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澜,“……”
什么甜言蜜语,燕姝的回答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但奇怪的是,她的心里也并没什么异常,只是得意自己会说话而已。
只好继续投壶。
这回还是燕姝先投。
经过方才的失败,燕姝已经悄悄瞄了许久,这次努力把准头对了又对,果然一下投中了壶耳。
正要高兴,宇文澜已经拿起了羽箭。
燕姝心中默念,【不中不中不中……】
宇文澜,“……”
索性快刀斩乱麻,轻轻将羽箭一丢,再度正中壶口。
然后得意看向她。
就见燕姝眼里的光芒嗖一下就灭了,却还违心的恭维他,“陛下厉害,臣妾望尘莫及。不知这一次您要臣妾做什么?”
“还是回答朕的问题。”
宇文澜顿了顿,一字一顿道,“你可有别人不知的秘密?”
秘密?
燕姝一顿。
这个东西……她可多了去了!
临武候儿子不是他的;文华阁大学士年轻时当过秦淮名妓的小白脸;兵部侍郎其实是个断袖……
妈呀这些秘密搁她心里好久了,她哪儿敢说啊!
宇文澜,“???”
什么?
临武候事他已经知道了,但文华阁大学生魏如章居然当过小白脸?还是风尘女子的???
那老头当年可是状元出身,一直文采斐然,如今都七十多了,整天将孔孟之道挂在嘴边!
还有,兵部侍郎柴为忠居然是个断袖???
他家中不是好几房姬妾???
这都……真的假的?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险些就要压制不住目中的惊讶。
却见燕姝小心翼翼道,“臣妾若是说了,陛下可不要治臣妾的罪。”
宇文澜缓了缓,道,“你若如实交代不隐瞒,朕可以酌情处理。”
就见她清了清嗓,“其实……去年中秋宫宴,臣妾称病告假,是,是装的。”
“什么?”宇文澜皱眉。
去年中秋宫宴?
他试着回想了一下,全然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谁要她说这个了?
他又道,“朕想知道……”
却被她打断,“不行,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这是规矩。”
宇文澜,“???”
什么?这世上竟还有胆敢打断他话的人?
富海也已察觉不妥,正琢磨着提醒一下,却见燕姝已经兀自拿起一根羽箭,对着铜壶瞄了又瞄,而后奋力一扔,竟然直直扔进了壶口。
所谓迟来的胜利更加令人欣喜,她没忍住欢呼一声,“中了!”
宇文澜,“……”
他也拿起一只羽箭随意朝前一丢,不必说,又是正中壶口。
他挑眉看向她,道,“平局。”
很难么?
哪晓得她道,“先投者中。”
宇文澜皱眉,“哪有这样的规矩?”
燕姝理直气壮,“当然有,不然怎么分输赢?”
宇文澜道,“继续比下去,每人十根羽箭,多中者便是赢家。”
燕姝眼珠一转,“可是您先头说叫臣妾定规矩的,天子无戏言哦。”
宇文澜,“……”
竟没注意掉进她的坑里了?
再与她争执下去恐有碍君王形象,他便道,“那你想要什么?”
燕姝想了想,嘻嘻笑道,“陛下就赏臣妾些金银珠宝好了。”
【我想要钱!!!钱钱钱!!!】
宇文澜,“???你缺钱?”
缺啊!
燕姝心里道,本来她就没什么钱,当美人月例就那么点,有时候看永宁殿哪个宫人有难,她还大方帮一帮,譬如昨日晋位搬家,她还又赏了宫人钱。
那一把碎银子,她攒了小半年啧啧。
心在流血的她只能强颜欢笑找借口,“不是说钱财乃身外之物?臣妾也不敢要别的不是。”
宇文澜听罢这番泣血哭穷,多少有些于心不忍,心道赏就赏吧,不然显得他多小气似的。
然没等张嘴,却听外头忽然有人禀报,“陛下,太后娘娘方才突然不适,急召了太医。”
宇文澜顿了顿,道,“朕过去看看。”
便要往外走。
燕姝也是一愣,心里犹豫,那她是不是也得过去?
正在此时,却见宇文澜回头看她,“你最好也过去。”
燕姝只得应是,跟上他的脚步,心里不住哭喊她的金银珠宝。
好不容易赢了皇帝一回啊!谁知道下回是什么时候?
宇文澜心里轻笑,下回他可不一定再掉坑。
作者有话要说:
某皇:谈钱多庸俗,把朕给你可好?
燕姝:……要你有啥用?
