肉桂,丁香,石菖蒲,越喝皇帝的脸色越绿,让太医令只觉自己脖子背后有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不过虽然喝药压不下晕船的症状,但船上的侍者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可做,这时节巫医一体,草药搞不定的,还可以靠祈祷。
温惊梅接到消息后,自然过来看望天子:“陛下可好些了?”
温晏然闭了闭眼:“横竖再过三四日就到地方了,暂且无妨。”
温惊梅点头——那就是还有事。
皇帝对国师一向和气,看温惊梅过来,为陛下开方子的太医令掐准时机,上前请罪:“微臣学艺不精,无法缓解陛下晕船之症。”又道,“幸而陛下素来习练武事,身体康健,等下船后,休养两日便能无虞。”
温晏然微微摆手,笑:“此事倒也不怪你们,先退下罢。”
毕竟河是她让挖的,龙舟是她让造的,船也是她自己让建的,非要盘逻辑的话,整个事件可以说算是一个大写的自作自受。
温晏然在心里叹气,没想到已经打算做明君的自己,居然承担了当年做昏君时的后果。
“既然太医不行,那就请国师帮朕祝祷一番。”
温惊梅实话实说:“臣来时已经为陛下祝祷过了。”
温晏然:“……”所以现在玄学安慰的路子也被堵死了是吗?
温惊梅笑道:“陛下闲卧也是无趣,就让臣跟陛下说些乡梓故事罢。”他别的事情做不到,帮着皇帝转一下注意力还是可以的。
温晏然也不起身,让人在背后加了几个填了棉花的软垫,坐了起来,笑:“好,那便劳烦国师。”
温惊梅毕竟算是经常被动接驾的天子近臣,早就发现,当今皇帝对地方风土人情很感兴趣,他所知颇多,算得上过目成诵,此刻将一些杂闻轶事徐徐说来,不止天子本人,连周边的侍从都听得目不转睛。
温晏然看着面前的青年:“有劳国师辛苦,等到了太康后,朕带国师出门逛逛。”
温惊梅平日又不用讨好领导,能积攒那么多乡野趣事,自然是因为自己也很喜欢,只是职责所限,不能外出,如果说温晏然尚且有机会微服出宫,但作为国师,温惊梅却得时时待在天桴宫之内,难以离开。
温惊梅微微一笑:“陛下金口玉言,一诺千金,那臣便等着陛下带臣出门。”
晕船不算大毛病,身为国师,温惊梅不必一直守在皇帝住处,到了晚间,也就回去用膳,免得引起天子的晕船反应,温晏然独自在床上躺了一会,觉得今次症状那么严重,未必是她天生晕船厉害,也可能是跟[数据投放]有关。
毕竟她所感受的一切,已经从游戏变成了现实。
到今天,温晏然也慢慢弄明白了一件事情,[数据投放]所影响的范围是以大周为中心,向外辐射,倘若她当时对不具备臣属关系的偏远区域开战,那如今数据投放起来,就要困难得多,甚至极有可能失败。
……所以其实从那个时候起,系统背后的世界意志就开始算计自己,偷偷琢磨着路线变更。
系统没法表示自己也是迫于无奈——因为温晏然所在的空间已经变成了现实世界,所以《明君系统》的相关功能反而被严重削弱,如今还能正常使用的,就只有舆图以及被当做txt的[帝王笔记]而已。
温晏然没感到有太大的区别,哪怕她现在对评论区的剧透有了更深的了解,很多事情在自己眼中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模样,但唯独系统的废物,算得上始终如一。
*
等龙舟抵达太康城后,连续晕船多日的天子下令一切流程从简,贯彻了自己勤俭务实的作风,只在禁军的护卫下巡视了新城一番,就回到太徵宫中休养,补一补在龙舟上损耗的元气,在此期间,政务暂时交由朝中重臣与各部尚书处置。
温晏然前些年就开始逐步放权给大臣,如今他们早都习惯了一块议事,彼此算得上十分熟悉。
