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太后找她?
燕姝有些意外。
忍冬则有点紧张,小声道,“该不会是丽嫔跟张才人……”
丽嫔姑母的事可是她假扮临华殿宫人传出去的。
燕姝淡定道,“应该不是。”
照系统跟她的交情,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早就报信了。
当然,不管是好是坏,太后既然传了她就得去,于是忙下榻更衣出了门。
此时乾明宫御书房内,锦衣卫正向君王覆命。
“微臣此去青州安德县,查实李美人确为青州人士,其父李怀志为安德县主簿,其母朱氏在家主持家务侍奉婆母,李美人还有一位胞弟李天瑞,虚岁十七,于今年县考高中。”
“李父为人清正,家中清廉,在当地深有名声,当初选秀之时,安德县令原本打算送自己女儿进宫,因为品貌实在差强人意,没有过关,其便举荐了李美人,被朝中礼官选中。”
宇文澜闻言挑了挑眉,那晚满殿女子,只有她叫他记住了。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他问,“李家可是安德本地人?”
锦衣卫应是,“李家世代居于安德,并未发现与朝中或各藩国有往来。”
也就是说,李家就是个单纯的德阳县本地小芝麻官,没有任何依仗靠山,也没有什么其他势力指使。
宇文澜又问,“当初进京路上可发生过什么?”
锦衣卫道,“经过查探,并未发现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只不过当时路上下了几天雨,多耽搁了几日。”
耽搁了几日……
宇文澜暗忖,会不会最后送进宫的这个并不是李家女?路上被掉包了?
他又看向殿中另一个小太监富宝,“你呢?”
富宝忙答,“启禀陛下,李美人自打入宫以来,谨慎低调,深居简出,大多时间都在永宁殿中,从不与他人结交,后宫只有张才人偶尔去找她。”
话到此悄悄觑了觑,见君王并没说话,便又继续道,“不过,前些天李美人生了回病,没出门,也没人去看她。”
宇文澜问,“什么病?”
富宝答,“桃花不服之症。”
桃花不服?
宇文澜皱眉,“现在哪来的挑花?”
富宝道,“陛下贵人多忘事,司苑处暖房里有桃花,前两天还给太后送过呢。”
宇文澜不禁又琢磨起来,她既然常常待在永宁殿里,又怎么会对司苑处的桃花不服?
“不过李美人即使生病了胃口也挺好,这几日四菜一汤顿顿都没剩下。”富宝又道。
宇文澜,“……”
不由又想起送岁宴时最后听到的心声——“没有xing福能饱口福也是好的。”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她入宫究竟有何目的?
为何经过一番查探,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之处?
正在思索间,却听富宝又道了句,“对了陛下,方才太后把李美人叫去了。”
“嗯?”
宇文澜挑眉,太后找她做什么?
此时的慈安宫中,除了燕姝再没外人。
方才来到之后,太后一一问她今年多大,娘家在哪,爹妈干啥,她都老老实实作了答。
正要再开口,却听外头一声通传,“陛下驾到……”
皇帝来了?
要知道,此时正是午后,皇帝通常都在御书房忙着批折子,殿中众人皆有些意外。
转眼间,那人已经踏入了殿中,身穿朱色团龙袍,发束金冠,显得眉眼愈发清俊。
众人赶忙行礼,“恭迎陛下。”
燕姝心里有点懵逼,今日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头一次来慈安宫也就罢了,竟然还能遇见皇帝?
太后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燕姝,又问宇文澜,“陛下这阵子怎么得闲过来了?”
宇文澜道,“才刚折子看得乏了,想起好几日没来看望母后,便过来了。”
说着命众人平身,余光扫过燕姝。
果然在此。
周太后顺势道,“前阵子哀家得了两个青州鼻烟壶,想起李美人娘家正在青州,便叫她过来说说话。”
燕姝心道太后这是现学现卖啊,才刚问了她娘家在哪儿,现在就用上了,真不愧上界宫斗冠军!
宇文澜,“???”
何谓“上届宫斗冠军”?
是夸太后很厉害的意思?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
他看向她,淡声问道,“你是青州哪里人?”
