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开始觉得是因为剑骨断裂,经脉俱毁,所以他不能握剑。后来经脉在魔气下渐渐修复,他又觉得太阿剑不在身边,用惯了宝剑,如何能看得上凡品。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是他不想用,还是不敢用?
他究竟是谁,江子谕,还是江少辞?剥离那些炫目的天才光环,他还剩下些什么。
牧云归一夜无梦,第二天晨光熹微,窗外准时传来傀儡人鸭子一样的声音:“今日启元四千二十年五月初八……”
牧云归睁开眼睛,没有赖床,利落地起身。她穿好衣服,拉开房门,意外地在院子中看到了江少辞。
他背对着阳光,手里握着一根树枝,在半空中比比划划。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但牧云归莫名觉得,今日的他不一样了。
牧云归看了一会,问:“你昨天一夜没睡?”
江少辞没回答,静静点了下头。手里依然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树枝,和阳光里的浮尘过不去。
牧云归默默看着他,他一夜不睡就为了帮她想剑招,牧云归确实很感动,但江少辞这副追着灰尘怼的样子,看起来脑子多少有些问题。
牧云归没有打扰他,静悄悄走了。
今日是晋级赛最后一天,胜组晋级的两人已经确定了,现在只剩失败组在竞争最后一个晋升名额。傍晚时分,夕阳照晚,一只纸鹤翩然飞来。牧云归打开纸鹤,看到了争霸赛最终名单。
东方漓,牧云归,西门喆,南宫昊,以及刚好压线出局的南宫玄。
牧云归对这个名单毫不意外。除了她,另外四人都是四大家族的嫡亲子女。名单里本该还有一个北郭家的嫡子北郭鹏,奈何北郭鹏运气不济,撞上了南宫玄,被男主光环炮灰掉了。
牧云归只看了一眼就将纸条烧毁。和她的猜想所差不远,牧云归对另外几人基本都有了解,对方对她也是同样。毕竟岛上就这么些人,同龄人更是数的过来,时间长了,大家对彼此的修为水平、攻击手段都有数。
唯独除了南宫玄。从前的南宫玄牧云归是了解的,但现在这个,恐怕没人摸得透。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名单里实力没什么悬疑,内部关系倒颇有看头。西门家和南宫家不对付良久,而东方家和南宫家结盟,素来同气连枝。其中,东方漓和南宫玄是未婚夫妻,南宫昊是南宫玄的四弟。南宫玄本来是私生子,如果他没有冒出来,南宫家的三少爷,也就是东方漓的未婚夫,本来该是南宫昊。
现在所有人凑到一个名单里,接下来的比赛有得热闹了。
晋级赛结束后休息五天,然后就开始最后的赛程——争霸赛。第四天晌午,阳光最明媚的时候,牧云归收到了抽签结果。
说是抽签,其实是内定的。五人间两两都要对战,看似没有差别,但对战的先后却大有讲究。牧云归瞧了眼自己的赛程,果不其然,又是最差的。
开始三天连着有比赛,中间突然断档,一直拖到最后一天才能结束最后一场比赛。这是最折磨人的打法,果然又安排给她。
牧云归第一场对西门喆,第二场对南宫昊,这两场都没什么问题,之前的牧云归也足以打败这两个纨绔子弟,更不必说现在的她经历了外海历练,早已今非昔比。反倒是剩下两场比较棘手。
牧云归第三场比赛对战东方漓,最后一场对南宫玄。这两个人都古古怪怪,恐怕是场硬仗。
争霸赛和小组赛的规则类似,施行最终积分制。但小组赛赢了加分,输了不扣分,争霸赛却相反,赢了积一分,输了扣一分。如果运气不好,最终排行榜上很可能会出现负四分。
那可就输的太丢人了。所以到了争霸赛阶段,只要能保住正分就已经是胜利。天绝岛历史上还出现过一次选手全部战平,五个人以零分并列第一的奇观。
牧云归在准备最后的决赛,天绝岛其他地方也不平静。东方汐愤怒地将茶盏扫落在地,怒骂道:“废物!我让你们跟踪牧云归,这都半个月了,你们竟然还没找到宝物?”
热水混着碎瓷片迸射开来,地上的人低头,硬生生忍住没躲。他小心翼翼说道:“家主息怒!属下真的全天守着,一刻不敢放松。但那两人就像有隐身术一样,一靠近后山就消失了。属下找了很久,几乎将地皮都掀穿,实在没找到他们在哪儿。”
“后山?”东方汐皱眉,本能觉得不对劲,“他们去后山做什么?”
“不知道。他们每天大清早就出门,一直往结界边缘走去,随后就突然消失了。属下盯了好几天,都是如此。”
“结界……”东方汐呢喃着这两个字,眉尖紧紧颦着。结界并没有阻拦功能,连续几天都在结界附近消失,会不会,他们出去了?
东方汐光想着就觉得疯狂,那可是外海,空气里全是魔气,他们怎么敢?东方汐坐回家主椅上,想了一会,沉声问:“后来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属下一直守在树林里,有一次偶然看到那两人经过。那时候天都黑了,他们两人空手回来,路上有说有笑,看起来非常轻松。”
东方汐慢慢眯起眼睛,青春正好的少年少女,悄悄去树林里,空手而去空手而归,一待一整天,还能在干什么?