某皇吐血中……
第13章
托皇帝的福,燕姝居然有幸乘了回御辇。
御辇宽大又平稳,速度就更不必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慈安宫。
等进到殿中才发现,周贵妃和宁妃,安嫔丽嫔等人都已经到了。
此时,见她随着皇帝一起到达,几人眼中几乎要冒火,却还得做恭顺状向宇文澜行礼,“参见陛下。”
宇文澜说了声免礼,几步来到太后床边。
只见太后散了发髻,头上带着抹额,脸色苍白,床榻边跪了几个宫女给她揉着额头,抚着胸口。
宇文澜道,“儿臣来迟,母后现下如何?”
殿中候着的太医院院判张胜康忙道,“启禀陛下,近来天气寒冷,触发太后旧疾,太后接下来需要静养几日,按时服药,慢慢调养才好。”
宇文澜颔了颔首,又对太后道,“这几日朕疏于问候母后,您受苦了。”
太后缓缓睁开眼,虚弱道,“如何怪得了陛下?当年哀家落下这个病根的时候,陛下还未出生呢。”
关于太后的往事,宫里人大都知道些——
听闻太后出身名门,乃先帝结发妻子,当年也是第一个生下皇长子,可谓顺风顺水。然天不假年,皇长子未到周岁便夭折。
太后初为人母,接受不了这等打击,长达半年的时间都以泪洗面,这头疼心悸的病根就是那时候落下的。
甚至后来都没能再生育,恰逢今上生母惠妃早逝,她便将皇帝抱到身边养大。
外界都知母子感情深厚,多年养育早已胜似亲生。
因此,宇文澜又自责道,“若朕多关怀母后,母后也就不会触发旧疾了。”
太后道,“陛下治理国家,受万民爱戴,哀家也以陛下为荣,不必浪费时间在哀家身上。”
说着却忽然问道,“听说陛下前几日受伤了?可严重?”
宇文澜微微一顿,不露异色道,“不过练剑时划了道小口子,不当紧。”
话音落下,耳中随即涌进身旁女子们的心声——
周贵妃心道,【果然不假。】
安嫔则有些得意,【我的消息能有假?】
而宁妃与丽嫔则是有些惊讶,【竟然是真的?】
倒是燕姝品出了些不对,怎么连太后都晓得皇帝受伤的事了?
宇文澜不动声色,同太后道,“一点小事,竟也传到您这里了?不知是谁多嘴,叫您担心。”
太后道,“哀家也是无意间听见的,陛下没事就好,今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宇文澜应是,又听见太后在心里叹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凑过来,不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话音落下,有宫女送了才熬好的汤药进来,太后的女官竹书正要接过,却被周贵妃抢了先,端着上前道,“臣妾服侍太后喝药。”
太后没法拒绝,由着她喂了起来。
一旁,宁妃在心里哼,【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俩是姑侄似的?就你会献殷勤!】
丽嫔跟着嘲笑,【周贵妃会喂药吗,可别把太后给烫着!】
安嫔则是在羡慕,【何时能轮到我呢?】
宇文澜对这几人见惯不怪了,只是好奇的看了眼燕姝。
她位份低,站的有点远,一下听不太清心里在想什么。
他悄悄朝外挪了挪步子,终于听了清楚,【太后喝了药,是不是就能走了?皇帝跟我回去么?今晚还有没有机会要钱了?】
宇文澜,“……”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太后终于将药喝完,却还是凝着眉头,一副痛苦状,勉强扬了扬手道,“你们都退下吧,陛下也早点去歇着吧。”
周贵妃再度献殷勤,“今晚臣妾留下来守着您吧。”
宁妃跟着道,“方才贵妃喂药也辛苦,还是臣妾来吧。”
宇文澜看着都烦,索性道,“都退下,今夜朕留在这里守着母后。”
众人只得应是,向母子俩行过礼,纷纷退出了殿外。
周贵妃心里又骂道,【贱人,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宁妃则冷笑,【叫你想献殷勤也没机会!】
宇文澜又看向燕姝。
只见她一副乖巧小白兔状,心里却道,【完了,他不跟我回去,那钱八成打水漂了!好不容易赢一回啊!】
宇文澜,“……”
竟是如此执着?
要不,明天叫人给她送去?
一夜过去。
第二日有小朝会,朝中重臣列席,宇文澜身着九龙袍,神色严肃,一上来便询问川黔冻灾进展。
西南通政使奏禀,“启禀陛下,今早国库拨款与粮草已送达西南,各州府正派人前往领取,目前当地冻雨已停,状况正在好转。”
算是个好消息,宇文澜又问兵部,“西南大营如何?”
