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难道羽衣会杀人?似乎没这么一说。"
"山胖子,你少装糊涂。蛛仙子是什么人?她十九是一枚'逆鳞'!"
"十九是,还有十一不是!"
"哼,卖完了龙蛛羽衣,蛛仙子特意关上门,跟这小子独处了一阵子。谁知道他们密谋些什么?"
"哈,你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哼!"巫史一咬牙,"山胖子,我真想称一称你这身肥肉!"
"哟呵,就你这杆小秤,当心断了秤杆儿!"
双方剑拔弩张,乐当时又来打圆场:"巫星官,还有别的疑点吗?"
巫史冷哼一声,招了招手:"把那道天眼符给他们看。"
一个勤务拿出一道符纸,放在一个水晶瓶里,挥笔大喝:"照影还形!"
符纸一亮,发出蒙蒙白光,忽地光芒凝聚,射向墙上。墙上呈现出一幅画面,画面里半明半暗,绰约照出两张床铺。床铺上各睡了一个人,一个面朝里面,一个面朝外面。方非一眼认出,朝里的是自己,朝外的是太叔阳。两人一动不动,睡得很沉,忽见方非睡梦中翻了个身,身子朝向外面。这时画面搅动起来,过了半分多钟,忽又恢复正常。这时方非朝向了里面,太叔阳还是一动不动。
"怎么样?"巫史眯起双眼,瞅向山烂石。
"有人干扰了天眼符。"胖道师收敛笑容,面色凝重起来。
"干扰天眼符,那可是要很高明的符法啊!"乐当时也喃喃自语。
山烂石断然说:"据我所知,这两个孩子都没有那么高明!"
"那也未必!"巫史盯着方非冷笑,"就是这个小子,刚刚在定式里考了个满分!"
"定式满分?"乐当时两眼瞪着方非,嘴巴微微张开,像是一条上了岸的海豚。方非也觉心跳加速,浑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他只猜分数不差,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得了一个满分。
"定式满分的,不止他一个。"胖道师摸了摸肚皮,"今年怪得很,一次出了三个满分!"
"什么?"乐当时又瞪着山烂石,眼角也快撑裂了。
"说也凑巧,这三个人里面,头一个就是皇师利的少爷。巫史,照你这么说,定式得了满分,就能干扰天眼符,那么这位白王太子,是不是也有几分嫌疑?"
巫史一言不发,右手一扬,屋里强光迸闪,刺得人两眼生疼。嗤,阴暗星晃了一下,山烂石却纹丝不动。两人各持符笔,遥遥相对,笔锋伸缩扭转,比风还快,空气里噼噼啪啪,似有电流经过。
"云泥隔断!"乐当时符笔剑指,两人间起了一片白雾,乐当时大叫,"巫星官,山道师,你们不管谁输了,这事儿都不好办!"
"输的肯定不是我!"山烂石笑嘻嘻地连讥带讽。
"好哇!"巫史冷哼一声,"我也正想瞧瞧结果!"
"看我面子,看我面子!"乐当时满头大汗,两个勤务面有惧色,步步后退,一直退到门边。
"算了!"山烂石忽地收笔,那笔又粗又短,握在他的胖手中间,小得像一根牙签。胖道师叹了一口气,"死了一个人,我可不想再死一个!"
"谁死还说不定呢!"巫史脸色阴沉,悻悻收笔。两人一过招就知高低。巫史自知奈何不了这老胖子,与其分个胜负,不如借坡下驴。乐当时见这情形,松了一口长气。
"阴暗星!"山烂石又说,"我要看看太叔阳的尸体!"
"我已经看过了!"
"什么死因?"
"这个嘛,"巫史冷冰冰地盯着方非,"我可得好好请教一下,怎么杀死一个人,又不留下一丝痕迹?"
方非心急如焚,冲口说:"我…我没有…"
山烂石将手一拦,止住他后面的话:"你先闭嘴!"接着又说,"巫史,照你的意思,尸体没有内外伤?"
"对。"
"也没有留下符法痕迹?"
"哼,明知故问!"
山烂石睁大眼睛,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他大喝一声:"尸体在哪儿?"
"关你什么事?"巫史大不耐烦。
"阴暗星,你个蠢货。"山烂石一跺脚,整栋房子也摇晃起来,"你犯了先入为主的错,你认为这孩子是逆鳞,只用了'逆鳞'的手法来揣测死因。你可曾想过,太叔阳不是死于符法,他是被食了魂!"
巫史腾地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惊色。山烂石又叫:"太叔阳到底在哪儿?"
阴暗星铁青了脸,一言不发,一个勤务怯生生地说:"因为查不出死因,送…送白虎厅去了!"
"糟糕!"山烂石皱了皱眉头,"温明报的案?他人呢?"
"我去叫他!"勤务转身要走,山烂石又叫:"慢着。"抽出符笔,刷刷刷在勤务的胸前写了几笔,笔锋一收,勤务的胸口出现淡淡的乌光。
"邪灵辟异符?"乐当时微微动容,"你怀疑那个东西?"
"如果真是那个东西,这道符也撑不了多久。"山烂石叮嘱勤务,"一有不对,马上叫我的名字!"
勤务脸色苍白,点了点头,飞也似地跑了。
屋内一片沉寂,众人都不说话。山烂石两眼微闭,反复抚摸着肚皮;巫史坐回椅子上,食指顶住下巴;乐当时却焦躁不安,背着手走来走去。
方非盯着众人,茫然不解。这时脚步声响,那个勤务冲了进来,尖声道:"温明死了!"
