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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月和阮铁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虞绒绒手中的笼子上,十六月还很主动地接过了笼子,然后很是由衷地感慨了一声:“二狗重也就算了,小龙崽也不轻呢。”
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其实将外界声音尽收耳底的二狗:“……”
什么重!它哪里重了!
两个人凑去一边看小龙崽,忍不住探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拨,再摸一摸小绒毛,显然没有人可以抵抗毛茸茸幼崽的诱惑。
而虞绒绒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渊兮的剑鞘上。
到底与渊兮朝夕相伴过那么久,虽说和别人的本命剑产生感情是一件听起来很奇特的事情,但虞绒绒确实觉得,自己与渊兮之间,也有了某种特殊的牵绊。
注意到她的目光,渊兮也稍微颤了颤。
见状,傅时画干脆将渊兮连着剑鞘递到了虞绒绒手中。
拥有了正确剑鞘的渊兮气息较之以往更加凝敛,仿佛一夜之间倏而长大,学会了将毕露的锋芒悄然藏起,只等着一夕出鞘之时,惊艳天下,一击必杀。
虞绒绒的手指抚过渊兮的剑柄,再顺着剑鞘一顺而下,最后停在剑尖的位置,虚虚提剑比了个不太像样的剑招,惹得傅时画轻笑了一声。
“要学剑的话,我可以教你。”傅时画上前两步,站在了她背后,虚虚环住她,握住她的手,稍微向下压了压剑尖:“想试试用渊兮使出我最初教你的那一剑吗?”
他距离她太近,这样的距离让他的呼吸都铺洒在她的发顶,但虞绒绒还是飞快地想起来了那一剑。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彼时还是合道期的傅时画随意挥洒的一剑。
或者说,也是她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人能够轻轻松松就拥有这样的剑意,明白了何为所谓“夫唯道以下无敌”。
“归不去第三式吗?”虞绒绒顿了顿,已经回忆起了剑势,再倏而问道:“如果说,那个时候的大师兄是夫唯道以下无敌的话,现在……是见长生之下无敌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傅时画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笑道,他轻轻抖了抖虞绒绒的手腕,于是渊兮的剑鞘便铮然脱落,再落入他的另一只手的掌心:“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人可以自称无敌。”
剑意起。
于自己的剑鞘中完成了第一次藏锋、再出鞘的渊兮同时感受着覆盖在它身上的两道道元指引,再精准无误地挥洒出了一道剑芒!
这一剑挥出,仿佛无事发生,却分明有一条白线错落在了剑意绵延一路的尽头,最终在此前出现了一个豁口的山体处悄然顿挫,再一声剑鸣,继续向前!
刚刚落足于豁口对面的耿惊花的斑驳胡子被剑风吹了一脸,很是不满地举起袖子,挡住扑面而来的剑意,顺便为自己身后一脸惊愕的柳掌门也遮了遮,分明对这样的剑意很是莫名骄傲,嘴上还要谦逊道:“这几个弟子没大没小的,让柳掌门见笑了。”
柳掌门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道:“老耿啊,你袖子破了个口子。”
耿惊花一愣,缓缓放下袖子,看到上面果然有一个剑气割出来的平整口子,不由得勃然大怒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你们一起挥剑的!绒绒你是不是被你大师兄带坏了!”
他边说,边一步跨过豁口,瞬息便到了虞绒绒面前。
虞绒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耿惊花袖子上的口子,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此刻与傅时画的姿势,毫无愧疚惧怕之意,只惊喜道:“快看,快看,我们已经可以割开七师伯的衣袖了!我们的剑意好厉害哦!”
耿惊花:“……???”
却见傅时画不知被什么取悦般,低低笑了一声,竟然也不反驳,只顺着她的话道:“是啊,我们好厉害。”
耿惊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且你个狗傅时画怎么对你小师妹呢,你们两这个姿势合适吗?!成何体统了!教剑怎么教不好?神识传剑的事儿是被狗吃了吗!!
