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得这么急,都不能叫人休息几日?
却听邹墨中道,“的确有别的书,且最近还有一些人刻意模仿逍遥公子的风格来写作,只不过,徒有其形未有其神,差之甚远,读者们都不买账。”
宇文澜挑了挑眉。
那倒是,毕竟燕姝的话本都有现实原型,且个个惊世骇俗,令人乍舌。
他道,“回头朕问一下她。”
邹墨中便应是,也告退出去了。
宇文澜又在御书房内忙了一阵,待简单用过晚膳,便起身出了门。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君王到达甘露殿时,宫人们正在往外撤碗碟。
宇文澜瞥了一眼,却见饭菜还剩了许多,不由有些奇怪。
他于是问燕姝,“今日胃口不好么?”
却见她笑道,“臣妾中午吃多了,所以晚上不太想吃。”
然而心里却叹了口气道,【皇帝啊皇帝,你是个明君,可千万不能滥杀无辜啊!】
宇文澜,“???”
滥杀无辜?
这是何意?
莫非今日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他先不动声色的在暖榻上坐了下来,问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
只听她道,“臣妾也没做什么,就是吃饭睡觉,筹划着写新的话本子。”
宇文澜便哦了一声,又道,“这次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话音落下,却听她在心底琢磨,【要给他看吗?万一害死人怎么办?】
【可万一能治,岂不就耽误他了?】
宇文澜,“???”
害死人?耽误他?
这又是何意?
然就在此时,却又听她索性将心一横,道,【娘的且就堵上一回!万一能成,就皆大欢喜。如果失败,他真要杀人的话,就想办法拦住他。反正目前看来他还是个挺靠谱的皇帝,应该救一救。】
宇文澜,“……”
靠谱?
是在夸他的意思?
才想到这里,却见燕姝开口道,“其实这个故事,臣妾只是才开始构思,不知陛下想不想听?”
宇文澜早已经被吊的胃口十足,自然颔首道,“想,说吧。”
燕姝便道,“说有一位少年,出身医药世家,其爹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救死扶伤无数。少年郎天资聪颖,只是幼时爱玩了些。相较之下,他爹的徒弟,也就是他的师兄,反倒沉稳持重十分刻苦,因此,神医常常夸奖徒弟,却训斥儿子。”
“神医胸襟广阔,从不将徒弟与儿子区别对待,反而对好学的徒弟倾囊相授,没有半分私心,只希望他学成之后如自己一样悬壶济世,医治苍生。然而却没想到,他看错了人,这个徒弟其实是贪慕权势之辈,且因为师弟的天资高于自己,一直心怀嫉妒,还以为是师父对他有所保留。”
宇文澜一顿。
神医……
他想到了一个人。
却听她继续道,“此人出师之后,进入了一户世家大族当府医,凭借师父教授的医术,迅速获得家主赏识。然而师父的水平毕竟在他之上,此人害怕师父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居然使出毒计,叫人将死尸抬至师父的医馆门外闹事,污蔑师父医死了人,逼着师父离开京城,以绝他的后患。”
听到此处,宇文澜已经急切起来。
是的,他其实已经听出这说的是太医院院判张胜康。
毕竟从前曾从她心间谈听过张胜康忘恩负义逼死师父的事。
他头一次如此期待她的剧情,忙问,“后来呢?”
只听她道,“神医救了一辈子人,却没想到自己被白眼狼徒弟害得名声尽毁,心间只是气怒交加,一时想不开,在心间郁结成疾,离开京城后没过多久,便吐血而亡了。”
话音才落,宇文澜又道,“那神医的儿子呢?眼见其父被如此气死,竟然无动于衷吗?”
燕姝道,“当然不会,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这个少年郎,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宇文澜便颔了颔首,又道,“那这少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期待她的回答。
自打那日从她这里听到消息,他便派人去找,然而眼看从冬天找到春天,如今都已经快夏天了,却仍是一无所获。
没想到,她竟然知道。
此时他紧紧望着她的樱唇,几乎要屏住呼吸。
哪知,却听她道,“在臣妾说之前,陛下得先答应臣妾一个,哦不,是两个条件。”
宇文澜,“???”
“什么条件?”
他皱眉道,“你从前给朕看话本可不会如此。”
这丫头,是故意在吊他胃口吗?
