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以后可有谁消受得了。”
云斐微微一笑,道:“圣上召见殿下,可有要紧事?”
“二哥指使黑衣人刺杀安平的事,父皇告诉了我们两个,问我们有什么看法。”苏琮微微眯眼,打量树枝上冻得瑟瑟发抖的几只鸟,“我总觉着这事透着蹊跷。二哥再是鬼迷心窍,怎么能至于在自己管辖的围场中做这种事?于他而言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怕是有人栽赃。”
云斐垂目不语,过了一会儿又问:“那圣上的意思呢?”
“父皇的意思,能有谁敢说猜得准?”苏琮道,“只是安平是父皇的心头肉,发生这种事,不管是不是有人栽赃,父皇总会对二哥有所失望。可是话说回来,又是谁敢这般堂而皇之地栽赃二哥呢?”
一时两人皆怀心思,只余下车轮辗轧的声音。过了片刻,苏琮又道:“自那天围场出事之后,我总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殿下请讲。”
“若刺客真是二哥安排的,可二哥与安平自小长大,从未听说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是说他派人刺杀大哥,毕竟同争帝位,我倒是还能信上一分。可不管怎么说,这事已经真的发生了,是不是有些其他我们不知晓的隐情?”
云斐心中一跳,抬起眼来。
苏琮又道:“这段时间大哥收敛脾气秉性,举荐贤人,在父皇面前进退得宜,被问政事都能答得有条有理,连下棋都比之前进益不少。父皇想听些什么,想了解些什么,看重什么,他仿佛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他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活明白这些事,近来倒是突然开窍,若是背后无人指点,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既然如此,云斐你觉得,大哥背后的高人是谁?”
云斐微微一笑,道:“听殿下的口气,殿下心中已经有人选了。”
“我也不是个一直都不学无术的人。”苏琮袖了袖手,笑了,“若在之前,我自然不知道。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着实不少。谁与父皇最亲近,最能揣度到父皇心思,连下棋这种小事也能提前告知给大哥,能做到的人也没有几个。再者,袁聪是大哥的人,他死后,安平为何第一时间出现在他府上,以及,安平若是与世无争,为何会有人在围场行刺她。若大哥身后指点他的人是安平,这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云斐的心跳有些快。
他向来都喜欢作一些大胆的想法,也不排斥直接将这些想法付诸实施。袁聪之死便是他向苏琮提的建议。安平刻意与雍王闹翻,其实质是他的幕僚,这个想法他几个月前便隐约猜测,近来愈发笃定,因而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安平暗示确认。
只是,他本不想让苏琮这么早就知晓。
他将双手交在一起握了握,才慢慢说:“我曾有过类似想法,只不过是个一闪而逝的念头,有些事又说不通,更没有证据,便没有同殿下提及。围场一事,若说是杨王殿下也猜测安平公主是雍王殿下的幕后,故而设计行刺,诚如殿下您所说,这不合时机,也不合情理。但除此之外,圣上只有包括您在内的三位皇子,除非公主自损八百来嫁祸杨王殿下,否则便没有了其他人行刺的可能。”
他抬眼看向苏琮:“但那日在围场,我找到公主时,她明显受惊过度,不像是早有预谋蓄意为之的模样。更何况,最重要的一点是,公主自小便受尽万千宠爱,以后也应有尽有,何苦要趟争位这浑水?她没有必要。”
苏琮思索半晌,皱眉笑道:“我好不容易觉着自己比你聪明了一回,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把我的想法驳得什么都不是?如果不是安平在背后主使,这世上我想不出第二个能让大哥日日都带着脑子办事的人。安平看似骄纵,头脑却灵光,手腕也不缺,除了她,你还有其他好人选么?不管是谁,总要尽快找出来除掉才是。”
云斐报了几个朝中大臣的名字,又道:“我也只是大致推测,并不能拿准。又或许,雍王殿下找的人远离朝堂也未可知。若是那般,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
“这人至少知晓父皇要考察我们棋艺,这种惟有亲近内廷才能拿到的消息,若是居江湖之远怎么能想到,至少也需是个内廷与外朝都有眼线的人。”苏琮随口说完,伸了伸懒腰,“算了,昨晚我产生这个念头思索到半夜,都没睡好觉,到现在我也乏了。剩下的你去想就是了。”
近日朝堂之上颇有云谲波诡之势,袁聪被杀,李平受刑,安平遇刺,每一件都是京都中平头百姓们茶余饭后热议的事。自那天赏雪之后的几日,又发生了一桩热闹事,这次却无关朝局。
云斐一边翻书,一边听应声绘声绘色描述:“听说前阵子安平公主还暗地里找人问过吉日吉时呢,当时就有宫人传言安平公主是不是要嫁与季大人了。结果前几天公主不知从哪里获知的消息,忽然将季大人召去了公主府,质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其他女子。”
云斐笑了笑:“然后呢?”
“季大人自是否认得彻底。可安平公主仍是不信,派了侍女悄悄跟梢季大人,结果没成想一路竟跟到了郊外,在那里看到了季大人藏在一处宅子中的佳人。安平公主听闻恼火异常,听说当场就命人将季大人曾经送的礼物全都丢出了府呢。”
云斐随手翻了一页书:“你接着讲。”
“听说公主很快就将季大人金屋藏娇的那位查了个底儿透。却原来是个被调教了十余年的青楼女子,被老鸨很是看重,甚至还给这女子假借了朝中一位已故将军的名头,本来是要被待价而沽的,结果还未卖身就被季大人强行给她赎了身养在外头,而且情深意重得紧,被公主找到后也根本没有悔过之意。把公主气得哪,听说安平公主从小就很少哭的,这回甚至为了季大人都掉了眼泪了。”
云斐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直了腰身,看向应声:“真的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边写一边听不朽之罪,里面有两句歌词——
为谁深陷不知往返的迷恋,未曾认清这个世界,我听到权力之争彻夜不歇。
听完之后有点感慨,小云公子遥遥无望的暗恋哟~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云斐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微微直了腰身,看向应声:“真的哭了?”
应声躬身道:“道听途说确是如此。这几日公主府安静得很,据说公主称病,谁都不见呢。”
云斐静了片刻,才问道:“没有其他的了?”
“别的就没什么了。还有就是听说公主从小就不爱哭,惹她哭出来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公主怕是不肯冰释前嫌了,这以后季柏季大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儿呢。”
对这些事情,云斐并非全无耳闻。
昨日外藩进贡,贡物中有几样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新鲜瓜果,景熹帝知安平爱吃,下了朝会后特地将她叫去宫中尝鲜。苏珒与苏琮也去了赴宴,云斐本来与苏琮同行,到了殿外觉察出几位后宫妃嫔与长公主也在,显然是场家宴,自知不妥,便欲告辞,却被景熹帝知晓,走出没几步便被林公公叫住,引入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