兵部尚书答道,“营中将士严阵以待,据悉因雪山暴雪数日,吐蕃国内亦有有不少地区受灾,目前并未有异动,请陛下放心。”
宇文澜颔首。
又见兵部侍郎柴为忠出列道,“启奏陛下,京郊前锋营与护军营已操练月余,不知明日冰戏是否照常举行?”
所谓冰戏,乃宫中冬日里一项重要的活动。
名为“戏”,实则操练,是皇家检阅兵力于冬日作战的各类技能手段,以往每年腊月十五举行。
但今年西南冻灾加上昨夜太后身体不适,叫人有些没底。
宇文澜道,“昨夜朕已经同太后商议过,冰戏明日如期举行,不去西苑,就在金波园办吧。”
话说完,柴为忠应是退下,宇文澜却忽的想起昨夜燕姝心里的“秘密”……
柴为忠……是断袖?
当然,除过柴为忠,他近前还有一人,文华阁大学士魏如章。
就是昨夜燕姝说,“年轻时做过风尘女子的小白脸”的那个……
宇文澜暗暗抽了抽嘴角。
往日十分熟悉的人,今日竟越看越别扭。
昨晚他守在慈安宫,直到太后歇下才小睡了一阵,一早起来便赶赴早朝,直到现在才想起这茬。
别扭的同时,对李燕姝的疑问愈发多了。
她一个小宫妃,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又或者……
这些是她编的?
她在宫里太过无聊,所以整日胡思乱想?
“启禀陛下,”
大抵是被他扫了好几眼,文华阁大学士魏如章主动站住来道,“陛下,如今腊月已经过半,开春在即,明年春闱诸事,以及国子监招生都该提上议程了。”
宇文澜回神,颔首道,“不错,你同礼部及吏部商讨一下,后日来御书房禀报。”
魏如章及被点到的两部官员应是。
少倾,朝会结束,宇文澜回了寝宫更衣。
心思还在那件事上。
想来想去,他做了两个决定——
一,派人去魏如章的老家和柴为忠的私宅打探;
二,叫富海给甘露殿送了一箱子珠宝。
他可不想再听见那丫头心里不住念叨钱。
好像他欠债不还似的。
燕姝一觉醒来,便听说了明日举办冰戏的消息。
深宫漫漫,每年冬日的冰戏和夏天的水戏是最令人期待的节目,不仅能见到将士们在水上或冰上炫技,还能出宫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宫妃们自然向往。
往年她位份不够,只能留在自己殿里,今次升了贵仪,总算有机会开眼了。
这可真是叫人期待,她高高兴兴的下了床,正要洗漱,手还没碰到脸盆里的水,却听系统警铃大作,【水中有毒。】
有毒?
她吓的一个后撤,【什么情况?】
系统,【有人要害你。】
忍冬正被她吓了一跳,忙道,“主子怎么了?”
燕姝想了想,道,“这水哪儿来的?”
忍冬道,“绿烟备的,可是太烫了?奴婢给您加点凉水……”
“不必,”
燕姝道,“把她叫进来。”
忍冬应是,虽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照着去做。
须臾,便见那叫绿烟的宫女进了殿。
早先在永宁殿时,燕姝只有忍冬莲心两个近身伺候的宫女,晋了贵仪后,内务局又调来四个宫女两个太监,此女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这绿烟低眉顺眼,看上去一副老实模样,只垂着眉眼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燕姝不与她废话,直接道,“你来用这水洗把脸。”
却见对方立时变了脸色,嗫喏道,“这……奴婢已经洗过脸了。”
燕姝便明白了七八分,叹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
对方扑通给她跪了下来,却还强撑着狡辩,“奴婢不知哪里做错,惹了主子生气……”
燕姝放弃了,对忍冬道,“你去帮她洗把脸,记着,手别碰到水。”
眼见如此情景,忍冬已经大致明白了,便直接上前,将对方的脸摁到了水里。
顷刻间,便听绿烟针扎似的嚎哭起来,没过多久,脸上起了一片红疹,且有的还渗出黄水,叫人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要说:
某皇:自从暗搓搓吃完瓜,感觉周围的东西都不太对肿么办?
某作者:吃着吃着就习惯了崽儿。
第14章
要知道,这情景原本就要发生在燕姝脸上了。
忍冬气的当场怒骂,“是谁叫你这么害主子的,还不快说?”