这边耿惊花已经忍不住板起脸,开起了批斗大会,那边柳掌门却长久地看着面前的那个火山的豁口。
柳黎黎走过去,道:“阿爹,看什么呢?”
“连我看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天天的还想取代我?”柳掌门冷哼一声,看向柳黎黎的目光却是慈爱的:“过来,我教你看。”
“你以为刚才他们那一剑真的是试剑乱挥的吗?”柳掌门感受着面前的气息,慢慢道:“他们是将大阵最后的符意都斩灭了,否则若是任凭那寻常人不可多见的符阵存留于此,恐怕后患无穷。”
柳黎黎这才明白过来,她轻轻睁大眼睛,正要说什么,却感受到了一阵奇特的异动。
这样的异动,与方才火山熄灭之时的感觉有些相像,好似有什么细微却不容忽略的变化从地底蔓延了出来,带来了一些轻微却不容忽视的地动,却并不会造成什么让人害怕的后果。
轻风吹拂过山下的草甸,那样的风带着泥土的湿意,从山脚下席卷而上。
随着这样的山风,那些常年在笼罩火色之下寸草不生的焦土倏而勃发出了一片生机。
有春芽浅浅探头,那些焦烂的味道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春意满园时特有的芬芳。
那是在田野之间太过寻常,但所有人都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能够闻见的气味。
风带来的,不仅仅是泥土的湿意,更是真正的春晖大地。
“你们看——!”十六月的声音带着惊愕响起。
却见火山之后,本应被弃世域笼罩而看不真切的雾气缓缓散去,日光照破迷蒙,洒在了春芽上,于是春芽舒展身躯,努力破土而出,似是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再让这个世界也仔细认真地看清自己。
雾气越来越淡,直至视线再无遮挡。
那一片桃园般的绿意影影绰绰地浮现,好似在遥遥向虞绒绒和傅时画致意,却又慢慢重新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片居住着隐世魔族姜氏后人的秘境,就在那里。有着火红漂亮粗尾巴的姜汁想必正躺在绿茵之上,快乐地晒着太阳,把全身的毛毛烤得热热的,再舒服地翻个身。
姜汁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这一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也不用再去为守护那一座石碑而付出自己的一生,他可以快乐而无忧的生活,却依然不能迈出那片秘境半步。
因为他是姜氏后人,一旦被其他一直在搜寻他们的魔族发现,恐怕迎来的便是灭顶之灾。
“如果……我是说如果……”虞绒绒喃喃道:“有朝一日,他们能不被囿于一隅秘境之中,过上正常的生活吗?”
傅时画从她的身后环抱住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目光有些沉沉,声音却很笃定道:“会的。”
南海弃世域,破。
第153章
一袭素色僧袍的净幽独自行走在北荒弃世域中。
无数魔兽的尸首沿着他走过的路,堆叠在他的身后,血色瓢泼,他眉目清净,却已经好似从地狱中走来。
他的每一步都很缓,便是如此,他的僧袍上也没有沾染尘埃,好似倘若心若明镜,便真的会入所谓的无垢之境。
有已经生出了灵智的魔兽远远绕着他,却忍不住惊惧道:“你这个和尚!不是说你们和尚不杀生的吗?!便是屠戮我们魔族,你们也都是镇魂为主,你又是在做什么!你、你不怕造下恶业吗!”
净幽抬眸,一双眼眸稍浅,却极平静,他的面容本应是慈悲,但偏偏硬生生勾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恶业?我?”