却见她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道“那是因为臣妾现在如从前不同了,书商出的稿酬都翻倍了,陛下作为第一个听故事的,而且是臣妾亲口讲的,自然要有一些……呃,特殊条件。总之,陛下就当提前付费吧,反正您又不是出不起。”
宇文澜,“???”
什么,付费?
他可是她的夫君……
第42章
什么?
要继续听下去,还得要答应她两个条件?
且她还有如此一番歪理?
宇文澜直觉匪夷所思且满头问号。
但没办法,这件事目前只有她知道,而他却急切的几乎要坐不住。
宇文澜只好道,“那你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这个小财迷,莫非还是要钱?
哪知却见燕姝笑道,“其实很简单, 第一,请陛下往后无论何种情况何种境地,都不要砍臣妾的脑袋,保住臣妾一条命。”
宇文澜,“???”
如此,他就更加不解了,不由嘶了一声,道,“为何会有如此条件?你觉得,朕会杀你?”
燕姝撅了噘嘴,道,“臣妾只是防患于未然嘛,臣妾也不知会不会有一天,因为什么事惹了您的怒气,所以还是先求一张免死金牌的好。”
心里却道,【啧,要是你知道我知道了你的秘密,难道你会不想杀我?】
宇文澜,“……”
他这才明白。
……且还有点心虚。
咳咳,不得不说,当初才察觉她发现自己秘密之时,他确实动过杀念。
但,自打知道她不是探子,不是奸细,且并非心怀恶意之后,他便将那个念头抛诸脑后了。
如此可爱的一个她,他又如何忍心杀呢?
然见他没有立刻表态,燕姝却心间忐忑,又在旁着急问道,“怎么?难道陛下不肯答应?”
娘的难道陪了他这么久,他居然还想杀她?
所幸就在此时,他终于开口道,“朕当然可以答应你,且以后,你再无需担心这种事。”
顿了顿,他又不无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与别人不同,永远不要怀疑朕了。”
闻此言,燕姝却怔了一下。
他说“她与别人不同”……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指自己会写话本子?
宇文澜,“……”
怎么如此还是听不出来?
不过未等他再说什么,却听她心间又道,【随便吧,总归命是保住了!】
于是便又道,“臣妾谢陛下隆恩,不过,臣妾还有第二个条件。”
宇文澜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大约还是想要钱。
哪知却听她道,“臣妾请陛下做个明君,千万不要滥杀无辜之人。有些人对苍生社稷真的很有用的,请陛下千万不要因为一时喜怒就把他们杀了。”
宇文澜,“……”
缓了缓,他才有点明白,这怕不是在替荀济的那个儿子说话。
她怕他会杀人灭口。
傻瓜,倘若找到此人,他完全可以装作平民去看病,毕竟曾经他也是这般去求医的。
乔装改扮一下,根本无人知道他是皇帝,所以就算过去一无所获,他也没有因此杀过人。
他于是笑了笑道,“朕当然是明君,这个就不必担心了,朕答应你。现在可以往下说了吧。”
燕姝这才放下心来,又继续道,“父亲离世后,少年郎一夕长大,收敛心性,开始谋划替父报仇。但那个忘恩负义的仇家却已经被家主赏识,有了一些势力,所以少年若想报仇,必须要缜密安排。”
“首先,他刻苦钻研医术,将父亲留下的医书案卷全都仔细摸索研习,毕竟天资聪颖,又得到父亲的潜移默化,这并不成问题。”
听到此,宇文澜心想,也就是说,荀济的儿子已经有了如他父亲那般的医术?
此乃好消息。
又听她道,“与此同时,少年郎开始用捏骨术改变自己的相貌。”
宇文澜又悄悄颔了颔首。
原来其已经改变了相貌,怪道他派出去的人寻不到任何线索。
“然后呢?”他道。
最要紧的是此人现在何处。
却听她道,“然后,少年郎也进了仇人所在的府邸,当了一名府医。”
什么?
宇文澜一怔。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找的人就在宫中?
他试着问道,“此人也进仇家所在的府邸?”
就见她点头道,“不错,这是唯一的途径。”
看来他没听错。
但是到底是谁?
宇文澜便又问道,“那他进了府邸以后呢?可与仇家碰见了?凭他的医术,是不是很快也被家主赏识了?”
燕姝道,“……那倒没有,此人性子太直,那大宅院里头关系粗综复杂,府医也有不少,偏他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所以入了府几年,家主还并不知他的存在。”
闻言,宇文澜又开始思忖——
入府几年?