当然是偷偷练功!
东方汐默然坐着,心中沉吟。牧笳果然给牧云归留了东西,多半是功法。她还真是好算计,知道岛上藏不住东西,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东西藏在结界外。
可恨这么多年,他们都被牧云归骗过去了。牧云归那张清冷无辜的脸还真是能耐,果然,母亲是什么样,女儿就能学成什么样。
至于那个凡人少年出去做什么……东方汐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没修为的凡人而已,有什么可在意的。说不定他是出去帮牧云归盯梢了,毕竟牧云归长得好看,只要她摆出可怜模样撒撒娇,有的是愣头青为她赴汤蹈火。
不过这对母女藏得再紧,还是被他们钓出来了,不枉他们特意安排这么多。牧云归到底年轻,随便准备场比赛,用牧笳的遗物钓一钓,就全抖出来了。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功法,只要东方家能拿到功法,牧云归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可恨牧笳把功法埋在结界外,东方汐想拿到东西,少不得要寻求南宫家的帮助。
东方汐飞快思索着,她不耐烦挥手,属下如释重负,赶紧抱拳告退。属下轻手轻脚出来,反身关上门,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一回头,被后方的人影吓了一跳:“大小姐?”
东方漓端庄站着,抬手对他嘘了一声,说:“我来找母亲说话,刚刚过来。母亲在里面吗?”
刚刚过来?属下不信,但对方是家主爱女,他没有拆穿东方漓拙劣的谎言,说:“回禀大小姐,家主在里面。大小姐稍等,属下这就替您禀报。”
“不必了。”东方漓轻轻抬手,说,“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回去吧。”
属下不再坚持,行礼离开。等人走后,东方漓才放松了肩膀,在心里问系统:“系统,牧云归真的把秘籍藏在结界外了吗?”
“重要剧情,请宿主自行探索。”
东方漓翻了个白眼,愁道:“那可是外海,到处都是魔气,男主一个人都不敢闯,我才不出去送死。牧云归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又是秘笈又是法宝,搞得这么神秘?”
“请宿主自行探索。”
东方漓不满地哼哼:“什么都要我自己探索,那要你还有什么用?你这个系统未免太废物了。”
“宿主,你与其抱怨我,不如想想接下来的比赛该怎么办。明日争霸赛开始,三天后,就是你和牧云归对决。你若想取代白月光的位置,就必须在南宫玄面前,公然击败牧云归。”
东方漓沉默,若说以前她还有信心,但是自从牧云归打通天枢星后,仿佛突然开了挂,修为、打斗都大幅提升,进步快得不可思议。牧云归小组赛的留影东方漓看过好几次,越看越觉得心里发虚。
系统仿佛察觉到东方漓的想法,轻笑一声,说:“宿主放心,我有办法。”
·
牧云归前两天的比赛平稳收场,结果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南宫昊不足为虑,西门喆惊险一点,但还是顺利获胜。
牧云归两战皆胜,成功积两分。今日,是她对战东方漓,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赛点,如果这一战拿下,牧云归就能稳住前二了。
东方漓那里同样对这场比赛非常看重。争霸赛一共四场,东方漓原本的盘算是胜三场,最后一场输给南宫玄,以第二名风光收官。但是施行时却出了岔子,她对战西门喆时,竟然输了。
形势一下变得对东方漓很不利,东方漓一正一负,变成零分,如果和牧云归这场不能拿下,那她就要以四战三负的成绩收尾,运气不好会掉到倒数第二。这可不是东方漓期待的结果。
所以今天一战,东方漓只能获胜,无论为了剧情还是为了颜面,她都必须打败牧云归。
牧云归和东方漓走上擂台,等待比赛开始。东方漓看着对面的人,悄悄在心里问:“系统,你的办法真的有用吗?”
“放心,系统商城出品,绝对无忧。”
“好,那就到了考验我的演技的时候。”
牧云归站在对面,白衣胜雪,姿容清冷。她内心有些无语,东方漓大概不知道牧云归可以听到系统的声音,她们两人就当着牧云归的面讨论一会如何设套。牧云归觉得这哪里在考验东方漓的演技,分明在考验牧云归的。
第29章 规则 一剑霜寒十四州。
东方漓看了下兑换价格,咋舌:“怎么这么贵?”
“这可是四阶冰蝉蛊的幼虫,进入人体后无形无迹,无法察觉,一旦成熟就能将寄体转为傀儡,任你驱使。这么好的东西别人想买都买不到,要不是你杀牧云归失败,我还不舍得拿出来。”
东方漓听完系统的介绍,心念微动:“那是不是说,等冰蝉蛊成熟后,我可以指使牧云归将功法、宝物都交给我?”
“当然可以。”系统回道,“冰蝉蛊的幼虫成熟需要一个月,正好赶在外界之人到来之前。只要操作得当,完全可以先拿到牧云归的功法,再跟着剧情人物离开。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谁能知道功法在你手里?”
