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国重视各种祭祀,秋狩与其说是贵族的爱好,不如说是一种重要仪式。主持这种典仪本是礼部尚书李平的分内事,但因为突然被抓,一时间典仪没了头绪。二皇子苏玠在此时主动请求暂时代领,景熹帝同意。
到了秋狩的围场,景熹帝对二皇子苏玠的布置十分满意,正要赏赐,安平在一旁道:“父皇,二哥打猎的本事也很好。等他最后拔得头筹,两份嘉奖一起,不是比现在就行赏赐更好吗?”
景熹帝笑道:“给你二哥讨赏讨得倒勤快,怎么不想想都是你父皇出东西?”
安平道:“可我给二哥讨赏,二哥都不领情的。到现在也不向我道谢。”
苏玠微笑看她:“安平,二哥一会儿给你射头梅花鹿,烤了鹿肉全是你的。”
安平微微一扬头:“说不定我自己就射到了,不用你。”
安平备受景熹帝疼爱,因此拥有诸多特例。比如历年秋狩中,安平都是唯一一位跟随围猎的公主。一般来说,安平猎物的战绩平平,往往只是几只兔子而已,但她骑马的样子十分漂亮,因此等安平跟着一众武官和三位皇子一同策马离开时,当场大半公子的目光都一动不动地黏在了她身上。
季柏却不在这大半公子之列,云斐近日公务繁忙,他好不容易得了今天的机会,三两步凑到近前,低声问:“云大人,我之前请你帮忙的事,可有结果了?”
说完等了半晌,也没听到云斐回话,只见他望着前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季柏终于忍不住,拍了拍他。
云斐像是突然回神,恍然笑道:“季大人,有什么事?”
“……”
季柏又把话复述了一遍,云斐道:“前几日我已将季大人的和诗交给那女子,她读后十分赞赏,只是对季大人想要相见的提议有些犹豫,她长居深闺,轻易不与男子结识,季大人若是有心,不妨再等等。”
季柏道:“等自然可以等,只是就这么空等吗?”
云斐微微一笑:“季大人才学惊艳,有什么想同那位女子说的,封在信里,我代为转交便是。”
季柏立刻称谢。
过了不多久,就有士兵来报二皇子苏玠为安平公主猎了头梅花鹿,还有一些别的小玩意儿。景熹帝含笑称许,又过了不多久,苏琮和苏珒也后来居上,成绩不俗。景熹帝问安平怎么样,士兵支支吾吾说公主只猎到一只野稚,景熹帝大笑,云斐也忍不住在一旁微笑。
到了天边擦黑的时候,几位皇子和一干武官陆续回来,早已有侍从架出烤火的物件,云斐环顾了一圈,没有看到安平。景熹帝也注意到,问二皇子苏玠:“安平呢?”
苏玠道:“大家出发没多久,儿臣就比安平先猎到梅花鹿,安平很不高兴,很快就领着随从找三弟去了。”
苏琮微微一愣,回道:“儿臣本以为安平一直跟在二哥身边的,安平自始至终都没来找过儿臣啊。”
苏珒在一旁也有些发怔,景熹帝眉心皱起:“还不都赶紧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云斐之烦恼——为什么我的心上人这么讨厌我讨厌我讨厌我……

第十章

第十章、
气氛陡然冷凝。
苏琮下意识看向云斐,大皇子苏珒反应最快,当即便向景熹帝请示,要带一队人马去搜寻安平。苏琮照猫画虎,也跟着跪下去。紧接着便是苏玠。三位皇子被景熹帝各自打发到东南西三面去寻安平,又有三个武官被指去北面。
云斐看向季柏,后者面容上现出几分担忧模样。
人马各自奔回猎场,原地就只剩下一干文武百官干瞪眼。景熹帝怒意未减,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云斐静等了片刻,脚下上前两步,俯首道:“安平公主久去未归,大家等在这里徒然焦灼,臣愿带一队侍卫,同去搜寻公主行踪。”
季柏也跟了上来,拱手道:“陛下,臣愿同往。”
其他人像是才恍悟过来,纷纷上前,语意诚恳道:“臣愿同往。”
景熹帝捏着眉心拂手:“你们凑什么热闹。云斐你去,剩下人回去坐着。”
景熹帝点给云斐两个贴身武官,又嘱他注意安全,才命他带着一小队侍卫进入围场。
皇家围场占地广阔,云斐问了武官梅花鹿经常出没的位置,沿着大致方向找过去。找了没多久,遇到二皇子苏玠。
苏玠满面不虞不似作伪,像是根本没料到在自己布置的围场中会遇到这种情况。他身后的侍卫大声唤安平的名字,苏玠也无心与云斐搭话,只点了个头便打马离开。云斐目送他拐出视线,抬头望了望,天边已有擦黑的迹象。
天色快要完全黑下去的时候,有侍卫来报,说在河边找到了安平公主的坐骑,马蹄上有斑点血迹。
云斐赶到河边的时候,几个侍卫站在岸边,正冲河心大声唤安平公主。云斐蹲下来,仔细查看安平坐骑的马蹄。安平的坐骑安安静静,轻轻打着响鼻。马蹄下看不出血迹,只在足踝上溅着几滴。马蹄有些微湿润,虽沾了泥土,却又不像在泥里有过过久停留。
云斐又看了一会儿,叫武官继续沿着岸边搜寻,自己举火把背着河岸往树林里找过去。有侍卫要跟上来,被他制止。武官心思耿直,直言道:“云大人,这里是猎场,您第一次来,哪是哪都不熟,万一公主找不到,又让您丢了,我们无法向陛下交代。”
云斐看了一会儿远处的树丛,微微一笑:“无妨,我走不远,就在这附近看看。一炷香的功夫我若还没回来,你们再找也不迟。”
武官只得随他。
云斐沿着树丛找了一会儿,身后侍卫的声音越来越远。周遭除了他的脚步声,皆是静寂。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站在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低声道:“公主,天色已晚,您打算在这种地方再待多久?”
火把燃烧声毕毕剥剥,面前的树丛纹丝不动。
云斐轻声道:“公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谁伤害得了您。”
过了半晌,隔着深色的树影,终于露出一只素白的手。安平低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侍卫们在河边找到了公主的坐骑。臣看到那匹马并未受惊,猜想公主应没有落水才是。背着河岸找过来,又在附近发现了几个零星脚印,便料想公主应当在附近。”
安平冷声道:“你一介文官,父皇为什么要派你来找人?”
云斐微微一顿,道:“圣上并未只派了臣一人来找公主,几位皇子殿下,还有其他同僚也已经寻了很久。臣只是运气好,最快找到公主罢了。”
安平沉默了半晌,终于低低道:“我脚扭了,站不起来。你走过来。”
云斐分开面前的枝桠走过去。安平坐在灌木丛后的小块空地上,两手捂着脚踝。宫装上沾了许多落叶灰尘。
等他走得近了,才瞧见她的脸色。眉心深蹙,紧紧抿着唇,一张面孔此刻白得惊人。
云斐蹲下来,仔细查看她浑身上下。确认除了脚踝伤之外没有其他患处,才低声道:“公主可还走得动?不妨由臣背着公主到河岸处。”
安平的反应无故有些迟缓,脱口问道:“去河岸做什么?”