燕姝一愣,皇帝这是在跟她说话?
宇文澜,“……”
皇帝?
很好,倒鲜少听见后宫嫔妃如此在心间称呼他。
同燕姝一起来的忍冬却在内心欢呼起来,【老,老天爷!陛下终于跟主子说话了!!!主子就要飞黄腾达宠冠后宫了!!!安德县的父老乡亲们,主子为咱们争光了!!!】
宇文澜,“……”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如此看来,她的出身应该没有问题?
燕姝答道,“臣妾是青州安德县人。”
说着悄悄瞥了他一眼,没忍住卧槽了一句,【近看比远看更帅!这不是传说中的建模脸吗!简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啊!!!】
宇文澜,“???”
“死角”?“贱摸脸”?
这都是何意?
为何这女子的心声他有些听不懂?
紧接着又听她在心里叹气,【这也太暴殄天物了!老天爷,你叫这么个大帅比不能人事,良心不会痛吗!!!】
宇文澜,“……”
好吧,再度被刺激了一下,他终于想起了正事,便又问她,“家中是做什么的,都有些什么人?”
燕姝老实的如同一只小白兔,低头道,“家父是安德县主簿,臣妾家中还有祖母娘亲,和一个弟弟。”
心里却骂道,【你还有脸问?好好地搞什么选秀?叫我们骨肉离散!要叫你三年见不着爹妈你什么感觉?】
宇文澜,“???”
什么叫“他还有脸”???
这可是他迄今听到的最大不敬的话!
他简直该将其当场拿下!
但是一旦拿下,就会打草惊蛇。
而他还未听到想知道的答案。
于是他忍了又忍,努力维持正常脸色,又道,“安德距京城有些路程,路上很辛苦吧。”
话音落下,殿中一片震惊。
这是多久以来陛下头一次对嫔妃说这么多话!!!
甚至还关怀进京路上辛苦???
要知道从前周贵妃连个眼神也几乎捞不着呢!
众人不由纷纷看向燕姝。
却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纵然千山万水,能伴君左右,也是喜不自胜。”
【去他奶奶个腿儿!路上足足走了一个月啊!那傻逼县令为了荣华富贵不惜牺牲别人的幸福,害得老娘在这里守活寡坐监狱,哪天有机会看我不弄死他!】
宇文澜,“……”
好吧,他甚至已经有些不太意外,这女子看似乖顺,实则满心逆骨。
当然,他并不能听见此时系统正跟燕姝说话,【首先,你作为一个妃子,想要出人头地,必须要获得皇帝的宠爱。】
燕姝,【……】
这个任务着实有些艰巨了。
忽然灵机一动,她记得除了《素女真经》《房术奇书》之外,好像还有一套回春针法也十分有效,据说前朝某位皇帝便是以此来养生,五六十岁了依然强壮犹如青年……
宇文澜听得眉心一跳,回,回春针法???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努力压住即将跳起的俊眉,再度开口,“你父亲在任多久了?一直在安德任职吗?”
燕姝答道,“禀陛下,打臣妾记事儿起,家父就在安德县做主簿,十多年没有变过。”
哎,可怜她爹清正廉明一辈子,从来不会钻营附会,以致于连个县令也干不过。要不是被那狗县令为难,她当年何至于进宫?
皇帝啊皇帝,你不要只看京城,小地方的狗官多的是。
宇文澜,“……”
这怎么又正常了?
这话说得倒也有些道理。
正在此时,却听太后问他,“对了,这两日临武候府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是真是假?”
宇文澜回神,道,“当是真的,今日临武候入宫,要告夏邑侯勾引其妻,还要求废黜其妻诰命之位,与之和离。”
想起来还是头疼,他不由捏了捏眉心。
却听那丫头在心里啧啧,【夏邑侯跟临武候夫人那是婚前好过,又不是婚后通奸,临武候告也告不着啊!】
“???”
什么,婚前好过?
她这是如何知道那二人的事?
哪知紧接着,又听见她心里叹气,【临武候有这功夫,还不如努把力再生个儿子。要是有朝一日知道世子也不是他的,还不得崩溃!】
宇文澜狠狠一顿。
什么?临武候的世子不是他的?