东方漓被说动了,一个月后就是男主离岛剧情,她若是私吞了牧云归的功法,然后再跟着男主去仙界大陆修行,岂不是两全其美,名利双收?东方漓看着冰蝉蛊高昂的价格,咬了咬牙,买了。
东方漓这段时间拼命做支线任务,再加上小组赛获得第一,系统奖励了很多积分。她手头刚刚富裕起来,这一次又耗空了。东方漓安慰自己,高投入才有高回报,只要能取代白月光,一切都值得。
系统将冰蝉蛊传送给东方漓,友情提醒道:“宿主,冰蝉蛊幼虫很脆弱,稍微用力就会夭折,请你小心使用。”
东方漓手心里已经出现一个白色的茧,她听到系统的话,连忙放轻力气:“好。”
牧云归站在对面,同样在心里轻轻应了一声,原来,冰蝉蛊幼虫脆弱,经不起摔打。
牧云归那日坠崖时突然觉醒了一个技能,莫名能听到东方漓和系统对话,而且每次她有感应,都是东方漓和系统欲要对她不利时。今日一上擂台,牧云归就听到东方漓和系统有商有量,认真讨论冰蝉蛊的用法。
牧云归:“……”
牧云归其实也演的很辛苦,努力维持表情不变。幸而牧云归一直就是清清冷冷、疏离淡漠的冰美人形象,面无表情也无人怀疑。
裁判已经来了,比赛即将开始。而东方漓这时候突然热络起来,笑着和牧云归说:“牧师姐,马上就要比赛了。我好紧张,你一会可要手下留情。”
牧云归冷淡扫了东方漓一眼:“师妹过谦,你能进争霸赛,实力自然不差。比赛自当倾尽全力,师妹安心出手就是。”
东方漓却噘嘴,抱怨道:“我看了师姐前面的比赛,牧师姐好厉害啊,轻功、法术、剑法样样能行,连体修都能打败。牧师姐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习,还是做不到像师姐一样全面发展?要是我能像牧师姐一样厉害就好了。”
东方漓一边说一边往牧云归身边走去,一副小师妹虚心求教的样子。牧云归想到东方漓身上有蛊虫,默默朝后退了一步:“东方师妹,比赛要开始了,你站这么近有违规则。”
“一场比赛而已,我们是同门师姐妹,哪能因为一场比赛就疏远了。我只是想和师姐讨教剑法,输赢反而是其次。”东方漓看起来大大咧咧、心无城府,作势要来揽牧云归的胳膊。牧云归忽然拔剑,直接往东方漓身上刺去。东方漓吓了一跳,慌忙后退,脚不慎在台上滑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而牧云归的剑也刺到东方漓身旁。裁判和台下观众的脸色都变了,立刻有东方家的人站出来,怒喝道:“你做什么!比赛还没开始,你竟然偷袭?”
“东方师妹都说了,输赢不重要,师姐妹情谊才重要,我怎么会偷袭?”牧云归拔剑,剑尖在东方漓衣袖边一挑,轻轻笑了笑,说,“师妹,你衣服上有虫子,我帮你刺死了。不用谢。”
随着牧云归的动作,一只白胖胖的虫子从东方漓袖子里滚出来,台下的女弟子看到,嫌弃地后退一步:“好恶心,哪来的虫子?”
其他观众也惊讶:“擂台不是每天都有人清扫吗,怎么会有虫子?”
“台基是铁杉木,按理水火不侵,更不会生虫。莫非有人在擂台上做了手脚?”
下方猜测纷纷,嘈杂不断。东方漓看到自己花大价钱兑换的冰蝉蛊才一破茧就被刺死了,心疼的无法呼吸。牧云归用剑将冰蝉蛊剖成四瓣,确定它死的不能再死了,才说:“师妹不用怕,这只虫子已经死透了。东方师妹,你怎么还坐在地上,虫子死了,你不高兴吗?”
东方漓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咬着腮帮子说道:“高兴,当然高兴。”
台上出现了小小的变故,裁判示意暂时停赛,叫人上来清理擂台。东方家的侍从连忙上前,殷勤地扶东方漓起来。他们见大小姐衣服都脏了,忙不迭在那条白虫子的尸体上踩了一脚,还用力拧了拧,恶狠狠将其跺成一滩肉泥:“什么腌臜东西,敢往我们大小姐身上爬。小姐,您没事吧?”
东方漓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她铁青着脸,用力甩开侍从的手:“一群废物,给我滚!”
东方漓猛地推开搀扶的人,脚下没站稳,差点摔倒。侍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大小姐生气,慌忙围上来:“大小姐您小心……您的脚崴了,要不属下和裁判说一声,今日别比了?”
东方漓刚才摔跤,不慎崴到了脚,但并不严重,走一走就好了。东方漓在心里问系统:“系统,冰蝉蛊被踩死了,还能兑换第二只吗?”