从昭明五年开始,大周就没有遇见过大型天灾,至于战祸更是寥寥,西边域外之地虽说出了点事,但每次都是刚以冒头,就被温循给直接按了下去,而南边那些地方,更是连冒头的征兆都不敢有,唯恐对天子忠心耿耿而且十分能打的萧将军会觉得他们对大周皇帝不够尊敬。
“旁的事情都可暂不讨论,但有件事情,却实在是拖延不得了。”
诸位朝臣的目光都汇聚在太傅身上,袁言时此前算是受托过去询问皇帝对大婚的意向,事后自然也得将结果告知给同僚,此刻开口:“陛下曾言自有打算,袁某也不好多劝。”
“自有打算”对大臣来说,绝对是最不希望听到的回复之一,这意味着他们完全把握不到皇帝的想法。
一位侍中猜测:“陛下到底年轻,说不定是等着诸位主动推举些世族中的年轻俊才。”
王有殷看了眼那位同僚,总觉得对方把皇帝当成思帝悼帝那样的人物,摇头:“这倒是有些不像,若是天子果然如此打算,纵然不告知旁人,也会透露给身边人知晓,以便让外人体察圣意。”
因为被天子委以处理政务之权,所以有资格在此的池仪跟张络微笑不语,从此刻的态度看,他们俩显然是没听过丝毫风声。
就在此刻,池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天子没必要敷衍袁太傅,所以那句“自有打算”是真的,但他们这些近侍都不晓得丝毫内情,则意味着皇帝本人对此也有些犹豫不决。
只要是人,基本都会有所偏好,然而当今天子在挑选中宫的事上,从未流露出任何偏向,让人无从揣摩。
思及此处,池仪忽然一顿——她想错了,非要说偏向的话,其实也是有的。
这些年,每到皇帝想要放松心情的时候,就常往天桴宫走。
池仪能想到此事,张络当然也能想到,而那些舍人出身的官吏,也不会不曾听到丝毫风声,其中王有殷不愧是被评论区总结为“资质平平”的人物,具有强大的联想能力,轻声道:“陛下时常驾临天桴宫。”
——私心上,王有殷不想表现得如此主动,只是她年纪小,在其他大臣不愿意背上行事不够庄重之名的时候,只得由他们这些年轻人代为发言。
某些大臣听到“天桴宫”三字,立刻左右环顾一圈,然后才稍微放下心来——为了表示没有揽权之意,温惊梅基本不会掺和朝政之事,就算有参议政事的权力,平日也并不会出现在此处。
袁言时皱眉:“如此倒是有些为难……”
按照宗法,在两百多年前温惊梅那一支距离主脉就已经超过五代,完全符合出族的要求,不过袁言时本人作为标准的士族出身的大臣,对于思帝期间的那些事情,依旧有些抵触。
池仪语气忽然一沉,拂袖道:“若不为难,又要殿上诸位何用?陛下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你我身为臣子,难道不该为君上排忧解难么?”
她虽是实权内官,然而态度一向和气,愿意与人为善,在士林中也颇有美名,很少如今日这般疾言厉色,此刻峥嵘微现,倒是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之意。
连袁太傅都碰了个钉子,其他人更不好多言,而且池仪的话的确不好反驳,当今天子又不是只知道享乐之辈,而是难得的勤政之君,既然如此,在私事上有所偏好也不过分。
卢沅光:“常侍莫要动怒,聚集于此,正是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
她的话看似打圆场,实则态度已经偏向了池仪那一边。
王有殷也道:“太傅乃是担心朝野中多有沽名卖直之辈,或许会拿此事做筏子,有碍天子令名。”
当日思帝曾经以雷厉风行之态,令许多虽无爵位,却有实权的远支宗室出继外家,事后朝堂颇有些动荡,所以后来又不得已,从中挑了几家,跟宗室联姻,等于是在不推翻她原先政令的情况下,通过婚姻的方式,恢复了部分出继者后代的宗室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