他再上前半步,出声的魔兽竟是就在他这样的一步之间彻底被割裂开来,逶迤在地,流淌出一地鲜血。
“我本孑然,偏生牵绊。红尘唤我,却又弃我。”净幽唇角微勾,声音分明温和,却硬生生透出了一股森然之意:“我只好来问问,为何要如此待我的红尘。”
“我本就是来造恶业的。”他再抬手,弃世域中燃烧的火竟然也为他所操控,再将那些魔尸吞噬殆尽,变成了缕缕飞灰。
他如此一路孑孑独行,近似要杀穿此处。
都说这世间有四大近乎禁区的弃世域,无人敢深入,也无人清扫,然而此时净幽却仿若入了无人之境,所行之处,无人敢挡。
直到他行至某处,轻轻“咦”了一声,倏而驻足。
良久,他俯身看向了这弃世域中唯一一朵盛开的花。
那是一朵浅粉色的荷花。
说是荷花也并不妥当,因为此处并无荷塘,那朵花仿佛是凭空自焦土中舒展而出,在这样的环境下,美得仿佛一个太过明显的陷阱。
某个幻境之中,有魔族紧张地看着外面,喃喃道:“别发现我们别发现我们,这个和尚莫不是杀疯了,反正封印结界已经不知道被哪个好心人填补好了,也不需要碎片镇魂了,他来无非是为了那个东西,快带着走吧。”
又有一个魔族忍不住道:“说是让他带走,你还要偏偏搞点陷阱,万一他碰到花瓣,可是要陷入幻境的。你也太不诚心了吧?”
“嘿。”此前的魔族狡黠又憨厚地笑了一声,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他身上很奇妙地融合起来,丝毫不显得突兀:“我可毕竟是诡计多端的魔族,不能堕了魔族的声名……欸不是,这和尚怎么比我还诡计多端!他、他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却见净幽凝视了那朵花片刻,再慢慢抬手,却没有触碰那朵花,而是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花枝,再轻轻一掐。
竟是将这朵或许是弃世域中唯一的花,就这样毫不怜惜地摘了下来!
出家之人本应怜悯世间万物。
退一万步说,便不是出家之人,见到这样娇嫩美丽的花朵,也总会产生几丝怜惜之情,又怎么会像净幽这样面带慈悲微笑,眼中却殊无表情地将那朵花无情摘下?
净幽垂眸看花,再倏而侧脸,看向了某个方向。
方才还在喋喋不休的魔族猛地住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方才那一眼,他竟然觉得净幽的目光直直与他对视,再竟然冲他笑了一笑!
魔族猛地后退半步,再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没了那素衣和尚的身影。
魔族惊魂不定,拽了拽旁边的魔族:“人呢?那大和尚人呢?”
“就,走了啊。”旁边的魔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怎么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我们可是被驱逐的白氏,又不是修真界这些修士的猎杀对象。”
“不,我总觉得他……看到我了。”魔族轻声道,再换得了旁边那位魔族笃定地说不可能的回应。
然而却也已经无法验证,因为那素衣和尚已经没了踪影,而他们也已经按照族长的吩咐,将那一株花交了出去。
两个小魔族一个恍惚一个没心没肺地回去复命了,而他们的身后,那片本应焦土遍野,魔兽丛生的弃世域中,被净幽如此杀穿后,竟然许久都没有新的魔兽诞生。
秘境之内,白氏一族的长老慢慢坐下身,挺直了数百年,传承了千万年的那只从未熄灭过的法杖第一次有了黯淡休息的机会,他长久地看着面前的白墙,然而他的眼中,却分明倒影出了秘境之外的弃世域的焦土模样,再落在了一袭素衣,行走于其中的净幽身上。
净幽持花,站在北荒弃世域的边缘,只要再前行一脚,就可以踏出这片焦黑的土壤,迈入所谓的游野之中。
但他却一直都没有动。
许久之后,他终于慢慢转身,将手中转动的菩提珠向面前这片焦土轻轻一抛。
串着一百零八颗珠子的深红线绳断裂开来,那些珠子在半空产生了清脆了碰撞声,却并没有散落一地,而是浮于半空之中,彼此之间好似隐约形成了一个带着繁复梵文的阵法。
净幽翻开掌心,做了一个舒展的动作,再轻轻按向地面。
却见一百零八颗菩提珠形成的梵文珠阵蓦地扩散开来,竟然好似在一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弃世域的上空!