“你就是有积分,商城里也没有了。”系统说,“这是特殊道具,仅此一只。如此珍贵的东西,你竟然将它浪费了。”
东方漓心情也不好,冰蝉蛊出师未捷身先死,她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个人!东方漓说:“你以为我愿意吗?谁知道她的眼睛那么尖,我才刚刚拿出来,她就发现有虫子。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先推迟比赛,再想办法?”
系统缓缓道:“最好不要。夜长梦多,拖久了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故。她现在失去防备,反而是最好的下手时机。我还有其他道具,不妨拼一把。”
东方漓听后大喜:“那你不早说,快给我兑换!”
东方漓剩余的积分不够了,最后是赊了账才勉强兑换成功。东方漓看到自己变成负数的积分,心痛的直滴血。她攥紧手指,摆出一副坚强爽朗的笑意,对周围人说:“我没事,不必耽误牧师姐的时间,继续比赛吧。”
东方漓“负伤”还继续比赛,立刻感动了不少人。东方茉围在东方漓身边,抹泪道:“大小姐真是坚强,负了伤还坚持比赛。这才是真正的美呢。”
最后那句话指向性非常明显,牧云归感觉到了,她淡淡瞥了那些人一眼,问:“裁判,这一局还比吗?”
众人上来搀扶东方漓时,牧云归就远远站在一边,安静等着。江少辞这几日为了研究剑法昼夜颠倒,废寝忘食,她出门时江少辞才睡下没多久,牧云归没有叫醒他,而是自己悄悄出门。反正只是一场比赛而已,牧云归自己足矣。
她独身一人,休息时也无人交流。牧云归不觉得东方漓那一摔有什么大事,身为修士,摔一跤就大惊小怪,实在太无用了。她没兴致陪东方漓演戏,索性直接询问裁判,要是不比的话,她就回去了。
东方漓坚持上场,裁判检查过擂台后,就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台下人不知道继续比赛是东方漓要求的,他们聚在一起,不满地嘀咕:“裁判也太偏心了,东方漓都崴了脚,继续比赛不是明摆着偏袒牧云归吗?”
“是啊,太不公平了。”
台下指点声嗡嗡,台上的人置若罔闻。东方漓暗暗寻找机会,而牧云归防着东方漓搞其他小动作,两人都没有进攻,战局一时平稳又保守。
东方漓装作脚上有伤,吃痛踉跄了一下。牧云归没有乘人之危,等她站稳了再打。而东方漓借着受伤的动作,忽然从袖子中拿出一道符,冲着牧云归的方向捏碎。
一阵劲风席卷而来,威压惊人。这竟然是一道三阶风刃符箓,威力堪比三星修士全力一击。牧云归吃了一惊,比赛各凭本事,只要有钱,法宝、法器随便砸,但是不可借助外力。像是三阶符箓出现在一星修士的比赛中,就是被明令禁止的。
东方漓竟然违规!但是风刃已经飞到眼前,牧云归只能匆忙躲避。三星修士的全力一击不容小觑,幸亏牧云归早就防备着东方漓,再加上她身法出众,这才险险躲开,但腿还是被风刃划开一条口子。
风刃剩余的力量冲到擂台边,直接把结界击碎。擂台轰隆一声巨响,围观群众被气浪冲击,摔倒了一大片。
众人狼狈地爬起来,好些人还受了伤。而没被冲击到的人也不好受,他们被荡了一身灰,心有戚戚:“竟然用三阶符箓……东方家可真是有钱。”
“这犯规了吧……”
事关东方家,众人不敢明说,压低了声音窃窃交谈。牧云归握着剑撑着台上,小腿上鲜血不断涌出,霎间染红了衣摆。
牧云归默不作声按住伤口,看向裁判:“裁判,有人违规。”
东方漓偷偷使用禁品,这么严重的犯规足以判东方漓下场,并取消所有成绩。但裁判就像瞎了眼一样,对一片狼藉的现场视而不见,说:“比赛可以使用任何攻击手段,符箓也是其中之一。这是合理的失误,比赛继续。”
牧云归眼神骤沉,这还叫合理?裁判但凡睁开眼睛看看,也不至于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台下人同样哄然,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他们刚才还逼叨裁判偏袒牧云归,结果才片刻就被公开打脸。裁判亲自出来辟谣,什么叫偏袒,这才叫偏袒。
擂台都被炸成这样了,裁判竟然能说出,这是合理的失误?
东方漓站在对面,笑了一声,直接举着剑冲过来:“牧师姐,愿赌服输,你该不会输不起吧?”
牧云归知道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和一个瞎子裁判也没什么道理可讲。牧云归飞快捏了个止血诀,不顾腿伤起身,执剑挡在身前,及时格住东方漓的进攻。
牧云归还在和裁判说话,东方漓就举着剑进攻,她这才叫偷袭。东方漓没料到牧云归受了伤还能这么快站起来,她剑刃变势,用力横扫,牧云归顺着她的力道弯腰,腰身勾出一道优美柔软的曲线,再次避开。
两人剑刃相持,划出刺耳的金属声。东方漓皱眉,再次猛攻,专挑着牧云归腿伤的地方打。牧云归且战且退,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只能以最小的距离移动。在东方漓暴雨梨花一样的进攻中,牧云归渐渐琢磨出新的打法。
对啊,她手长腿长,像以前那样全场跑太浪费灵力了,完全可以发挥身体优势,以最小的幅度出最快的剑。东方漓一通猛攻,自己的体力剧烈消耗,很快就后劲不继,而牧云归这个接招的人看起来却非常轻松,甚至比最开始状态还好,躲闪腾挪十分从容。
东方漓吃惊,这是怎么回事,牧云归为什么像是顿悟了一般?刚才东方漓错过了什么吗?