……太医院几十号人,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所以他并不能判断出是谁。
“但是,”
正在此时,忽然又听她道,“恰好家主有一位美人,生的那叫冰雪聪明,蕙质兰心,知书达礼,才智过人。”
宇文澜,“……”
这种时候,还不忘夸自己……
他忍住笑意,颔了颔首道,“有此美人,真是家主幸事。”
燕姝认真颔首,“的确,一定是家主上辈子拯救了苍生,上天才将这样一位美人送到他身边的。”
宇文澜,“……”
他继续忍住笑意,又道,“那美人与此件事有何关系?”
只听她道,“说来也是老天爷不开眼,这样一位没有缺点的美人,居然天生有一顽疾,寻医求药多年都没有办法改善,而一次因缘际会之下,这个人去给美人诊治,居然一下给治好了。”
“美人慧眼识珠,便将其推荐给了家主,从此少年郎也终于获得了家主的赏识。”
宇文澜顿了顿。
美人,顽疾?
难道……
恰在此时,又听见她心间大喊,【听明白了没?这个人就是姜念齐啊!姜念齐就是荀济的儿子荀岚!!!他没准能治你的病啊!!!】
宇文澜心间一顿。
果然是那个姜念齐,治好了她桃花不服的那个。
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这一刻,宇文澜终于恍然,怪不得她刚才一定要替这人求他的免死金牌……
也是,倘若此人在宫外,他完全可以微服去造访。
然而这人偏偏是宫中御医,且他还认识。
如此他如果去求医,岂不是会被对方看破身份?
不过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
……
此时,眼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燕姝也在心里琢磨,他这是明白了吧?
明白就好,姜念齐的爹荀济当年可是治不孕不育的神医,所以姜念齐的希望也很大的!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治不好的话,姜念齐也不要被灭口。
当然,燕姝觉得自己还挺聪明,这个故事里从头到尾没有体现出美人知道家主的秘密,所以她应该是安全的嘿嘿。
宇文澜被这一声“嘿嘿”回了神。
他瞥了她一眼,故意道,“如此,看来家主得感谢美人,叫他发现了神医,今后若有什么刁钻病症也能医治了。”
刁钻病症?
燕姝悄悄挑眉,这莫不是说他自己?
看来他是真想明白了!
她便也忙点头道,“是的,有这样一位神医,就等同于一个宝贝,家主可是贤明之人,自然会好好对他的。”
宇文澜嗯了一声。
终于也把他夸了,这还差不多。
他便又问,“那后来呢?你打算给他什么样的结局?”
却听她道,“后来肯定是在家主主持正义之下,少年郎家仇得报,为父亲正了名,还在京城开了一间医馆,收了许多徒弟,如父亲一样,悬壶济世造福苍生。而那忘恩负义的坏人则恶有恶报,声名狼藉,失去一切。”
“好了,臣妾的这个故事就讲完了。”
燕姝咳了咳,道,“时间不早,臣妾先去沐浴,陛下请稍等。”
【啧啧,现在的时间留给你自己,到底要不要治,你自己想吧。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人哦!】
宇文澜颔了颔首,“去吧。”
便看着她进了净房。
他当然得治。
他是帝王,需要子嗣。
他更想与她这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尝一尝还未曾体会到的人间乐事。
咳咳,虽说自与她同床共枕之后,身体有了些好转,但却都是在晨起之前,无意识之时。
一旦他清醒着,每每想与她亲近,却依然是不行的。
好在,如今终于又有了希望。
趁此时,宇文澜立时起身去到殿外召来了一名锦衣卫,道,“查一查太医院那个叫姜念齐的御医,每月都是何时上值,何时休假,以及他在宫外的地址。”
锦衣卫应是,立刻去行事。
第二日,恰逢不当值,御医姜念齐,也就是荀岚,难得在宫外的家中。
这些年他改名换姓,远离家乡四处研习医术,以至于成亲也晚,待来到京城考进太医院后才娶妻安了家,至今幼子才只有五岁。
所幸妻子贤良,幼子乖顺,此时他正在教小家伙写字,便听门外有人唤道,“姜大夫可在家?”