绿烟却只哭着给燕姝磕头,“求贵仪饶命,奴婢方才不小心将火碱放在了水里……”
忍冬没忍住上前踢了一脚,“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燕姝却琢磨起来。
她被人恨得牙痒痒这事她早就明白,只是这宫里还分周贵妃宁妃两大派,所以今次到底是谁出的手?
正想着,却见富海捧着一只箱子进来了。
燕姝眼睛一亮,立时道,“富公公来的正好。”
富海也已经瞧见殿中情景,忙问道,“贵仪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燕姝叫忍冬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富海听完,悄悄在心底琢磨。
这事儿可不好办——
这出手之人,只怕就算查出来,李贵仪也扛不过。
要知道,周贵妃有太后撑腰,宁妃还有长公主撑腰,哪个也不是好惹的啊……
正在此时,却听燕姝道,“这丫头还是前天内务局才拨过来的,说来也是我不好,居然放心叫这种人来伺候,若是哪天陛下过来,正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可怎么好?如今听说内务局的新总管还没上任,也不知道该找谁?”
这话可叫富海吓了一跳。
也是,李美人虽然扛不过那两位,但人家可有皇上呢!瞧这几日把皇上哄得多开心!
那晚潘禄海下马,内务局还没找到新总管,这几天都是他兼任的,这样一来,岂不就成了他的了?
他于是忙道,“如果贵仪信得过,这事儿交由奴才去办吧。”
燕姝满意颔首,“有劳了。”
说着又问,“不知富公公过来有什么事?”
富海这才想起正茬,忙将手中箱子奉上,道,“陛下吩咐奴才给贵仪送珠宝来了。”
燕姝一愣,“珠宝?”
富海使劲点头,“昨夜陛下不是跟贵仪玩投壶来着?后来陛下一直守着太后娘娘,今早才得空,这不才下早朝,就吩咐奴才给您送过来了。”
昨夜的遗憾加上方才那点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燕姝忙道,“多谢陛下赐赏。”
嘿,没想到飞走的财宝还能再飞回来,看来皇帝记性不错嘛!
她忙叫忍冬接下,又给富海打赏。嘿,有了这一箱沉甸甸的宝贝,一点碎银子也不算什么了。
“多谢贵仪赏赐。”
富海接下赏,心里头还在琢磨绿烟的事。
哪知燕姝又道,“还有个事,不知该讲不该讲?”
富海忙道,“但请贵仪吩咐。”
燕姝作神秘状,特意将身边人都支走,才道,“昨夜在慈安宫,太后问起陛下受伤的事……也不知此事是谁传出去的,我记得陛下不太想叫人知道的?你掌管乾明宫,不知有没有数?”
富海一愣。
昨夜他没能进到慈安宫寝殿,对里头的事并不知情,此时才知,竟然连太后都知道陛下受伤了?
啧,陛下可只叫他取过金创药,还特地下令不许声张……
这事可就更大了!
富海一个哆嗦,赶紧道,“贵仪明鉴,奴才岂敢将这等大事乱说?”
燕姝笑道,“总管言重了,你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必定没错。我只是猜想,乾明宫毕竟人多眼杂的,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喜欢说话的?”
富海秒懂,立时道,“多谢贵仪提点,奴才这就去查。”
燕姝点头,笑得一脸亲和,“赶紧去吧。”
富海应是,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赶紧回了乾明宫。
送走了富海,燕姝不敢再用新来的人,近身的事只叫忍冬与莲心去做。
所幸富海心思细腻,赶忙拨了几个信得过的宫女供她差遣。
系统没再报警,燕姝暂时放了心,待洗漱完毕吃完早餐,立时美滋滋的打开宝箱数了一遍自己的财产。
嘿,别看箱子不大,还挺能装,大大小小的珍珠,五颜六色的宝石,还有上好的白玉翡翠玛瑙等等,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下心里满足了,她高高兴兴将宝贝收起来,拿出纸笔继续写话本子。
不愁吃喝还有钱,接下来她只需保命顺便发展理想便好,没准有朝一日果真能流传下去呢。
相较之下,宇文澜忙多了。
接近年底,又有灾情,他上午接见来京述职的各地官员,下午继续安排川黔赈灾及兵力部署,一日三餐都是匆忙用过。
及至夜晚,才终于得了空闲。
先问了下慈安宫的情况,只听富海道,“今日太医院张院判一直亲自守在慈安宫,听闻太后娘娘有所好转,不过还是卧床。”
宇文澜颔首,“今夜朕还是过去守着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