牧云归见东方漓速度变慢,很明显后继无力,就开始反攻。她动作很小,不肯多走一步,可是因为四肢纤长、身体灵巧,出剑的速度反而比原来更快。东方漓已经没力气了,快剑根本躲不开,频频被牧云归击中。东方漓心里发慌,脚下步子顿时大乱,牧云归乘胜追击,凌然一剑,直接朝着东方漓面门击去。
东方漓仓促躲避,左腿绊住右腿,重重摔倒地上。然而牧云归刚才那一剑只是幌子,她反手变剑,以锐不可当之势冲向东方漓喉咙。裁判在外面看到,慌忙敲锣,示意牧云归犯规。
牧云归的剑又细又快,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剑刃上反射出炫目的白光。擂台前的人下意识避过眼睛,等一切平静后,他们壮着胆子回头,发现牧云归的剑尖险险停在东方漓喉咙前,只余一根发丝的距离。东方漓的碎发被剑风扫中,断了一大截。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无需裁判,观众已经自发地选择了胜者。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最开始只有几人,后面鼓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汇成汪洋。
牧云归收剑,压根没看裁判一眼,转身下台。东方汐听说东方漓比赛的擂台毁了,沉着脸过来查看:“怎么回事,是谁在漓儿的比赛上动手脚?”
东方汐走近时,正好和牧云归打了个照面。牧云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离开。牧云归白衣染血,眼神冰寒,东方汐被她的气势所摄,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牧云归已经穿过人群,远远走了。
·
江少辞醒来时,窗外已是大亮,院子里安安静静,只能听到鸟鸣声。江少辞推窗,发现厢房是空的,牧云归已经走了。
今日她好像有比赛,江少辞回想了一下,记起来是和东方漓。在江少辞看来,这场比赛唯有南宫玄值得关注,其他人都是白送。这个时辰比赛已经开始了,江少辞没有赶着出门,而是悠闲地换了衣服,在家里等牧云归回来。
但是今日她回来的时间比预料中晚一些,江少辞正在想她是不是遇到跟踪的人了,就听到门口禁制发出声音,随后,大门被推开。
终于回来了。江少辞淡淡回眸,正要说话,视线接触到牧云归的衣服时骤然变化。
牧云归衣摆上浸着血,颜色还没有完全干涸,可见是新染上的。江少辞眼神倏地变得尖锐,冷声问:“怎么回事?”
第30章 交手 她睡了,不方便见你。
早上出去时人还是好好的——虽然江少辞没看到,但等回来就变成一身血,这叫什么事情?江少辞眼神冷峻,而牧云归不在意,轻声说:“没关系,小伤而已。已经止血了。”
江少辞不为所动,依然冷冷地看着她:“小伤?小伤能流这么多血?”
江少辞平时总没个正行,突然沉下脸的时候,竟然凌厉凛冽,望而生畏。江少辞回头,见傀儡人还傻呵呵站在旁边,气的在它后脑门上重重一拍:“还不快去找药箱!”
牧云归坐在榻上,玉白的足平放在坐榻边缘,裤腿挽到膝盖,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她的腿又直又长,这样曲起更显修长美丽,白皙如玉。现在无暇的皮肤上被划了长长一道伤口,周围沾染着斑斑血迹,仿佛玉器上的伤疤,刺眼极了。
牧云归半抱着膝,无奈道:“真的是小伤。”
牧云归早就防备着东方漓,偷袭的时候她躲得快,绕开了风符攻击,只被风刃边缘划了一下。没止血前看起来恐怖,其实伤口并不深。
江少辞坐在榻对面,用酒把伤口周围的血痕擦干,说:“这不像是这个岛能放出来的法术,比赛时发生什么了?”
牧云归微叹了声,说:“是东方漓。她假装自己的脚崴伤,趁我不注意释放了一张三阶符。那张符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岛上从没见过,我一心躲最中间的风势,没料到它边缘也有漩涡,不慎被划到了。”
江少辞将纱布缠好,把剪刀等物放在旁边,叫傀儡人过来收拾。牧云归默默放下裤腿,穿好鞋袜。江少辞一边指挥傀儡人,一边质问:“你比赛出了事,为什么不发条消息回来?”
岛上有各种通讯符纸、通讯纸鹤,牧云归随便写条信息发回来,江少辞就知道牧云归受伤了。结果她不说,硬是自己带着伤回来了。
牧云归低头整理衣摆,轻声道:“没必要,又不是自己回不来。”
牧云归声音清淡,听得出来她从始至终都打算自己解决问题,从未想过江少辞。江少辞生气,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他一回头看到傀儡人傻愣愣站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小傀儡:“?”