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某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作者:崽你以后会习惯的。
第6章
这太奇怪了!
一个宫妃,怎么会知道临武候府的秘辛?
宇文澜诧异的看向燕姝。
因为实在有些震惊,以致于忘了克制,叫目光太过直接,时间也有点长。
只把燕姝给瞅毛了,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一直瞅她干啥?
当然,为何瞅她,除了宇文澜自己,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然殿中众人都已经看在眼中。
太后忽然对燕姝道,“你出来时候也不短了,早点回去歇着吧,哀家同陛下说两句话。”
燕姝如蒙大赦,忙向二人行礼,“臣妾告退。”
语罢便垂着脑袋退出了殿外,乖巧的如同院里花坛中的小花小草儿。
但宇文澜晓得,她才不是什么小花小草。
直到目送她走出殿外,殿中棉帘重又合上,他才勉强收回目光,心思却依然处在震惊之中。
这个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言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太后开口道,“陛下不必对临武候府的事太过忧虑,那二人若当真过不下去,由着他们和离便是。”
宇文澜回神,“母后说的是,朕也是如此打算。”
太后笑了笑,“时候不早了,陛下可要留下用晩膳?”
宇文澜忙说不必,“御书房还有几本折子,儿臣便不扰母后了。”
语罢便起身出了殿门。
殿中安静了,太后起身挪到西窗底下,女官竹书跟上伺候,道,“陛下对李美人似乎有些不同……”
太后笑了笑,“陛下这年纪,该有龙嗣了。”
竹书应是,不敢再说什么。
却听太后又道,“嘴都严实些,哀家宫里的事,不要拿出去乱说。”
殿中众人忙应是。
从慈安宫回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天已经黑了透底。
匆匆批了几本折子,晚膳也没什么心思用,待到夜深,宇文澜躺在宽大的龙床之上,没有半分睡意。
他想了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她就是李燕姝本人,李家底细也并未有任何异常,她又如何知道这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事?
要知道,她已经入宫三年,从未出去过,连他这个皇帝都不知道的大臣家的秘辛,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是那永宁殿有什么秘密不成?
自小到大,宇文澜试问见惯各种风浪及诡异,只此一件事却如何也想不通,以致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宫中已是一片寂静。
他索性起身下床披衣,出了乾明宫。
不多时,宇文澜已经来到永宁殿。
踩在殿顶,轻轻揭开一片琉璃瓦,悄悄往下看去,正瞧见那女子正坐在镜前与侍女说话——
忍冬依旧满脸兴奋,“陛下今日跟您说了那么多话,别宫里主子都没有过,一定是看上您了!”
自作多情的见得多了,宇文澜毫无波澜。
燕姝却叹了口气,“你不懂,他才不会看上我。”
忍冬只当她谦虚,笑道,“您这么漂亮,陛下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什么不能看上您?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女什么求’?”
燕姝没说什么,心里又叹了口气。
【……那位血气方刚的君子又不是正常男人,她再漂亮也没用啊!】
屋顶上的某人眉间一跳,努力安抚自己平心静气。
不过,这女子连近身的侍女都不告诉,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秘密尚且只有她自己知道?
殿中,燕姝又叹了口气,“不止陛下不会看上我,恐怕还会招来坏事。”
好家伙这后宫群狼环伺,个个都饿的眼冒绿光,若是知道今天皇帝跟她这个小小美人说了两句话,还不得赶紧过来吃了她!
连骨头都不吐的那种!!!
忍冬不服道,“反正今儿是太后叫您去的,又不是您故意往前凑的。”
燕姝从镜里白了一眼,“她们哪管我是不是自己往前凑的?”
这倒也是。
忍冬无话可说,只好又道,“太后为什么忽然又叫您走了?”
燕姝道,“大约她也不太愿意陛下跟除了她侄女以外的女人说话吧?”
忍冬又道,“那太后又干嘛叫您去呢?真是的。”
燕姝也皱眉,“就是啊。”
先是太后破天荒的传她,接着皇帝也忽然出现……
这娘俩唱的是哪出啊?