“你本佛家物,不必随我入红尘地狱。”净幽轻声道:“留在这里,净化这片恶土吧。”
言罢,他缓缓起身,向着虚空某处微微点头示意,再转身,拈花踏出了弃世域外。
花蕊中有星芒闪烁,再被悄然合拢的花瓣遮掩其中,花瓣被这样难以彻底遮盖的璀璨照得一片通透,仿佛佛祖掌心的无垢粉莲。
……
有篝火燃烧,照亮了大半个南海的夜。
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对于南海无涯门来说,火本是他们最憎恶之物,因为那熊熊燃烧的火山与山后的弃世域不知埋葬了多少先辈的身躯,不知曾有多少人的泪水被那样的烈火蒸干,变成有口难言的苦与恨。
可到头来,最盛大的庆典上,无数的弟子却还是在绕火而歌,围火而舞,仿佛火可以驱散一切迷雾,再照亮前行的路。
虞绒绒极是喜欢南海少女们五颜六色的服饰,甚至还特地编了一头小辫子,然后在每个鞭子的发尾都坠了小宝石。
柳黎黎拉着她混在篝火人群之中,明明人那么多,每一个少女都穿着这样的南海服饰,傅时画却还是能精准无误地在每一次她的回眸时,对上她的眼睛,再对她扬眉一笑。
南海少女性子本就大方泼辣,这一晚上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冲着傅时画示好了,他的青衣上缀满了花朵,但眼瞳黑黑笑容飞扬的青年却像是在对所有人笑,眼中却空无一人,显然是某种温和的拒绝。
虞绒绒也不知道傅时画是什么时候在这么多的人群旋转中,悄然到了自己身边的,只是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傅时画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再一眨眼,原本握着她手的柳黎黎毫无所觉地拉住了别人,而傅时画已经带她离开了篝火堆,到了一旁的树下。
平素里修行之时,道元流转,以虞绒绒的金丹修为,自然不可能流汗,但此刻她在篝火边,只是纯粹的笑闹,自然不会刻意去引导道元,是以此刻她额头还有些细微的汗珠,脸颊更是被烤得微红,如此含笑抬头看向傅时画时,眼波流转,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美艳。
“大师兄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虞绒绒轻轻喘着气,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还又想起了什么般,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穿这样的衣服好看吗?”
傅时画眼瞳微深,面上却不显,只含笑道:“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只是身上的花瓣落得多了,有些困扰,想请小师妹替我清理一下。”
虞绒绒不疑有他,点了点头,真的上前两步,认真地将他身上各色的花瓣一一取下。
然后她才发现……傅时画说多,就是真的很多。
衣摆衣袖自不必说,他的胸襟甚至颈侧都沾了好几片桃粉色的花瓣。
虞绒绒的手从衣袂伸到衣领,在即将触碰到傅时画脖颈的时候,突然顿了顿,然后凑近他,仔细看了看那几片花瓣,再皱眉道:“这是有谁一巴掌把花瓣拍在了上面吗?不然怎么会落在这里?”
傅时画笑意更深,却不回答,只道:“你觉得呢?”
虞绒绒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再轻轻一卷,将其中一片花瓣揭下来,心底却有了一种奇特……又或者说难以形容甚至莫名其妙的不爽。
一些此前她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他、他的身上哪来这么多花瓣的呀?
到底多少人给他扔花了?他就不知道躲躲开吗?以他的身手,若是想躲开,还有躲不开的道理吗?
他、他竟然还让自己帮他整理,这是在炫耀吗!