不是江少辞叫傀儡人过来的?
傀儡人帮他们拿药箱、递剪刀、收拾杂物,最后还落了一顿骂,委委屈屈地走了。牧云归刚经历了一场战斗,腿上还受了伤,包扎好后不免露出疲色。江少辞看到,起身道:“你睡一会吧,我先出去了。”
牧云归确实有些累了,关了窗户后就回床上休息。江少辞回到房间,看到厢房的窗户落下,声音渐渐停息,才打开水镜,掐灭声音,静静看上午的比赛。
擂台四周都装了留影石,可以完整留下对战当天的光线、动作、声音,但并不是实时的。往往要等到比赛结束,主办方将留影石里的画面拼接好,适当裁剪一下,才会传送到水镜中。
牧云归辰时末打完比赛,直到现在午时过半,水镜中才更新了今日的比赛留影。
这也是明明有更方便的水镜,大家还是喜欢去现场看打斗的原因。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无论留影石多么逼真,也无法改变它是一段冷冰冰的过去的影子,远不如现场看过瘾。面前光影变幻,画面里的人色彩绚丽、神态如真,嘴一上一下开合,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如同一部盛大滑稽的皮影戏。
影像最开始,东方漓去找牧云归说话,牧云归躲开,还突然攻击,害东方漓摔倒。随后她们两人开始对战,某块留影石突然晃了晃,影子模糊了一瞬,没看到东方漓怎么取出三阶符,只看到东方漓发出一阵强烈的攻击,牧云归被击伤,还质疑裁判不公平。裁判说没有犯规,东方漓趁牧云归和裁判说话时进攻,专门压着牧云归的伤口打。
江少辞看到这里,冷冷笑了一声。
偷用违禁品,裁判偏袒,乘人之危,这么多重作弊器叠在一起,东方漓竟然还打输了。反而牧云归在战斗中被激发了灵感,想出了新的战斗方法,剑风更上一筹。在这个方面,倒还要感谢东方漓。
比赛过后照例有专访,牧云归早早离开,投影中出现的只有东方漓。东方漓对着留影石泪盈于睫,带着哭腔说:“我为今天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但是开赛前不慎伤了脚,无法施展全力。我并没有责怪牧师姐的意思,都怪我不小心,和牧师姐没关系。我只是恨我自己,我输了没什么,却要连累支持我、爱我的人为我担心。我对不起大家。”
说完后,她的眼泪划过眼眶,从脸颊上落下,看起来颇为落寞无助。
江少辞冷着脸按灭水镜,再看下去他脑血管都要被气爆了。江少辞坐在屋中缓了一会,毫无感情地对傀儡人说:“去取纸和笔来。”
因为擂台出现意外,下午的比赛取消了。东方漓受伤惜败一事很快在天绝岛传得沸沸扬扬,弱柳扶风的美人哭不稀奇,但原本骄傲坚强的大小姐都忍不住落泪,那杀伤力就惊人了。
许多人看了东方漓落泪的画面,心疼的不得了。他们未必看了全场比赛,却已经在脑海中补充出一整套故事。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只要做了一件好事,所有人都会盛赞他浪子回头;而一张白纸只要溅了一个墨点,就会被人铺天盖地地指责辱骂。
经过这件事,东方漓和牧云归的口碑两极翻转,许多人都说东方漓真性情、不做作,而牧云归比赛前不搭理人,东方漓好心找她说话,她还突然拔剑,害东方漓摔伤了脚,导致比赛惜败,就很不讨喜了。众人纷纷指责牧云归假清高、装架子之流,短短一下午,舆论快速发酵,风声都吹到了南宫家。
南宫玄听到后,沉默了片刻,带着药膏来看望牧云归。南宫玄了解牧云归的性情,知道她并非如此。她受了伤还被那些人指点,不知道该有多难受。南宫玄怕牧云归想不开,特意上门开解她。
南宫玄提着东西站在牧家门口,暗暗感叹人和人果真不一样,前世那些女人无论受了多大委屈,南宫玄都懒得关注,随便塞些珠宝灵石就打发走了,而现在牧云归受委屈,南宫玄不光主动上门,还怕她多想,没敢挑太贵重的礼物,只拿了适合她现在修为的伤药。
所以说,根本没有天生不懂体贴的男人,只看他有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南宫玄敲了门,站在门口,久违地感到忐忑。牧云归现在该不会在哭吧?他一会见了她要如何安慰,是不是能趁机修复这段时间他们有些疏远的关系?
南宫玄正在胡思乱想,面前的门开了。南宫玄脸上的笑在看到对方时尽数凝固,眼睛中的柔情像退潮一样飞快冷却。
江少辞站在门后,漫不经心问:“有事?”