实在想不通,她决定先召唤系统,【统统,要是再有人要害我你可一定得提前告诉我啊。】
系统,【No problem】
燕姝又在心里咂摸,如此战战兢兢怕人报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该早早谋划一下。
不知还有没有希望出宫当个素人?
房顶上的某人挑眉,想跑?
正在此时,却见几个宫女合力搬了只浴桶进到房中,紧接着又一桶桶倒进热水,霎时间热雾弥漫。
永宁殿地方小,又不像大的宫殿有地龙,只有这正房里还算暖和点,燕姝冬天只能如此洗澡。
方才头发已经拆好了,趁着这点热气,她赶紧解衣裳。
宇文澜下意识转头。
然余光还是瞥见了一点真容。
绵绵白雪覆住万里江山,山峰之上一点红梅,赏心悦目。
他不由的想——每日那么能吃,腰,身居然很是玲珑,好似手掌一把就能握住?
……
自打失去了那个能力,他便刻意排斥女子,此种景象还是头一次看见。
而房中,那姑娘就如鱼儿一样一下钻进了水里。
嘴里小声念叨,“好冷好冷!”
宇文澜挑眉,他在寒风里都没觉得冷,她在热水里能有多冷?
燕姝是真有点冷。
除过今日天气确实冷,她还觉得房中有冷气不断渗进来。
她自言自语道,“怎么好像哪里在漏风?”说着开始此处打量起来。
眼看就要仰头看向屋顶之时,宇文澜一下躲开。
其实就一点缝隙,她并不能发现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忽然做贼心虚起来。
没过多久,便飞身落地,离开了。
少倾,燕姝快速洗好澡出来,擦干身体穿上寝衣,麻溜钻进了被窝。
忍冬吩咐宫女进来抬水搬浴桶,听见她在被窝里问,“我怎么觉得冷嗖嗖的,你明儿叫人瞅瞅,是不是哪里漏风了。”
忍冬应了声好,“明早我叫小东子去瞧,您先睡吧。”
说着给她塞了两个汤婆子进被窝,又合上床帐。
才洗完澡最是舒服,燕姝便搂着热乎乎的汤婆子睡了。
宇文澜回到寝殿,夜已过半。
明日还要早朝,再不睡,今夜就不用睡了。
然而闭上眼,满脑子却都是方才的景象。
叫人翻来覆去,更加难以入眠。
燕姝美美睡足一夜,第二日起来,忍冬已经叫小冬子爬到屋顶上去瞧了。
只不过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忍冬笑她,“主子您住的可是皇宫又不是茅屋,哪里会漏风。”
燕姝无话可说,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昨晚洗澡的时候就是觉得有股子冷气在屋里窜呢。
系统叮的一声,【昨晚有人偷看你。】
燕姝一愣,【什么?有人偷看我???】
系统,【一点儿都没错。】
燕姝满头问号,【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昨晚你也没问本系统啊。】
燕姝简直要吐血,【我不问你就不说吗?不是说好有什么危险要提前告诉我吗!!!】
系统,【并没有危险谢谢。】
燕姝,【???被人偷看还没危险?】
系统,【只是偷看一下又没少块肉。不说了,本系统今日休息。】
燕姝,【???喂,这还有休息的吗!!!】
然而不管怎么咆哮,系统都再不吭声。
燕姝吐了一阵血,只好自己琢磨——
系统说没危险,难不成偷看她的是个太监?
咦……那也好恶心!
然而没有证据,一切只是猜测,也不好声张。
想来想去,她只能自己长个心眼了。
忙碌的一日匆匆过去,转眼又是入夜。
夜深人静,宇文澜再度出了寝殿。
谜团没有弄清楚,他今夜定然还是睡不着,索性再来查探一下。
然而今日那丫头似乎学聪明了,派了小太监在院中四处查看。
他不好再上房顶,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殿中。
彼时,燕姝正在床帐中伺机等候。
她琢磨了一天,决定今夜亲自抓贼。
所以今夜早早就躺下,却一直没舍得闭眼,集中全力竖着耳朵听动静。
眼看都等困了,眼皮忍不住打起架来,忽然听见帐外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她一个激灵,立时抄起木棍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