知道他医术好,平素左邻右舍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他看病,他也从不拒绝,因此此时听见询问,便放下笔出来了。
哪知却见来人并非邻里街坊,却是两个男子。
其中一人一身青色锦袍,身材高大,头上还带了个玄色幕篱,看起来像是主子的样子。
未等他询问,那个随从开口道,“听闻大夫医术了得,家主想请大夫看一下病,如若您能替家主医治好,诊金可以双倍。”
姜念齐却将对方打量一眼,道,“若我能治,自然会治好,不必提什么诊金加倍,有些病若治不了,加倍也无用。”
闻言那随从一顿。
带幕篱的男子却抬了抬手,道,“有劳大夫了,本人寻了好几处地方都无果,听说你医术了得,特意赶来求诊。”
宇文澜此时特意改换了声音,所以对方倒也并未察觉异常,只是道了声,“随我来吧。”
宇文澜颔了颔首,便跟着进了院子。
姜宅有一处书房,是姜念齐平素替人看病的地方。
宇文澜随对方来到房中坐好,便伸出手由着对方诊脉。
须臾过后,未等他开口,便听对方问他,“客官可是行,房有所困难?”
宇文澜心间一定,道,“是。”
看来燕姝没说错,此人果然有两下子。
又听对方问他,“此问题出现多久了?”
宇文澜道,“三年了。”
对方颔了颔首,又问,“困难到何种程度?”
宇文澜稍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才道,“早上醒时有晨举……但每每想与女子亲近之时……就不行了。”
对方倒是神色平静,点了点头,又问,“客官可曾受过外伤?”
宇文澜道没有。
他很肯定,他是在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忽然不行了的。
对方又问道,“那,身体其他各处可都正常?”
宇文澜嗯了一声,“本人身体康健,只此一处症状。”
姜御医便又问他,“客官平素有没有服用什么药物?”
宇文澜又十分肯定道,“没有,本人甚少生病,平素几乎没有吃过药。”
语毕,他实在有些等不及,便主动问道,“大夫觉得可以治吗?”
却见对方收回了诊脉的手,道,“问题有点复杂,治是可以治的,只是比较麻烦。”
麻烦?
宇文澜皱眉,“如何麻烦法?”
却听对方道,“从客官这脉象来看,你体内有一种东西压制住了毒药,以至于影响到了那处,如若不是你服用过药物,那大约就是被下毒了。”
下毒?
宇文澜眉间一凝。
他被下毒了?
可为何从没有察觉过?
他想了想,问道,“那大夫可能解此毒?”
却见姜念齐颔了颔首,“能是能,但是首先你得先远离毒物侵扰,将体内积攒的这些毒物排出,再服药复原,方可恢复正常。”
“但客官可知道,这毒是从何处进入你体内的呢?”
宇文澜一时无言。
他一直仔细回想,然尚膳监是他的人,乾明宫近身的也都是他的人。他的饮食不该会叫人找到机会下毒。
许是看出他的困惑,姜念齐又主动解释道,“毒物未必会从口入,沐浴熏香也可以中毒,或者长期闻到药物的气味,也会受到影响。”
宇文澜眉间一凝。
……
在宫外看过了大夫,宇文澜回宫之后,直接去了甘露殿。
方才姜念齐给他开了药,他需每天饮用,连服五日。
然而,他却并不能在乾明宫喝药。
一旦乾明宫有汤药的气味传出,便会被大臣们发现,从而引起猜测恐慌,甚至打草惊蛇。
所以,他只能来此了。
燕姝其实也正在等他。
她今日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他去找了姜念齐看病,却不知看得如何,有没有希望。
所以这大半天什么都没干,就在等他呢。
此时听见通传,她立刻到门口相迎,“臣妾恭迎陛下。”
宇文澜嗯了一声,叫她免礼,几步去到暖榻上坐下,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燕姝十分有眼力见的将闲杂人等都支了出去。
宇文澜便开口道,“朕有点不舒服,今日出宫看了大夫,拿了药回来,但怕旁人胡思乱想,所以只能到你这里来熬。”
燕姝闻言眼睛一亮——
开药了?那说明他能治啊!
太好了,不用怕他杀人了!
她于是忙点头,“臣妾明白,臣妾会对别人说是臣妾不舒服要喝药,陛下放心来喝就是。”
宇文澜说了声好,心间正暖。
却听她又在心里道,【好了皇帝,看在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今次就不收你的熬药的钱了。】
宇文澜,“???”
这话说得,难道本来是要收他的钱么?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一事,从今往后,朕就住在你这里。”
这话一出,燕姝却是一愣,“陛下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