南宫玄一眼就扫到江少辞身上的黑衣,这套衣服正是前世属于他的二十岁生辰礼物。这一世南宫玄的二十岁生辰已经过去了,他本以为牧云归会准备新的礼物,但他等了许久,牧云归毫无表示,仿佛忘了一般。南宫玄安慰自己是因为这段时间比赛忙,牧云归可能没注意,但是今天一开门,他看到另一个少年穿着原属于他的东西招摇过市,心情还是阴霾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少辞每次穿这身衣服,恰巧都能和南宫玄撞到。南宫玄被近距离刺激了好几次,忍耐早已到达边缘。他勉强忍着,硬邦邦说:“我来看望云归。方便进来吗?”
南宫玄作势要进门,然而江少辞单手撑着门板,并没有放松的打算。南宫玄被江少辞挡住,眯着眼抬头,见江少辞偏头一笑,说:“不方便。”
南宫玄给江少辞颜面才说了句客气话,没想到他还蹬鼻子上脸了。南宫玄脸色阴沉,冷冷道:“我来见她,和你有什么关系?牧云归呢,让她过来和我说话。”
江少辞并不让开,说:“她在睡觉,总不能为了无关之人就吵醒她。南宫公子,没事的话,麻烦回吧。”
南宫玄气得不轻:“她在睡觉,你怎么知道?”
“不然呢?”江少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莫非有什么误会吗?”
江少辞笑容浅淡,眸中隐隐含着尖锐的光。南宫玄只一瞬间就领会了那种眼神的含义,顿时气冲脑门,双拳紧绷:“让开。”
江少辞笑了声,纹丝不动。南宫玄忍无可忍,出拳揍向那张他早就看不顺眼的脸。江少辞侧脸,正正好躲过,另一只手也握成拳,用力冲向南宫玄的鼻梁。
短短片刻,两人过了很多招,江少辞始终站在门前,没让南宫玄靠近一步。最后,江少辞屈指在南宫玄胳膊上的穴位飞快一击,反手化掌,重重拍在南宫玄胸上。
南宫玄整条胳膊突然卸了力,被江少辞一掌推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南宫玄抬头,极其震惊地看向江少辞。
南宫玄前世是修到开阳星的高阶修士,多年来站在修真界顶端,从未输过。在南宫玄的印象中,自从他拿到《凌虚剑诀》,功法大进,就少有人能和他过手了。
可是现在,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漂亮少年,竟然拦住了他的动作,还将他击退两步。
南宫玄惊骇不已,而江少辞却漫不经心,一副随便活动活动手的样子。他捏了捏指节,对着南宫玄挑起一边眉梢,说:“还不走?她为何会受伤,你心里清楚。管好你的未婚妻吧,这里不欢迎你。”
江少辞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门。牧云归正好从厨房走出来,问:“外面有人吗?”
江少辞拍拍袖子,随口道:“没有。”
牧云归皱眉,没有吗?刚才她明明听到了说话声。牧云归狐疑地扫过江少辞,他从门口回来,捏动手指,像是刚刚活动过筋骨的样子。
太可疑了,牧云归不由问:“没有人,那你去门口做什么?”
江少辞眼睛都不眨,说:“我开门透透风。”
牧云归默默抬头,看向宽阔敞亮的院子。开门,透风?
不过门外并没有动静,应当没事,牧云归就只当江少辞又发神经了。她回到厨房,将糕点盛好,放在案板上自然风干:“不要偷吃,再等一等,晾凉了才能吃。”
江少辞不甚走心地点头,一看就没往心里去。牧云归腿上敷了药,又好好睡了一觉,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她元气恢复,整个人又生动起来。牧云归一边摆放糕点,一边问:“江少辞,等打通星脉后,修士是不是就会产生天人感应?”
江少辞环着臂,靠在厨房门边,问:“什么意思?”
“比如能感应到凶吉,尤其是对自己不利的情况。”
江少辞听后默了一下,问:“你感应到什么了?”
牧云归用帕子擦手上的面粉,迟疑道:“我好像能听到别人脑子里的声音。”
江少辞眉梢抽了下,默默看着她。牧云归也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她无奈道:“并不是我臆想,我是真的听到了。只是不常见,截至目前,我只听到了东方漓脑子里的声音,仅有三次,但每次都是她要对我不利的时候。”
江少辞似乎明白了什么,问:“这次比赛,还有上次你说修为停滞,都是因为听到了她脑子里的声音?”
牧云归悄悄点头。江少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牧云归紧张地盯了一会,小声问:“你相信吗?”
这么怪异的事情,要不是自己亲耳所闻,牧云归都不会信。但江少辞脸上毫无波澜,完全不觉得她得了失心疯,而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虽然没见过,但曾听闻有些人可以预知凶吉。不过,正常人没有这个功能,你以后不要和别人说了。”
牧云归轻轻“啊”了一声,认真地反问:“这难道不是大家都会的事情吗?”