这可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她也来不及去思考这股莫名气恼的心情从何而来,再轻轻抬眼,便已经看到了傅时画弧线漂亮的下颚。
下一刻,恶从胆边来的少女抬起手,“啪”地一声将那片花瓣贴在了傅时画的下颚边,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味儿,她又火速地卷下了傅时画颈边的另外几片各色花瓣,一并贴了上去,几乎是片刻就贴了一小排。
这本是滑稽的事情,然而傅时画这张脸实在是太过好看,好看到便是如此花枝招展时,却也竟然没有半分媚意,反而平添了几分奇特的风流倜傥。尤其他眉眼轻舒,好似丝毫不为虞绒绒这样的举动而着恼,反而满是纵容。
他越是这样,虞绒绒就越是气呼呼,她还想再抓点花瓣来,却见傅时画指尖一摇,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朵花来,再递到了她的面前。
虞绒绒所有的动作都倏而顿住。
那是一朵盛开的金粉色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其中的花蕊,所有的刺都已经被削去,只剩下了最美最无害的枝叶。
傅时画垂眸看向虞绒绒,带着缱绻的笑意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凑近她的刹那,她甚至闻见了那些绽放花瓣的味道。
刹那间,篝火哔啵与鼎沸人声都恍若潮水般褪去,虞绒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不远处似是有人发出了一声低呼,但虞绒绒却听不真切,因为下一刻,她已经被傅时画抵在了身后的树干上,他的一只手还扣在她的后脑,似是害怕粗糙的树干会让她疼痛,却也更像是这样才能将她更好更直接地带向自己。
有那么一些瞬间,虞绒绒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和对方在哪里,她只觉得傅时画的手指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摩挲,山风分明清凉,她也离开篝火有一段时间了,然而她的周身却比此前更加灼热,甚至忍不住微微张开了嘴,只想努力呼吸。
然而下一刻,傅时画的舌尖便触碰到了她的齿边,几乎是不怎么费力地就撬开了她的唇齿。
虞绒绒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被他勾起了舌尖,交缠的刹那,她忍不住抬手抓住了傅时画的衣袖,再一点点抬手,直到勾住他的脖子。
——这一刻,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怕自己因为奇怪的腿软而站不住,所以要这样抓着傅时画,还是说……这样才能让自己更多地贴近他,再多靠近他一点。
两人的呼吸逐渐粗重,傅时画却竟然硬生生在这样的时候松开了她些许,再在她有些茫然无措地睁开眼时,轻笑了一声,道:“好看。”
虞绒绒很是反应了一会,才渐渐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回答之前她问他这样的打扮好不好看的问题。
他下颚被她贴上去的花瓣有些落在了她的衣襟上,傅时画的目光落在那些花上,眼神微微一顿,声音里竟然带了些许的委屈,和这样的委屈被冲淡后的欣喜。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我明明看了你那么多眼,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向我扔花,却也还不过来。”他边说,又边在她唇边摩挲,所以这些话便像是某种唇齿之间让人战栗的呢喃。
这样的亲吻从她的唇瓣一直蔓延到她的耳侧,他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如此片刻后,竟然再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虞绒绒瞳孔微颤,扣住傅时画脖颈的手猛地一抖。
她分明什么都没说,但他却好似已经知道了所有她心底此前的问题,再带着些许无奈与更深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道。
“可我只想送花给你。”
第154章
那朵金粉的玫瑰原本还在傅时画手里,不知何时被虞绒绒握在了手中,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的手指似是无力,几乎要松开,却到底悬悬挂住了指尖的枝叶。
弃世域破开后,万物回春,更何况,此时本也已是初夏,于是草长莺飞的速度再快一筹,原本稍显荒芜的南海无涯门如今已是门内弟子从出生至今都从未见过的葱郁茂盛,不断有欣喜的惊呼声从各处响起。
有擅种植的弟子便是在这样的黑夜中也情难自已,洒下一片灵法,再看到自己的术法落下,那些本只是探头的草木摇头摆尾地舒展开来,几乎顷刻间便枝繁叶茂,花朵盛开,不由得露出笑容,心头感动,再难自已,捂脸痛哭。
十六月和阮铁方才看到了些不该看的,虽说也并不出乎意料,但两人多少有点恍恍惚惚,又恰行至此处,听闻这样的哭声,心底触动,忍不住便要上前安抚几句。
然而还未来得及行近,便听得哭腔中带着些喃喃随风而来。
“呜呜呜再也不用去外面买死贵死贵的药草了!我可以自己种了!”