"在哪?"三个人同声高叫。
"在天试院出口的假山后面!"
"调出温明报案时的天眼符!"巫史嗓音艰涩。另一个勤务慌慌张张,在精囊里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一张符纸,丢入水晶瓶。一转眼,墙壁又亮了起来,画面上一道门户砰得被撞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连声大叫:"不好啦,死人啦,死人啦!"那人披头散发,方非却认出是昨天主持公道的温道师,想到他已经死去,心里不由一阵难过。
画面上,温明结结巴巴,诉说发现太叔阳死亡的经过。巫史皱着眉头瞧了一会儿,忽地旋风转身:"马上联系送尸体的虎探!"
"这儿不能用通灵镜。"一个勤务说道。
"那你亲自走一趟!"
勤务匆匆去了,巫史又转向另一个勤务:"通报斗廷,全城戒严,另外,传我命令,虎探全体出动,送尸体的人可能已经死了,让他们先找尸体。"
"戒严理由呢?"
"哼!"巫史牙缝里迸出字儿来,"魔崽子进玉京了!"勤务一愣,转身就跑。
"考试怎么办?"乐当时忍不住叫嚷。
"我以为,"胖道师缓悠悠地说,"为了安全考量,今年的考试应该取消!"
"没那个必要!"巫史一挥手,"这些魔崽子我还应付得了。"
"哈!"山烂石摸了摸肚子,"我倒是忘了,巫家小姐和皇家少爷都在考试,如果取消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巫史瞪了他一眼,可惜再凌厉的目光,也戳不破那张厚皮。老胖子笑得更加气人,阴暗星底气不足,只好装聋作哑,掉头向乐当时说:"太叔阳和温明的死讯不要外泄,要不然,人心一乱,这场试也不用考了。"
"如果再死人呢?"乐当时愁眉苦脸。
"那是我的事!"巫史冷冷转向方非,"小子,这件事你也听到了,要想继续考试,就不许到处乱说。消息泄露,哼,我拿你是问!"
方非恍惚点头。山烂石却微微冷笑:"要是别人泄露呢?比如说白虎厅的虎探…"
"我的手下我心里有数。"巫史沉吟一下,"我要去看温明的尸体,山胖子,你怎么说?"
"我也去瞧瞧!"山烂石瞅了瞅方非,"这孩子的嫌疑呢?"
"暂且取消!"巫史答得言不由衷,目光一转,又刺在方非身上,"你给我小心点,这件事还不算完。"恐吓完毕,才转身离开。山烂石瞧也不瞧方非,呵呵一笑,侧过身子,努力地从门口挤了出去。
"干得不坏。"乐当时拍了拍方非的肩膀,"定式满分,真厉害!"他嘴里说着话,人已经不见踪影。
方非站在空落落的房间里,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呆了呆,信步出门,低头走了几步,忽听有人叫喊:"方非!"人影一闪,禹笑笑和简真从路边钻了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方非又惊又喜。
"山道师带我们来的…"禹笑笑还没说完,简真抢先说:"方非,山道师还夸了我呢!他说:'你就是简真啊,练气考得不错'。奇怪了,你说他看也没看,怎么就知道我考得不错?"
"这是怎么回事?"方非一头雾水。
禹笑笑微微一笑:"你被虎探抓去了,我求山道师来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被虎探抓了?"
"那两个勤务,穿着勤务的衣服,手里一直握着符笔。我仔细看过了,他们的笔管上都有虎皮斑纹,那是虎探的标记。宫子难在白虎厅做事,他的笔管上就有虎斑。我一见虎探拿你,就知道与考试绝不相干。爸爸知道宫奇也要考试,怕我吃他的暗亏,私下叮嘱我,遇上为难的事情,一定去找山道师。我当时一急,想起这话,我就去找他来了。"
"他那么胖的人,比我走得还快!"简真眉飞色舞,"他平时安静得像块石头,动起来比飞鸟还快。两个虎探要拦着他,被他一手一个,抓着丢进门里去了。那模样,呵,好像他们都是没长大的小娃娃!"
"你昨天不是骂他了吗?"禹笑笑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今天又一个劲儿地夸他,哼,不就是因为他夸了你一句嘛!"简真嘿了一声,咧嘴憨笑。
方非望着两人,由衷说道:"笑笑,谢谢你了!"
"不客气。"禹笑笑一笑,好奇又问:"虎探为什么抓你?刚才我还看见巫史了呢?难道说,就因为你是异见者?"
方非摇了摇头,他存心跟巫史唱反调,把听到的话向两人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定式满分的事。两人听得眼睛发直,简真叫道:"方非,难怪水巨灵会哭,你可真是倒霉透了。"
"魔徒混进了天试院,还食了人的魂儿?"禹笑笑也是忧心忡忡,"奇怪了,方非,为什么太叔阳死了,你却没事?"
"我也不知道!"方非叹了口气。简真却说"那还用问吗?这个魔徒食量小,吃了太叔阳的魂儿,就已经吃饱啦。"
"不对!"少女摇头说,"魔道食魂,没有吃饱的说法。我要是魔徒,如果食魂儿,一定先吃方非。他是度者,吃一个人,就能得到两个魂儿。"
"这就奇怪了!"简真使劲挠头,可怜他那小脑瓜子又钝又拙,挠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魔徒,食魂儿?",方非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天哪!"简真抱头大叫,"你连食魂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