江少辞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有点理解当年他说升级星脉很简单时,周围人的心情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江少辞低叹了一声,说:“不是。想什么呢,哪有这种好事。”
修行危机四伏,即便是高阶修士、名门子弟,稍有不慎也会陨落。如果可以预知自己的气运,甚至在别人欲要加害时可以听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为之入狂。
越是强大的人越惜命,谁不想给自己多加几道保险。历史上每次有预知凶吉的宝物现世,必然伴随着腥风血雨,而拥有预言能力的人、兽等族群,无一例外都会被捕杀殆尽。
据江少辞所知,在他那个年代还存活着的有预言之能的人,只剩下北境那一支。北境冰天雪地,易守难攻,再加上他们家投诚北辰皇室,世世代代为皇室效劳,以此为交换得到了整个北境的保护,这才幸运存活下来。要不然,他们家也是灭族的命。
江少辞一直很好奇传闻中可以窥探天命的言家,可惜无缘得见,没想到,一万年过去,他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同样拥有窥听能力的牧云归。
牧云归和言家有什么关系不好说,但至少能证明,如今北境依然有人迹,言家人还存活于世,那慕家必然也活着。
真是苍天不开眼,末法时代那么多生灵灭绝,为什么就没灭了慕家呢。
江少辞意外得知自己的老对头还活着,一时颇为惆怅。牧云归终于解开了一个疑惑,但是又生出许多新的疑惑。别人都听不到,为何独独她可以?
牧云归想不懂,但她至少能确定,听到东方漓和系统的对话并不是什么正常事,以后她不能再透露给别人了。牧云归擦干净手,要回厢房修炼。出门时,她见江少辞一脸不高兴,好奇问:“你怎么了?”
江少辞摇头,吁气道:“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真是报应啊。”
牧云归一脸诡异,江少辞在骂他自己?他疯了吗?
牧云归静静看着他,说:“那你慢慢感慨,我回去了。等糕点干了,记得收起来。”
江少辞随意点头,拎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回到阁楼。经过牧云归提醒,江少辞再次打开水镜,这次他刻意留意,果然,在比赛开始前看到一个小白点。
江少辞放大,等看清那是一只蠕动的白虫子后,又默默缩小。虽然只有一瞬,但已经足够江少辞认出来,那是冰蝉蛊。
江少辞后仰,靠在椅背上坐了片刻,倏的一笑。中午时他不确定,现在有了冰蝉蛊,他终于想起来了。
牧云归当然没见过那种风符,因为这是流沙城的秘法。流沙城是西流沙最大的城池,西流沙在仙界大陆西北,明明北方就是雪原,但这里却常年干枯,寸草不生,所在之处是一片茫茫沙漠,周围万里皆是荒野。西流沙因为条件苦、环境差、人迹罕至,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三道九流、黑白逃犯、仙门弃徒,都混迹在那一带。
所以流沙城也有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犯罪之城。
那个地方流出来的东西,自然不会走光明正大的路子,牧云归预料不到很正常。江少辞颇为好笑地想,天绝岛看似与世隔绝,实则卧虎藏龙。明明这里一千年都没有人来,却有人知道江少辞的独门剑法,还有人能拿出犯罪之城的地下黑物。
真是有意思。
风从窗外拂过,将桌案上的纸张吹得哗啦作响。江少辞随手压住,修长的手指下,正是一张画了一半的地图。
第31章 剑招 你怎么知道写剑法的人是这样想的……
南宫玄担心牧云归被外界舆论影响,其实还真是多虑了。牧云归早就知道天绝岛上的人不会真正接纳她,故而也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一群陌生人而已,如何评价她,重要吗?
更甚至,牧云归都不知道南宫玄来过。
原本牧云归的赛程很不利,第一场比赛就是她,最后一场也是她,牧云归要横跨整个赛区,时间拖得非常难受。但是现在牧云归倒要感谢给她安排赛程的人,仿佛未卜先知,提前猜到牧云归会在第三场比赛受伤一般,特意给她空出了三四天养伤。中间这几天牧云归没有比赛,可以放心休息,然后迎接和南宫玄的决赛。
赛程第四天,本来有一场东方漓的比赛,但是东方家宣称东方漓“负伤”,硬是推迟了,换成南宫玄和西门喆比。这是南宫玄第一场比赛,牧云归早早就守在水镜前,第一时间观摩了这场比赛。
牧云归本来看得很认真,但是江少辞坐在旁边,一边吃东西,一边指指点点:“他这招用错了。写剑法的人原意是平剑横出,力达剑身,以攻代守,但是他力气没用到位,手臂也太低了,下一招变断风斩时,会连接不上。”
牧云归最开始还勉强听听,后来江少辞说的越来越离谱,她忍无可忍,说:“你又在胡言乱语。你怎么知道写剑法的人在想什么?”
江少辞卡了一下,一时没法回答:“我就是知道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靠剑招猜也能猜出来吧?”
牧云归点头,让他装这个逼:“好,姑且算你猜出来的。那你怎么知道南宫玄接下来要变哪一招?”
牧云归话刚说完,发现投影中的南宫玄用力横扫,力道刚劲,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断风斩,但确实是斩剑。
牧云归沉默,江少辞轻哼一声,往自己嘴里塞了快糕点:“你看,我都说了。”
牧云归心想算他蒙对一次,咬牙忍了。但是后面江少辞气焰越来越嚣张,对着南宫玄大肆点评,一会说剑招没到位,一会说下盘不扎实,嘴比嬷嬷挑秀女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