“自己种的草,自己浇的花,自己做的毒药才最香!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可以自给自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了呜呜呜!”
十六月停住脚步,瞳孔地震,默然无语。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种话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吧!
而且什么叫自己做的毒药才最香啊!你们南海无涯门都把毒药当饭吃的吗!
恐、恐怖如斯。
饶是天下第一不要命的剑宗出来的第一天才,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后颈发凉,十六月此刻已经踏入了方才这名弟子灵法浇灌催生出的花田,她很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后退了出来,好似自己所入,并非什么良辰美梦,而是满地淬毒,稍一不慎,便会命丧当场。
十六月和阮铁如此相顾无言了片刻,只觉得篝火太盛,幽静的树下,咳,不提也罢,而更远的地方如此这般的淬毒花田一片,便是二人已入金丹,也到底多有忌惮,哪敢乱闯,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惶惶然,不知该去何处。
正在相顾无言间,却见篝火之上,有金色的传讯符飘然而来,显然也没料到此处竟有火堆,硬生生被烤到化了形,再显露出了上面的字眼。
“是琼竹派的信函!也只有他们才会用这么华而不实的金色传讯符。”柳黎黎的声音响起,盖过了许多人,再飞快地扫过那几行摆文弄墨佶屈聱牙的字,提炼出了其中的中心思想:“……是琼竹派道冲大会的邀约函!”
这位南海圣女显然对琼竹派这种传讯符也要穿金戴银的财大气粗做派很是不喜,张口也极是嘲讽:“哈,还有足足半年,却现在就发这传讯符来,这是怕我们忘记,提前来做预告吗?”
很明显,南海无涯门的弟子们对琼竹派的感官都不甚多好,闻言都哄笑成了一团,无人再去理会那悬浮在半空的金色字体。二狗与小龙崽早就自梦中苏醒,所谓一睡泯恩仇,一鸟一龙也是睡过的了,两看相厌的情绪奇特地消散许多。
小龙崽见火欣喜,不由得张开嘴,露出了里面刚刚露头的小乳牙,为这样的火色添砖加瓦,很是猛喷了一口。
于是篝火燃起的氤氲也很快抹去了那些字。
欢笑与歌舞再起,那样的火色将半片天空都照亮,却没有穿透树下的这一片阴影。
树下,傅时画轻轻叹了口气,哑声道:“虞小师妹,你不专心。”
虞绒绒也不是不专心,只是柳黎黎口中的“琼竹派”三个字传入她耳中,她倏而想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琼竹派掌门,而那些自踏出火光后就因傅时画钩织的绮丽之梦而忘却的现实如潮水般涌入了她脑中。
所以她确实……短暂地分了一下神。
却不料傅时画竟然这么快就料到了!
虞绒绒想到这人刚才亲自己时的汹涌,她的嘴唇不用看都知道有些红肿,不由得道:“大师兄还知道留意我专不专心,我看不专心的是大师兄才对。”
傅时画也不恼,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嗯?是吗?原来小师妹觉得是我不专心吗?”
竟是没有什么反驳的意思。
虞绒绒却直觉哪里不对,毕竟以她对傅时画的了解,对方这样的语气里,必定有后手。
果然,下一刻,傅时画的唇已经重新贴在了她的唇角,再细细摩挲勾勒,有些懊恼般呢喃道:“会让小师妹这样觉得,真是我的不对。不然……这一次,我一定更专心一点如何?”
虞绒绒:“……”
她就知道!大师兄能有什么好心眼呢!
但傅时画也没有真的再亲下去,只是眸色深深地看了她片刻,到底还是道:“小师妹为何听到琼竹派三个字,便如此……在意?”
虞绒绒有些奇怪,心道难道你不在意二师伯的事情?毕竟那可能是背叛了小楼,再一手谋划了这许多事情的人,若非恐怕此时修为有所不逮,时机也未尝是最佳,她简直想要符指琼竹,直接掐着对方的喉咙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